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十五的圆月高悬,后山山脚下是一片苍翠的竹海,人迹罕至的小竹屋藏在竹海深处,门前洒了一地如水的月光。
屋中女子的外衫已经垮到手肘,断断续续的呻-吟在寂静的月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日来得这般早,不怕她发现么?”丁嫦仰着头微微喘息,星眸半睁半闭,脸上尤余春宵一度过后的余韵。
梁阿啃咬着她温热的耳垂,“她喝了药,早早睡下了。”
丁嫦撑起身子攀上他的后背,下巴搁在他肩上,“中秋夜宴,是密道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梁阿的动作微微一顿——丁嫦未说出口的部分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忍辱负重两年,终于被他等到这个机会了!
丁嫦脱力地攀着他,如果没有他支撑着,她早就支撑不住瘫倒在床上了。
变幻莫测的微光从眸间一晃而过,梁阿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的乌发,语气中夹着难以觉察的蛊惑,“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逃出去了,以后你跟我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里,不必再害怕被谁发现我们的关系。”
丁嫦浑身酸软,听了他的话之后强打精神,白日里的精明干练都在梁阿怀里化为了绕指柔,她痴痴得笑出了声,“说起来明昔小姐也是位世间难遇的绝色佳人,她那么喜欢你依赖你,你当真舍得就这么扔下她?”
从一开始到现在,梁阿的眼神始终都是清醒而自持的,而当丁嫦提到明昔的名字时,他的眼神起了细微的变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丝变化便再无踪迹可寻。
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丁嫦腰间的肌肤,清清冷冷地道,“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过不了多久就是中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件事,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换了个姿势,靠在他怀里,手伸到他手所在的位置,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放心。”
“噔!噔!噔!”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破了一室香艳,两人心下徒然一紧,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噔!噔!噔!”
叩门声再次响起来,紧接着,门外的人念起一句描述情人偷偷幽会的情诗,“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为奴出来难,教君恣意伶!”
好好一句打情骂俏的旖旎情诗,硬生生被门外那人念出了小黄诗的味道。丁嫦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霎时惨白,“是池正!怎么办?”
梁阿环顾着屋中的摆设,整间屋子有门无窗,甚至连个藏身之地都找不到。压低声音对丁嫦说,“先穿衣服!”
丁嫦失了镇定,手忙脚乱地整理散乱的衣衫,她哆哆嗦嗦地系着腰带,门外的人已经猴急地推门进来了,“怎么这么慢?”
桌上亮着一盏油灯,火光虽然微弱,但也足够照出丁嫦现在的媚态。池正推门进来见到衣衫不整的丁嫦躲在同样衣衫不整的梁阿背后,先是愣了一下,没用多久就反应过来屋中是个什么情况了。
屋里除了他就只有偷情的丁嫦和梁阿,本来该出现在这儿的小美人不知去向,原本他心里有些恼怒,但看到丁嫦脸上惊慌失措的情态,短暂的恼怒被无意间捏住丁嫦把柄的意外之喜给取代。
他猥琐的目光在丁嫦的香肩上流连不去。对丁嫦这个一身风骚劲的尤物,他可是肖想很久了,可惜这骚-货的段位不是那些低贱的侍女可比的,一直没能让他钻到空子。
平日里老是做出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背地里爬男人的床倒是毫不含糊,果然,装得再像,骨子里还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贱-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欣赏完丁嫦,池正的目光转向把丁嫦护在背后的梁阿,他贱兮兮地笑起来,“怎么?明昔小姐的床不够暖,还要去爬丁姑姑的床?”
池正穿着一件鹅黄的抹胸纱裙,连外衫都没有套,一头的珠翠衬着他那猥琐的面容,脸颊上还抹了两坨红艳艳的腮红,看起来不伦不类,不男不女,让人倒进胃口。
梁阿没功夫理会他为何要穿成这样,也没时间计较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一股浓郁的杀意从心底升上来,无论怎么说,今晚,这厮的命是必须留在这里了。
梁阿一直没有说话,和他勾搭上以来,丁嫦第一次有了寒心的感觉。她紧紧握起拳头,尖利的指甲掐进肉里,细微的痛感拉扯着她的神经,还了她三分清明。
手终于没有再发抖,她淡定地整理衣襟,系好腰带,将方才被梁阿取下来的金簪插进发髻里。
等到收敛起所有的紧张,她的脸上又挂起了从前用来应付人的面具,微微笑了起来,“既然被池大人撞见了,少不得要拿什么来同大人做交易了。”
池正□□熏心,朝前两步。“瞧丁姑姑说的是什么话!我池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万万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
梁阿面上表情未动,心下却在冷笑。
池正看看面无表情的梁阿,觉得他那张冷脸实在是有碍观瞻,不如丁姑姑那张俏脸好看,左手摩挲着掌心抑制住马上扑过去的冲动,无耻的念头丝毫不加掩饰,“今夜月色极好,不如加我一个,来个三人行,我们三人共赴巫山云雨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一桩妙事?”
梁阿虽为明昔的男宠,自问也从未无耻下流到这种地步,眼看着池正越靠越近,他的手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丁嫦觉察到他的动作,转瞬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的酸涩渐渐散去,在他将匕首摸出来前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梁阿看着她,不明所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对了摇了摇头,扭头看向池正,娇嗔道,“同时伺候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池大人是想累死奴家吗?”
池正被他娇滴滴的嗓音弄得骨头都酥了,“那丁姑姑想要怎么样嘛!梁兄弟倒是尝够了甜头,小爷我还饿着呢!”
丁嫦眸中冷光一闪而逝,继续笑着说,“反正奴家的力气只够伺候一个人,你俩自己商量去。”
说着,在暗地里捏了捏梁阿的手,梁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清晰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杀意。
他整理好衣衫,下地穿鞋,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池大人来得正好,早听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丁姑姑老是抱怨我满足不了她,多加你一个,我以后也不必再担忧会被榨得精-尽人亡了。”
他望了望从屋外泄进屋内的月光,“我也是时候回去了,待会明昔小姐醒了找不到我就麻烦了。”
说完,侧头看了池正一眼,极为认真道,“丁姑姑,就交给池大人了。”
池正心中被丁嫦烧起的那把火又拔高了一尺,当下喜不自胜,放下了对梁阿的芥蒂,奉若上宾一般将他送到门外。
关门前,梁阿转过身再看了丁嫦一眼,道,“丁姑姑,一会儿可得好好伺候池大人,千万别怠慢了。”
丁嫦拔下发髻里的金钗放在手里把玩,“放心好了,奴家一定会把池大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一想到终于有机会能够尝尝丁姑姑的甜头,池正就止不住的心痒难耐,并没有注意到丁嫦说到“舒舒坦坦”四个字时,她加重了语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枭阁南边的野草坡上,夏虫啾鸣,草笼里不时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撇开这一层,野草坡夜里的景致倒是极美的,漫山遍野的山花顺着坡势迤逦而下,数不清的萤火虫飞舞在浓稠的夜色里,周身亮起点点萤光。
如果不是应了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差事,凌云釉大概还会从满腔心事中挪出一块指盖大小的空地来安放这一幕。
“云釉,会不会有蛇啊?”雅安牢牢抱住凌云釉的胳膊,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
先前就听见草笼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除了蛇也没有其他生物能制造出这样特别的动静。
但凌云釉好歹是独闯过蛇林的人,并没有把草笼里那几条见人就跑的菜花蛇放在眼里,何况她早就有所准备,来之前就在自己和雅安身上都撒了雄黄粉。
“雅安,你别抱着我行不行?我都快累吐血了。”
小妮子手劲大,加上恐惧催化了她的无穷潜力,抱住她胳膊的两只手硬是像钢筋铁爪一样。凌云釉只觉得胳膊上挂着两坨重铁,她往前一步,那相反的力量就拖着她往后,夜色微凉,不爬坡不上坎,她竟然也走出了一身汗。
雅安稍微松了松手,并没有完全放开,嗫嚅着道,“可是我害怕。”
凌云釉不客气地拽开她的手,“你现在浑身都是雄黄粉,那蛇不跑估计都要被你熏晕过去,怕个棒槌!在这儿等我。”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上了束带的兜网捏在手里,往萤火虫密集的地方走去,走路的过程里手上没闲着,把网口扯得大开,对着一群萤火虫兜头罩下后迅速拉紧束带。
提起来一看,大概网了十来只,把兜网扔给雅安后,她又从怀里捞出一个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里,野草坡的温度要比山下低上好几度,侍女的衣裳不知道是什么神奇材质,遇热则热,遇冷则更冷,雅安露在月光里的脖颈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抱紧手臂在原地哆嗦,“刚刚忘记了找人回去捎个话,待会儿姑姑问起来怎么办?”
凌云釉又扔给她一个装了萤火虫的兜网,“下午遇到春桃,给她知会了一声。”
雅安想事情完全不如凌云釉周全,听到她已经叫人去知会了,松了口气,“还是云釉想得周到,若是姑姑发现我俩不在,发起火来,肯定又要挨一顿鞭子。”
临芳苑的两位姑姑想要惩戒谁,都是看心情的。
凌云釉陆陆续续捉够了一百多只萤火虫,雅安单手拎着十个网兜,搓着手臂,“终于捉完了,我们下山吧!”
凌云釉瞧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在心里算着时辰,雅安终于抛开了草笼里有蛇的恐惧,走在前面,凌云釉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先不急着回去。”
雅安吸着凉气,脸皮冻得发麻,“为什么啊?”
凌云釉软化语气,扬起嘴角笑,“萤火虫很美啊!难得遇上这样的机会,我们在这里说会儿话再回去好不好?”
“那……好吧!”雅安被冻得够呛,但还是不忍拒绝凌云釉,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山林间的凉意奈何不了凌云釉,她脱掉外衫给雅安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知道她不怎么怕冷,所以自然而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外衫太薄,其实也御不住多少寒意,但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就是比刚才暖了不少。
“云釉,你为什么从来不怕冷呢?”
“天生天长的,我也不知道。”凌云釉时常觉得血液里仿佛烧着一团火,所以大多时候,无论对这个世情多么心灰意冷,那把火都能再度把她的血烧得滚烫。
天地静谧,雅安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错觉,聊着聊着,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银铃脆响,睡意被吞噬得点滴不剩,她立时就清醒了。
凌云釉也听到了,两人双双一震,不安地对视一眼,雅安艰难得咽了口唾沫,“不会是狐仙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两人头顶树干上的红衣女子听后,笑了起来,“夜间孤冷,连个呆傻书生也遇不见,不过两个女子也无妨,本仙吸干你俩的精气照样有助于修炼。”
雅安牙齿咯咯打颤,慢慢抬头,一双女子的裸足在半空晃来晃去,脚腕上系了一串玲珑的金铃。
凌云釉只见了一截红色的裙角便知来人是谁,拉着雅安躬身行礼,“明昔小姐。”
明昔内着里衣,在外面随随便便套了件外衫鞋子都没穿就出了门,夜风吹拂着她披散腰后的乌发,她静静地靠在树身上,神情落寞。“一百只萤火虫捉完了吗?”
凌云釉回道:“每个网兜里至少有十来只,总共十个网兜,应该有一百多只了。”
明昔默了半晌,凌空跃下,足尖在草丛上轻松一点便稳稳落在了草地上,旁边的荒草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想起了那个见过两面的墨衣男子,从那么高的瓦檐上跃下,落地之时竟然连地上的槐花瓣都没有惊动。
她微微有些走神,明昔赤脚迈过草丛,从她手里拿起一个网兜,“你方才只用了两盏茶的时间?”
凌云釉有点摸不准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位小姐脾气阴晴不定,表面平和,指不定心里在打着什么折磨人的坏主意。她硬着头皮回,“方才奴婢一门心思想要快点捉够一百只萤火虫,并没有留意时间。”
明昔却并不在意她的紧张,她手里的网兜里关着十数只萤火虫,而不远处的草坡上,还有成千上万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萤火虫在纵情飞舞,她骤然出手,化力成气,眨眼的功夫,数不清的萤火虫就被囚禁在她施气凝成的无形屏帐里。
化不开的愁绪挂在眉间,从她眸子里看见的只是自己那粉饰着美丽表象的一厢情愿。
“原来,捉一百只萤火虫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凌云釉通过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瞬间抓出了一点头绪,看明昔这身装扮,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估计是没有见到梁阿,以为他会再来这片山上为她找一百只萤火虫,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迫不及待地寻来了。
明昔忽然扯开网兜的系带,十多只萤火虫飞出兜口回归夜色。
凌云釉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得不了心上人一颗真心的少女。梁阿现在兴许还在丁嫦的床上,又兴许正和丁嫦合力收拾池正那个意外闯入的色胚。
她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但有件事是明明白白摆在面上的——梁阿不像表面上变现出的那么温顺,他心里一定藏有不能示人的秘密。明昔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觉察不到,她为情所困有意粉饰太平,假装看不见罢了。
还是话本里说得好,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还记得白日里明昔发怒的那一幕,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忽然发怒,她惴惴不安地站在凌云釉身边,趁着明昔小姐背对着她们的功夫,偷偷觑了眼凌云釉。
云釉脸上没有显露出明显的情绪,不害怕也不慌张,她的左手拇指无意识得摩挲着右手手背,雅安不止一次见她做过这个小动作,也不是第一次见她突然发愣,云釉她……是在打什么主意吗?
雅安猜不透云釉的想法,索性不想,将视线收回来,重新垂下头。
凌云釉胸腔中的那颗七窍玲珑心确实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能够帮她除去丁嫦的狂风浪潮。
她心里隐隐明白:让池正穿女装撞破丁嫦和梁阿的丑事,不一定能够骗过丁嫦那只母狐狸,只有让她从这世上消失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
只是……只是如果利用明昔的妒意,势必会牵连梁阿,怒极之下饶是用情再深,也很有可能会一并要了梁阿的命。梁阿好歹从明昔手里救过她一命,她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么?
一时之间,凌云釉为梁阿举手之劳的恩情牵得游移不定,放完最后一个兜网里的萤火虫,明昔把空网兜扔给凌云釉,她又怔怔望了一会儿飞舞的流光,赤着脚往山下走去。
凌云釉急了,手心被掐出了两道月牙印,“明昔小姐。”
明昔顿住脚步,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欲除丁嫦的狠意与来自良心的不忍左右拉扯着她,明昔等了一会儿,微微不耐,“到底想说什么?”
凌云釉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明昔小姐还需要奴婢再捉一百只萤火虫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见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忽然理解了下层侍女的贪生怕死,难得施一次好心,“不必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凌云釉行礼,“多谢明昔小姐。”
眨眼间,那袭随夜风晃动的红衣就消失在了罡风也破不开的夜色里。
雅安抚着胸口,叹道,“好快!”
“明昔小姐是练武之人,一身好轻功,哪里需要像我们一样慢慢走下去。”凌云釉解释道。
雅安刚刚跟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站了半天,脸都被风吹木了,“云釉,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快冷得受不了了。”
凌云釉帮她搓着手臂,叹了口气,认真说道,“不行,得再忍一忍,我们可能要在山上过夜了。”
雅安绝望地快哭了,“为什么要在这里过夜?”
“天亮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凌云釉再次回身望着明昔消失的方向,面色越来越沉重。
这一次,丁嫦怕是真的不会再放过她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明昔从野草坡上下来,差点撞到徐飞白怀里去,徐飞白扶了她一把,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小明昔吗?夜深还在外面晃,莫非是没人给暖被窝,不想回去?”
明昔心里正不高兴着,这厮还话里有话,当她听不出来吗?敢情是来嘲笑她的情场失意来了。
她没有怼回去的心情,狠狠推开徐飞白,“滚一边儿去!”
徐飞白挑了挑眉,大概终于意识到这小妞的心情是真的不大好,没再继续打趣她,“就为了个男人,你犯得着吗?”
枭阁中徐飞白的嘴欠儿功夫本来无人能及,但自从秦州来了后,他再不必忍受独自嘴欠儿的寂寞了。
秦州走过来,笑着说,“徐飞白,你这会儿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心上人嫁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看得开?”
被揭了伤疤徐飞白脸上挂不住,“你行你嘚瑟,早晚有姑娘来收你这祸害。”
秦州手里转着玉笛,“我平日里也就祸害祸害你,哪有这么严重。不过看到你这前车之鉴,我还真不敢闷着脑袋往火坑里跳。”
眼看着又要引来一场唇枪舌战,明昔心里烦透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货就是来给她添堵的。“秀恩爱滚自个儿房里去,少在这儿碍眼。”
徐飞白一听就笑了,“吵个架也要被你强行拉个天仙配,你现在倒是看谁都扭曲,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我把那男人带走□□两天,保证对你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你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怎么样?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枭阁内惩戒人的手段花样百出,被殿前十二银衣使亲自□□过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明昔完全不感念他的好意不说,反而一点就炸,“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就剐了你的皮做人皮灯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次提到那男宠都要收获一顿“人皮灯笼”的威胁,徐飞白也不气,捂着胸口感叹,“我这一片好心喏!被糟践成了驴肝肺,女人呐女人!”
明昔握紧拳头,气咻咻地说,“不要你管!”
她不想待在这儿,又被两堵人墙断了去路,想走走不了,打又打不过,也只能在嘴上逞逞威风了,“你们让开。”
长期协同作战培养出来的默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徐飞白和秦州跟两尊硬邦邦的石俑一样,一个都没退。
秦州:“明昔妹妹何必为一个不识时务的男人伤情,你们烟雨堂阴盛阳衰大多都是女子,平日里也见不着几个带把儿的,没有比较眼里不就只能看到他一个。你得空多来我们朔风堂转转,朔风堂里多得是风流倜傥血气方刚的纯爷们儿,哪个不比他强,比如咱们枭阁里的这支野牡丹。”
徐飞白还在想野牡丹是谁,就被秦州一把推到明昔面前,又听他说,“你若是不嫌弃,秦州哥哥帮你把他搓洗干净了拿被子裹上,亲自送到你房里去。”
徐飞白逗起姑娘来可谓是不要脸也不要皮,顺着秦州支过来的杆子往上爬,“为了抚慰明昔妹妹这颗为情所伤的心,我牺牲一下也是无妨的。”
明昔听了只想翻他白眼,毫不留情地往他伤口上撒盐,“在陈姐姐家闺女会走路前,先把你自己的情伤治好再说吧!”
说完懒得再跟两只活宝周旋,扭身换了个方向,走了。
徐飞白看着明昔的身影融进夜色里,转过墙角便再看不见了,惋惜道,“平日里古灵精怪的一个小丫头,一遇上感情就被冲晕了头,再是被拔了毒牙的蛇,也是条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迟早得出事。”
玉笛从尾指滚到拇指,转了一个来回后,秦州才挑挑眉毛,“出了事不更好,烟雨堂后院起火,烧得还不都是自己人,烧死白晋那没脸没皮的混球儿最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还在为墨昀鸣不平呢?当事人可没你们这么大的情绪。不就是一个林甘雨嘛!少了她朔风堂就转不动了不成。”
秦州:“倒也不是鸣不平,就是看不惯,那混球儿收了一堂的女孩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旁边大榆树的一片树叶从树梢飘落,徐飞白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把揪住扔到了一边儿,“嫉妒就直说,朔风堂近几年也只进了林甘雨一个女人,剩余一堆老光棍,早晚得内部自产自销。”
秦州把玉笛别到腰上,“再过几个月杀手堂会选拔出一批杀手分配进三大堂,让墨昀下手快点儿,挑两名女子入堂,每次出任务都和糙爷们儿搭档,遇到个把色令智昏的肥羊,俩大老爷们,美人计都没法使。”
“墨昀跟女人天生犯克”,刚说完,徐飞白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拍拍秦州的后背,“别说,这一次还真有可能。”
***
丁嫦将奄奄一息的池正踹下床去,把落到手肘的外衫拉上肩头,娇媚的笑容里藏着见血封喉的狠意,“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就没想过悬在你头顶上的那把刀早晚会有落下来的一天?被你糟践过的人都看着你呢!”
