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夏接过方子,认真看起来。薛梓焱教他学医,经常会拿了药方给他看,有时候故意写错一两味药,他挑出来,就得到那人鼓励的轻吻。
看著他越蹙越深的眉头,薛梓焱揽过他的腰身,轻声笑起来:“怎麽样?”
“这是……毒药?”
“是毒药。”薛梓焱肯定的答道,将下巴搁上他的肩膀。
“不是说……”不是说医圣从不配毒麽?药王做毒,医圣就解。
薛梓焱侧转脸在他颈窝深嗅,悠然将气息吹进白皙的颈间:“小秋可听说过‘焚心’?”
秋无夏一个激灵,身子颤了一下。药王十六岁制毒“焚心”,此毒霸道且无解,毒性发作犹如烈焰焚身。秋无夏扬起手里的药方,仔细看了看,药性的确至寒至阴,刚好与“焚心”相抵。
前些日子四皇子中毒,显然有人已经藏不住手脚,夺位之争已然展开了。薛梓焱被请去解毒,识出四皇子薛梓祯所中之毒正是药王谷的“焚心”。黎耀卿也非心狠手辣之人,制出此毒後便毁了药方,毒药也只留下了三颗,藏於药王谷,不外传於世。薛梓焱当即认定,皇宫之中,必定已经混入药王谷的人。他只是好奇,淡泊名利的黎耀卿,怎麽会兴起来趟连他这正牌的六王爷都避之不及的浑水。
秋无夏扯出一抹笑,轻轻迈前一步避开了架在肩上的脑袋:“恭喜阁主了。”
“有什麽好恭喜的?晚了这些年才配出这副解药,姓黎的早得意死了。”薛梓焱撇撇嘴,讪讪收回药方,啜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负手而立,笑眯眯的将一双细长眼弯成月牙:“小秋说,谁会是药王谷派来的人?”
“不知道。”手上捏著的书册已经起了皱痕,指节微微泛白。
“是谁都好,与我们无关。”
薛梓焱忽而一笑,淡淡的话语飘落秋无夏耳畔。少年没有抬头,看不见身旁人眼眸中忽闪而过的失望。若真是……与我们无关……该多好!
薛梓焱定期去给皇上看诊,又过两天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一边让小福服饰自己换上正经的绛紫色锦服,薛梓焱一边朝门边立著的秀美少年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道:“小秋随我一起去。”
薛梓焱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开始习惯了这句话。上山采药,微服出门,去哪里都是淡淡的一句“小秋随我一起”。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习惯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像他说不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从什麽时候起了变化。只是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原先刻意要将他放在视线范围内的做法,渐渐的变成了习惯。原先只是为了看他吃瘪的恶作剧,渐渐带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真心。对应这细微的变化,秋无夏慢慢变得顺从。而薛梓焱的心情在他开始顺从不再推拒的时候竟然变得欣喜。
弄不清楚身体里矛盾的情感究竟是什麽。几乎脱口而出“小秋随我一起,这一辈子”,却又被铺天盖地的莫名恐惧冷却了冲动。
薛梓焱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在害怕背叛。
一路乘著轿子,薛梓焱卷起窗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跟在轿旁的少年说著话,晚秋的风有些凉,透过窗子钻进轿里,轿上的人全无知觉,笑的慵懒。
进了宫,秋无夏在廊子里候著进寝宫给皇帝诊病的薛梓焱,没过一会儿,忽然觉得右眼皮突突的跳著,心里隐隐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里间正忙著开药方的薛梓焱也配合的眉心一跳,笔下晕开一大滴墨汁,眉头皱了起来。
果不其然,薛梓焱开完方子从寝宫出来的时候,长廊里好戏尚未落幕。
嘁,真晦气!薛梓焱再次皱起了眉。
