>书璐并不想用“可爱”来形容她,但她确实给人这种印象,就好像永远长不大的“老顽童”。
“没想到你很准时,”她带她进了里间,然后拿起桌上的电热水壶帮她泡了一杯热茶。
“应该的。”书璐点点头。
“本来同我约时间的不是小曼吗,”她请她在方桌前坐下,“所以昨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一开始没想起来。”
“哦,”书璐恭敬地接过茶杯,“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现在采访的工作全部是由我来做了。”
“工作上的原因?”她在她对面坐下,似笑非笑,“是不是因为她跟老陈婚外情的事情?”
书璐原本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呛出来,舌尖被烫了一下。
女作家浅浅地笑了笑,露出酒窝:“这件事情很轰动哦……”
由此书璐感到之前自己错怪了小曼,她一直以为自己每周去图书馆奋力地写读书笔记是很辛苦的差事,相比之下小曼的工作比她的轻松得多,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这位女作家一直不停地打听小曼这段感情的来龙去脉,尽管书璐一再表示自己并不了解,但仍被她东拉西扯了很久。
四点钟的钟声一响,女作家马上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说:“对不起,我等下还有个约会,要不我们下次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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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璐哭笑不得地下楼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采访本,上面只有三个字,就是那个作家的名字:潘彼得。她叹了口气,把本子放进背包里,唯有安慰自己,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她走出弄堂,路口的交通灯还是红灯,于是她又随意地转身打量身后这个弄堂,远远地,她竟看见一个人。
书璐本能地躲到一边,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走了几步就拐进别的弄堂口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易飞!
街口的交通灯不知道已经跳了几个来回,书璐仍旧靠在转角的墙边,她为什么要躲呢?如果大大方方过去跟他打一个招呼不是很好吗?
一瞬间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难道说,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吗?
她奋力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走,不可能的,至少,跟老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忘记他了吗?
书璐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手脚冰凉,此时此刻,只想找一个被窝钻进去,好好睡一觉。
书璐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爸妈都已经睡下了,她裹地严严实实来到厨房,她错过的那顿晚饭好像也没有剩下什么。此时她的肚子再也无法忍受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于是她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下去,胃里终于有了一点点暖意。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失恋的时候,就拒绝任何食物,直到肠胃抗议,她才喝一杯温水,这样一杯水在那个时候常常令她觉得温暖。
外面很热闹,千禧年倒计时马上就要到了。书璐端着水进了自己房间,她房间的窗不是朝马路的,所以一关上门,外面的热闹喝喧嚣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书桌上闹钟的秒针行走的声音。她忽然很想念老男人家楼下的麻辣烫。
她拿着电话有点犹豫,在窗前来回踱了几次后,终于拨了电话号码钻到被子里。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喂。”
老男人的声音好像并不像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样子,她稍微安心了点。
“你还没睡吗。”
家修愣了愣,然后说:“我以为你睡了。”
“睡醒了。”她裹紧被子,“我想吃你家楼下的麻辣烫。”
“你没吃晚饭吗。”
“没有,下午回来睡到现在。”
“那我来接你。”
“真的?”
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她可以感到老男人好像在笑。
“过二十分钟在楼下等我。”
书璐有种很兴奋的感觉,她从来没试过在父母入睡后溜出去。她连忙换上衣服,睡乱的头发用绒线帽子遮起来,然后戴上姐姐送给她的羊绒围巾,蹑手蹑脚地蹿了出去。
她下楼等了五分钟,家修就坐着计程车来了,她紧张地钻进去,车开走的时候她还转身看着身后三楼她的房间。
“哎呀!”她忽然惊叫。
“?”
“我忘记关灯了。”
“那又怎样。”
“万一我妈半夜醒来看到我房间灯亮着会来敲门的。”
家修笑了,用他一贯温暖的手抓着她的手:“这些事情等回来的时候再担心吧,现在你只要想着尽情吃就好了。”
书璐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很听他的话,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能够让她安心的缘故吧。
“等一下会有千禧年倒计时。”
“那是什么。”老男人不解地问。
“就像纽约的苹果倒计时。”
他笑了笑,只是淡淡地说“是吗”。
家修的家很快到了,但是当他们付完钱下车后才发现麻辣烫早就没了踪影。
“不会吧……”书璐失望地皱着脸。
“不如去我家吃火锅吧。”他牵着她冰冷的手说。
有那么一瞬,书璐看着他认真的双眼,想:他不会是早有预谋的吧?
老男人家的火锅料竟然很齐备,从鱼丸、贡丸、蛋饺、蟹肉棒到白菜、笋尖、年糕、牛百叶,品种简直跟店里差不多。
在等锅开的时候,书璐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来到了老男人的家里,她的脸立刻涨得很红。
“你怎么了。”他一边倒蛋饺一边问。
“没什么。”她打哈哈。
“你很热吗,但你手很冷。”他摸了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不解地问。
“我一直是四肢冰凉的。”书璐连忙搓着双手。
“快吃吧,吃完就该回去了。”家修把食物一股脑儿倒进锅里。
“煮这么多我怎么,怎么吃的完……”她心急火燎地捞起一个鱼丸开始吃了。
“吃不完就不要回家。”他的口气像老师这么严厉,表情却很有趣。
书璐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吃着鱼丸:“你想的美!”
老男人笑笑地望着她,帮她把贡丸夹到碗里。外面的街上热闹非凡,甚至可以听见烟花爆竹的声音,公元终于跨入了以“2”开头的年代,这大约也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元旦吧。
当书璐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摊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把所有的火锅料全部吃完了,摸摸自己肿胀的肚皮,她有点不敢相信。
家修在厨房洗碗,这样的场景让书璐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好像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过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
忽然家修回头看她,她连忙躲过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一阵清脆且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楼下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但看着对方惊愕的表情,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书璐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你爱他吗?
她本能地想否定,可是那个声音又说:不爱他的话为什么要对他微笑呢。
是啊,为什么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开心的时候,想告诉他,当难过的时候,只要他说几句安慰的话,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她从来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事实上她经常认为老男人很乏味,也常常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有任何浪漫的细胞,也不会凡事迁就她;可是,有他在的时候,她就很安心,没有他回答不出的问题,好像也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
自从那一晚后,她就更不敢去想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一丝兴趣。
他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的,好像全世界都掌握在他手中,她跟他比起来,显得很渺小、很自卑。所以她最不敢去想的是,那个晚上他们为什么那么做?如果说她是因为酒精麻痹而做出平时不敢的疯狂行为,他又是为什么呢?她不敢想,她很怕自己得到的答案是——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正常的男人对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不会拒绝,哪怕跟这个女人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