池正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被血沫呛了一口,瞪大眼睛失去了呼吸,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梁阿藏在外面并没有走,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便推门进来,看了看丁嫦,“没事吧?”
丁嫦下了床,蹲到死透了的池正旁边,两指掐住染血的金钗放在池正鹅黄的抹胸上来回擦,大部分血迹被擦干净了后,她把金钗扔给梁阿,“有惊无险,待会你走的时候找个山谷把金钗处理了,晦气。”
梁阿接过金钗,犹不放心,蹲下身子亲自探了探池正的鼻息,确定人死透了才完完全全放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一直知道他是个极小心的人,想起池正闯进来时他差点出手,不由苛责道,“方才你冲动了,你功力还被封着,若不能一击必杀,我们会变得很被动。”
金钗在梁阿藏在袖袍里的手中弯成几折后,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眉峰几不可查得动了动,“确是我冲动了,他今日穿的是女装,会不会和上次来的是同一个人?”
丁嫦默了半晌,回想池正刚闯进来的表情,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是他,上一次就会捏住这个把柄管我们漫天要价,哪里会逃跑。”
梁阿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不能待太久,先把池正的尸体处理了再说。”
池正像条死狗一样被梁阿拽着拖行了一小段,丁嫦走过去拦住他,“等一下。”
梁阿眼带迷惑,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丁嫦眉头微微皱着,脸颊上一滴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是方才刺杀池正时溅上的。“这色胚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一张舌颤莲花的嘴,近日颇得杀手堂堂主青睐,在杀手堂风头正盛,无缘无故失踪,不查也就算了,若是查起来,即便我们做得再干净,也恐生变。最为稳妥的做法,是找一只替罪羊,反正这厮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怀疑。”
梁阿似乎心有不忍,“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丁嫦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娇笑起来,“我的小冤家,枭阁可不是名门正派,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心软可活不长久,不需要你出手,染脏你的手奴家可是会心疼的,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帮我把这厮的尸体拖到床脚去。”
梁阿还是没动,丁嫦叹了口气,“不是你说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出纰漏,梁阿,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梁阿把尸体拖到床脚,背过身用力闭了闭眼,“出来得太久了,我必须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梁阿马上又要回到如花似玉的明昔身边去,丁嫦心里就犯堵。但眼下却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梁阿前脚一走,她就整理衣衫后脚跟着离开了。
野草坡上人声寥寥,夏虫的啾鸣却一直没断过。
差点被冻成冰雕的雅安抱着胳膊靠着凌云釉取暖,已经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云釉非得留在这里过夜,她只知道云釉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凌云釉替她拢了拢外衫,搓着她的后背,“雅安,你坐这里等我,我去找点柴火。”
现在气温已经低成这样,到了后半夜不得把这丫头冻出个好歹来?
雅安不敢一个人待着,扯着凌云釉的衣袖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动一动也比坐着强,凌云釉没拒绝。
两人合力找了一捧柴火,但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和打火石,凌云釉捡来两颗巴掌大的石头来回摩擦,雅安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嗫嚅着,“云釉,好像有人来了。”
凌云釉被这日发生的事折腾得心力不济,闻后极为光火大,还没等她发脾气,雅安又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好像是明昔小姐身边的梁大人。”
这位梁大人白日里救过云釉,所以她对他印象很深。
凌云釉把石头递给雅安,“你继续打火,我过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好。”雅安乖乖接过石头。
脚下都是及膝的野草,布鞋踩在上面无声无息,快接近梁阿时,梁阿忽然回身,接着一股大力掐住凌云釉的呼吸。
“梁……梁大人饶命。”
梁阿听出她是白日里得罪明昔的婢女,松了手,“抱歉,可有伤到你。”
凌云釉总觉得他和白日有些不同了,摇了摇头,“没有,是奴婢唐突,望梁大人恕罪。”
梁阿转头望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道,“来替明昔捉萤火虫的?”
“是。”
一只萤火虫撞进梁阿怀里,梁阿伸手拢住后又摊开,小小的萤火虫从他掌心飞起,在他眼前舞了半圈,往更远处飞去。“捉了多少了?”
大概是梁阿身上没有煞气,接二连三的萤火虫往他怀里撞,凌云釉叹了口气,“明昔小姐……来过了。”
梁阿身子僵了一下,任由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围着他转,忽然喃喃说道,“我家背后有一座桃花山,夏天一到,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夜色中翩然飞舞。”
交浅言深是大忌,凌云釉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阿说完这一句,也不肯再说更多,回头冲凌云釉颔首,领了她的好意。“多谢姑娘。”
知道他要走,凌云釉让到旁边,“比起梁大人的救命之恩,奴婢的所作所为不足挂齿。”
临走前,梁阿将一只萤火虫拢到袖子头,想到什么,回头对凌云釉道,“姑娘等天亮了再回临芳苑吧!”
凌云釉的心里忽然打起了鼓,梁大人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个?是知道丁嫦今晚会找替死鬼,还是知道她就是上次撞破他们好事的人?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敢露端倪,她故作疑惑,“奴婢的同伴已经冻得快受不住了,奴婢正想带她回临芳苑,梁大人为何说要天亮了才能回去?”
梁阿神色不动,“梁阿言尽于此,姑娘保重。”
凌云釉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雅安苦着脸拿着毫无变化的石头追过来,“还是打不燃。”
凌云釉定定看着她亮如晨星的眼睛,叹了口气,“活着真难啊!”
雅安没听懂,“啊?”
凌云釉却不解释,转身仰望着星罗密布的夜空,夏夜里最亮的北斗星一下一下得闪着幽微的星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刚蒙蒙亮,熬了一晚上,回到临芳苑时凌云釉与雅安俱是一脸疲色。
侍女的寝房里亮起烛光,凌云釉迈步上阶,寝房的门开了,一名粉衣侍女歪着头把银簪往发髻里面推了推,抬眼撞见凌云釉的笑脸,跟着笑了起来。“可算是回来了,山上露水冻人,没被冻坏吧?”
这名侍女名叫银素,素来与凌云釉不对付,她说的每一句看似关心的好话,凌云釉都能听出心怀不轨的意味来。
这种时候饶是疲得能够沾床就睡,凌云釉还是得逼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瞥见平日里与银素交好的侍女跟出来,她摊出十根手指头,笑盈盈道,“身体还好,只是这手都冻红了,银素姐姐可愿将你私藏的玉肌膏借我涂涂。”
这话果然将那几位的视线引了过来,雅安赶紧乖巧地挨个喊过去,“兰姐姐,秋菊姐姐,夏吟姐姐,今日怎么都起这么早?”
银素脸色一变,立马反驳道,“你少在这里胡说,我哪里来的玉肌膏?”
凌云釉疑惑道,“你柜子里那个藏青瓶子里装的不是玉肌膏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未待银素开口,秋菊先接过话头,“可能真是云釉妹妹记错了,我成日和银素待在一处,可从来没见过什么藏青色的瓶子,夏吟、兰儿你们见过吗?”
夏吟和兰儿纷纷摇头,秋菊的目光转回凌云釉身上,似笑非笑,“你瞧,都没见过呢!”
凌云釉假模假样地拍了下脑门,“我最近记性差,兴许真是记岔了,银素姐姐千万别跟我一番见识。”
她拉起银素的手,艳羡地盯着看,“不过银素姐姐这手白得跟杏儿酪一般,确实难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儿语带嘲弄,“可不是吗?云釉妹妹不说,我们还真没发现。”
银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瞪着凌云釉,凌云釉放开她的手,目光落到兰儿的手上,“兰姐姐近来操劳,手都没从前白嫩了,我前几日刚得了一罐玉肌膏,兰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用着。”
夏吟立刻嗔怪道,“俗话说见着有份,怎么到了云釉妹妹这儿,就只有兰儿有份儿?这心可是偏到了天上去。”
秋菊一听,笑着啐她,“这小妮子的脸皮真厚,我可是不好意思。”
凌云釉一和人斗心眼人就会变得格外精神,一扫先前的疲惫,偷偷觑了一眼脸涨成猪肝色的银素,心里乐开了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瓶玉肌膏值几个钱,能把姐姐的肌肤养得如杏儿酪一般也算我功劳一件,不过目前我就只得了一瓶,三位姐姐只能分着用了,我得先去给丁姑姑请个安,回头再拿给姐姐们。”
兰儿占了便宜,喜色都快溢出面皮了。“那就先谢过云釉妹妹了。”
秋菊、兰儿、夏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就因着一瓶玉肌膏反到了敌方阵营,至少面上看来,好像都纷纷站到凌云釉这边一样。
凌云釉笑着和三位寒暄完,又看向银素,接着在火上浇一勺油,笑道,“我绞尽脑汁才勉强把手养成现在这副样子,真是羡慕银素姐姐,不用玉肌膏手都这么白。”
银素咬紧牙不吭声,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等到银素等人离开了,只说了一句便再没吭声的雅安面带忧色,看着凌云釉,“银素姐姐心眼小,平时就处处与你为难,你这次是把她得罪得透透的了。”
凌云釉冷笑一声,“从前她处处为难,我处处退让,也没见她因此收敛一点,今天拿一瓶玉肌膏挑拨她与那三人的关系,就把她气成那样,枭阁中欺软怕弱的小人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可见,人还是不能软弱的,你越弱她就越欺负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被欺负惯了,并不能理解她这番话,“可是万一她变本加厉……”
凌云釉打了个哈欠,“她若变本加厉欺负我们,我便变本加厉欺负回去,谁还没点脾气了!”
见雅安忧色仍旧未褪,凌云釉蜷起食指弹她脑门,“有我在,别怕。”
雅安的心为她这句话宽了不少,面上忧色稍霁,抿出一抹乖巧无比的笑容,“雅安不怕。”
无论她如何忍让,临芳苑里的那些姐姐欺负起她来也从未手软过,这些年,甘愿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也只剩了一个云釉。她怜她护她,而自己,除了偷偷给她留一半馒头外却再不能为她做更多有用的事。
凌云釉的手又移到雅安头顶,揉了揉,“小丫头。”
“回来了?”
凌云釉的手僵了一下,反应过来背后的人是谁,连忙转过身,恭敬行礼,“丁姑姑。”
雅安也赶紧跟着行礼,“丁姑姑。”
丁嫦依然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惯常示人的笑容里照旧透着几分妖娆,但凌云釉敏锐觉察到,除了熟悉的妖娆外,那笑里似乎还藏着丝丝缕缕的杀意。
凌云釉心里没底,局是她布下的,但被她请入局的人却并非她能控制,她做了两手准备,若池正命大不死,她就借着替明昔小姐捉萤火虫的事作为未曾赴约的理由,留待以后徐徐图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池正如她所愿被丁嫦除了,依丁嫦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相信被她诱导穿了女装的池正就是上次撞破他们好事的人,很可能会借着找替死鬼的机会连她一同除去。
命她去找萤火虫的人是权大势大的明昔小姐,是丁嫦开罪不起的人,即便丁嫦从后山回来找不到她,得知她在荒草坡,也不敢找理由支开她,她算好了,如果丁嫦打定主意要杀她,阴晴不定的明昔小姐反而会成她的保命符。
丁嫦没有立刻开口,先仔细地将凌云釉打量了一番。“你最近倒是能耐了,先是得罪了晓风阁的大人,这次更是出息,直接得罪到了七幽若的头上去,这样都能留下一命,不得不说,你这条命,可真是够硬的。”
她的一番话听起来无波无澜,却暗藏机锋,凌云釉扑通跪地,重重叩首,“奴婢该死,丁姑姑恕罪。”
丁嫦一脚踹在凌云釉的心窝上,“只会得罪主子的奴才,继续留着你,说不定哪天就为临芳阁招了祸患。”
凌云釉胸口疼得一激灵,极怕丁嫦的雅安却瑟瑟发抖地跪着往前挪,挪到丁嫦近前,额头用力叩在地上,“都是雅安毛手毛脚,不小心打翻了梁阿大人为明昔小姐做的萤火灯,都是雅安的错,不关云釉的事,丁姑姑饶命。”
丁嫦秀眉一扬,“你说,你打翻的萤火灯,是梁阿大人亲手为明昔小姐做的?”
雅安的手一直在抖,“是。”
凌云釉在心底叹了长长一口气,若丁嫦真的发落雅安,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这小妮子歪打正着说了她要说的话。
丁嫦似笑非笑,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涂了血色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亲手为她做的灯啊!”
凌云釉与雅安都不敢抬头,二人脊背拉长,额头触手背,跪地的姿势十分标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埋着头,脸微微向着凌云釉侧了侧,瞥见她轻轻抖着的睫毛,手却没有一丝颤意,她稍稍安心,偏回脸。
忽然又听丁嫦说,“再是他亲手做的又怎样?还不是被打翻了,都是天意。”
雅安一头雾水,仍然大气不敢出,凌云釉却知道丁嫦话语里含着的真意,那盏萤火灯可真是她的救星啊!
凌云釉幽幽开口,“那盏萤火灯被摔成了两半,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都是奴婢的错,万望丁姑姑饶奴婢一条贱命。”
丁嫦低头看了她一眼,“跪到院子里去,太阳落山前都不许起来。”
凌云釉在心里叫苦:太阳还没升起来,就想着让她们跪到太阳落山,明昔小姐怎么还不来收了这个恶毒的蛇蝎女呢?
心头埋怨归埋怨,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只好感恩戴德地连连叩头,“谢丁姑姑网开一面。”
丁嫦走了以后,凌云釉和雅安跪在临芳苑前的院子里,侍女们陆陆续续梳洗完毕开始到各院洒扫,看见跪着的凌云釉和雅安,这样的事情她们早就习以为常,都不觉得新鲜,遇到两个嘴贱的,从旁路过就说两句话刺她们,凌云釉打着哈欠,完全没当回事儿。
等人差不多走完了,凌云釉才瞅瞅四周,凑近雅安,“以后万不可这么冲动,若真惹得丁姑姑动了怒,我跟你都得被绑去野狼坡喂那几条短毛畜-生,还好只是轻罚。”
雅安眼中水涟涟,“可是……丁姑姑方才要杀你。”
刚刚也不过是沾了侥幸的光,如果丁嫦不吃她这套,该死照样得死,想到这里凌云釉就有些泄气,近乎于自暴自弃地道,“那能怎么办,在这临芳苑里,她为刀俎我为鱼肉,若真避无可避,死就死了,下辈子兴许能投个好胎,不必再做下等人,一天到晚都要仰人鼻息活着,一想到现在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窝囊得要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看着她,低声问,“云釉不想做上等人吗?”
凌云釉一手扶着腰,一手轻轻捶着大腿,“我不想做上等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卖卖胭脂水粉给姑娘画画梅花妆,等存够了钱,就去开个酒楼自己当老板娘,招一堂的伙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认真梳妆打扮后下楼与客人们侃大山。哪天寂寞了,就出门游历,拐个俊逸的相公回家,与他白头到老。”
雅安沉浸在她描述的生活里,嘴角噙着笑,却忽然听凌云釉转了话锋,不知怎么就骂起了人。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白眼狼,老娘顺了他的玉佩,就被他坑回了窝里,碰上了还要奴颜婢膝地奉承他……我还奉承他,等过两天我缝个小人,天天扎,扎死那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雅安被她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弄得心惊肉跳,“云釉,你在骂谁啊?”
雅安的声音令凌云釉清醒了点儿,赶紧看看四周,连同周围的树也一并看了,没有发现闲杂人等,她松了口气,竖起手掌在脸颊上轻轻扇了一下,“我在说什么?那位大人是我骂得起的人物吗?要被传到他耳朵里,几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雅安听得莫名其妙,听他提到“那位大人”,不由想起那日见到的两位大人,面上浮起憧憬,“不知道那两位是哪个阁里的大人,云釉,你说,上面的大人是不是都长得很好看,那位穿墨衣的大人好像天上的月亮。”
凌云釉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形容,正想问她为什么要说那位大人是天上的月亮,转念一想,忽然笑了起来。
天上星,中天月,一个是开在镜中的花,一个是映在水中的影,都不是她们这样的凡人可以触碰到的。
她叹了口气,“三大堂,殿前十二银衣使,无论出自哪里,都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身份。忘了吧!雅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桌上放着从杀手榜上取下的名牌,裴云转着茶杯,隐约的药香混着茶香散进盛夏的凉风中,他的白衣纤尘不染,语气轻飘飘的,“一月内,朔风堂连损两名杀手,我查验过傀的尸身,应该是在任务完成后被人伏击的,堂主,这是有人故意折你羽翼啊!”
墨昀看了一眼名牌上的“傀”字,将名牌推向裴云,“命人好生安葬,然后在杀手堂中挑选三名杀手入朔风堂,徐飞白近来不是闲得发慌吗?让文书堂挑些任务给他,带着新来的杀手进行实战训练。”
想到徐飞白那跳蚤接到消息后会有的反应,裴云不由失笑,“那家伙天生就缺一味耐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墨昀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淡淡开口,“那家伙刚入阁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不怕疼也不怕死,废了多大功夫才把他的棱角给磨圆了,若不是惜他是快好料子,真想直接扔进擅刑堂,让刮骨刀来试试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想到陈年旧事裴云本就温和的眉眼似乎又柔软了一些,他翘起嘴角,“民间有个说法,想要驯服桀骜不羁的学生,只需要找来三两个比他更桀骜的学生,让他当他们的老师就可以了。”
墨昀也笑起来,荷叶茶的清香萦绕他的周身,笑容仿佛沐着盛夏的荷风,“朔风堂已经很久没再进过有趣的人了,我倒是希望这一次进来的人能让我惊喜惊喜。”
裴云从随身带着的水袋里倒出药茶添满茶杯,“新的杀手固然是要选的,但傀和樨就白死了吗?”
墨昀眉目不动,一口饮尽杯中茶,“文书堂看戏也看得够久了,是时候给他们找点事做了。”
浓密的睫毛在裴云的眼睑投下一抹暗影,他与墨昀共事多年,有些默契自是不必多言,刚开始思索该怎么去布这个局,心脏就传来一阵绞痛,脑海里忽然划过那名绿衣医女的叮嘱——裴大人若是再继续殚精竭虑下去,到时候血气两亏,就等着英年早逝吧!