秋无夏此时正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少年微扬的脸庞迎著阳光,暖暖的橘黄色光线抚摩著少年的侧脸,给白皙的底色染上了少许浅粉。几缕散发垂在额前,少年眼睫微微垂著,凤眸潋滟,薄唇紧抿,下颔的曲线极其优美。确实是个美人儿!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少年尖尖的下巴底下正抵著一把玉骨描金的折扇。执扇的男子华服玉冠,眉眼和薛梓焱略有相似,面上带著笑,一张脸凑的近的几乎要挨上少年的面颊,细长的桃花眼死盯著秋无夏,盈满邪念。
秋无夏面上几分恼火几分隐忍,双拳紧握垂在身侧,脸扭向一边,极力去忽略眼前那副轻薄嘴脸。
薛梓焱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下乱七八糟涌上一堆念头,他抢快两步上前道:“二皇兄。”
出场的这位便是薛梓焱那花名在外的二皇兄──薛梓绍。
二皇子宁王薛梓绍,爱美天下皆知。对看上眼的美人儿更是不论男女势在必得。府上除了一个正宫王妃,剩下的各路出身都有。太子府的护卫安王府的丫鬟靖王府的小厮……只要是他看上的,必想尽一切办法归为己有。对於这位纨!子弟,皇上的打骂只在一定时间内奏效,时效过後,行为照旧。
薛梓焱趁著薛梓绍悻悻收起抵著秋无夏下颔的折扇之时,上前一步悄悄攥住少年的手腕,微用力,将他带到身後。
薛梓绍扫兴的一撇嘴,“啪”的甩开折扇,一副花花公子嘴脸:“六弟又来给父皇看诊啦。”
薛梓焱也不看他,径直打量著身後的少年,用眼神问询他有没有给占了便宜去。少年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往他身後躲了躲,避开另一道胶著在他身上不怀好意的视线。
“二皇兄是要去给父皇请安吧?臣弟还要回府去配药,改日再叙吧。”薛梓焱冷著脸,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的哥哥,牵起秋无夏的手就要往外走。
“六弟!”薛梓绍赶忙出声唤住薛梓焱,後者却只是顿住脚步连头都没回,二皇子的目光只管定在秋无夏的身上,灼灼的像是要透穿他的衣衫,“六弟,上次所言之事……不知六弟考虑的如何?”
薛梓焱在心里啐了一口,心道这人还纠缠不休,当真是色心不死。二皇子所托之事不是别的,正是为了秋无夏。秋无夏跟著薛梓焱一道回京後,常常应了薛梓焱的吩咐出门办些杂事,有回路遇宁王,便自此成为了这位纨!子弟心头惦记之人。薛梓绍认定秋无夏就是自己那位睿王弟弟从回春阁带回的男宠,而身为皇兄,向自己的弟弟讨个男宠来,他总认为不是什麽难事。却不想自己的兄弟竟对这个小小男宠存了几分执著的心思,提了几次要人总是未果。薛梓绍不死心,认定薛梓焱总有玩腻的一天,却也没去想,待到自己兄弟玩腻了再换到自己的手里,说出去会不会不好听。
薛梓焱翻了翻白眼,仍旧没回头给他这位兄长一个正眼:“臣弟说过了,小秋懂药理,是臣弟从阁里带回的帮手,眼下父皇病重,小秋留在身边也能帮不少的忙。皇兄府上若是缺人,臣弟帮忙留意著便是,偌大个京城,聪明伶俐的小厮也不止小秋一个。”
又是“啪”的一声,收起手上的折扇,薛梓绍也没反驳,对著自己弟弟冷冰冰的背影也不以为忤。只是微挑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那有劳皇弟了。”
不管是谁,总有个腻味的时候。就我那满园子的莺莺燕燕,我也总有看著厌烦的时候。美人儿再好,看得多了也不觉多稀罕了。再深情也都有烦腻的那一日啊,更何况,是两厢有著隔阂的心。
薛梓绍淡淡笑著,看著薛梓焱与少年相执离开的背影。少年单薄瘦削的身子带著些轻微的依赖,偶尔抬起头侧脸看身边的人,眼睛里莹莹的带些小心翼翼的希冀的光芒,让薛梓绍几乎忍不住想要将他揉碎的冲动。
一直到出了宫门,薛梓焱紧抿著唇,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少年沈默的跟在他身边,手一直被他捏在手心儿里,直攥出了薄薄的汗意。
薛梓焱掀开轿帘上了轿,紧绷的面部表情没有松懈。看著秋无夏自觉的跟在轿旁的身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上来。”他冲著少年冷冷的道。
秋无夏愣了愣,眸光满是不解的看向掀起的轿帘内,头微微偏向右,迟疑著不敢迈出脚步。
“我叫你上来!”轿帘又掀开了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