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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卓酒寒意乱神迷地捂住胸口,厉声道:“别再说了!这些可以以后再想,首先是找寻已被怀疑的对象,就是这个宁娶风的后人!”
游满春嘴一扁,道:“你不是说他的武功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吗?”
卓酒寒道:“可以么说。总之即便我此刻与他内功相若,但硬功招式的臻熟程度仍远远为逊,恐怕一交手不到三招便给他杀了。”
独孤舞道:“我看你还是先习练一些时日,毕竟你还年轻。采玉就交给你了。”
卓酒寒微微一怔,道:“前辈去哪儿?”
独孤舞坚定道:“去南海。我猜那宝藏定是落入了汉帮之手!”
卓酒寒略为沉吟半刻,道:“单练不如对练。我想提高本领,只有不停去闯荡。独孤前辈,我想与你同去。”
独孤舞道:“你屡番救我性命,又是申屠的亲子,我还有什么不能应允你的呢?”
游满春不满道:“那我和采玉怎么办?”
卓酒寒想了想,道:“这富贵城已被中原绝大多数人士掠过,宁娶风也来过,故此这里并没有任何宝藏,想来天下尽知。你们留在儿,当是最安全的。独孤前辈,我们需延望建河上游而行,直至库页岛,然后南下鲸海、牙浪海。再至东海便可。”
独孤舞点头道:“那汉帮大营便在不南二海交汇之处,阿儿奈波岛(今冲绳)。”
二人于是如此行进,一路春意犹浓,树梢凝绿,谷间莺啼声渐老,杜鹃初唱报春来。已至鲸海港,此处乃黑水部靺鞨国土,但港口仍为大唐所辖。此港船只主要通往大和国平城京与新罗国金城,尽管北方地广人稀,气候若寒,港口未若泉州那般发达繁盛,却也初成规模了。此时已然初春,即便不如盛夏那般忙碌,仍停泊了十余艘大船,小型渔舟近百条。
独孤舞长年四海飘泊,选定了一艘叫作“逐浪阁”的大型货船。古代货船并不只运货,连带货物的原主商贾二三十人也可乘坐。卓酒寒来回绕着船转了半天。那船是凸肚形,在海上航行未必颠簸,却左右摇摆,遇到大浪暴风天气,更是震得厉害,唯有加重货物增强它的沉稳性。船身挺长,约三十丈,宽八丈,横梁也多,外加主帆、艉帆、主锚、副锚,从总而看仍显老旧。船内使用简易木制的推进器,这是新罗战船的风格,与船本身的年龄显得极协调。但远远观去,体势巍然,巨无与比,确是壮观。
此刻有近四五十名船工在呼啸呼哧地搬运货箱,内中装满成铜、成陶、成瓷的工艺品,扬州与苏杭的丝织绸缎,以及象牙、皮革、虎鞭、鹿茸、人参等等不一而足。二人方待询问船家是谁,却听一翁声翁气充满酒臭的声音道:“你们干啥的?不出货就别站这儿挡路!呃!……”
卓酒寒转头望去,见一个正提着酒壶的矮胖子,不住地打着饱嗝,胸口尽是黑毛,但衣饰却尤为华丽,短粗的手指上戴了两枚珠钻板指,可见身份。卓酒寒道:“尊驾是这艘‘逐浪阁’的船主?”
那胖子剔着牙,爱理不理地道:“正是……呃!在下,呃!你们………干,干呃!干啥呢?”
卓酒寒笑道:“不干啥,只想请船主您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
那胖子一愣,正时道:“不!呃……不,不成!你有货吗?……呃!果然没有。这个……《大唐律》有明文规定,不得带无货之流寇无赖上船,有失呃!呃!国体。”
独孤舞笑道:“你看我们像流寇无赖吗?”
那胖子瞧得仔细,口里唾液直淌道:“你不像。呃!他眼神凶,他像!呃!嘿嘿……”
独孤舞见他丑态百出,连杀他都下不了手,只道:“我们虽然没货,但你说个价,我们照付。”她本乃西域贡路一霸,过手珍宝无数,原不在乎钱财。
那胖子又一怔,奇道:“你们不会是朝廷要犯罢?”
卓酒寒目光一凛,随即恢复镇定,说道:“你别乱说。我们若真的是钦犯,还敢光明正大地白天出航?”
胖子点点头,道:“也是啊。可小凶神,你要知道,呃!我的船历来都运极贵重的货,所以……呃!”
独孤舞何等慧朗,市侩心念岂会不晓,笑道:“老板,痛快些,要多少?”
那胖子一震,陪笑道:“夫人当真聪明。两个人嘛,一人算一百两银子好啦。”
卓酒寒目光浮掠,隐含雷电,道:“二百两?”
胖子受他眼神所摄,畏缩道:“你……呃!你干啥?”
独孤舞随手自行囊中递出四根薄金砖,其价已超二百两。卓酒寒不由动容道:“独孤阿姨……”
独孤舞示意无妨,又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胖子得了金砖,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薜呃,薜呃,薜大功!排行老六,叫我薜老六就行啦。”
独孤舞还想问他此次航行目的地是何处,又怕他起疑,便拐弯抹角地道:“那么薜老六,你们船一到目的地,可别扔下我们就走啊。我们姑侄不懂蛮话,怕是……”
薜老六得了钱,自然态度好得多,拍胸脯道:“怕啥的!呃!老六我本人便是通译,倭狗子叽哩呱啦鬼叫一番,我没有听不懂的!其实鸣海町这个地方不算繁华,伊吹山附近常有人跳海自杀,但是……呃!”他突然发觉该说些安全的话,免得这两个衣食父母后悔,便道:“我这船经得起大风大浪,海匪的火箭也伤不了它半点屁股眼毛,别说咱从不走风浪天,从不过海盗的跪点……大唐的龙旗一挂,呃呃呃!东夷鬼子先吓破了胆!……”
独孤舞已然获知此去大和鸣海町,便不想再听下去,与卓酒寒一齐上了船。此时海湾沙洲上鸿燕喧叫,远处舟楫欸乃声遥,红日云端旁斜,迷蒙穹宇现出丝曙色,松林风啸,海口潮鸣,别有一番凄美。
卓酒寒道:“独孤阿姨,为何不威胁他改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