他苦笑着灌了口药茶,“我近日身子不大爽利,为避免英年早逝,此事还是劳阁主大人亲自费心了。”
墨昀斜睨他一眼,“一直闻到你身上有一大股药味儿,在药罐子里泡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治好你的隐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隐疾?什么隐疾?不举吗?”未待裴云再次开口,一道爽朗的声音插进来,徐飞白握着苹果咬下一大口,鼓成球的腮帮子上上下下动个不停。
裴云不紧不慢地喝茶,“拖你的福,暂时还未不举,以后也不会有这种可能,不过你会不会被逼成不举,就说不一定了。”
这话只有墨昀听懂了,他坦然地对上徐飞白疑惑的目光,“你来得正巧,我刚好有事要让你去办。”
***
临芳苑的头号主子徐嬷嬷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关在房中休养,因为她的病凌云釉和剩下这些侥幸没被选中的侍女好好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得过日子。
但徐嬷嬷得的不是绝症,凌云釉早就知道会有她重新管事的那一天,那一天在这个酷热的午后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三天前,临芳苑侍女春桃的尸身在后山山脚下的竹屋中被人发现,一同被发现的还有杀手阁红人池正的尸身。
池正的胸口插着春桃的发簪,而春桃衣衫不整得躺在床上,大家都在传是春桃不堪受池正凌-辱,趁池正没有防备之际拿银簪刺进池正的胸口后自尽。那日,临芳苑里的侍女一个二个噤若寒蝉,心里虽拍手叫好,但都不敢将那份狂喜和快意表现到脸上。
池正是杀手堂堂主面前的红人,死在温柔乡里就算了,杀死他的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等侍女,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嘲笑他窝囊?杀手堂因为这个丢了脸面,把怒气牵到临芳苑头上,丁嫦与另外一名管事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这事给揭过去。
而徐嬷嬷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饬整个临芳苑的“风气”。
午饭时,凌云釉被一寻到机会就要打击报复她的银素故意泼了一身的酱黄瓜汁,对上银素得意的嘴脸,她也只能先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嬷嬷紧急召集临芳阁的全部侍女,若是去迟了,恐怕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她拉着雅安匆匆赶回寝房,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的侍女服,看到胸口处碗大的一个洞,凌云釉脸都急白了,“怎么会这样?”
雅安凑过去看,“好像是老鼠啃的,怎么办?我的另一套洗了还没晾干。”
“穿我的吧!”春琴身体不舒服,早上跟丁嫦告了半天假,午饭都没吃,这会儿浑身乏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眼看着就要摔倒,凌云釉赶紧过去扶了一把,摸到她滚烫的手腕,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烧着呢!撑得住吗?”
春琴勉强挤出一抹笑,“撑不住也得撑,谁叫那人是徐嬷嬷呢!”
凌云釉叹了口气,“我的衣裳被泼脏了,徐嬷嬷最不喜婢女一身脏污到她面前碍眼,劳烦姐姐先把衣裳借我一用,等渡过这一劫,我再洗干净了还给姐姐。”
春琴借着她手臂的力走到矮柜旁,从里面找出一套干净的侍女服递给凌云釉,“洗不洗干净都是小事,幸好我与你身段差不多,我的衣裳你也能穿,赶紧拿去换上,去迟了就麻烦了。”
凌云釉点点头,把春琴交给雅安扶着,避到一边换衣服。“这衣服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姐姐的衣裳是被熏香熏过吗?”
凌云釉没好意思说,那味道有点儿腥,熏得她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琴不自然地答,“是……是啊!前段时间买……买了一个香囊,平时干活戴着不方便,就放……就放柜子里了。”
春琴平日里说话极为利索,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凌云釉想她正病着,加上一时着急,并没有多心。
她们三个赶到时,临芳苑的侍女已经到得差不多,幸好徐嬷嬷还没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珠圆玉润的妇人向甬道尽头的太师椅走去,身后跟着两名大管事,她坐下来时,脆弱的太师椅不堪重负地晃了晃,一身松垮垮的肉几乎快将她的衣裳撑破。
胸前绣着的一只圆滚滚的大鸵鸟极为生动,近看之下才知那并非是什么鸵鸟,而是长着一身赤羽的丹凤。与她这一身肥膘格格不入的,是一双锐利的眼,喂有那一双眼,能让人很快转了认知,她并非是一个脑满肠肥的愚笨妇人。
与丁嫦同级的另外一名管事恭敬得奉上了一杯茶水,徐嬷嬷接过来,用茶盖漾了漾浮在面上的茶沫。
“嬷嬷我前些时候身体不好,大夫让我不要殚精竭虑,所以只好将苑中事务交给两名管事后关起门来养病。哪里知道,我这刚一走,苑里就闹出了两件大事。”
丁嫦与另外一名管事赶紧下跪告罪,“都怪属下监管不力,请嬷嬷责罚。”
徐嬷嬷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圆桌上,一手扶起一个,并未定她们的罪,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先有不长眼的春景忤逆池大人,后有春桃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贱人,更是给临芳苑捅了天大的篓子,怎么?一个二个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我告诉你们,主子要你们的命就认命掏了心捧给主子,主子要你们给他暖床,于你们那是天大的福气,洗干净了乖乖躺平了等着,我若是再听到哪个不长眼的惹怒主子,我就命人把她削成一百零八片丢到野狼坡去喂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转过身,高声吼道,“徐嬷嬷的意思,大家可都听懂了?”
底下跪了一片,一个二个敢怒不敢言不说,还只能咽下这口气,叩头答应下来。
凌云釉心里梗了一口气,那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她十分难受。
徐嬷嬷大病刚愈,一番话说完后便开始精神不济,困倦得揉着眉心,“病了一场,亏了血气,也是时候进补了。”
底下的几十名侍女,没有一个不明白“进补”的真实寓意。
徐嬷嬷的声音不高不低,每个音节都似锐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往她们肉上刮。有的侍女害怕得发起抖来,像凌云釉这般还算镇定的也都绷紧了头皮,从她们紧抿的唇上才可窥出一点恐惧的端倪。
丁嫦微微侧过脸,往凌云釉的方向看去,嘴角牵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凌云釉的心脏跳得无序却有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腥气令她更加气闷,她屏着呼吸想将那味道挡在嗅觉之外。
徐嬷嬷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她鼻翼动了动,“什么味道这么香?”
凌云釉心里咯噔一下,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的额上溢出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她一样紧张的还有跪在她旁边的雅安,雅安哆嗦着,忽然用力闭了闭眼,偷偷用指甲抠破了掌心的结痂,那是一道被明昔房中的金珊瑚树割伤的伤痕,伤口很深,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包扎处理,天气炎热,加上她要经常干粗活,伤口一直没好利索,时不时灌脓,不小心划破了结痂血水就会往外冒。
徐嬷嬷吸了吸鼻子,她对血的气味极为敏感,走到凌云釉前面就不走了,慢慢蹲下来在她头顶嗅了嗅。
凌云釉闭着眼睛咬紧下唇,心下无比绝望,这一次,她大概是逃不掉了。
徐嬷嬷忽然又侧开了头,挪到雅安前面,凌云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努力用指尖掐手心,抢回一丝镇定。
徐嬷嬷手移到雅安的脸上,掐住她的下巴迫她仰头,她的眼底和笑容里都混有血腥气,“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勉强镇定下来的凌云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雅安她,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雅安颤颤巍巍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手心摊开,将伤口亮给徐嬷嬷看,“奴婢前些日子在明昔小姐院里伺候时不小心伤了手。”
徐嬷嬷看着她手心得伤口,微微俯下身,陶醉地眯起眼,“你的血……好香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原本各怀心思的侍女,除了凌云釉外,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雅安的下巴一直被徐嬷嬷的手捏着,她清清楚楚得看到了徐嬷嬷此刻的表情,内心由最初的恐惧过渡到现在的绝望,她认命得想:这次,哪怕云釉再聪明,也救不了她了。
徐嬷嬷问道:“挺白嫩的一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雅安哆嗦着,“雅……雅安。”
徐嬷嬷站起来,“今晚天黑后,到我院里来。”
徐嬷嬷离开时的脚步声重重敲击着凌云釉的耳膜,她最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她没有因为逃过一劫就在心底窃喜,因为这是雅安那小傻子拿自己交换了她暂时的平安。
丁嫦盯着凌云釉的方向,低喃道:“这丫头的命真是够大的。”
得了散去的命令,侍女们都三三两两站起来,雅安仍伏地跪着,一动不动。凌云釉陪着她,也不曾起身。
投向她们的目光,有的是事不关己的麻木,有的是无能为力的怜悯,也有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春琴从她们身边经过时脚步顿了顿,抿紧嘴唇看了她们一眼,凌云釉迎上她的目光,目光澄澈,无不解也无怨恨,春琴被她的眼神蛰了一下,愧疚在心底泛滥成灾,她却连说一句抱歉的勇气都没有,捏着皱巴巴的手巾仓皇而逃。
银素路过时拿手巾捂着嘴笑,“雅安妹妹这是撞得哪门子的大运,我们可都没这个福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寒意,“姐姐若是有这个心,晚上雅安去嬷嬷那里时定会为你美言两句,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说不定就能轮到你了。”
银素反被噎一口,面上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咬着嘴唇狠狠瞪着凌云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愤愤扔了手巾转身就走。
很快,长长的甬道里就只剩下凌云釉和雅安两人,凌云釉见雅安仍一声不吭得趴伏在地上,倾身过去扶她起来,“雅安。”
雅安的眼泪淹没脸颊,扭头望了她一眼便哭倒在凌云釉怀里,“云釉,我该怎么办?”
凌云釉紧紧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放软语气道,“你到底是忘了我曾经给你说过的话,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先自保,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傻?”
雅安哭得鼻头通红,“我没想这么多。”
凌云釉轻轻叹了口气,“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说是这样说,她一个微不足道的低阶侍女连丁嫦都对付不了,拿什么去对付比丁嫦官高一级的徐嬷嬷?然而这件事还不能容她从长计议,雅安等不起。凌云釉感觉背后有三团火在追着她跑,稍微跑慢一步,就会被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些顾虑她没有告诉雅安,这时候告诉她这些除了加深雅安的恐惧与绝望再起不了其他作用,她一肩担下所有的压力,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分担她的忧虑,脑子里那根崩紧的弦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棘手的事一件接一件,前有狼后有虎,行差踏错一步都能令她尸骨无存。她自己也就算了,拼不过命就认命,可是如今雅安牵了进来,再难都必须搏上一搏了。
那天过后,每晚戌时便成为雅安最难熬的时辰,她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昔日殷红的唇上血色看着看着就褪尽了。凌云釉心里着急,却一直想不到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夜夜都要提着灯笼到庭芳院外等雅安,这一日,暮色四合之时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厚重的雨云连成一片冲着大地压下来,豆大的雨点从黑云中噼啪砸在屋顶上。
凌云釉的裙角被溅湿了一大片,灯笼中的火苗随着风晃来晃去,凌云釉用空着的那只手搓着另一只手臂取暖,嘴唇冻得乌青,雅安还是没有出来,她等得焦急,也不管雨势大小,举着没有多大用处的油纸伞在原地踱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凌云釉刚数到第五十圈的时候,雅安出来了,她没有带伞,对连成线的雨丝也毫不在意,艰难得移着步子,有那么一刻她腿软得走不动路,差点跌倒,幸亏凌云釉及时赶到,以自己的身体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雅安脸上露出虚弱得一抹笑,眼睛里亮起了消失很久的神采,“云釉来了?”
凌云釉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堵得发慌,把伞都移到雅安头顶,眼里隐隐有泪意,“我们回去。”
雅安笑着点头,“好。”
刚说完这一句,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雅安用没有打伞的那只手搂住她,但单手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微弱,无奈之下她扔了伞,双手搂住雅安的半截身子护在怀里。“雅安,雨还没停,你先不要睡,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淋坏的。”
雅安还是一动不动,两人都被雨淋透了,喝饱雨水的衣料紧紧贴在肌肤上,凌云釉冷得发抖,她摇了摇雅安,“雅安听话,先撑一会儿,等到了寝房洗个热水澡然后换身干衣服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得睡。”
凌云釉试图抱她站起来,她刚刚就摸到自己额头发烫,这会儿脑子似乎更晕了一点儿,最绝望的是周身的力道仿佛还在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抽离。所以没来得及抱着雅安完全站起来,她自己反被带着重新跌回了地上。
雨越下越大,一道惊雷从紫色的闪电中破出,紫光晃过眼角,凌云釉下意识闭眼将上半身挡在雅安之上,用力喘着气。雅安身体的温度正一点一点的被雨水吸走,凌云釉绝望极了,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雅安,你起来好不好?我扶不动你,你这样会死的。”
依旧没有回应,凌云釉反手摸上额头,她苦笑道,“老天爷从来都不会雪中送炭,只会雪上加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把雅安放到地上,拿起油纸伞撑在雅安身边,一只手臂落到地上露出苍白的手腕,殷红的血被雨水晕开,凌云釉这才发现她的伤口还没有止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有片刻犹豫,用力撕扯裙角的布料,裂帛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在雅安手腕上缠了两转,她哆嗦着嘴唇趴在雅安耳边说,“雅安,你等我一下,我找人来救你。”
秦州跟徐飞白约好在飞星楼顶层喝酒,酒瓶刚开了红封,空中就下起了雨,他跟徐飞白完全没当回事儿——老天把他俩困在这儿,就是有意让他俩喝个痛快,哪里好意思拂了老天爷的好意。
那方老天爷刚被骂了薄情寡义,这方就有人上赶着老拍它马屁,可能是老天爷光捡着好听的听,到了戌时越发下得尽兴,秦州和徐飞白也自觉喝得尽兴。
秦州拎着还剩了一半的酒壶,偏偏倒倒地往飞星楼下走,“小爷……嗝……小爷要去……大雨里散……散步。”
徐飞白脸颊通红,握着酒壶飞到飞星楼顶仰头灌了一口酒后,把酒壶重重往下一砸,冲入雨帘落到平地上,开始拔剑起舞,“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秦州下楼下到一半就看到徐飞白跟只燕子一样落了地,红着脸打了个酒嗝,“对了,小爷我也是会飞的。”
说完,跟着飞了出去。
徐飞白还在舞剑,他拎着酒壶指着徐飞白笑,“大傻子……小爷……小爷不奉陪了……小爷要回去睡觉。”
雨水顺着额头没完没了得往下流,秦州粗暴地抹了一把,脚下跌跌撞撞,嘴上喋喋不休,“贼老天,敢淋你小爷,知道小爷是谁吗?当心小爷挑了你的南天门,灭了你的天兵天将,还要睡了……你的……小情人儿。”
不知道小情人儿又扯到了这醉鬼的哪根弦,顺着这根弦他想起了徐飞白那张沮丧的老脸,嘿嘿笑起来,舌头没捋顺,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徐……徐飞白,你不行啊!整天吹天吹地,你……你那小情人还不是抛弃你跟别人跑了,你喝了酒……就……就只会抱着我哭,怂……怂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老远就听到秦州的声音,她发着烧,好在还没被烧糊涂,从来人的说话语气辨认出那人估计是喝麻了。
刚因为终于等到人来而窜起的希望一下子又被浇熄了,来谁不好,非要来个醉鬼,贼老天是要跟她作对到底了。
雅安那里耽误不起,好歹来的是个人,醉鬼就醉鬼吧!凌云釉用力吸了两口气,猛得冲出去。
忽然从雨幕里冲出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秦州酒被吓得醒了大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按上腰间的玉笛。
刚刚折腾了半晌,发髻什么时候散的凌云釉都没发觉,房檐下挂着一盏四角宫灯,灯影映出凌云釉的影子,凌云釉才知道自己是这幅鬼样,怪不得把人吓到了。
她舔了舔嘴唇,柔声道,“公子别怕,我是人非鬼,我的同伴刚刚晕倒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她搬回去。”
被雨水迷了眼睛,秦州按住玉笛的手移到脸上,抹去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样貌。
长发被雨淋成了一缕一缕散在腰后,粉红束裙上东一坨西一坨的泥渍,裙摆处脏得更明显,一大滩褐色的泥渍,就这么一身,秦州对她的长相完全失去了好奇心。
他推开凌云釉,一句话也不说继续往前走。
凌云釉心急之下什么面子里子都要了,扑通跪地紧紧抱住秦州的腿,哭哭啼啼地求着,“求你行行好,我同伴快要死了,你就当行善积德,救她一命好不好?”
秦州头突突跳起来,额角一跳一跳得疼,他看起来很不耐烦,“你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盈盈望着他,样子可怜极了,“求你了。”
秦州挣了挣腿,语带威胁,“你放不放?”
凌云釉不仅不放反而抱得更紧,秦州最后一丝耐性告罄,他堂堂一个练家子儿,还能拿这女人没办法?将酒壶随手扔到一边,他躬下腰捏住凌云釉的手肘反手一折,凌云釉疼得“啊呀”直叫,也不知她的潜意识是怎么反应的,这种时候她没急着挣脱秦州的手,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反手抽了秦州一巴掌。
秦州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时,没躲掉,脸上堪堪挨了一下。
“你活腻味了,竟然敢打小爷。”凌云釉那一下完全没过脑子,这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兜头砸来她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但眼下也顾不得其他,她担心着雅安,心里几万只蚂蚁在爬,越发地焦躁。
她尝试着立直身体,刚站起来就虚晃了两下,她轻咬舌尖勉强稳住身体,在秦州烧旺的邪火没来得及冲出头顶前,一把抓住秦州的手拖着他往回跑。
秦州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拽着跑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你找”
“死”字还未出口,被握住的那只手被女子那滚烫的手心灼了一下,他不由蹙了蹙眉头,“你发着烧还在雨里乱跑什么?真不想活了?”
凌云釉脑袋越来越晕,雨幕中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我暂时死不了,但是我的同伴,如果再让她这么淋下去,她的命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秦州心下一动,没再说威胁的话,也没挣开她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州酒醒了大半,他认出不远处的那间院子,想到庭芳院的主人,再看到地上女人的那一刻,他觉得那姑娘或许已经死了。
即便现在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凌云釉半抱起她,撑着伞望向秦州。“求你救救她。”
秦州没动,“你既然是临芳苑的人,就该知道,即便帮她熬过今晚,她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也许宁愿这样死去,也不想等血流干后再死。”
凌云釉仰着脸望着他,形容狼狈,目光却坚韧如刀,“如果她不想活下去,早就在被挑中的那一天就会自我了结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不知公子身份,但在整个枭阁之中,也不会再有比临芳苑侍女更卑下的人,求你行行好,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秦州心下动容,走过去抱起地上那个昏迷的姑娘,灯笼早就灭了,但凌云釉还是捡了起来,把伞支在秦州和雅安头上,一个人站在伞外。
秦州身量太高,步伐太快,凌云釉跟得吃力,脑子跟灌了铅一样,她甩甩脑袋,试图甩开浮在脑中的混沌。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进枭阁,你父母呢?”
凌云釉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没话找话才会问起她的身世,愣了一下,“都死了。”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可怜人,可怜处别无不同。”雅安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几两肉,秦州初学武时练过重兵器,那姑娘抱在怀里跟空手没什么区别。平时跟徐飞白斗嘴嘴欠惯了,对着姑娘表达同情的方式换谁听了都想打人。
凌云釉只想撕裂他的嘴,要不是怕伞移开会淋着雅安,她才懒得这么好心得给他打伞,手酸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州半晌没听凌云釉说话,疑惑问道,“听不懂?”
凌云釉忍住抽他的冲动,低声“嗯”了下。
哪知秦州抓着还不放了,偏头看她,“没读过书?”
