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瞧着她,恍而笑了,含笑道:“郡主多虑了。”
玳郡主还要再问,绛枝上前一步及时拦住,福了福身子道,“郡主可是还差一双鞋子?”
安如低头一看,果然那裙摆之下白袜赤足,虽很俏皮,可在大家贵女身上却显得十分不齐整,玳郡主也有些发窘,忙拿裙子略略掩着,“比安姐姐小一层,能有么?”
绛枝早唤来丫环捧了一溜儿的绣缎子的小鞋,“若是不喜欢花样,咱们还有别的,不会让郡主您为难勉强。”
又有丫环在外头磕头,“两位王妃体恤郡主旅路疲劳,换了衣裳便不用过去侍候了。外头已经说了,送郡主回行馆呢。”
玳郡主正坐在安如身旁伏在她身上,任人侍候着穿鞋子,听了这话忙问,“佑哥哥……还有哥哥他们呢?”
那丫头道,“怕是往外头去了。”
玳郡主只觉浑身都是恼怒,人人都笑眯眯地说话仿佛都在看自己笑话一般,立刻沉下脸,实在忍不住,一脚踢翻正在为她试鞋的丫环,险些将安如连带着推倒,幸好绛枝早早在一旁看护着,只听郡主斥道,“好没脸的丫头,恁大的体面,脏手直敢往我身上擦!”
安如险险扒着绛枝,可又摆脱不了郡主双手的钳制,只能劝道,“何苦同她们治气,仔细气坏了,不当的。”
“姐姐这是什么话,哪里会当的当不得?”玳郡主一回头,瞧见安如和善平缓的模样立刻冷笑道,“姐姐要替这些下人们说话,可就当的了?姐姐再自认为我唤你一声‘姐’你便来教训我这也当的?”
自然是当不得。
安如仍旧淡淡笑着,无可无不可的抚开郡主拽着的衣裳,道,“郡主情愿。”
玳郡主竖着眉还要说什么,忽然一团红影子从珠帘下头空档里飞奔进来,笑着喘着大声喊道,“娘噢,娘噢!”
安如一瞧见儿子就满眼的笑意,简直合不拢嘴,张开双臂小涵哥儿立刻就腾腾的扑了过来,安如抱起儿子亲了又亲,“躲猫猫,找到娘亲啦是不是?!”
涵哥儿嘻嘻笑着躲娘亲的呵痒痒,小短胳膊腿儿乱晃,“咯咯咯”地乐不可支,又死皮赖脸的往娘亲身上贴,软软的手指头要摸,还要忙着指窗子外头,“娘啊……舅舅噢,舅舅噢!”
“舅舅在外头?”安如笑着将儿子放在地上,牵着小手儿弯腰问道,“走,见舅舅咯,那咱们一起走路好不好?”
涵哥儿“噢”一声用力甩开娘亲的手,“噔噔噔”又迈着乱腿儿蹦跶出去,嘴里还不知喊着什么,逗得跟前的丫鬤们都捂着嘴儿偷笑。小子让他慢慢走路偏是不肯,只有拉着别人才能稳着身子,若是一个人必定要跑来跑去,像一团包得红红火火的灯笼,喜庆又好玩。
玳郡主一听见“舅舅在外头”,很快站了起来,急急命人为自己穿好鞋子,又笑着挽上安如的手臂,“姐姐可是生妹妹的气了?”
安如甩她不得,十分不喜欢这种小姐脾气的人,只能略为欠了欠身子笑道,“郡主多虑了。”
玳郡主听她这话分明是不接纳自己,又要怒,又不得发,红着脸勉强笑道,“小心涵哥儿跌倒,咱们快出去罢。”
安如另一手搭着绛枝的手臂,慢慢道,“不怕,孩子们摔打摔打才能长大,总不懂事可是要讨人嫌的。他舅舅也不会这么喜欢。”
丫鬤们推开外头的门,日光密密的打在人身上,安如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待定了神之后,发觉挽着自己的郡主已经松了手臂,笑宴宴地同院子里花架下同小涵哥儿咿呀说话的良哥儿说道,“良哥哥怎么在这里?”
回头笑着瞅了瞅立在门上廊庑之下的安如,神色挑衅,“良哥哥怕玳儿欺负你的安妹妹么?”
