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贴身侍候的女子一个红色绚丽,一个淡黄窈窕,目不斜视地走在小轿两旁。另外两个领着后面一众丫鬟媳妇们也慢慢跟着。保庆早已上前请安,带着人望早已准备好的沁西苑去了。不经意的往小假山方向扫了一眼,隐下重重心忧。
主子一声不吭扔下大夫人,里面那位也不一定领你的情呀。
繁生更加明白这个,却不能不让正牌夫人跟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烦恼的挥退一众小厮,独自徜徉到湖边,发了一阵愣,干脆坐在小假山这一片的空石上。目光遥遥望着小丘山那边。
心不宁。
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早产,走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真的是好端端的呀。
繁生蒙蒙地望着那个方向,近乡情更怯。
要怎么跟她说才好。
凤章也写了好几封信来骂自己,根本不提她的情况,保庆只传消息说一切都好,心急如焚,路途遥远。
她说最害怕生孩子,每次都央及自己要在外面同她说话才不害怕,当时答应了……以为两个月可以赶回来……即便知道她在等自己,说说话也好……知道了,也还是没回来。
她……还好么?
“咯咯咯……”风声轻轻带来天籁般地婴笑声,清脆明快。柔柔的调子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悠悠地甜蜜,浅浅的,竟徘徊在繁生的大脑中,成了最可怕的咒语。
猛地站了起来,脑子一拧,分不清方向就要逃走,“咣啷”一声踢翻了脚边的碎石,繁生惊的一抖,是大汗淋漓。
怎么办怎么办,繁生急地就要跳脚,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解释,整个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
第五十九章 能不狭路相逢?
“骨碌碌……”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压在地上石子乱扎扎得,声音硌地繁生根本就在发慌,慌不择路,根本分不清凌乱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前后左右都是路,却都是陷阱。
婴儿的咿呀声音越来越大,“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真有个调皮的没完没了的挠着胳肢窝。木轮滚动的声音眼看就要从哪个拐角处钻了出来,繁生心下猛然一震,抬腿就往侧手方向躲去。
他不敢看见她。
四面八方,那声音渐渐小了。繁生深深松了一口气,颓然丧气,抬头还是准备离开,绕过跟前的小假山——
安如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小石鼓凳上,跟前摇篮一样的小床——下面却按了四只大大的车轮子,只有末蕊与箴儿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说着话,空空的荡漾着安如低声与婴儿细细的温言软语,轻盈的笑声柔柔的在石洞窟窿之间来回穿荡。
摇篮床随着安如手臂有节奏的来回摇晃,一下、一下,里面竟有个婴儿咿呀的嬉笑声,清明响亮。
繁生的脑子“轰”一下,被冲刷得一片空白。
安如侧身弯腰,与摇篮中的孩子说着话儿,柔柔的笑容说不出的幸福,就满满地溢满了小小的这么一片地方。有时候哼着歌儿,有时候逗弄孩子比什么都细腻绵软的肌肤,情不自禁地凑上去闻一闻,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咯咯咯”地笑成一堆。
木轮停在那里,只有“吱吱”来回摩擦的声音。
繁生忽然发现自己仿佛从来都是多余的。
她……看不见这里,站着他。
真想抢走那个多事的婴孩,夺了他的女人的孩子!扔的远远的!
她不看他。
情不自禁上前走了两步。
她笑意盈盈地望了过来。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时间凝滞。她如何这般苍白孱瘦,她为何突然不笑了,她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
繁生止住脚步,望着她,只要你肯走过来,爷什么都给你好不好?繁生无比真诚的期盼着。除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真的。
安如感觉时间过了一个世纪。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也看不懂他眼中的颜色。终于回来了,他怎么就回来了,回来?安如指尖微微颤抖。缓缓从石凳上站起,厚垫子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青青草,听不见声音。
宝宝仿佛感觉到一样,不再咿呀学语,咬着手指,吹着泡泡,一睁眼就是天蓝天蓝的天。闭上眼听见好多奇怪的声音。很奇怪。
不远处的末蕊二人发现这边的状况,急得就要扑在安如面前——就是那个男人,差一点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箴儿急急拉住末蕊,眼神示意:安如悄悄藏在身后的手指左右动了动,让她们不要过来。末蕊鼻尖一涩,垂眸默然,忍气与箴儿退出这一片青草地。
繁生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人,还好,缓步上前。
安如恍惚着,退步。咬着下唇,苍白的容颜在阳光之下,似乎就要化掉。他的眼睛深地看不见底,容不得她呼吸。转身抱起小车里的孩子就要跑掉。
一定要跑掉!
绕过身后的小假山,他就找不到了。安如情绪起伏不定,裙带飞扬,脚底在青青草上胡乱奔走,看不清前面的路,看不见有没有路。
那双皂靴怎么也摆脱不了,阴魂不散。
繁生不敢去碰她,那一双秋水一般泓目盈盈的慌了神思,仿佛一碰就要崩溃。只能紧紧地跟着,护着,不让她逃开,不让她逃开。
安如走不动了。宝宝手舞足蹈的在她怀中,柔软的身体,小手小脚不愿束缚,拉扯着她身上好看的衣纱,丝带。还有好吃的地方。“啊、啊”地叫着,安如低头不看他,别脸不停地就是要走。
“不要走。”繁生艰难的开口,很想说一些其他的,可是一出口,“不要走。”
能走到哪里去?安如不语,将脸颊贴着宝宝,退着步子,一点一点。
垂眸,摇头。
繁生急了,扯住安如的袖子,“如儿——”
“不要碰我!”安如受惊的小兽一样几乎是哽咽着连步推开,眼睛深深看着脚下,侧身不去面对,强忍着不要让他听见碎了的哭声,“您放过如儿吧……如儿不想再死一次……”
繁生身体猛然一震,眼看着她就要跑开,不由分说地上前就把那个步履不稳的小女人收紧怀中,不给一丝喘息机会,“胡说,谁要死!谁都不死,爷不准你死!不要妄想爷会放过你!永远都不会,听明白了没有,永远都不可能!”急促的呼吸声清晰的响在安如耳边,就那么真实的在耳边。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帘倾斜而下,没有了指控的机会,连哭泣都是零碎不堪的。
宝宝被老老实实夹在两人中间,好奇的探出脑袋,软软的靠在安如胸前,又'炫'舒'书'服'网'的往繁生身上蹭着。绵绵的小手努力抬起,挥舞着,自豪着,“呀呀呀”地宣布着乐趣与兴奋。柔弱无骨,却仍旧兴致勃勃。
繁生哪里有工夫跟这小东西磨,不耐烦地拨开宝宝胡乱扑腾的小手,“哇”一声的,强烈的抗议这个野蛮的动作,哼哼,宝宝毫不客气地干嚎了起来。
安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梨花带雨的狠狠地瞪了回去,转身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不要过来!”
赌气一般就坐到跟前的小石头上,让宝宝软啪啪的揉在自己怀中,又是亲吻又是唬弄的,轻声细语,笑靥柔绵,逗一逗宝宝的小手,摸一摸软乎乎的小脚丫子,挠一挠肚脐眼,摇一摇不满足的小身子。这小东西才大爷似的哼唧着撇了撇鼻子,骨碌碌着眼睛,好不自在。
被忽视了的繁生还没从方才那一眼娇瞋中回过神来,满脑子全是她不分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