觉察到他在看自己,凌云釉不敢流露过多的不良情绪,抿着嘴唇笑了笑,“我生在穷苦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财请先生。”
所以求你别再咬文嚼字穷卖弄了。
秦州一听又加重了对她的同情,叹道,“可怜,真可怜。”
凌云釉心道:要不是不敢,真想好好替他管教下那张特别欠抽的嘴。
“喂!把伞举好,淋着小爷了。”
凌云釉回神,才发现自己刚刚发愣的时候伞举歪了,赶紧移正。
秦州低头望了眼怀里昏迷不醒的姑娘,“姓徐的那老妖该不是蝙蝠怪变来的,拿人血当饭吃,枉费小爷在尸海血沙里混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听起来好似一句寻常的感叹,但凌云釉还是暗地里打了个激灵,张大眼睛一脸的天真烂漫,“公子是杀手堂的人?”
秦州意外地一挑眉,“你也知道杀手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听人说起过。”
秦州想起那段极遥远的往事,笑了笑,“待过一阵子。”
凌云釉扣紧伞柄,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初步的猜测:杀手堂是为枭阁筛选底层杀手的地方,是枭阁杀手入三大堂的必经之路。每年能活着走出杀手堂的人不到两成,在不知其里的外人眼中那地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眼前这个人说他在杀手堂里待过一段时间,那他在整个枭阁中的地位必然不会太低。
凌云釉想起那会儿为救雅安她那死皮赖脸的行径,不由为自己捏了把汗,若不是他喝醉了,可能不等她碰到他的衣角自己就被他一剑砍了,哪里还容她这么放肆。
“对不起,刚刚是因为救人心切才冒犯了公子,望公子千万不要怪罪。”她没有叫大人,就巴望着装成还不晓得他身份的情况下,这番道歉听起来会显得真诚一点儿。
秦州的粗线条根本没留意到她的小心思,“小爷要真有怪罪的意思你也活不到现在……到了。”
听他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凌云釉偷偷松了口气,又听他说到了,疑惑望向楼上挂着的牌匾,“朔风堂……公子,我们走错地方了,我要去的是临芳苑。”
秦州却没有进入楼中,而是拐向了旁侧的小径,来到一处两进带院子的屋宇前,“小爷还没醉糊涂,当然知道这不是临芳苑,你现在回临芳苑有什么用?你发着烧,这姑娘又昏迷不醒,回去以后怕是连个热水澡都洗不上,今晚你们安心在侧院休息。”
凌云釉有些为难,“可是今晚不回去,丁姑姑会怪罪。”
秦州完全没当回事,“她若是怪罪,你让她来朔风堂找我说理就是。”
凌云釉实在是找不到人说理,借她一万个胆都不敢把丁嫦往朔风堂支啊!别说找朔风堂当后台不靠谱,一旦有谣言传出去,招来一大波嫉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都能令她左支右绌,顾得上这边就顾不上那边。何况眼下,光丁嫦一个就够她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今晚就只能麻烦公子收留了。”凌云釉不再坚持。
“令羽。”秦州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一名黑衣暗卫不知从哪里跃到秦州面前,单膝跪地,“公子有何吩咐?”
秦州把雅安递过去,“把这位姑娘抱到偏房里好好安顿,然后烧些热水来让两位姑娘沐浴。”
“是,公子浑身都淋湿了,小人待会会多烧些热水,公子也洗个热水澡暖和下吧!”
秦州这会儿才觉得浑身湿得难受,点点头,“先安顿二位姑娘。”
“是。”令羽抱过雅安,温声对凌云釉道,“姑娘请随我这边来。”
这名温言懂礼的暗卫让凌云釉心生好感,先对秦州道了谢,再对着令羽福了福,“劳烦公子带路。”
令羽把雅安抱进屋里,找来两身干净的男子里衣,“十分抱歉,堂里住的都是几位大人,也没有什么姑娘,只能将就下了。”
凌云釉刚要接过,令羽又补充了一句,“姑娘放心,两身里衣都是新做的,尚未穿过。”
凌云釉平日里对着主子伏低做小惯了,哪里受过这等优待,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里衣,“公子太客气了,奴婢身份低微,有得换就不错了,哪里会有其他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令羽温柔笑笑,“先帮那位姑娘把湿衣裳换了吧,令羽先去烧水。”
“老子的酒呢!哪个不长眼的偷老子的酒。”令羽还没来得及退出去,从外面传来一道满含醉意的声音。
“秦州小儿,给老子滚出来,咱们继续喝,老子还没喝高兴。”
秦州刚回到房里就被另一只醉鬼点了名字,火大地拉开门,嚷道,“令羽,给我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打下来。”
凌云釉分辨出声音是从窗户的方向传来的,她给雅安换了干净衣裳,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细缝,望出去。
难怪她觉得这声音耳熟,原来是那日捡到她玉佩的那名白衣公子。
令羽知道自己打不过徐大人,但自家公子有令,哪怕朔风堂屋檐上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是天王老子,他都得去。
只不过还未等他出手,一只茶杯冲进雨幕向着徐飞白直直飞去,接着,凌云釉就见着那醉得话都说不利索但依旧站得笔直的醉鬼被茶杯敲到脑袋后,一头向地上栽去。
凌云釉捂紧嘴巴——朔风堂楼高七层,从屋顶掉下来,不得给摔成肉酱啊!
她定睛看向朔风堂,七楼上中间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澄黄的烛光照得一室通明,墨衣男子长身立于围栏前,好像正拨弄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雨势渐消,透过淅淅沥沥的雨线,墨衣男子人如墨玉,一室幽光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头朝下坠到第四层的位置,酒忽然就醒了,如一只灵巧的白羽海东青,在空中一个翻转便轻身落地,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仰着脖子骂,“墨昀你大爷。”
墨昀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还耍得来招式,证明喝得不够多,醉得不够死,看来现在也只有擅刑堂的酒池能配得上朔风堂的酒剑仙了。”
饶是凌云釉一个不知擅刑堂到底是做什么的人,也知道所谓的酒池绝对不会是供人醉酒享乐的地方,因为那名叫徐飞白的白衣公子一听就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边嚷着“喝酒误人,喝酒误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边扭身往自己寝居走去。
秦州飞上自家屋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也不看看站得是谁家的屋顶,就敢在那儿撒酒疯,徐飞白,你活腻歪了,哈哈,怎么没摔死你呢!”
徐飞白和秦州这两名前世仇人就这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得隔空斗起嘴来,墨昀懒得管他们,正准备回屋,忽然停下脚步侧身望向秦州的院落。
秦州住得是中间的主屋,旁边两间一直没有别的人住,今晚,左侧那间竟然亮了灯。
凌云釉和墨昀的目光对个正着,赶紧推上窗户,脑海里浮出墨昀看她的眼神,心脏不争气地跳个不停。
墨昀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追究到底的好奇心,转身回屋合上了门。
凌云釉按着胸口:刚刚她只将窗子开了一个小缝,顶多只露了一双眼睛,他应该不会认出她来吧?
等心跳平复下来,忽然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朔风堂里的大人哪里会记得她这样一个低贱的侍女,即便是看到了即便是认出来了,她又没有撞破他们密商大事,犯不着为了出手整治了一个醉鬼被她看见了就杀她灭口。
她从怀里摸出天蚕佩,在幽暗的烛光下,天蚕佩周身的碧绿色泽更显莹润,她收拢手心将它按在心口处,凝神回想徐飞白被伞打翻落地后喊的那个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蛇林外拿刀威胁过她的白眼狼,原来叫墨昀吗?
“姑娘,热水烧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令羽的声音打断了凌云釉的怔愣,她赶紧将天蚕佩收进怀里,整理表情,“进来吧!”
令羽抱着一个装满水的浴桶走进来,凌云釉惊得目瞪口呆。她是干惯粗活的,平日里给主子准备热水的时候都是拿木桶一桶一桶提热水往浴桶里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连桶带水抱进来的。
凌云釉想帮忙都没地方搭手,令羽把浴桶稳稳当当地放在屋子中央,“姑娘先入浴吧!我先出去了,有需要再叫我。”
凌云釉忽然想到她人单力薄,没办法将雅安抱进浴桶,忽然后悔提前给雅安换了衣服,硬着头皮对令羽道,“烦劳公子帮我把我同伴抱进浴桶里,我一个人抱不动她。”
令羽有些为难,“可是”
凌云釉当然知道他在为难什么,赶紧摆摆手,“不用脱衣服,就这样抱她进去就可以,只是等会可能还要劳公子再给我们找一套干净衣裳了。”
令羽暗地里松了口气,走到床边抱起雅安放进浴桶,转头对凌云釉笑起来,“我这就去拿干净衣裳,待会我敲门的时候烦请姑娘到门边来拿一下。”
见他如此注重男女大防,凌云釉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三分,福身行礼,“多谢令羽公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弄好一切后已是子时,雅安一直没醒,凌云釉钻进棉被躺在她旁边,不时用手量量她的额头,幸好没有高热的症状,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实在撑不住便靠着雅安睡着了。
一晚总也睡不沉,梦到朔风堂的第七层,墨衣男子凭栏远眺,清瘦的背影里总透出几丝孤高冷清,她站在他背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总想从背后抱住他,身体却无法动弹,之后,她醒了,细细回味那梦境,惊出了一头冷汗。
她微微喘息,胸脯起伏不定,等她终于镇定下来,反手一巴掌就扇到了脸颊上。“不许再想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论她怎样暗示自己,明知道不会属于她,却仍克制不住去肖想一些远在天边的东西。
她与天边隔着万丈悬崖,只要踏出一步,就会跌入无底深渊,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凌云釉摇摇头,将脑海里的绮念甩开,“不想死就别想了。”
“不要……不要……”她的心绪刚刚平复下来,一直睡得无知无觉的雅安却说起了梦话。
“雅安”,凌云釉试图叫醒她,只是,无论是喊她还是摇她,都没办法帮她从噩梦中醒来。
“不要吸我的血……求你不要吸我的血……”
凌云釉停下手上的动作,任她在梦里挣扎,没过多久,雅安的头上就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凌云釉用手背去帮她擦拭,把她的鬓发拂过头顶。似乎在梦里很害怕被人触碰,雅安闭着眼睛挥舞胳膊乱抓乱打,凌云釉差点被她打中鼻子,幸亏她反应快,在她胳膊挥过来前身子后仰险险避开。
她一手一只牢牢拽住雅安不安分的手臂,没好气道,“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雅安竟然还没醒,嘴里喃喃道,“疼……疼……”
凌云釉这才发现自己拽到了雅安手腕的伤口,一番无意识的挣扎下,略显宽大的袖口微微上翻,露出另外一道新伤口。
凌云釉的眼皮似乎跳了跳,愣了一瞬,把雅安的衣袖掀到手腕,六七道崭新的伤口上还渗着血丝,在看到刀口的那一瞬间,凌云釉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有点儿喘不上气。又查看她另一只胳膊,伤口数量没有左边多,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凌云釉感到心正颤个不停,翻腾的血气迫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从雅安被选中的那天算起,也不过才过去几天时间,便是一天被划一道,也不该有这么多伤口。这小傻子竟然从来没告诉过她。
“云釉”,正当她被徐嬷嬷的恶行激出杀意时,雅安醒了。
凌云釉很快回过神,不自然地笑笑,“你醒了。”
雅安半坐起身,四下环顾,疑惑问道,“我们不在临芳苑吗?”
凌云釉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这里是朔风堂一位大人的寝居,从徐嬷嬷那里出来后你就晕倒了,是那位大人救了你。”
雅安受宠若惊,“是哪位大人?”
凌云釉揉揉她的头发,“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可以改善一下住宿环境,你还不好好享受享受。”
雅安一听噗通倒回床铺,脸陷进枕头里,激动说道,“我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临芳苑侍女都挤在一个大通铺上,硬邦邦的床板上只铺了层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看的好笑,为她盖好被子。“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天亮了,你抓紧时间,兴许今晚能做个好梦。”
雅安捏着被角连连点头,“我睡了,马上就会睡着了,我看到周公来接我了。”
她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得眨着,凌云釉拿手掌盖过去,笑着道,“周公不等人,再不睡,他就要走了。”
雅安嘴角挂着笑,手背交叠隔着被子平放在肚子上。“那我睡了。”
直到听到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凌云釉才把手掌移开,盯着雅安的睡颜看了好久,她的目光又移向雅安的手腕,眼神蓦然转深,幽深里装着阴狠,这是她从来不肯示于人前的另一面,她不是如雅安一般的小羊羔,该认命的时候伸长脖子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如果刀还未落到头上,她会想尽办法在绝处撬出生机,先下手为强,不择手段除掉那个要她命的人。
凌云釉轻轻掀开被子,她曾经偶然到过朔风堂一次,如果没记错,毒仙子的草庐应该离得不远。
她对这位毒仙子有所耳闻,对她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的浅显认识,知道她是个以身炼毒的疯子,身上流着的每一滴血都是能够要人命的毒血。
毒仙子擅长制毒炼毒,草庐中定然会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轻手轻脚下地穿鞋,生怕惊喜了熟睡的雅安,一拉开屋门,皎洁的月光从屋缝中泄进来。不知什么时候雨完全停了,乌云渐渐散开,月亮终于有力气从云层中钻出来,月光浸了雨后的湿意,照在身上,蚀骨得冷。
刚刚才烧旺的一把火被冷风一吹就熄了,凌云釉凭着绝佳的记忆力找到了那个草庐,欲要推门时却踟蹰了。
下毒是最简单粗暴也是最不高明的办法,拿到毒药后,这毒要怎么下,才能既达到目的又能洗清嫌疑?徐嬷嬷中毒身死,丁嫦会不会借机将这一切栽到雅安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她的高热还没完全褪去,眼下明明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
不行,雅安等不起,无论如何,先偷到毒药再说。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她用力吸了口气,手在距离草庐门约一寸远的地方,被横插过来的一条手臂挡住了。
凌云釉收回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秦州侧头望了眼草庐,一把拽起凌云釉的手腕往外面带。凌云釉被他拽到侧旁的鹅暖石小道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不问秦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
秦州讽刺道,“我是该夸你胆儿肥呢?还是该骂你蠢呢?”
凌云釉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骂过蠢,她心里不服气,却没有反驳的底气,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就当我蠢吧!”
秦州当然不会觉得这女人是真蠢,他定定盯着凌云釉看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不夹杂任何情绪。“刚才如果我没有阻止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凌云釉眼波动了动,没有回复。
秦州也不恼,换了个更为温和的问法,“知道那五毒怪为什么从来不锁草庐的门吗?”
等冷静下来,凌云釉也意识到了这点,毒仙子没有住在草庐里,但草庐的门却没有上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这个草庐看不到的角落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能够令人瞬息毙命的毒物,便是我进去都不一定讨得了好处,你进去就只剩了死路一条。”
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凌云釉知错就改,不再堵着一口气跟秦州较劲。她福身行礼,“抱歉,奴婢脑子烧糊涂了,给秦大人添了麻烦,过意不去。”
秦州转着手中的玉笛,似笑非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凌云釉仍低着头,“奴婢与大人云泥有别,不敢僭越。”
秦州哼笑一声,“脑子不清醒就等清醒了再去做选择,任何时候,都别拿自己的命来做犯蠢的筹码。”
凌云釉定定看着足尖,低声应“是”。
那晚,回到秦州的寝居后,凌云釉彻夜未眠,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得看着朔风堂屋檐上的檐翅,一轮满月半隐于檐后,借着月光,她看到檐角下挂着一串铜风铃,她先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夜里起了风,总觉得风里传来风铃的叮咚脆响,凝神去听,又什么也听不到。她怀疑是不是听觉失灵了,这时候的嗅觉却格外灵敏,雨后的湿气里夹着泥土青草的气味,她趴伏在窗台上,轻轻阖上了眼。
心里脑海里都是一团乱,一个丁嫦就已经足够棘手,何况是统领整个临芳苑的徐嬷嬷。凌云釉向来都知道自己聪明,而这一刻,她严重怀疑自己的聪明是不是只够对付银素那样的蠢货,放到丁嫦和徐嬷嬷这类于勾心斗角中脱颖而出的聪明人面前,她那三瓜两枣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墨昀的梦里又是一大片火光,奄奄一息的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药草香,两根指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的手指头探到他颈间,手指触到他的肌肤,像是寒夜里幽凉的一片月光,虽然凉,却并不觉得冷。
然后,他醒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皎洁的月光透进窗缝,他睁着眼凝视帐顶,忽然觉得差点什么。刚醒的时候有些迷糊,不过他恢复得很快,片刻功夫他就想起来差了什么了。
是铃声,檐角下那串风铃今晚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赤足下地走到门外,风铃挂得很高,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整串取下来细看时才发现是内里的铜片被滑脱的一缕挂绳绞住了。
挂绳缠得很紧,换成徐飞白可能会直接一剑挑断挂绳,他不会这样粗暴,耐着性子一圈一圈慢慢解。做这样的小事时他很有耐性,甚至比他练剑时还要耐心。
解出铜片比练剑容易得多,根本花不了多久时间,他又把挂绳加固后才重新挂回檐下。
这夜的风看来是停不下来了,风铃挂上去后一直响个不停,声音清脆,却并不扰人,第一次将它挂到檐下那一晚,他一夜无梦,睡了一个罕见的好觉,说也奇怪,从那以后,一直纠缠着他的梦境好像都怕了这道铃声,再不会入梦来扰他了。
墨昀微微低头,手揉着眉心,最近没少殚精竭虑,加上重伤未愈,他的精神其实并不算好,只是要主持堂中事务,不得不强撑。
这会儿又有了困意,他最后看了一眼铜风铃,收回目光时余光瞟到秦州的屋舍,偏房没亮灯,却开了一扇窗。
仅着里衣的女子趴伏在窗沿上,青丝如墨覆住她的背部,许是趴累了,她正了正身子双臂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的手臂上。女子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即便隔着七层楼的高度,墨昀还是看清了她的脸。
“好像在哪里见过。”墨昀捏住扶栏,凝神想了想,片刻后,他睁开眼,墨黑的眼瞳一眼望不见底,“原来是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隔了几日,凌云釉接到指令,明昔小姐点名让她过去伺候,顺便带上另外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说得是雅安,凌云釉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并不是十分情愿,可惜她没有选择,明昔小姐即便是只夜叉罗,她也得把人伺候舒服了。
新晋的男宠坐在美人榻上,而明昔躺在男宠的两条匀称的大长腿上,两人浓情蜜意地打情骂俏,丝毫不顾忌还有外人在场。
虽然一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凌云釉干个洒扫的活从来没像今天一般难受过,那感觉就跟浑身爬满了虱子,不敢放肆地挠,还要扛着周围人看笑话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这位明昔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毛病,就喜欢当着侍女的面和男宠行一些有伤风化的事。
雅安也极不自在,但也知道这种时候装聋作哑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擦拭金珊瑚树时,雅安紧紧挨着凌云釉,极小声道,“那位梁大人”
凌云釉忙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雅安看懂了,收起八卦的心讷讷垂下头,一门心思扑在金珊瑚树上。
自打发现明昔换了男宠时,凌云釉的心就悬了起来,想是那晚梁阿偷跑出去和人厮混的事触怒了明昔小姐,这便罢了,非要她来伺候又是为什么?
