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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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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我希望下辈子是棵植物,哪怕是一朵小花,它的一生即使只有一个短暂的夏天,只要幸福地开过,也就足够了。”丹丹的这句话说得真好。我跟她说,我要写本小说。这句话一定要放在开头。

广州的空气永远那么温润而粘稠,即使是在秋天,即使是在夜里。温润得像一壶咖啡,粘稠得像恋人的思念。凌晨一点半,我心潮汹涌地走出公司大门,国庆长假刚过,外面地处闹市的天河路上依旧灯火通明,照得人愈发孤独。我所在的是一家实力不俗的门户网站,而我是这家网站的一名编辑。来广州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为了工作在办公室熬到这么晚,心潮汹涌只因为刚才所打的那个3小时零47分钟的超级“长”途电话。

线路的那端,几乎是我这4年来生活的全部,我的图腾,我的信念,我的寄托,甚至是我一度想要逃避的和忘记的——我的至爱。分开3年,那个声音在莫名消失一千多个日夜后,终于再一次回荡在耳边,虽然远隔千山万水,我刻骨的相思依旧如潮水上涌,内心的悸动一如当年。

4年前,24岁的我还在东北一家都市报悠闲地当着体育记者,整日喝酒踢球,日子过得不亦快哉。然而一日,非典伴着春风北上来袭。一片人心惶惶下,报社也响应号召,随这个大流,给每位员工发了口罩若干,算是福利。而我也和那些同样可爱的同事一样,每天“全副武装”地上下班。东北的春天依旧寒风刺骨,口罩除了防菌,正好还可以用来御寒,一举两得。

那时的我经常赶晚上十点的末班车回家。

经常坐同一时间的车有一个好处十分明显,就是可以认识很多人,说得具体而露骨些,就是可以有选择地结识几位美女。因为大多数上班族的作息时间都是相对固定的,赶几点的车就是几点的车,几乎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只要你持之以恒,善于观察,总能遇到几个天天都和你同一时间等车的美女。再用心些,那些美女在哪里上班,在哪站下车,家住大概哪个方向,甚至有没有男朋友都能摸得一清二楚。至于说“有选择地”,是因为每天等车美女甚众,一举“全歼”显然太不现实,找准一两个重点突击方为上策。当然,如果你真是“帅得惊动党中央”的话,也有被美女突破的可能。

而经常坐末班车,好处更为明显。我们这个城市,晚上八点半之后,公车多改为半小时一趟,等车的时间长了,自然套话的机会也多了,聊天的时间也长了。你以为在瑟瑟冷风里,只有你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上等车等得寂寞难耐?再美的美女也一样。而且据我观察,美女是一种更容易寂寞的动物,每一个美女的骨子里,都潜伏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渴望被人搭讪的欲望,当然,更多时候这是一种渴望被人搭讪然后臭骂对方一顿的欲望——美女有时候就是这么变态。总之,不管怎么说,你不去理人家,人家美女会怀疑自己的魅力,甚而影响自信,焦躁不安,乱发脾气,破坏家庭团结,危及社会安定……各位帅哥们啊,这简直是种犯罪!言归正传,接着上面说,等末班车还有一个好处是,坐车的人相对少很多,更容易发现目标,车内的舒适度也更佳,更适合型男索女们优雅地坐着谈人生,侃理想,互相恭讳吹水。如果是在上下班高峰期,人流密如蚁穴的公交站台堪比火车站,挤车犹如跑百米,上车后别说聊天,连呼吸都困难,更遑论优雅。本来一场美丽的邂逅,结果到最后以一场运动会的形式结束,岂不大煞风景。而下车后,那些“运动员们”又大有成为物理学家的可能,一个个不禁疑惑道:“这么小的车箱,居然装下了那百十号人,可见人体的密度还是很大的。”

而我等的这趟车,同路的多为旁边国贸下晚班的售货小姐们,由于一起乘车已半年有余,与其中三四位早已熟稔。但最近非典闹得正凶,商店将关门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已多时未见她们了。我正独自在站台遐想,身后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

“姐姐,请问现在几点了?”

