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龙达又道:“众盗其时见状皆惊。唯有柏权大喊:‘快抓住他,莫让点子跑了!’那人不慌不忙,双拳交错,一般真气送出,便将离他最近的五个汉子带倒,余力竟也不衰,又将一旁大树的叶子震落不少。”
众人皆是骇然,又觉依贝龙达性格决不致吹嘘,但委实太过难以思议。连尚启雯亦有些变色,想这人的功夫,自己是万万也及不上的,说不定连师父也未必——袁明丽总以为自己的爹旧最厉害的,忙问道:“爹,这人功夫竟这么好,恐怕和你差不多了。”袁冲平日里私下吹得欢,现如今当众受用这么一句,真与讥讽挖苦无异,脸色倏地发紫,斥道:“胡扯什么!听便是了。”
贝龙达续道:“这人长喝一声,如晴空打了一个霹雳:‘你们看着!’说罢一回手,作钩状猛地点地,一声巨响,烟尘滚滚,地面被他挖出两尺见宽,挺深的一个坑。”
袁冲愈忙吃惊,暗道:“这手功夫已不是常人能及了——亦或这只是传说而已——”
贝龙达道:“群盗见状,一下子作鸟兽散,纵使他无法打倒这几百人,可谁也不想先行去喂招。那人先着对于冠松道:‘阁下辛苦了,内子并未对你施毒,只是我们身处险境,只得以调虎离山计将独子送出。于镖头当立即改名换姓,否则,江湖道与朝廷恐怕都不会放过你。牵连之处,无以为偿。还请珍重。’话音甫落,已如一片枫叶,被风吹走了。”
贝龙达扫视众人,又道:“那于老镖头,却不照他的话做。你们想想,一个人辛辛苦苦创了一辈子的事业,岂能说放手就放手?他连夜披星戴月赶回镖局,却发现镖局内的所有人,包括老幼妇孺都横尸当场,水绮亦在其中,已给乱刀砍得血肉模糊。朝廷的军队包围了这里,于老镖头一狠心,用刀子将自己的脸划了个稀巴烂,面目全非后才侥幸得以混了出去,自此也不知去向。”
水一方心头大震,几近厥倒,他不料水绮最终亦难逃厄运,心潮起伏,思之神伤,刀绞般痛楚不已。心中恨恨地想:“这个姓卓的究竟跟四姑什么关系?难道他就是卓绝?”
众人分别睡下,水一方从包里拿出个枕头,倒下便睡,但却无法入眠。尚启雯见了又好气又好笑,想这小子什么都打算好了,行李当真齐全。
睡了一阵儿,水一方忽地嗅到一股怪味,耳朵里也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他略微张开了眼睛,仅露出一条缝,隐约见一条黑影正以极快速度飞跃于树木之间,迅捷似电,灵若妖魑,但却是四肢皆用,不能以猿猱形容,因为与猴子摇荡枝干的身法又完全不同,那样子隐隐更仿似一头大猫。水一方不再睬它,只要那家伙不妨碍自己。
次日晨,众人已出树林,但见暗影幢幢,可望一堡兀立,浅堵皑皑,一望如雪。古树夹道,怪石峥嵘,晓日推波,蒲苇冉冉。遥眺云带缥缈,如置流苏垂幔间,那堡高耸巨檐,气象颇弘,以水乡人民喜爱的冷色青、蓝、灰为主调,比之北方大红大黄的建筑,多了几丝古朴和香沉,却也同时莫名其妙地另添了一番黜幽陡明的凄冷。门外两座兽塑,却非石狮而是凤凰,可见庄内主人与常人脾性喜好不同,虽无看起皇家气派,却有封尘名隐的风韵。山庄后面是田产,还有一个近两千亩的大柑桔园。震南山庄创立十五载,久久不衰,多做大手笔生意,弟子及帮众约一万四千多人,是江南最大的帮派,其势与横行四海的‘汉帮’难分轩轾。
袁冲见对方人众极盛,自己只带了三个徒弟和一个女儿,心下自是不免忐忑惴惴。陈世通到了自己的地盘,掩不住得意之色,当下传令通报。
众人进了客厅,周鼎汉玉,香屑布地,帘卷虾须,毯铺鱼獭。仆人们分别端上冻顶乌龙,水一方一口喝进去顿觉齿颊生津,脾胃沁芳,谁知这么好的茶在这儿居然只是漱口,见人家都吐出来了,他没东西可吐,只好又吐了一口痰。
半晌,走出来两个人,二人个子相仿,衣着皆甚是华丽,锦袍重裘,金玉珠钻。领上的雪貂皮竟一丝杂色也没有,头帽上的黑色珍珠只有南洋才产得,价值极是不菲。连身边的侍女丫头都一个个翠凤明珰,环佩谬然,二人中的白发皤然者手里来回捏着两只黄澄澄的金胆,笑道:“小老儿毕世奇早已收到敞师飞鸽急书,在此恭迎各位大驾多时。袁老英雄驾临寒居,室如悬馨,贻笑方家,得睹尊颜,可慰平生。哦!还带来这么多新朋友给在下认识。我身边这位是江南第一富豪丁耀竹先生,列位想必也听说过。”
打耀竹极是倨傲地向袁冲一点头,便不作声。尚启雯想你还不知道本姑娘曾大闹杭州,教训了你的乖儿子和管家。
水一方却想:“你管这种档次的房舍叫寒居,那你这番话也可算是放屁了。”
袁冲做揖道:“毕帮主客气了,袁某对比帮主也是心仪已久,一瓣心香,今日终于得见,果真气宇不凡。哦,来来,我为毕帮主引见我的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及犬女,还有几位新朋友。”他指着邵明玉等人道:“还不快叫师伯!”
毕世奇见袁明丽风姿绰约,气度雍容,大为喜欢道:“袁侄女果是罕有的美人。”袁明丽向他问了安,表情也未有多大变化,她当然知道自己漂亮,对别人的称赞她认为是合情合理,也并不在意。
袁冲双介绍贝龙达:“这位是贝龙达,贝兄弟是当今雄起的后辈楚才。”
毕世奇看贝龙达的眼神有些古怪,只是点头道:“后生可畏呀。”
袁冲续道:“这位是尚启雯姑娘,她一身武艺可谓俊极,老夫也自叹不如呵。”
毕世奇见此女二十出头,又不具甚异相,顾盼之间亦未有湛然挥斥的气势,心中也不以为然,只觉袁冲未免太过夸大其辞。
“这位水一方兄弟,”袁冲着重强调道,“那便更是让在下钦佩得五体投地……”焉料转身一瞧,水一方却不见了人影。
毕世奇一捋长须道:“该不会是走丢了吧?以前皇宫里来过侍卫送圣上的赐物,曾小住过一段日子,也在老夫这儿迷了路。”其意一在表现自己的庄园大,房间多,比皇宫都难走,二也表现自己的面子广门路阔,跟皇帝老子交情非浅。
蓦地此时一扇门打开了,水一方衔着一块糕走进来,手里拿着烧乳鸽和花雕。毕世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