明昔毫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下袒露风情,即便她并没有丰腴的身段,但骨子里仿佛生来就带有几丝含糊不清的媚意,又并非是世俗的那种媚,其中交织着少女该有的天真,不像丁嫦那般浑然天成,也不像丁嫦妖得那般纯粹。
她仍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纱衣,凌云釉方才不经意间瞥见她的胸口刺了一只蝴蝶,血红色的蝶翅既妖冶又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蠢奴才,想酸死我吗?”明昔忽然坐起身,一把将男宠掀到地上。
男宠战战兢兢磕头,明昔将水晶盘里的葡萄尽数砸在他身上,怒斥道,“滚出去。”
男宠哆嗦个没完没了,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凌云釉和雅安双双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起怒来了。两人都在暗地里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明昔恨恨望着门口,唤了贴身的侍婢,“去把梁阿给我叫上来。”
雅安紧张地盯着凌云釉,凌云釉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尽招惹些不好惹的煞神。
“继续擦。”她冲雅安比着口型。
直到一整棵珊瑚树擦完了,梁阿才姗姗来迟,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怕自己的不上心会触怒明昔。
“你们两个先下去。”凌云釉反应快,知道明昔在赶她和雅安,拽着雅安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外退,经过梁阿身边时她偏头望了他一眼,却没敢做多余的动作,她们本来也该向梁阿行礼的。
直到走出明昔的院子,来到一个僻静的角亭外,两人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腔里。雅安顺着胸口,“吓死我了,我再也不想来明昔小姐院里伺候了。”
凌云釉跟着附和,“我也是,盼着这位主子可千万别再想起我们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还待说什么,凌云釉听到明昔贴身侍女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过来,她记得那侍女好像是叫绿衣,侧头向雅安“嘘”了声,压低声音道,“好奇害死猫,怕不怕死?”
雅安对明昔和梁阿的事已经好奇很久了,眼睛里冒着光,低声说,“不怕。”
凌云釉把她拽到回廊的墙壁下,将耳朵贴上去偷听。
一名侍女问绿衣,“我刚刚看到梁大人又被叫进去了。”
绿衣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叫什么大人,他配吗?”
那侍女好奇的点全不在男宠这个身份上,“再是个男宠,也是得明昔小姐宠爱的,明昔小姐对他和旁人不一样,姐姐又不是瞧不出来,我看近几日明昔小姐都没怎么召见他了,是他做了什么惹怒主子的事吗?”
绿衣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说是贴身侍婢,但小姐杀手出身,天生就带着层防备,白日里不能离得太近,夜里也不让我伺候,她和男宠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哪敢去问小姐这些事。只是前两日小姐抓了两条毒蛇,每回召见那男宠时就叫人把关毒蛇的笼子提进去,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侍女大惊,“毒蛇?那毒蛇哪里来的?”
绿衣有问必答,“后山上抓的,好像叫五步蛇,被那蛇咬了五步内必死,小姐拔了那蛇的毒牙,至于拿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雅安听得心惊胆跳,又不敢出声,只瞪大眼睛瞧着凌云釉,却见对方陷入了怔愣里,嘴里喃喃道,“五步蛇,五步内必死。”
雅安轻摇她的手,小声问,“云釉,怎么又发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釉回过神,知道再听下去也听不到更多的内情,拉着雅安沿着回廊往回走。
“绿衣那废物,白跟了明昔小姐这么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两人来到绿湖边上,凌云釉一边抱怨一边捡起石子打了个水漂。
她技艺不佳,小石子只在水上弹了两下就沉进湖底了。
雅安靠在柳树上,咕哝着,“要换我我也不知道。”
凌云釉见她还当了真,过去把她拽到湖边,捡起一颗小石子塞她手里,“我就抱怨抱怨,绿衣又不傻,明白她知道得越多在明昔小姐眼皮子底下就越危险,人家比你我都懂明哲保身的道理,来,不说这些了,我教你打水漂。”
“可是万一被丁姑姑知道我们伺候完了又没回临芳苑,肯定又要变着法子罚我们了。”
凌云釉不像她那么紧张,又甩了颗石子出去,“到时候就说明昔小姐让我们退出去,我们不知道明昔小姐是否还有吩咐,不敢走。她顶多骂我们就不知道去问问吗?那种情形下,谁敢问,这些她心里都清楚,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只是既然找上我们了,不挑点刺儿她面上过不去。好了,别担心了,跟我来打水漂。”
***
秦州昨晚又喝多了,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脑仁一阵一阵得疼,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要再跟徐飞白那龟孙子喝酒我就是他干儿子。”
刚走出房门,正说唤令羽做点东西来填肚子,看到院里的惨相,他心口上那簇火没克制住直奔脑门而来。“哪个龟孙子干的?小爷我要抄他祖坟。”
院子里本来种了一大片秋菊,眼看快到花季,月圆之时可以在亭子里对月吃蟹赏菊,谁想到这菊花不知造了什么孽,眼下只剩了一片整齐的草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小棕熊坐在光秃秃的桩子中间,和徐飞白大眼对小眼,手上还揪着一截没啃完的菊花杆。
秦州正想是拿这小畜生清蒸还是小火炖,徐飞白那厮就匆匆忙忙推开他小院的门,嘴里喊着,“小鹌鹑,你们谁看到我的小鹌鹑了?”
被徐飞白起了个臊皮名字的小棕熊觉察到秦州的身上有杀气,把剩下的半截草杆往秦州站着的方向一砸,转过身往门口奔过去,仿佛也知道只有自家主子才能保住自己小命儿。
秦州接住凭空飞来的草杆,五指收拢,那草杆在手心化作了齑粉。
徐飞白担心坏了,看到那小家伙冲自己奔来,母性泛滥成灾,张开手臂准备去接,谁会想到,他家的小鹌鹑冲到他身边时连抹余光都吝啬分给他,越过他跳进了他身后的墨昀怀里。
徐飞白接了个空,剑眉与额头上的褶子皱作一团,咬牙切齿得骂,“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秦州一见是墨昀来了,心里纳闷平时墨昀找他们时都是叫他的暗卫来传,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难不成是觉得整日里在朔风堂里待着,快窝成一朵蘑菇了,特地打着找他们的幌子来他院里散散心?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装得非常严肃,“堂主有事叫人来传就是了,何必还亲自跑一趟。”
小棕熊嘴里叼着枚玉佩,撞进墨昀怀里时乖巧地把玉佩放在墨昀手心里,徐飞白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这小畜生忒没良心,吃里扒外就算了,不知上哪儿捡的玉佩不拿来孝敬自家主子反而先拿去讨好墨昀。
墨昀望了一眼手心的玉佩,道,“贪狼过来请过,回复说一个叫不醒一个不愿起,不得已,只好自己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话中全无怪罪的意思,但两个宿醉才醒的酒鬼都不禁为自己的赖床行径汗颜。
秦州上前一步,“堂主有事吩咐?”
徐飞白看了看墨昀的脸色,也肃了神色。
墨昀抱着小棕熊越过他两人往秦州房间走,“进屋里说。”
进到屋里,秦州为墨昀和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把徐飞白晾在一边,徐飞白斜睨他一眼,没有发作,自己动手倒了一杯。
秦州把茶推到墨昀面前,“有令羽在外面守着,绝对安全,堂主但说无妨。”
墨昀端起茶饮下一口,淡淡开口,“我要你们伪装成冰河的杀手帮我杀两个人,这次的任务没有从文书堂过,这就意味着,这次任务除了你们和我绝对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再过两天阁主就要回来了,务必在他回阁之前赶回来。”
墨昀从袖中掏出两张折叠好的纸条放到桌上,秦州和徐飞白一人拿了一张,看了以后两人无声对视一眼,没有问多余的话,恭顺领命。
徐飞白平日里的不靠谱都被收得干干净净,他吹燃火折,将纸条移到火星上,片刻功夫,便烧得只剩了灰烬。
然后抬起头看向墨昀,“其他的都好说,只是,最近他们把朔风堂盯得死死的,我和秦州同时不在,怕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墨昀逗弄着小棕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无妨,今早文书堂派了新任务,我会把你们的名字报上去,然后抽派两名暗卫替你们执行文书堂的任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一听就知道墨昀是打算来一招金蝉脱壳,秦州也烧掉纸条,“那我们今晚就出发。”
墨昀点点头,把小棕熊还给徐飞白,却把玉佩留了下来,徐飞白眼尖,“这不是小爷的天蚕佩吗?这小畜生从哪儿叼来的?”
“哦……我知道了”,徐飞白侧过脸不怀好意得盯着秦州看,“你小子不学好,也玩金屋藏娇那一套,那姑娘呢?被你藏哪儿了?”
秦州被说得一头雾水,“我这儿哪有什么姑娘!”
“装,你继续装”,徐飞白指着墨昀手中的天蚕佩,“天蚕佩之前被墨昀送给了一位姑娘,如果那姑娘没来过你这儿,这玉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院子里?”
秦州想起来,他前两天确实收留过两位姑娘,难道是其中一个不小心落在他这里的?
要是不解释指不定徐飞白那货要怎么编排他,秦州便把捡到两个姑娘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
“前晚喝醉了路上碰到一个姑娘求我救她同伴,应该是临芳苑的人,她那同伴也是够倒霉的,被临芳苑的吸血嬷嬷选中,不知怎么晕倒了,我就把她俩带了回来,让她们在偏房住了一晚。”
便是没有发生什么,徐飞白也打定主意要把屎盆子扣给秦州,“就只是住了一晚?”
秦州没好气,“就只住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生,你再毁小爷清誉,把你剁成人肉包子信不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语气徐飞白总觉得熟悉,片刻后恍然大悟,“一个好人皮灯笼,一个好人肉包子,你和明昔可以合伙开个黑店。”
墨昀被这两货吵得头疼,“我先走了。”
徐飞白两个大步挡住墨昀的去处,“堂主,你先前可答应过要招个姑娘的,啥时候兑现啊?”
墨昀对这货的尿性也掌握了七八成,当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我说过的话几时赖过账,喜欢姑娘,自己去跟杀手堂要。”
“我觉得救你那姑娘就不错。先是救了你,你把天蚕佩送人当谢礼,后来那姑娘丢了玉佩,被你捡到,再后来她又为秦州所救,天蚕佩再次落你手里,这姑娘跟你有缘,跟朔风堂也有缘。我看她有点儿小聪明,说不定是株好苗子。”想到那姑娘的身份,徐飞白叹息了声,“只可惜她是临芳苑的人。”
秦州对他的惋惜不以为然,“临芳苑又怎么了?之前也有过临芳苑婢女竞选杀手的先例,杀手素来不问出身,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真正身份高贵的谁愿意做这行?只问够不够胆儿。”
听了秦州的话,徐飞白下意识看了墨昀一眼。暗道:秦州那家伙就是见识短,身份高贵的杀手,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墨昀没理会徐飞白的目光,把刚刚趁徐飞白不注意又跳到怀里的小鹌鹑抱起来,准备还给徐飞白,小棕熊仿佛也知道墨昀要走了,丢开先前的温顺乖巧,死皮赖脸地扒着他的胳膊不放。
墨昀想起他从海东青口中救下这小东西那天,它也是如这般死死抱住它的胳膊,除了他谁抱都不干。
秦州在边上嘴碎:“徐飞白,你看看你,不招人待见就算了,自家养的小畜生都不待见你。”
徐飞白见他的小鹌鹑这么黏墨昀,本来就有点儿吃醋,被秦州这么一激,越发来气,“小鹌鹑,我告诉你,你现在回来主子我既往不咎,不回来就跟你救命恩人过,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鹌鹑虽然跟人生活了这么久,但仍旧听不懂人话,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徐飞白看,完全没有过去的意思。
徐飞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跟小鹌鹑大眼瞪小眼,“养不熟的小叛徒。”
墨昀也不忘在他伤口上撒盐,“那我抱走了,又不是养不起。”
他摸着小棕熊毛茸茸的脑袋,“朔风堂背后那片滑竹都是你的了,我们不像你主子那抠搜货,一盆观赏竹都捂得紧紧的不给啃。”
徐飞白的前院里种了几根观赏竹,怕被小鹌鹑祸害特地在外面围了一圈篱笆。
可怜他先被个养不熟的小畜生气了两回,后被墨昀讽刺一道,还没想出反驳的话,墨昀已经抱着小鹌鹑走远了。
徐飞白将目光转回被小鹌鹑啃成平原的前院,“小畜生送你了,清蒸红烧随你便。”
秦州却没接他这茬。
“我总觉得自己看不透墨昀这个人。”
徐飞白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扬起头看着墨昀离开的方向,“你不需要看透他,相信你的直觉就够了。”
秦州坐在圆凳上,摩挲着茶杯上的杏花式样的纹路,“我记得墨昀救回小鹌鹑那天,受了很重的伤,要不是裴云及时赶到,他可能就交代在那次任务里了。杀手不畏死,但也绝不轻易赴死,濒死的情况下会努力保留最后一口气,说不定就能等来绝处逢生的机会。墨昀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却还是在重伤之下从凶悍的海东青口中救下了你家小鹌鹑。这便罢了,杀手也是人,也有人性,还留有恻隐之心也不稀奇。他把小鹌鹑带回来以后,我以为他会像你一样养着它,结果他让贪狼找一处安全的林子将小鹌鹑放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很少和秦州这么正经得说过话,很想插科打诨得接下去,不想正经也是会传染的。“这也不稀奇,一个杀手,人性未灭、尚有恻隐之心都不足为惧,怕的是这些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才最致命。”
“行了,我何必在这儿跟你说这么深的道理,你听得懂么?”
秦州难得听徐飞白正经说话,本来想加深这个话题,结果徐飞白正经不过两句话,后面一句逼得他在出任务前想先提前热个身。
徐飞白没给他机会,打着哈欠出了门,“又是一场硬仗,我得先回去补个眠。”
秦州想起纸条上的名字,瞳色加深。傀和樨的死果然和烟雨堂脱不开干系。
***
凌云釉教雅安打了会儿水漂,这姑娘学了半天仍一个漂都没打起来,怕她又要因此自怨自艾半天,凌云釉抢了她手里的石头,拉她坐柳树下乘凉。
雅安挫败坏了,“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斑驳的阳光从树缝中洒下来,凌云釉觉得晃眼睛抬手去挡,“我当初学这个学了一天,你学了不到一个时辰,还不到我当初的一半,你个坏丫头,拐着弯地骂我蠢。”
雅安也抬起手替她挡阳光,“是来临芳苑之前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的情绪不是很高,“嗯!”
雅安继续问,“也是别人教你的吗?”
凌云釉默了半晌,在身旁捡了一块石头用力掷向湖心,“雅安很喜欢那位大人吗?”
“啊?”雅安一时没转过弯。
“那位像月亮一样的大人。”凌云釉侧过脸庞,静静看着她。
雅安被她如此露骨的问话整得不好意思,颊畔飞起一朵红云。“我其实不是喜欢他,我只是仰慕这样的人,他们都很厉害也很强大。还有明昔小姐,我虽然怕她,但还是很佩服她,她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七幽若,真的很了不起。”
凌云釉在心底认同了她的话,偏开脸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说点儿值得高兴的事……唔……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枭阁,雅安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啊?”雅安对着一侧扬起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想要给人画梅花妆,想要去酒楼给老板娘当账房,可惜我不会打算盘。”
凌云釉一听就笑了,“怎么和我的想法这么像呢!小姑娘,你这也太敷衍了。”
雅安不好意思地抠脑袋,“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上次听你说你想去给人画梅花妆,开酒楼当老板娘,我就觉得这种日子很好,我很喜欢,哪怕不能给你当账房,在你身边端茶送水我也欢喜。”
侧过头,正好看到斑驳的光点洒了雅安一身,凌云釉笑了起来,“傻里傻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终于找到你了。”临芳苑同室的雪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好半天气才继续说,“你俩还在这儿躲懒,徐嬷嬷找你呢!”
异常温馨的氛围就被雪衣的话打散了,凌云釉看向雅安,她有片刻的怔愣,等反应过来时,目光和动作都显得比平常迟钝,慢慢扶着柳树站起身来,声音低如蚊呐,“我知道了。”
凌云釉跟着站起来,离天黑还早,还不到徐嬷嬷“用餐”的时候,为什么今天提前了好几个时辰?
雅安往前走几步,从背后看她,凌云釉发现她真的是瘦了很多,浅粉色的侍女服空落落地挂在身上,看起来跟每天都吃不饱饭一样,也再没有了从前的活泼劲儿。
“雅安”,凌云釉追过去拉住她,有一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
雅安慢慢转过身,似乎是怕她担心,硬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笑得极为勉强,“别担心,我没事。”
凌云釉心里更加难受,“雅安,后悔过吗?”
如果不是为了她,她也不需要受这样的罪。
雅安红了眼圈,摇摇头,“不后悔,能帮到云釉,雅安很高兴。”
真傻!
凌云釉在心里这样想着,油然而生的杀意再无法抑制,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她也想不出在短时间内撼动徐嬷嬷地位的办法,一旦她有所动作,说不定在对徐嬷嬷出手前就先被丁嫦收拾了。如果她够聪明,这种时候就该忍下这口气,找机会先收拾掉丁嫦再等待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她可以等,雅安她拿什么等?
雅安被雪衣带走以后,凌云釉没有回临芳苑,转头去了后山。明昔的贴身婢女说后山上有五步蛇,被那蛇咬中,五步内毙命。
凌云釉以前只到过后山山脚,山上是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这次她没有带雄黄粉,凭着一腔冲动攀上了顶峰,路上遇到了几条普通的菜花蛇,见着她跟见了鬼一样几下就梭没影了。
凌云釉爬出了一身汗,回头看到夕阳半隐于远山后,她才惊觉已经是傍晚了。被山风一吹,她顿时清醒过来,别说这里有没有五步蛇,便是有,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山风吹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头隐隐作痛,凌云釉想要找地方先休息下,蓦然间,一只棕色的小东西突然跳到她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接着她听见脚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跳到她身上的是一只尚幼的小棕熊,凌云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往后退。从草笼里窜出一个蛇脑袋,接着是小半截身子,和普通蛇差不多粗细,颈部有一圈红印。那蛇不知道多生了几个蛇胆,竟然不怕人。一寸一寸抬高脑袋,似在同凌云釉比高。
凌云釉浑身冰冷,脑子一下被眼前的景象搬空了,身上的小棕熊四只爪子死死扒住她,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为了安抚它,凌云釉反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右手去摸腰间的匕首,很快镇定下来,用力拔出匕首比在胸前。
她一动,那蛇跟着动了,速度奇快无比,极度恐惧下,凌云釉也被激出了战意,把匕首横在胸前,胡乱挥了好几下,她这几下都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花架子,比不上毒蛇的机变,眼看着那蛇张开嘴巴快要挨上她颈部时,一片树叶破开山风插进毒蛇的三角眼,紧跟而来的第二片树叶插进了毒蛇的七寸,毒蛇掉落在地抽动几下便再没动静了。
凌云釉手脚一软,被它救下来的小家伙见危机一解除立即从她怀里跳开,钻进草丛两下没影了。她跪坐在地上,没精力去管那没良心的小东西,用力闭了闭眼,手指搭上腕间,“还在跳,我还活着,幸好幸好。”
她看了眼已经死透了的毒蛇,眼睛上和七寸处分别插了一片树叶,她紧张得舔舔嘴唇——这树叶哪儿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由于凌云釉吓得不敢出声,一时之间,便只能听到山风穿透叶片的簌簌声。墨昀坐在一根树枝上,仰头灌了一口酒,见凌云釉把视线转过来后一副大白天遇见鬼的滑稽模样,眼角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你现在逼出毒牙处的毒液,一滴够毒死三个人,效果是一样的。”
橘黄的夕影落在凌云釉的眼角眉梢,使她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眼底的犀利却没受影响。墨昀那双总是洞察一切的眼睛令她万分不安,内心不由升起一丝戒备。
她目测了下墨昀所在的高度,以她那良好的目力探测了下他身下那根枝丫的承重能力,没话找话一般,“就不怕掉下来摔死。”
由于底气不足,她特地压低了声音,但仍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墨昀耳中,他将酒塞塞回壶口,纵身跃下。
“承蒙关心,摔不死。”听起来并无多少诚意,不顾凌云釉警惕的目光,忽然抽出腰间的配剑挑起蛇尸递给凌云釉,“五步蛇生性狂躁,并不怕人,见人先与人比高低,一般人对上这种情形都会被吓得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待五步蛇高过人的肩头,便会瞬间发动攻击,一击致命。”
他言语中肯,听起来并无哪里不对,可是这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讽刺她无知者无畏。凌云釉默默咽下这口气,看到支过来的蛇尸,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刚刚从恐惧中镇定下来,哪敢去接。“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奴婢感激涕零,至于这蛇,还是先放地上,我自己来。”
墨昀十分配合得将蛇放到地上,由她自己来,凌云釉却对蛇尸犯难了,她拿匕首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只好挫败得看向墨昀。“这玩意儿要怎么取?”