姐姐?!我登时几乎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勉强定了定神,我腾地回过身来,面前是一个扎着马尾,身材苗条的女孩。可惜的是,她也戴着口罩,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含笑凝视过来。

“明明是哥哥啊!!”

我连忙纠正道。我一开口还真小小地吓了那女孩一跳,然后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声音很甜,这时候风就在后面吹着她的辫子摆啊摆的。

“对不起哦,我看你头发长长的,穿着绿色衣服,从后面看以为是个姐姐呢。对不起,呵呵。”

我连忙打量一下自己,果然,这件绿色风衣颇有些中性,再加上头发留得挺长的,又戴着口罩和墨镜,这副尊容确有些半男不女,形象怪异。我不禁也笑了出来:

“呵呵,没事。确实有些不大好认,都是非典闹的。现在十点零五。”

“6路车应该还有吧?”

“还有一趟,从终点站开过来5分钟后到这,我天天坐。”

“哦,那就好。”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坐这个车啊。”

“今天我第一次坐。”

“哦,我就在对面的报社上班。你呢?”

“我在步行街上的石头记。”

“卖石头啊?”

“是石头饰品。我今天第一天上班。”

“你好像年纪不大吧。”

“嗯,我还没毕业呢。因为非典,学校放假了,七月份回去毕业考试。”

“你今年毕业?”

“嗯。”

“哪个学校啊?”

“东方大学。”

“工作联系好了吗?”

“还没。现在实习的单位也因为非典不让去了,在家呆着也没事干,就出来打工,赚点钱,呵呵。”

“还挺勤快呢。”

“呵呵,我每年放寒暑假都出来打工,我卖过化妆品、文具、卫生纸什么的,就是商店促销那种,锻炼一下自己呗……哎,车来了。”

就这样,上车后接着一路闲聊,还算开心。我在终点站下车,而她在前一站。我还了解到,她家不在本市,而是在省内另一个边陲小城,她现在住在亲戚家。从谈话中,感觉这个女孩还算懂事,而且爱笑,声音很好听,挺可爱的。可笑的是,由于戴着口罩,直到她下车,我们大家依旧互相不识庐山真面目,谁也不认识谁,也很有默契地没有互留联系方式,权当一次萍水相逢了。

就这样在平静中过了一周时间,这个城市的非典似乎大有减轻的趋势,或者根本也没有那么严重,戴着令人难受无比的口罩已趁早扔了。

又到等车时间。商店还没恢复正常营业时间,偌大的公交车站只零零散散地立着几个人。上了车,习惯性地坐在右侧双人座位的最后一排。刚过一站,上来一个小姑娘,坐在我前面一排,坐定后还特地回头仔细看了看我,然后笑了笑。我和她对视了一下,眉眼挺清秀的,微笑的样子也挺纯的,似曾相识,后面的马尾辫有点疑似那天那个打工女孩。但在确认之前,我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绅士的矜持,没有回应任何表情,完全是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姿态。

果然,她又在当天下车的那站下的,我终于可以确定就是她了,而她在下车后顺着车窗望了望,似乎也终于确定我就是那个“姐姐”了。我预感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我的预感在两天后得到验证。这回我们两个倒是谁也没有矜持,一见面就直奔主题,直接相认了事,那情形就仿佛失散多年的母子——哦,不对;父女——也不恰当;按她的法就是“姐妹”了,但我当然更愿意是夫妻或情侣一类的,呵呵。想想一周前两个“大口罩”邂逅的样子,这世界居然如此奇妙。

而这一切,只是所有故事的美丽开头。奇妙只属于瞬间和偶然,现实的世界永远是那副悲伤的嘴脸。如今的广州,我就租住在离公司步行十分钟的地方,每天不用等车,早已没了与奇妙重逢的机会,也不再有当年那样的心情。

坐在车上,我问她:

“那天你怎么从那站上车啊?”

“我正好去那边玩。我不是天天晚班的,我们几个人倒班。”

“我也不是天天坐这个车,如果时间刚好,我就坐。”

“这样啊,怪不得这两天没在车站看到你。”

“哦?你有找我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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