良哥儿头也不抬,接住蹲在对面的涵哥儿扔来的小石头再扔了回去,看着小东西到处找石头的模样十分好笑,才道,“我哥出去了,原来惠哥儿也没多大病,红光满面的。亏得圣旨来时候没让他出来接旨,要不然,这欺君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儿。”
于是看了一眼玳郡主,“哦呀,玳妹妹也挺精神,方才里头说玳妹妹身子不'炫'舒'书'服'网',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原来竟是想多了。怪不得是兄妹俩,果然心有灵犀--嗯,兴许是咱们王府风水好也不一定。”
安如远远立在门口,既不前来说话也不立即走开。涵哥儿好容易找到石头,一抬头,就瞧见娘亲,张牙舞爪地跑抓过来,抱住安如的裙摆扬着头“嘿嘿”就笑。
绛枝同一旁的丫环说了几句话,同安如低声道,“王妃怕您身子累,前头再不必过去,世子爷吩咐了小方将军护送,咱们这就走吧。”
安如却问,“咱们先前头同王妃道个别。”遂领着涵哥儿往前头去,良哥儿瞧见安如走了,越发不肯放玳郡主,只拿大哥的话头引她走不开,估摸着安如已经登车离府,才弹了弹衣袖笑道,“玳妹妹这话可不敢混说,咱们都是自家人,不会多想,只让旁人听了,妄论闺阁之外,可不是要毁了妹妹的清誉?”
玳郡主也不遑让,“良哥哥总是偏袒她,她如今做了一个什么商贾破户的妾,都这般田地还摆出那么一副样子,给谁看!她也不想想,见面就得同我行礼,可还能同我争端什么,有你们得意的时候自然也有我出头日子,哼,你帮得了一时帮得她一世也?”
良哥儿冷哼一声,“这话让大哥知道,再投一次军也未尝不可!”
玳郡主立刻哑言,恨恨不能平,当年就是为了她佑哥哥忽然离家投军,自己已经这般的委曲求全,难道还要因她吃一场闷不成!
良哥儿左右不经意的瞧着,凑过脑袋低声逗这胡思乱想的郡主,笑得极为狡猾,“玳妹妹以为做的那些事儿大哥可是还不知道?快了。安妹妹一家遭难咱们不说,单论何以流放不成而至于斯,玳妹妹果真不曾怕过什么?”
玳郡主浑身一震,呆呆看了过去。
良哥儿早已若无其事地走开,扔下一句话,“大哥可不是我,这么怜香惜玉的。哦,不对,大哥说不定比我还会怜香惜玉呢,真不明白,既然已经抓到了人,为何不干脆了断了,也免了玳妹妹的夜长梦多呢?”
“莫非不是要按下某些人什么见不得天光的事儿,而是--”
可人走出了两步,回头瞧了瞧,又折返回来,越发凑趣笑道,“可知为何不让两位妹妹前去,也将咱们打发出来?”摇摇头兀自扬起竹扇敲了敲脑袋,“大事,一定是大事。”
第四十五章 再返扬州
秦王妃在金陵邑不会多待,略微停一阵还是要往扬州去的。安如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金妃一提起那个女孩儿自己就满心的不'炫'舒'书'服'网',原来那个人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情绪。谁也见不得谁。
这一回同两位王妃告别后,抱着涵哥儿一同坐上了来时四人抬的轿子,小子喜欢的东瞅瞅西看看,这也要摸一摸,那也要同说说奇怪的话。等回了别馆,小子玩了一天,再这知摇晃着已经撑不住,流着口水在娘亲的怀里睡得沉沉呼呼了。
临去的时候郁城佑亲自过来门上相送。安如原本很想问一问被他收押的那一对可怜人,只是不当时辰不当地点,还是作罢。
回了自己的地盘,安如也十分累,安顿吃了些垫底儿的,便搂着儿子一同睡了。
次一日日头高起,一床两个热烘烘的大小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才你笑我闹得起了床,末蕊同碧珠听见里头的笑闹声,才惶恐地进来服侍。
安如只穿着白色棉布的中衣,小心将儿子圈在床上,一件件替小东西套上穿戴,抽空抬头从碧珠手中选今日的衣裳,而后拍拍儿子的屁股,让人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