她曾经从捕蛇人口中听说过,采取蛇毒分“活采”与“死采”,“活采”的方法更为简便,拿盛取毒液的容器塞入蛇口,激出蛇的本性咬住容器排出毒液。“死采”要复杂得多,先切下蛇的头部,拿锋利的刀刃将毒腺从头部剥离出来。
可是现在,别说她认不认识毒腺,便是拿刀切下毒蛇的头部她都不敢,万一不小心捅破毒腺让毒液沾上皮肤,她会不会当场交代在这里?
越想越不敢下手,索性装作两眼瞎,寄希望于飞得一手好叶片的墨昀,反正自己在他眼里也是难以挽回的愚蠢形象了,何不一蠢到底。
她努力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不大会。”
墨昀斜她一眼,“难为你了,我当你单枪匹马带一把匕首就敢来抓五步蛇,必然藏有一些真本事,看来是我想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虚心承认错误,“是奴婢考虑不周,幸亏遇见了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墨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嘴贫功夫出神入化的徐飞白,可惜那货是绝对说不出做牛做马这样没骨气的话的。凌云釉正愁要不要再说点儿奉承的话,也不知道这位大人好不好这口,万一对他了解不深马屁拍在马腿上岂不弄巧成拙?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墨昀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极薄的指间刃,从五步蛇头顶开了一道口,接下来的步骤凌云釉就不忍细看了,墨昀利落得剥下了一整张完整的蛇皮,要不是血淋淋的蛇身太过恶心,凌云釉都要忍不住为他出神入化的手法拍手叫好。
前前后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墨昀揪了一片草叶包住一团血淋淋的东西递给凌云釉,“耽误了最佳时间,毒牙处的毒液没办法逼出来,把这毒腺风干后碾磨成粉,毒性虽然会打折扣,但毒死个把人的效力还是有的。”
凌云釉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找来两张比巴掌还宽的草叶覆住那团血肉,不小心碰到了墨昀的手,她瑟缩了一下,仿佛是被他指尖的凉意刺到,她略显惊慌失措得抬起头,对上墨昀辨不出情绪的眼睛。
瞬息间,她想起那晚的梦境,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耳根处似有一簇火苗从下往上蔓延开,怕墨昀看出端倪,她强行逼迫自己从绮念中清醒,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快速接过毒腺两下包好,扯了两根草茎捆严实了后,她站起来道谢,没敢看墨昀的眼睛,“多谢墨大人。”
同从前略微不同的称谓令墨昀的眉尖几不可查得动了动,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凌云釉的发髻之上,两根不合群的发丝从发髻中滑出,打乱了精心准备的一丝不苟。
“如果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极易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用毒固然能解一时之危,却始终落了下乘。”他忽然开口道。
凌云釉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的眼神总是静如深海,掩藏着无法探究的神秘,你看不穿他,却不妨他看穿你。强大到令人生畏,也将她此刻的无力映射得更为清晰,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墨大人是值得她信任的。
她终于露出了一点脆弱,“求教大人,何为上乘之计?”
墨昀没立刻回答她,向拱进草笼满地找草籽的小棕熊招了招手,小棕熊怕他甩下自己走了,不时扬起头看上两眼。见救命恩人在向自己招手,反应迅速动作敏捷,两下蹿到墨昀脚边后跳到他怀里,两爪一张,牢牢抱住他的胳膊。
墨昀这才看了她一眼,淡然吐出四个字,“借刀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言简意赅,并未告诉她确切的方法。这法子她曾经在池正身上用过,而如今,她又能借谁的手除掉徐嬷嬷?想到这里凌云釉越发迷茫了。
墨昀转身欲走,显然不准备说得更多。
凌云釉只好在暗地里苦恼,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却被忽然跳到她肩上的小棕熊吓了一跳。看清是刚才救下的小东西,轻吁一口气,在它脑袋上惩罚性地轻轻拍了一下,“没良心的小东西。”
墨昀转过身,不明白向来认人的小鹌鹑为何忽然转了性。是因为这姑娘方才救了它吗?
“小”,后面两个字没能说出口,他发现徐飞白给小棕熊起的名字实在是恶心得令人难以启齿。
凌云釉没跟这种物种打过交道,又想它刚刚扔下自己独自跑了,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赶紧撤回手,见小东西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只好为难得向墨昀求助。“那个……能把你的爱宠抱回去吗?”
小鹌鹑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上赶着把口中的天蚕佩倒贴给眼前的小美人,不等她再撵,便重新回到墨昀怀里。
凌云釉目瞪口呆地望着手心里的天蚕佩,这两天太多心事压着,什么时候丢的她都没察觉。
把别人的谢礼遗失了两回,两回都被原主人捡到,凌云釉实在是没心情感叹她与墨昀这巧合得过了头的缘分,只觉得无颜再面对他,羞愧地觑了一眼墨昀的方向,发现那人早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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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剥蛇腺的方法,搜出来一堆蛇的图片,大晚上的把我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主要情节,所以一笔带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后山回来后,凌云釉一直在想墨昀的那句借刀杀人,他是朔风堂的主人,地位超然,非她这样卑下的身份所能比。她有些好奇这位墨堂主看着年纪还很轻,是怎么过三关斩六将坐到堂主这个位置的?如果是他处在和她相同的处境里,又会怎么做?借刀杀人,如果是他,会借谁的刀?
“云釉,发什么呆呢?丁姑姑找你呢?”
凌云釉回神,向来同她与雅安交好的林瑶从别处回来,向凌云釉传达丁嫦的指令。
这回凌云釉没有猜测丁嫦这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林瑶却一脸愁色,“近来丁姑姑仿佛对你十分关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到她了?”
凌云釉表情轻松,不像林然那般紧张,“我哪里敢,兴许是最近做事的时候没带脑子,总是出纰漏,让丁姑姑面上过不去了吧!”
林然记起来她最近确实出了不少纰漏,“你也知道自己有问题,这么不小心,一点儿都不像你了,是不是为了雅安?”
凌云釉从石阶旁的盆栽里揪下一片叶子放在指尖捻,“让林姐姐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我现在得去丁姑姑那儿了。”
林然知道这是她心结,也不再继续刨根问底,放她去了。一路上凌云釉把本来十分精神的一片绿叶捻成了一团烂腌菜,报复性地丢在丁嫦门外。她将自己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确定自己同刚从枝头揪下来的绿叶一样精神了,才曲起手指叩门。
“进来。”丁嫦平日里难为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高兴了,下人敲个门都要敲出一段抑扬顿挫的调子才肯放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便就让她进门了。
“不知丁姑姑找奴婢所谓何事?”她照旧行了一礼,一言一行从容不迫,不复从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丁嫦明显也感受到她与从前的不同,涂着蔻丹的动作顿了顿,侧过脸笑得风情万种,“过来,坐。”
凌云釉听话地坐过去,丁嫦将竹镊子递给她,“我最近不知怎么的,总是染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从容接过竹镊子,在白色瓷盘中夹了一张碾磨过的凤仙花起来,放到丁嫦拇指的指甲盖上。
丁嫦一直盯着她看,“近来老是觉得头晕眼花,大概是年纪大了,晚上在灯下看书都觉得费力。”
凌云釉又夹了一片凤仙花,“丁姑姑说笑了,您如果对着陌生人说您十六七岁,绝对没人怀疑。”
丁嫦目光落到凌云釉白如羊脂玉的手背上,打断了她手上的动作,执起她的手背细细打量,“哪里像一双侍女的手,七幽若的手都不一定有这双手白皙柔滑。”
她要看,凌云釉就任她看,“不过是用了一些嫩肤的膏药,要不了几个钱,丁姑姑若是想要,奴婢那儿还有两瓶。”
丁嫦放开她的手,慢慢抬起头来,伸手触到她的脸颊,进而往上移去,在眼睑处停下。“这双眼睛也好看,不知道有没有看过一些不该看的。”
凌云釉扣住她的手腕,轻轻拽下来,重新拾起竹镊子,“丁姑姑先别动,干了以后就不好染了。”
她从盛放凤仙花的碟子里夹出一片新鲜的,放到瓷盘里碾磨,花瓣碾出了鲜红的汁水,却并未被碾碎,仍是完好的一片。凌云釉拿起竹镊子夹起一片被汁水浸泡过的凤仙花瓣贴到丁嫦食指的指甲上,用镊子帮凤仙花贴合指缝,动作娴熟连贯,像是做过几百次一样。
做好这些,她接着碾磨下一瓣,“奴婢愚钝,丁姑姑所说的不能看的,是指后山山脚的小竹屋吗?”
丁嫦眸中凶光毕露,手朝后一缩,冷冷道,“你果然看见了。”
凌云釉又强势地将她的手抓回来,“别动,还没染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夹起另外一片碾好的凤仙花蘸了汁水,盖到中指的指甲盖上,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奴婢的确看到了,不仅如此,池正也是我支过去的。丁姑姑为我们这些低贱的婢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我代众姐妹谢过丁姑姑。”
丁嫦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没等她说完,凌云釉抢过她的话头,“丁姑姑连明昔小姐的人都敢抢,比起您来,我这点胆子算得了什么?”
丁嫦一只手被凌云釉紧紧拽在手里,抽不回来,她越发恼怒,“不怕我杀了你。”
凌云釉冷嗤一声,“丁姑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是吗?只可惜,您还是没能杀了我。”
丁嫦狠狠一抽,终于把手抽了出来,“我现在杀你也来得及。”
凌云釉慢条斯理地放下镊子,“您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这么蠢,乖乖等着你对我下手吗?我将你同梁大人的事写在了一封信中,若我有任何不测,这封信就会立刻交到明昔小姐手里。”
丁嫦压抑住怒火,“你是什么身份?明昔小姐是什么身份?你说我与梁大人有染,口说无凭,凭什么认为她就会信你!”
凌云釉把盛着凤仙花汁水的碟子往里推了推,怕丁嫦情绪一激动,就把碟子拍翻了。“我忘记告诉丁姑姑,池正死的那晚,明昔小姐曾到荒草坡找过梁大人。我如果告诉她,那晚她看我捉萤火虫的时候,梁大人正与丁姑姑在后山脚的竹屋里私会,你说,她会不会信呢?”
丁嫦愤怒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一个婢女敢这样对她说话。
一通威胁后,凌云釉变了称谓。“丁姑姑,奴婢握着这个把柄并不是想要挟你做什么,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别揪着奴婢不放,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你实在不愿放过奴婢,奴婢也不介意拖着你陪葬,玉石俱焚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站起身,退到两步开外,行了一礼,不管丁嫦那冲天的怒气,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临芳苑内一切井然有序,侍女们各顾各的事情,看到凌云釉从丁嫦房里出来哪怕好奇都憋在心里,没人敢用丁嫦来找凌云釉的不痛快。
凌云釉今日并未被安排差事,也许是丁嫦怕扑了空,有意留出她的时间。林然这会儿也得了空,本欲把脏了的衣裳拿去浣洗,端着盆子出门就碰到了从丁嫦那里回来的凌云釉。
她忙空出一只手把凌云釉拉到假山后,把她从头发丝儿打量到脚尖,“怎么样?丁姑姑有没有为难你?”
凌云釉在心底苦笑:岂止为难,这下梁子结大了。
“那肯定是为难了的,丁姑姑专程叫我过去总不能是看我最近表现好发糖给我吃。”林然是个聪明人,要勉强说什么事都没有,她定然不会相信。
林然叹了口气,“果然是为难你了,连着得罪了两个大人物,丁姑姑岂会这么轻巧就放过了你。”
凌云釉顺着她的话接,“还好晓风院的大人和明昔小姐都没有追究我的过失,否则林姐姐只能去野狼坡替我收尸了。”
林然没好气道,“知道把丁姑姑惹怒的下场,还不谨慎点,雅安她”
凌云釉注意到林然的目光瞟向了一侧,没等她转身,林然先笑着岔开话题,同她背后的人打招呼,“春琴妹妹来了?是有话要与云釉说吗?”
林然话里带刺,凌云釉听出她是刻意刁难,拍拍她的手背,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仿佛从来没有被春琴出卖过一样。“春琴姐姐找我有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琴站在假山旁边离她们还有段距离,并不上前,“那日的事并非我自愿,是丁姑姑她……对不起。”
凌云釉一下子了然,春琴同她无冤无仇,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小龃龉,也不存在任何利益纠葛,突然从背后给她一刀,想必也是受了丁嫦胁迫。
她走到春琴近前,嘴角的笑意纹丝不动,却并未传达进眼底。“春琴姐姐既非自愿,那此事就此揭过,从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好不好?”
得知凌云釉并未记恨在心,春琴背了几天的包袱终于从心头卸下,“妹妹不怪我就好,我手头还有事没做完,先走了。”
凌云釉笑着道,“好。”
春琴走出去老远,林然才愤愤不平道,“把雅安害得这么惨,你就这么原谅她了?”
凌云釉的声音如同冰原上刮来的一阵雪风,不带有一丝温度。“林姐姐,我在临芳苑已经竖了不少敌人了,所以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敌人。”
她不缺敌人,她缺得是盟友。至于原谅不原谅,凌云釉将目光放到假山上一簇簇嫩绿的苔藓上。
她永远不会原谅在背后向她捅刀的人,无论出于什么苦衷。
第十七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怎么?最近临芳苑这么忙啊,冷清成这样,人都被丁姑姑拖到野狼坡喂狼去了吗?”
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了临芳苑暂时的静谧,这道声音称不上难听,如果换掉略显刻薄的语气,倒也能和温言软语沾上边。声音的主人平时也不是这副口气,至少,在向十二银衣卫中的阳平大人撒娇的时候不是这副口气。
凌云釉和林然对视一眼,绕出假山,行了一礼,“胭脂姑娘。”
以姑娘称眼前盛气凌人的这位其实是有点儿尴尬的,胭脂曾经也是临芳苑的侍女,某天被分派到阳平的院子里伺候,本来是伺候阳平书房里那堆古董,不知怎么得就伺候到了阳平床上去,阳平无妻无妾,便将她留下来暖床。
胭脂姑娘一步登天后,仍旧挂念旧主,闲来无事就把曾经在临芳苑受过的屈辱拿来一遍一遍回味,一旦想到气不顺了,便要带着贴身的侍女来临芳苑找找碴。
胭脂不屑得看了凌云釉和林然一眼,仿佛跟她们说一句话就会拉低身份似的,“两个下贱的婢女,也配和我说话,叫徐嬷嬷出来。”
林然和凌云釉都没有表现出愠色,对胭脂那满口的装腔作势也并不在意。林然落落大方地道,“下月便是中秋夜宴,徐嬷嬷被花怜夫人叫去商量夜宴的事情了,可能还要耽误好一会儿才能回来,胭脂姑娘不如到正厅坐着等?”
和林然搭档比雅安省事得多,应付胭脂这类外强中干的货色都不需要凌云釉自己动口。
胭脂两眼一瞪,自觉被两名低贱的奴婢怠慢了,徐嬷嬷不在,这两蠢货就不知道去请管事来吗?
她狠狠剜了不懂事的林然一眼,拿手按了按金灿灿的发簪,“徐嬷嬷既然有要事,我也不便硬把她叫过来,丁嫦和卫兰呢?”
这次是凌云釉接的话,“奴婢才从丁姑姑那里出来,丁姑姑身体抱恙,现在不方便见客,至于卫姑姑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偏着头,故作疑惑地望向林然,林然自然接过话头,“临芳苑下月便要统一更换侍女衣饰,卫姑姑一早就上制衣局见陈姑姑去了。”
胭脂预想中的徐嬷嬷带领两位管事大张旗鼓迎接她的场面并未出现,等来的是两个看不懂眼色的侍女,她脸上挂不住,只好迁怒到林然和凌云釉身上,一巴掌向离她最近的凌云釉挥过去,凌云釉不肯给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货打,向后退一步躲开了胭脂的一掌。
胭脂一掌打了个空,气得从鼻子吹气,“狗奴才。”
“胭脂姑娘来了。”
凌云釉正为避开胭脂那一巴掌绞尽脑汁找说辞,先前被她气得花容失色的丁嫦整理好表情,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胭脂愤恨地剜了凌云釉一眼,“你不是说她身体抱恙在休息吗?”
没等凌云釉解释,丁嫦竟然先一步大发慈悲地为她解围,“妾身的身子确实是不大爽利,听绿柳禀报说胭脂姑娘来了,特地从床上爬起来的。胭脂姑娘难得来一趟临芳苑,徐嬷嬷和卫姑姑都不在,我若是不接待,回头徐嬷嬷该怪我怠慢了胭脂姑娘。”
胭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使了个算你识相的眼色。“我来也没别的事,前两日大人同几位同僚外出打猎,猎了些野味回来,都赏了我,那么多我哪里吃得完,便想到了我的老东家,临芳苑一大家子人,也不知道够不够分。”
她话还没说完,她身边的绿衣婢女就走上前两步,把手上的一个包袱放在地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引到包袱上,即便是裹了好几层布,包袱底部仍被血水浸透了,凌云釉和林然还没吃就觉得恶心了。
见几人都不动,胭脂意味深长地对丁嫦道,“丁姑姑不打开看看?”
这种差事不必丁嫦亲自做,她点了凌云釉出来,“你去打开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半点没犹豫,两下打开包袱,饶是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看到包袱中那一团被剐了皮的蛇尸的一刹那,还是没忍住犯了呕。
丁嫦看一眼就将目光偏开了,笑吟吟道,“妾身代临芳苑一干人谢过胭脂姑娘的好意,等会我就让厨房拿去打理,胭脂姑娘要留下来一并尝尝鲜吗?”
