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仪器上下来,白墨在一旁整理衣服,隔着玻璃,观察室里的人全都一脸沉色。
程庄和休斯一定是在想着这诡异情况出现的原因和解决办法,但是对于苏长安来说,现在他飞快转动的大脑中只想着一件事,怎么跟白墨解释。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他的脑袋已经快要过热当机了。有那么一瞬间,苏长安甚至想冲过去拔了电脑的插头,即使能让白墨看不见他自己心脏上的情况也好。
但是自欺欺人没有用。苏长安握紧了拳头,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等白墨回到观察室,休斯和程庄已经开始分析那些紫色物质的成分,但是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什么东西能够在不给白墨的身体造成一点伤害的前提下,紧紧封住他属于刃的力量?
“教授,休斯,怎么样?”白墨问道。
休斯转过身,让出了电脑屏幕。苏长安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你自己看你的心脏。”休斯说:“目前我和程教授还没有任何头绪,你想一想,最近的战斗中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可能导致你的心脏变成这样。”
那些紫色的网络,闪着诡异的光芒,直直撞进了白墨的眼里。
苏长安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白墨的脸退掉最后一点血色,变得煞白煞白,他缓缓的回过头,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长安一直都知道,白墨的眼睛很美。属于年轻的澄澈和经历带来的幽深,结合在漆黑明亮的瞳孔里。
只是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翻起黑色的潮水,仅仅一眼,那些复杂的情绪就淹没的苏长安,有怀疑,有不解,突然间就如同拉起了一道栅栏,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这一次,苏长安甚至连觉得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一眼之后,白墨转回头,对休斯和程庄说。“我能先回去吗,拜托两位了。”
“好,”程庄点了点头:“如果想到了什么,立刻给他们打电话。”
回到别墅,又是傍晚。
白墨坐在沙发上怔怔的出神,苏长安坐在对面,安静的盯着他看。尴尬的沉默久了,仿佛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我。”苏长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破了寂静。
那种紫色的光芒,白墨可能接触到的人里只有自己身上有,而且最近还频频用在战斗中,甚至连苏长安在说出这句“不是我”的时候都犹豫了一下。
也许留下那种紫网不是他,但是怎么可能跟他脱得了关系呢。
白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也觉得不是你,你是我的眼,没有理由要这样害我吧。”
苏长安打了个哆嗦。
“我只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事情应该告诉我。”
依旧是淡淡的口气,这是属于白墨的语气,带着白墨特有的疏冷和平静,但是苏长安却觉得如芒在背。
他知道,白墨是在非常认真的,给他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觉得,是因为我,对不对?”苏长安问:“要不是因为我,七杀不会碎掉,是不是?”
“不,我不会那么想。”白墨冷静地说:“将心比心,我要是这样想,就太对不起你了。”
苏长安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意。
很可能连白墨自己都没有注意,但是苏长安已经充分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说我相信你,我不怪你,他只说将心比心。
其实,在看到自己心脏的透视图的那一瞬间,白墨一定就已经知道,这和他苏长安绝对有关,他只是愿意看在苏长安对他的好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这还要在他的力量能够恢复的前提下。
苏长安相信,如果这一次,白墨的能力能顺利回来,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自己搭档,继续做情*人,继续做*爱。
但是如果他的力量回不来呢?他们会不会从此陌路,甚至白墨会不会从此怨恨他。
他等于是毁掉了白墨的整个人生和全部的信仰。
苏长安一直明白,作为刃的力量,是白墨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即便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能与之相比。
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切的感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像那个永远困扰丈夫们的蠢问题,老婆和妈一起掉进水里了先救谁一样,苏长安也总是告诉自己,用自己的爱情和白墨猎杀蚀虫的决心相比,是一件很蠢的事。但是他还是会一直忍不住期待,有一天他们的爱情能够凌驾于所有的现实之上。
苏长安总觉得,自己不过是抱着期待而已,但是现在,他发现抱着无谓的期待是世界上最自虐的事。
苏长安闭了闭眼睛,他觉得眼眶有点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苏长安想,难不成自己还能为了白墨掉几颗眼泪下来?
现在回头仔细想想,也许爱上白墨并不算是一个好的选择,自从爱上了他,自己就变得越来越卑微。那种“低到尘埃里”的感觉说实话简直糟透了,但是把卑微感和白墨放在一架天平的两端,又好像总是白墨更重。
苏长安最后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让我想想吧。我要是想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你。”
95锋利的真相(一)
那天晚上;两个人依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苏长安闭着眼睛;能感觉到白墨一直在看着他。
于是那一整晚;苏长安都闭着眼睛不睡觉,感受着白墨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转。
第二天一早,苏长安就起来了;他一动,白墨也坐了起来。
“你休息,我出去走走。”苏长安状若漫不经心。
“我陪你去吧。”白墨顿了顿,说道。
苏长安看了他一眼,说:“不用;我脑袋很乱;去透透气,不是说昨晚是围剿最后一场吗,你留在别墅等他们吧,中午,大家应该就能见到了,我回来的时候带食材回来。”
白墨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和苏长安在一起久了,白墨其实比苏长安想象中的,要更了解他。
昨晚苏长安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情几乎让白墨认定,他一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心脏上的东西是从何而来。
但是为什么不说呢?苏长安和他在一起两年,隐瞒的东西都没有最近一个礼拜的多。
被莫名的冲动驱使着,白墨用通讯器上的GPS查了苏长安的位置,悄悄跟了上去。
苏长安根本没有想到白墨会跟上他,从别墅出来,苏长安开车直奔L大,进了学校,随便找了个学生问明了历史学院的位置。
在一栋教学楼三楼的大课教室里,苏长安看到了正在给学生们讲先秦史的苏哲,当然,在这里,他是苏贾老师。苏贾苏贾,可不就是“苏假”,苏长安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讲台上的男人,和自己那天看到的苏哲五官有一些改动,变化的都不大,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只是稍有相似的两个人,看着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苏长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摇身一变成了光鲜体面的大学教授,而且他打听苏贾这个人的过程中,还听说他风评不错,深受学生喜爱。
难道这十二年,他就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苏哲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一个个历史事件条例清楚,穿插着生动的小故事,下面一干学生听得如痴如醉,苏长安看着台上风度翩翩的苏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
他被人骂孤儿的时候,他在哪?他高考不知道填什么志愿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