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棋桌一旁,含笑看着繁生过来,也褪了鞋坐上软蒲团,就瞧见小女人粉面玉妆,周身一派轻罗,盈盈洒洒,隐隐锁骨精致,好不凉爽,因笑道:“怪东西躲在这里作耍!”
“怎么就过来了?”
繁生刺刺地笑道:“外面怪闷的,来瞧瞧你平日里都做什么。”
安如笑意儿满是,从一旁小几上端来自己的冰梅汤子,递与他,“这里可没你的碗,先拿我的喝了解暑。”
繁生却让她道:“你喝了不曾?”
安如道:“还没。”
繁生则喂着她喝了一口,自己才将剩下的喝完。又受着安如伸过来的湿帕擦了脸手,瞧见小棋盘上的摆杀,不由得笑问道:“你是黑子?”
安如撅了撅嘴,撇声道:“可不是!”
繁生呵呵一笑,往后挪了挪,仔细看了棋路,因道:“你拿白子罢。”
安如好笑道:“那你可死定了!倒是不准耍赖。”于是坐到对面,抱起白子盒,一派赢家模样。
繁生挑眉,掂着黑子盒把玩着其中一颗黑子,笑问道:“输赢怎么算?”
安如想了想,“你若没赢我,便与我黄金千两!你赢了……你说?”
繁生乐了,“小财迷精!”
也不计较,执子下落。不消多久,安如果然就输得糊涂,恼得不行,伸手就把棋子扑撒乱了,还“哎呀”一声,干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它怎么就乱了?”
当下繁生就把棋盘往边上一推,拉着小女人就在怀中呵痒痒,“怎么就乱了,嗯?”困着小女人大手乱挠在那胁下不放手。
安如最怕痒痒,当下就滚在他怀中嬉笑不止,直讨饶,“好冤家我错了!再不乱来好不好……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繁生方住了手,却威胁在她雪颈上来回摩挲,“可知道错了?你来说说,哪里错了?”
安如嬉笑不言语,拿手搂了繁生的手臂,“我再不闹了。”小红脸凑上来轻笑道:“可你也没赢了我,没数子儿!”
繁生方道:“小东西在这里埋着呐!”
安如就歪躺在他怀中,半眯着眼,微微笑道:“自然是要榨干你,呵呵呵……还说呢,我可比你聪明!”
繁生无奈地摇头,帮着将她鬓发抿好,低声调笑道:“爷也有个绝好的主意--”
安如猛地一个骨碌从他怀中坐起来,面对他歪着头笑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忽而风吹来,一丝青发乱从耳边出来,便顺着捻起在手中缠啊缠地,又说:“哼,谁稀罕!我拿黄金千两买君一笑,来,给姐姐我笑一个!”
繁生从一旁的小几上兀自拿了酒盏,自己引了一口,果然抿嘴一笑,“好。”
真是女人的销魂散!
安如笑了,很快将头发抿起,上前亲自帮着斟酒,又试了试温,凉丝丝的,倒了两杯,“不准对别的女人笑!”
繁生道:“好。”
“也不准对男人笑。”
“好。”
“怎么净会说好!”
繁生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却搂着小女人灌了下去,“若是不好的,小妖精不喜欢,晚上怎么能让爷满意!”
安如笑着捶了他,只觉心中暖暖的。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半壶就下了肚。忽而亭子下右手边上的花架子底下猛地“嘎嘎嘎”钻出几只小鸭子来,乱跑一气。安如从繁生怀中急急挣开,趴着木栏杆看下去,瞧见那乱得赶紧喊人道:“怎么把它们放出来了?”
末蕊在一旁瞧了笑道:“怕是沿着流水游出来的。”
正说笑着,那花架子又是一阵细细簌簌地乱响,众人不明之时,一个锦衣绣团从里面滚了出来,挥舞着小胖手就要追上来,稚嫩的小声嚷嚷着“不要跑,不要跑!”
安如身子一软,笑着就趴在那栏杆上花枝乱颤地,指着那小东西就唤道:“怪小东西,怎么没人看管着,漫哥儿,仔细脚下石子儿!”
漫哥儿立刻住了脚,小东西虽说才四岁,可那也是聪明的,知道能叫他“漫哥儿”的人不多,四下里乱瞅,才抬眼一看,就瞧见三娘笑咪咪地坐在亭子上招手,“来来,上来,三娘给你吃果子!”
这时候远处才绕过来几个丫头奶娘模样的,焦急地在寻着什么。漫哥儿心思一动,“噌噌”地爬了上来,还站稳就听见一声严厉的叱问,“怎么不用上学?先生吩咐的课都学会了不成,在园子里瞎胡闹!”
漫哥儿脚下一颤,立刻就发现父亲原来也在这里,不由得撒腿就想跑。可那两只脚就灌了铅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吓得顿时就要哭不敢哭起来。
寻人过来的亦瞧见亭子台阶上自家小主子,亭子中间那两人都坐着一时间众人还看不见,可小主子那大眼睛灌满了水,仿佛扑扇一下就滚滚而来一般的可怜。
其中一个丫环瞧见亭子边上侍立的末蕊,方知是三夫人在上头,这更是吓得下人们一着急就要跑上来要人--
第六章 漫哥儿
小男孩儿最害怕的就是总也见不到面的父亲,他大声一点儿,都能把人吓得浑身发抖,半天缓不过来。
安如瞧见繁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上前蹲在漫哥儿跟前,拉着他的小手儿,笑盈盈问道:“漫哥儿喜欢小鸭子?”
漫哥儿委屈地点点头,这一点,那豆大的眼泪珠子都啪啪掉了出来。下面的丫环瞧见亭子上出现的三夫人,顿时焦急万分,就要冲上来,猛不丁一边闪出来安庆,沉声斥退,远远不能靠近。
丫环婆子们急是急,却也不能靠近。安庆这才发现,漫哥儿跟前的大丫头小玉并不在其中。
亭子上安如这一回牵着漫哥儿的手,也拉着坐到亭子中间的细毯之上,眼见小家伙脚上的绸布鞋都磨烂了,白色的布袜隐隐现现,不由得奇道:“怎么漫哥儿的鞋子这般不经穿?”
繁生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碧珠上前低声解释,“漫四爷身子金贵,自然要穿这种软绸的鞋子。”
安如心中顿时明白,老先前自己的小绣鞋也是这般,尽好看去了,一点也不中用,只因闺房绣阁的,鞋子一日三换。怀了涵哥儿之后统统不要,到现在也是非得纳地一指厚才穿。
心中一软,瞧见小东西可怜兮兮地坐在自己跟前,一动不动,生怕哪里又做地不对了,眼神闪闪烁烁只巴巴地瞅着地毯,几多可怜!不由得就想起自己的儿子,也会这般让老爹欺负么……
繁生又是一声冷哼,问道:“今日学的什么课?”
漫哥儿抽着鼻子,立刻就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嫩嫩的声音几乎打着颤儿,“……述而,第七。”
安如瞪了繁生一眼,就抱着漫哥儿让那小脑袋藏在自己怀中,“这么凶!”
漫哥儿一触及那柔软的地方,那委屈的顿时撑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眼泪关不住闸一般,就往安如怀里藏进去,猛个劲地往里钻,死活翘着个小屁股对着他父亲,哇哇乱哭。
繁生不看还好,一看就不能成了,嘿你这小东西,往哪里钻呐!
安如娇声哄着孩子,一抬眼就瞧见繁生醋意横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瞅着繁生就道,“小孩子你都要吃醋!”
繁生别过头又是冷哼,“漫哥儿,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