胭脂才不肯拿那包蛇尸来恶心自己,委婉拒绝,“阳平大人还在等我一同用饭,改日吧!”
丁嫦亲自送她到苑外,胭脂忽然转身,“对了,一定要让徐嬷嬷也尝尝,我可是专门拿来孝敬她的,你们这群人都是沾徐嬷嬷的光。”
丁嫦笑道,“妾身记住了。”
胭脂忽然冷冷哼了一声,“她从前对我不赖,这恩情我可是要牢牢记一辈子的。”
其余的人当然不会天真得认为徐嬷嬷会真的对她不赖,当时若不是突然被阳平看中,下一个人形血库就轮到她去接班了。
胭脂走后,凌云釉不敢当着众多人的面对丁嫦造次,恭敬得询问她如何处置包袱中的蛇尸,丁嫦一脸嫌恶,“扔了,说不定里面就混了几条有毒的,还真准备留来吃吗?”
自然,这差事点名指姓地落到了刚跟丁嫦撕破脸的凌云釉头上。
丁嫦特意吩咐一定要避开胭脂,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扔,千万不能扔到别人的地盘上。凌云釉想来想去也只剩了后山那片三不管地带。
处理好蛇尸,便到了用午饭的时辰,凌云釉刚巧路过雅安分派的藏书阁,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雅安一见她便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云釉,你怎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看只有她一个人出来,问道,“这么大一个藏书阁,就只让你一个人来?”
“没有没有”,雅安挥挥手,“还有另外一个姐姐,不是临芳苑的,她刚来没多久说她身体不大爽利,我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顾及到小妮子的自尊心,凌云釉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我今天没什么事可做,下午来帮你吧!”
雅安高兴极了,“里面好多书,可惜我不识字。我今天在整理的时候发现了一本佛经图册,有图有字,图我看懂了大概,但字是一个都不认识,下午云釉讲给我听好不好?”
凌云釉看着她消瘦的脸颊,笑了笑,“好。”
“要不了多久就开饭了,去晚了只能捞点菜汤喝喝,我们从秘密通道饶过去。”
藏经阁建得偏,要一板一眼地走老路至少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凌云釉与雅安长期被分到各个院子里,对整个枭阁的地形都熟悉了七七八八,所谓的秘密通道也就是藏书阁背后那条小径,可以直穿到雕花小筑外,雕花小筑过去没多远就是临芳苑,能够节省一半的路程。
路上凌云釉没忍住拿雅安一个人打扫藏书阁的事喋喋不休。
“我看那姐姐脸色有些苍白,说不定是真的病了。”雅安反驳道。
凌云釉快被这一根筋的丫头气吐血了,“不是说要努力变聪明吗?你的聪明劲儿就全用到我身上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知道那丫头根本就没在听,摇了摇她的胳膊,“那个是不是胭脂姑娘身边的人?她……她在干什么?”
觉察到雅安声音里的颤意,凌云釉回头去看,地上躺着一个女人,绿衣婢女费力得拖着她向前走,绿衣婢女和地上的人凌云釉都很眼熟,早上两人才到过临芳苑,那包被他扔到后山的蛇尸就是绿衣婢女放到临芳苑地上的。
“你们……”绿衣婢女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两个人,惊慌失措下跌倒在路旁的草丛里。
胭脂仍一动不动,凌云釉看到她的脑袋下枕着一大滩醒目的血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绿衣婢女没想过会被人撞破,绝望极了,泪水沾湿了眼睫,“我不是故意的。”
凌云釉竖起手指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绿衣婢女紧紧咬住嘴唇,听话地不再开口。
凌云釉深呼一口气,走过去挡在胭脂前面,对雅安温声哄道,“马上要开饭了,雅安先回去,帮我抢一个馒头藏起来,我稍后就来。若是别人问起,就说你没有见过我。”
雅安怔怔看了眼被凌云釉挡在身后的胭脂,虽然不确定,但还是隐隐明白凌云釉想要做什么,她心里很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固执地摇头,“我不走。”
霎时间,凌云釉肃了脸色,第一次对雅安流露出狠厉的眼神,“走,现在就走。”
雅安近乎于哀求,“云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通红的双眼令凌云釉无法招架,她收起脸上的厉色,放软语气,“雅安听话,我不会有事,你先回去。”
雅安还是杵在原地,凌云釉冲她摇摇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雅安憋着眼泪没让它掉下来,往前踏出几步后仍不舍得回头看了一眼。凌云釉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一直挡在胭脂前面,没挪动过。
直到目送雅安消失在小道尽头,凌云釉才松了口气,蹲下身探胭脂的呼吸,果然如同她所料,已经没气了。
凌云釉抬起胭脂的头,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血窟窿,血还在往外渗,抬起眼看向绿衣婢女,直截了当问,“是你杀了胭脂姑娘。”
绿衣婢女一直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胸前的布料和两边的袖口上均沾染了血污,泪水泡得双眼通红,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拿……拿簪子扎我……我疼得……疼得受不了,便推了……推了她一把,没……没想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失了神采的双眼望向胭脂的尸身,她跌跪在草丛里,捂着脸大哭。
凌云釉放缓语气,镇定中夹带着不甚明显的冷漠,“胭脂姑娘眼下正得宠,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阳平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绿衣婢女害怕到了极点,发起抖来,“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
凌云釉一手按在她肩上,视线牢牢锁住绿衣婢女那一双惊惶的眼睛,“我有个办法兴许能帮到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这次成功渡过这一劫,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除了我跟你,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答应不答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时刚过,烈日当空,墨昀房里那盆铜钱草蔫头耷脑地杵在白瓷花盆里,窗子开了半扇,屋里闷得透不过气,墨昀索性将另外半扇打开,顺手将凉掉的半壶茶倒进花盆里。
“贪狼。”
在暗中保护主人安全的影卫瞬间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主人有什么吩咐?”
墨昀放下茶壶,“好久都没看到裴云了,他近来在做什么?”
贪狼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起伏,“回禀主人,裴大人近来毒性发作频繁,云叶医女正尽力帮着压制。”
经久的舔血生涯,已经再难在墨昀脸上看出明显的情绪,而这一刻,他的眉目间显露出了少有的忧虑,“我去趟藏书阁,不必跟来。”
长期护卫左右的影卫闻后微微颔首称是,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墨昀走后,他走到书桌旁,玉白瓷缸里还装着他忘记撤走的被墨汁染黑的水,幸好他家主子在这些小事上还算得上宽容,为了毁尸灭迹,他端起瓷缸,不管窗台上刚刚被灌了半壶茶水的铜钱草是否还喝得下,将缸中的水一股脑倒进花盆里,水浸透土壤溢出底部的拖盘,将窗台浇了个透心凉。
仅次于十二银衣使下的第一杀手被突发状况惊出了一脑门的汗,抓起桌上的一叠纸去接快要流到地上的水。
看清抓得是什么后,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跟熊孩子刚闯完祸的反应如出一辙。
墨昀刚刚走出朔风堂,想起三个时辰服一次的药丸没带,折转回去,一进门看见上午练得字被自家影卫揉成一团抓在手里,花盆拖盘里的水顺着墙面流了一滩,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我的窗台是得罪了法海吗?”
贪狼哭丧着脸,从一匹面瘫的头狼变成了一只犯了错的田园犬,扑腾跪地,“主人,贪狼错了。”
只有墨昀自己知道,外人看来精明干练的影卫私下里是副什么德性,他抚着额,“摇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在”,另一名影卫应声出现,刻意抢出空隙偷偷觑了贪狼一眼,碍着主人在场,硬憋着不敢笑。
墨昀看一眼窗台,“收拾干净,看铜钱草淹死没有,没淹死就救一救。”
摇光恭敬应是,贪狼有心要弥补过失,声音不敢放得太大,“主人,这些事属下也能做,不用麻烦摇光。”
墨昀盯着他那张略显稚气的娃娃脸,为避免自己屋子再受祸害,下了死命令,“以后,我不在的时候,离我的屋子一丈远。”
朔风堂外满树的蛐蛐嚷得震天响,墨昀被吵得有些心浮气躁,“日落前,将树上的蛐蛐一只不漏的抓起来,按公母分开,遗漏一只,提头来见。”
还要按公母分开,贪狼傻眼了,“主人,您这”
太强人所难五个字被墨昀冷漠的背影拍回了肚子里。
贪狼回头见摇光已经开始收拾他留下的一地狼藉,腆着脸凑上去,“我帮你吧!”
摇光赶紧将他挡在窗台之外,“别别别,你还是去抓蛐蛐吧,我不想因为你被罚到后山去抓蛇,还得按公母分开。”
贪狼气咻咻往圆凳上一坐,“开阳跟天权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肯定是被主人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上我,剑都要钝了,日子快要淡出个鸟来。”
“贪狼,慎言。”贪狼不过是单纯的抱怨一句,没想到会惹来摇光剧烈的反应。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机警地看向四周,随后并起两指在嘴上拉了条缝。
摇光不放过他,“要是被主人听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一天跟老妈子一样教训我。”贪狼平时只服墨昀的管,这会儿耐性告罄,立马黑了脸。
好心没好报,摇光心里也是大大的不爽,“还不是怕你嘴欠儿惹祸,累及无辜,快滚去抓蛐蛐儿吧你!”
贪狼身子扭了个弯儿,撑着下巴面向摇光,八卦心蠢蠢欲动,“主人刚刚问我裴大人最近做了什么,我说裴大人毒性发作频繁,他就说他要去藏书阁,我猜他是去翻医书去了,我总觉得咱们主人对裴大人与对别人不同,诶,你说,他是不是对裴大人有歪心思啊?”
摇光觉得这家伙迟早要被他那旺盛的好奇心害死,懒得接他这茬,闷头倒掉铜钱草花盆里多余的水。
贪狼吃了闭门羹,抱怨一句“没劲”,便出门捉蛐蛐去了。
凌云釉没赶上午饭,只吃了雅安偷偷藏起来的一个馒头,饭后不能休息,两人一同前往藏书阁继续干活。
“云釉”,中途雅安一直想问中午的事,都被凌云釉岔开,听她一唤自己的名字,凌云釉就先开口打断她。
“对了,不是说对佛经有兴趣吗?是哪一本,找来我看看。”
雅安再迟钝也知道她不想谈那件事,那本佛经被她单独放在挨着门口那排书架的最下面一层,她拿给凌云釉。
凌云釉接过来随意翻翻,“我以为藏书阁里全是武功秘籍,居然还有和尚的东西,是因为杀孽造得太多,需要靠佛偈涤荡心灵吗?”
一个崇尚以杀止杀,一个以普度众生为己任,背道而驰的两种人生,怎么看都不该有交叉点。
雅安没听出她是在嘲讽,翻到没看完的那一页,“上面画了一面旗,还有三个和尚,旁边有两排字,我不识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书上画了一个老和尚,两名尚年轻的弟子站在他身旁,远处幡从风动。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凌云釉念完,雅安一脸迷糊,“什么意思啊?”
凌云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个和尚对另一个和尚说,曾有一个尼姑喜欢上一个和尚,有一天尼姑指着远处的旗幡问和尚,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和尚说都不是,是我心动。然后,他们问老和尚,到底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老和尚说都不是,心术不正看什么都会动。”
雅安目瞪口呆,“佛经上也会讲这种故事吗?”
凌云釉两下翻完,把书塞进雅安怀里,“你以为和尚都是四大皆空吗?背地里喝酒吃肉逛花楼的有的是。”
稍后,凌云釉在书架上翻出一副落灰的围棋,拉着雅安,边教边同她切磋,可惜雅安既不是合格的对手,也不是个合格的弟子,教了半天仍不得要领,凌云釉只好放弃,囫囵擦完书架,便在几个书架上找了几本书窝到角落里看。
雅安不认字,又把那本带图的佛家典故拿来翻。
凌云釉对着手上的书貌似看得目不转睛,实际上翻开这页上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对书没什么好感,只是不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痴迷,雅安又会见缝插针问起胭脂的事。
她并非不愿意告诉她,只是不想让肮脏的血液污染那双无垢的眼睛。不是谁都要像她一样,必须经历一次痛不欲生的涅槃重生才配看到光明。
现在是什么时辰凌云釉只能通过光影位置摸个大概,最近徐嬷嬷“进补”的时辰提前了,天一擦黑就会派贴身婢女过来召雅安。凌云釉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影,摸出头上的银簪,“雅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雅安从书上抬起头,感觉到颈上传来一下针扎似的刺痛,她反手去摸后颈,忽然脑子眩晕,晕了过去。
凌云釉半搂住她,把银簪插回发髻,扶着她在书架上靠稳,从书架底层与地面的空隙中摸出一个碗和一把匕首,撩开雅安的衣袖,纵横交错的刀痕残忍地撞入凌云釉的视线,比起上次看到的又多出好几条。
凌云釉深吸一口气,多看一眼都觉得呼吸不畅。拔-出匕首挑破一道伤痕的血痂,沿着伤痕的走向加深伤口,转眼,血液没过刀刃,她忙将碗移过去。
夕阳沉落一半时,有人来敲藏书阁的门。
雅安流血的伤口已被凌云釉简单包扎过,她站起身,端起半碗血朝门口走去。
莺歌是贴身伺候徐嬷嬷的侍婢,听从徐嬷嬷的命令去临芳阁寻雅安,得知人还在藏书阁没回来,知道徐嬷嬷的脾气片刻不敢耽搁就往藏书阁赶。她进阁的日子不短,知道藏书阁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镇阁人,不敢冒昧闯进去。
“莺歌姐姐”,凌云釉主动拉开门。
莺歌盈盈一笑,“我奉徐嬷嬷之命,来寻雅安,她在吗?”
莺歌贴身服侍了徐嬷嬷很多年,却并没有因为是个高人一等的丫鬟就显得弯酸刻薄不近人情,相反,她待人温和守礼,在临芳阁内人缘极好,凌云釉对她印象也还算不错。
凌云釉回头望向屋内,额头微微皱紧,别进几丝担忧,“雅安她近来经常感觉身体不适,刚刚整理书架的时候,忽然晕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
莺歌面上的笑意淡了些,瞥到凌云釉端着的碗,“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凌云釉反应过来,“雅安最近几日总会无缘无故晕倒,下午她感觉不舒服,提前嘱咐我若是她又不小心晕过去,就让我接半碗血给徐嬷嬷送去,听说徐嬷嬷饿着的时候脾气不好,能不能劳烦姐姐”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线不如最初平顺,显得十分胆怯。莺歌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不过有半碗血交差,她也不介意替她跑这一趟。
没忘夸奖雅安的懂事,“难为雅安姑娘身体不好还惦记着徐嬷嬷的口粮,我会向徐嬷嬷禀明雅安姑娘的难处,放心吧!”
“多谢……多谢莺歌姐姐。”凌云釉仿佛为逃过一难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神飘忽不定,又不敢在莺歌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压着急速掉落的一口气,不让它松得太快。
这幅神情落在莺歌眼里,就是在为不必亲自面见徐嬷嬷而暗自狂喜,她什么也没再说,接过徐嬷嬷的“补药”,回去了。
莺歌一转身,凌云釉方才因为紧张而没边乱跑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一把匕首,方才她用这把匕首在雅安身上取了半碗血,在她的计划里,再过不久,徐嬷嬷就会因为这半碗血自掘坟墓。
雅安一时半会醒不来,送走莺歌后,凌云釉拿起她方才取的书按着记忆一本一本放回原位。她记忆力绝佳,并非天生,一个人想要由懦弱变强,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自保,就只能通过一些手段让自己懂得更多。
还剩下一本,是雅安早上藏起来的那本佛家典故,凌云釉不知道她是从哪个书架拿的,而藏书阁又实在太过宽敞,细数下来大概有几十排书架,找起来十分费力。
凌云釉只好一排一排找过去,穿过重重书架走到最里侧,凌云釉被靠着书架看书的男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书没拿稳从手上掉落。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为什么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眼前这个人,凌云釉总共见过不超过五面,可他给她的压力,丁嫦加上一个徐嬷嬷都不一定抵得上。
她走上前,在离他三步远处站定,端方行一礼,“大人。”
墨昀合上医书,抬起头,今日他换了一身蓼蓝长衫,姿态看起来更加悠闲,身上的肃杀之气也减去不少,“我过来查一些药理,你忙你的。”
凌云釉抱着书,刻意忽略他的疏离,“奴婢已经忙完了,就差手里这本佛家典故没有放回书架上。”
墨昀指尖点到手肘近旁过去的第八本书,抽出来,“前面六册书都精准无误地放回了原处,这本为什么不行?”
凌云釉死死捏住书的边缘,默默回想方才有没有和雅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也不敢愣上太久,于是一心二用,一边想一边回话,“这本是奴婢的同伴早上拿的,早上我没在旁边看着,所以不知道这本书的位置。”
墨昀也学着她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道,“雨过脚云婪屋垂,夕阳孤婺照飞时。”
他无端念一句诗,凌云釉直觉是和手上的这本书相关,“奴婢愚钝,请大人示下,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墨昀却答非所问,“太阳马上就落山了,你大概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把书放回原位。”
他的目光从手里的书上移开,落到凌云釉脸上,“太阳落山之时就是守阁人打坐之时,到时,整个藏书阁的门会全部关上,直到明天天亮时才会重新打开。”
凌云釉一听就慌了,手上这本书爱放哪儿放哪儿,她可不想被关在藏书阁里喂书虫,当下就想直接把书塞进面前这排书架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位置不对。”突然插进来的吼声浑厚如钟,凌云釉被吓了一跳,阁内的光线又暗下去一分。
凌云釉无措地看一眼墨昀,那人已经把视线放回书上去了,摆出一副彻夜温书的架势。
刚刚他说的是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把书放回原位,她试探着问,“不放回原位便不能走吗?”
墨昀翻了一页书,“那假和尚脾气不大好,特殊癖好也多,尤其见不得人乱拿乱放,今天兴许是因为便秘心情不好,脾气比平时好像还要大一点,所以,你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放不回去,不仅会被关小黑屋,可能……”
“你丫才便秘。”浑厚如钟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藏书阁,把凌云釉震得一阵心悸,却始终听声不见人。
墨昀眼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话说了一大半就不继续接了。凌云釉也懒得追问,她得赶紧找出这本书所在的位置。
对了,这位大人刚刚念了一句诗,她默默跟着念了一遍。“雨过脚云婪屋垂,夕阳孤婺照飞时。”
她往前迈出几步,转到书架侧面,她懂玉,却不懂木头,书架看起来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因为质地不错,只是她叫不出材质。
闻到书架上有淡淡的沉香味,凌云釉对着书架仔细看起来。侧面均刻了字,为了方便查阅,每排书架都刻了对应的名字,却并非是普通人家常用的壹贰叁肆。
玉白、天青、妃红、苍绿……她连看了四排,每排书架都是以颜色命名的。
她停下脚步,在心底默默解着墨昀透给她的那句诗:“雨过脚云婪屋垂,夕阳孤婺照飞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诗描述的是一只宝石红釉碗,景德镇的釉里红瓷,对应的颜色是……釉里红。
光线越来越暗淡,凌云釉俨然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念着“釉里红”,挨排挨排得找。没有注意到,墨昀听她嘴里念叨的词后,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这藏书阁内的书架实在是太多了,她差点跑断了腿,才在阁尽头找到了釉里红,第五层上果然有个空位,凌云釉忙把书塞进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背后光线一暗,门没有人推动,却在向内缓缓闭合。
凌云釉边追过去边喊,“别别别,我已经塞回原位了,别……别关。”
她的喊声不及守阁人一半大声,藏在暗处的守阁人不痛不痒地挖了挖耳朵,闭眼开始打坐。凌云釉被合上的门撞到了鼻子,疼得倒吸口气,捂着鼻子退后。
她还抱着门没关死的希冀,可惜无论是拽是踢是推,那门仍纹丝不动。
凌云釉寄希望于墨昀,她不信那人会在这儿待一晚上。
“大人”,这一声不像刚刚那么拘谨,甚至带了点狗腿的谄媚。“天都要黑了,大人如果不急着走,奴婢就帮你掌灯吧!”
墨昀闻后八方不动,完全不理会她的狗腿子。“你可以拿天蚕佩来换。”
凌云釉记起她和墨昀的约定,心想,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儿,大不了在这儿睡一晚上。
“大人误会了,有机会伺候大人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去找找有没有照明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靠墙的方桌上找到一盏灯笼,旁边还放了配套的火折,凌云釉本来只是来走个过场,没打算真找,直接略过,走了半圈回到墨昀身边,“大人,奴婢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看到火烛,光线太暗容易伤眼,不如明天再看,或者把书借回去看?”
“不借”,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狮子吼又响起来,吼得地都震了一震。墨昀稳如泰山,翻了一页书,倒把凌云釉吓了一跳。“他不是在打坐吗?”
墨昀冷笑一声,“假和尚。”
从背后摸出一盏宫灯,“方桌上有火折,烦劳姑娘点个灯。”
见他准备这么充分,凌云釉只好不情不愿接过宫灯,把灯拿过去以后,墨昀便再不理她了,凌云釉点亮方桌上的灯笼,提着灯笼在藏书阁中转了一圈,里侧有大大的三扇窗,和门一样闭得死紧,凌云釉没有找到其他的出路,泄气得坐回雅安身边,摆弄着围棋。
雅安昏迷不醒,她只能自己跟自己下,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下了一两局便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至中天。
雅安没有醒转的迹象,昏迷中反而不会做噩梦,凌云釉就没去扰她。
莹润的月光从门扇中漏进来,凌云釉抱着围棋呆呆得仰望着门头,月光淋了她一身。她的影子打在地上,很快,就被身后斜过来的另外一抹长影覆盖住。
凌云釉抱着围棋转身,敛去了全部的落寞,换上一副笑脸,“大人要走了?”
墨昀手里空空,那盏宫灯不知被他扔去了哪里,他低头看了眼凌云釉抱着的围棋,“会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诗词歌赋凌云釉都是被逼着学的,唯有围棋,是她觉出了其中的趣味,心甘情愿学的,只可惜她没有太多时间花在这上面,也没有人能偶尔同她下。
凌云釉自发理解为他想同自己切磋两局,把围棋摆在地上,盘腿而坐,将白棋拖到自己这方,“我喜欢执白棋,大人不要见怪。”
墨昀自是不会为这点小事同她见怪,学她的样子盘腿坐在对面,向她客气得一摆手,“白子先行。”
凌云釉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墨昀跟着落一子,摸不准墨昀的棋路,凌云釉最先几子都不急着进攻,以防守为主。
下了一会儿,棋盘上白子和黑子看起来分布均匀,仿佛白子还要多上几枚,略压黑子一头。
凌云釉松了警惕,落下一子,提了对方三枚死子,这一刻开始转守为攻。
接下来,她步步杀招,黑子一味死守,守了左边便顾不上右边,看起来十分费力,她心里有些得意,把得意封在眼睛里,强忍着不要露得太明显。人一得意就容易飘,一飘就容易大意失荆州。
墨昀一颗黑子落下时,她眼里的得意如潮水般退去,那一颗黑棋的位置太巧妙了,转瞬就把她的一小片白棋围成了死棋。
墨昀仿如天助,每落一子,都能吃掉她成为死棋的白棋,在她还在为这局必赢而沾沾自喜时,墨昀已经暗中扭转了局势。
凌云釉捻着白子,不急着落下,开始细思墨昀的棋路,刚开始她步步紧逼,他守得左支右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在她遛着他行棋时,他表面上被遛得团团转,实际上在她的阵地周围都布了陷阱,看似她占尽先机,实际上是他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封了她的后路。
她又开始换攻为守,黑子却在这种时候丧心病狂地开始赶尽杀绝,她严防死守,仍被打得溃不成军,很快就失了阵地,半壁江山在黑棋的步步紧逼中沦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败局已定,凌云釉在心里叹:好重的心机呐!
这句话换到嘴上就成了溜须拍马,“大人棋艺高超,奴婢这三瓜两枣还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真恨不能找块豆腐来撞了。”
后面这句倒是真心话,她咬着唇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想起一句话——痛打落水狗。到了后来,墨昀可是半点没留情,说是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也不为过。
真是屈辱。
墨昀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得意,她于他来说,还称不上对手。“天晚了,豆腐不好找,明天去临芳苑的厨房看看吧!”
“我……”凌云釉想骂又不敢开口,我了半天没我出名堂。找补一句,“豆腐贵,临芳苑的奴婢都吃不起豆腐。”
墨昀非常体恤她的难处,“这不要紧,一块豆腐,再贵能贵得过天蚕佩?明天一早我便派人给姑娘送来。”
那意思是天蚕佩我都送得起,一块豆腐,哪还在话下。
“你……”你们朔风堂的人都是喝毒药长大的吗?“奴婢多谢大人好意。”
“好意”,似乎是觉得这个词用得太妙,墨昀竟然好心情地笑了笑,“姑娘方才本来有两处扭转危局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难得遇上肯点拨她棋技的高手,洗耳恭听。
墨昀指着棋盘上的一处,“第一处是这里,若是你肯早点弃掉这两枚棋,至少你这一带还能守住。棋局也好,战场上的博弈也好,有的棋子是注定要被牺牲的,该放弃时不能犹豫。舍不得弃,它便会从棋子沦落成棋手的弱点。”
凌云釉的脸色蓦然凝重起来。
“第二处是这里,你急于吃掉我的棋,却被我破了你大后方的防守。”
他缓缓抬起眼,“操之过急,被对手借机钻了空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凌云釉的手指抠紧裙摆,月光披在背上,一阵寒凉。
墨昀站起来一掌破门而出,门板被他掌风卸掉半块,这回,狮子吼伴着几丝气急败坏,“墨昀,我操-你祖宗,你赔老子的门。”
凌云釉没有被惊到,对墨昀的背影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指点,只是雅安她……从来就不是奴婢的弱点。”
墨昀脚步顿了顿,没再回头,背影融进夜色里,带着一身月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枭阁西边的荷塘中央架起一座晓风归月亭,四面用透明的纱帐围了,荷风过处,纱帐随风翻飞,此起彼伏的蛙鸣声被风送过来,夹杂着脆耳银铃声。
“添酒。”袅袅荷香钻进纱帐,裹袭住横斜于美人榻上的明昔,水红纱衣的裙摆太长,一段落到了地上,沾染上流落人间的朦胧月色。她今晚照样没有穿鞋,玉足上似被渡了一层莹润珠光。
梁阿将空掉的酒壶放到圆桌上,温言劝道,“你已经喝掉了整整一壶,多饮伤身,别喝了。”
晚风吹不散三伏天的热意,薄汗贴着明昔的两鬓,落到颈间的发丝凝成一缕,弯出一道弧度。
明昔慵懒地半坐起身,把碧玉酒杯支到梁阿眼前,“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我这还没醉呢?”
梁阿一抬眼,对上她暗含深意的目光。
明昔翘起嘴角,微微加重了语气,“倒酒。”
梁阿不再忤逆她的意思,站起身,“酒壶已经空了,我回去拿。”
明昔注视着他的背影离去,等人走出纱帐,脸上的媚态尽数褪去,薄唇抿成一线,手指扣紧碧玉酒杯,重重往地上摔去。
梁阿听到摔杯的声响,后背绷直,眼里压抑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终是没有转身,连一丝停顿都不曾有。
阳平远远就望见了亭内那一袭红衣,脑海里不由划过明昔娇俏灵动的模样,徐飞白和秦州同时被朔风堂派出去,他敏锐觉察到这其中似乎哪里不对,正准备去找烟雨堂堂主白晋商量,远远望见这一幕,脑海都被水红的纱衣占尽了,一下子想不起来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鬼使神差地往晓风归月亭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接晓风归月亭的双曲拱桥刚走了一半,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梁阿。梁阿同他见礼,“阳大人。”
看到梁阿就会下意识想起他与明昔的关系,阳平心中翻起嫉恨,不过他掩饰得好,没有露出端倪。“明昔在亭子里?”
梁阿:“是。”
阳平的目光紧紧锁住梁阿的脸,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经意间显露出刚正之气,与整个枭阁格格不入。
妓子!
阳平在心底冷冷骂了一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去内心的不甘。
“既然明昔还在亭子里,你不好好伺候,这时候要上哪儿去?”
梁阿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答,“去给小姐拿酒。”
阳平:“不用拿了,我有要事要与明昔单独商量,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伺候。”
阳平是殿前十二银衣使之一,身份摆在这儿,换成其他伺候的人即便知道可能会惹怒明昔,也会乖乖听命,但梁阿完全不买阳大人的账,“梁阿只有一个主人,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所以,恕难从命。”
不等阳平发火,梁阿再行一礼,转身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阳平崩紧脸颊,握紧的手背上冒起青筋,梁阿感受到背后的杀气,冷冷道,“梁阿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若因为我一条贱命让阳大人与明昔小姐反目成仇,就得不偿失了。”
若论品级,十二银衣使高七幽若一阶,但明昔深得白晋青睐,阳平暂时还不敢在明面上与她为难,只能咽下这口气。
天边聚起黑云,仿佛是要下雨了。
明昔撑着头,荷塘里的蛙叫得越发放肆,一团火压在心口,她抬手用力往空中一拂,瞬息间荷塘里溅起三道水柱,三两只被明昔怒火牵连的蛙蹬直两条腿,顺着水柱冲天而起,蛙声卡在嘴里还没等出口就被吓回了肚子里。
阳平站在纱帐外,看了荷塘两眼,目光转回纱帐的缝隙间,并没有立马走进去。“明昔妹妹心情不好?”
明昔撤回手,看都没看声音的来处,“来了个不想看到的人,心情哪里会好?”
阳平压下心头的怒气,强扯出一抹笑容,“不识时务的人已经被打发走了,明昔妹妹一人饮酒寂寞,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成为明昔妹妹的入幕之宾,陪着说说话?”
明昔低低笑了两声,“入幕之宾。”
她侧过身面向外面,脚腕上系着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起来,她对着阳平站的方向勾了勾指头,“你进来。”
阳平心中划过隐秘的狂喜,不想被明昔瞧出自己的急切,他站在纱帐外,先理了理衣冠,才推帐入内。
明昔撑着头,双腿交叠曲起,薄薄一层水红纱衣下,窈窕身段若隐若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阳平还站在纱帐旁,她挑起秀眉,声音酥软,“过来。”
阳平往前踏了两步,在离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处就不再上前。他和明昔认识三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娇态,整个人钉在原地,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明昔拢起长发甩到一侧,半撑起身子,在美人榻上拍了拍,“愣着干什么?我叫你过来。”
“小姐,酒拿来了。”
帐内两人的目光都被这道声音吸引过去,酒窖往返晓风归月亭大概要花上两盏茶的时间,梁阿生生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明昔没理他,目光转回阳平身上,“过来。”
梁阿的突然出现刺激到了阳平,他不打算再装君子,听从明昔的意思走到榻旁。
明昔坐直身子,凑近他的耳畔,轻轻说,“做我的入幕之宾,凭你也配?”
阳平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羞辱过了,滚滚怒气席卷他的眼底深处,进而扩散到周身,从牙缝里泄出一句,“不过是仗着堂主宠你。”
明昔拉开与他的距离,盈盈一笑,“对啊!就是仗着堂主宠我,你能拿我怎么样?滚出去。”
阳平额角青筋毕现,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将怒气压下去,广袖一挥,转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躺回榻里,梁阿面无表情地端着酒壶走进去,不等明昔吩咐便越过一地碎渣,重新拿了个酒杯替她斟了一满杯酒。
明昔伸手去接,梁阿却避开了她的手,坐到榻旁,“我亲自喂小姐喝。”
“不……咳咳咳……”明昔本想拒绝,却不敌他的手快,说是亲自喂她,动作里却含了一股狠意,不由分得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一满杯酒灌进她嘴里。
新拿的这壶不是温和的桃花酿,而是度数极高的烈酒,酒液甫一入口明昔就被浓烈的酒气冲了一鼻子。
她狠狠拂开梁阿的手,捂住胸口咳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外衫滑下一侧香肩,明昔衣衫不整地指着梁阿骂,“谁给你的胆子!”
梁阿坦然与她对视,目光丝毫不退避,“小姐若是嫌梁阿伺候不周,你的新宠还在帐外候着,你可以叫他进来伺候。”
明昔只带了梁阿一个人来,她那唯唯诺诺的新宠没有她的命令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过来。
明昔克制不住心底的恼怒,瞪大眼睛,“你叫他过来的?”
梁阿只是看着她,不答。
明昔把落到手肘的外衫拉回肩上,慢慢笑起来,“好!很好!你叫他进来,然后站到帐外候着,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梁阿落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不想承认心口烧起来的是因她而起的愤怒,他需要冷静一下,接连倒了两杯烈酒灌进喉咙,梗在喉间的那团火才渐渐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冷笑一声,唤新宠的名字,“明陵。”
她已经记不起明陵本来的名字,与梁阿不欢而散那一天,这位一见她发火就抖个不停的男宠,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对她说“梁大人心里有小姐”,那是她第一次拿正眼看他。等气平了,她问起他的名字,他说他是孤儿,没有姓氏,名字是收养他的乞丐乱叫的。
看着他,不知怎么明昔就起了恻隐之心,他没有姓,她便让她随了自己的姓,并为他起名“明陵”。
明陵跪在纱帐外,低声回,“明陵在。”
即便在明昔身边待了一阵子,但明陵还是没有学会怎样去讨明昔欢心,他从不主动讨好明昔,每次都是明昔有吩咐了,他才会去到明昔身边。
明昔召他的次数不多,所以大多时候,明陵都像一抹淡之又淡的影子,叫人轻易就忽略了他的存在。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梁阿再难忽略这个人,也再难忽略他的名字。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完,却不咽下,走到明昔身边,一手紧紧锁住她的身子,一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口中含着的酒强行喂进明昔嘴里。
明昔刚刚才缓过来,又被这口酒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阳平回到自己寝院,一掌将上来迎他的侍卫拍出两米远,“胭脂。”
换平常,不等他传唤,新收的那名婢女就会如菟丝花一般缠上来。
贴身服侍胭脂的婢女兰枝从屋内出来,扑通跪在阳平身前,“胭脂……胭脂姑娘还……还没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回来?”阳平再难压制心里的火,一脚将兰枝踹翻在地。“她去哪儿了?”
兰枝连忙爬起来,跪回原处,“姑娘……上午……去临芳苑找……找徐嬷嬷。”
兰枝抖成了一把筛子,一句话抖半天才抖完,阳平失了耐性,“话都不会说了,还留着舌头做什么?”
兰枝一听吓得肝胆欲裂,重重磕了一个头,“奴婢会说,求大人饶命。”
不等阳平再开口,兰枝抢在他前面,害怕到了极点被吓得只剩了一线的勇气忽然间疯涨,接下来的一番话竟然一个磕巴都没有打。“姑娘上午去临芳苑找徐嬷嬷,说是要把大人打来的蛇送给嬷嬷补身子,嬷嬷不在,姑娘把一包蛇尸交给了丁姑姑后就回来了。姑娘去过临芳苑好几次都没见着徐嬷嬷,姑娘说定是徐嬷嬷躲着她,下午大人不在,姑娘就说直接去徐嬷嬷住的庭芳院找她,本来是带着奴婢的,后来姑娘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大人送给她的玉手镯摔碎了,姑娘说是奴婢没有扶好她,生了好大的气,就叫奴婢跪在石道上赎过,她一个人去了,哪知道到了晚上都没回来。奴婢担心姑娘没人伺候,就擅自回了院子,没见着姑娘的影,问其他人,都说没见着姑娘,奴婢这才急了,连忙跑到庭芳苑去寻,徐嬷嬷说姑娘没到她那里去,可是奴婢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姑娘的人。奴婢猜……猜……”
阳平不耐烦道,“猜什么?”
兰枝紧张地抿了抿唇,继续说下去,“徐嬷嬷是姑娘的旧主,姑娘总说她在临芳苑时当婢女时,在徐嬷嬷手上吃了许多苦头,姑娘现在极得大人宠爱,若是哪句话说过了惹怒了徐嬷嬷,徐嬷嬷万一将她扣在临芳苑……”
兰枝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一句便不敢再说下去。
“管着一个临芳苑就把自己当主子了”,阳平眼中闪过危险的光,叫来暗卫,阴恻恻道,“你亲自跑一趟临芳苑,给那老奴说,胭脂去了一趟临芳苑就见不着人了,大人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只得管她们临芳苑要人,若是给不出来,就只好拿她的命来平我的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阳平的暗卫话不多,做事利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赶回来回话,将徐嬷嬷的话全须全尾地背了一遍。
阳平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听完回话并没有立刻发怒,心里却有汹涌的杀意在泛滥。“不过是得花怜夫人爱重的一条狗,我去会会她。”
徐嬷嬷今夜亦是狂躁难安,服下莺歌端回来的半碗血后骨子里的气性也没能得到压制,莺歌过来收碗,方才的事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嬷嬷,万一阳大人揪着不放……”
徐嬷嬷特意理好衣衫,让它们如平时一样一丝不苟,手肘撑在圆桌上,正对着大敞开的门,“他当然会揪着不放,嬷嬷我不是在等着了吗?胭脂那小贱-人,天生贱骨,若早点丢去喂狼,也不至于给我惹这么多事。”
莺歌伺候徐嬷嬷许久,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她心下有数,“说起来,当年她打碎了花怜夫人的一个琉璃盏,还是嬷嬷开口求的情,才保全了她一条贱命,如今那贱蹄子不仅不知感恩,还反咬嬷嬷一口,当真是可恨。”
她本只是为顺徐嬷嬷的意才说了这番话,这会儿却真对胭脂多出一缕恨意来。
“嬷嬷,阳大人来了。”门外忽然有侍女通报。
徐嬷嬷毫无畏惧之色,在莺歌的搀扶下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院外,对上不知喜怒的阳平,她如往常一般笑起来,“怎好意思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
徐嬷嬷是入阁三十年以上的老人,虽然只掌管着一个临芳苑,但阁主念她资历老,面上也都敬着三分,何况她最近还攀上了正得宠的花怜夫人。阳平虽然打心底里看不起她,但他素来谨慎,没有一个过得去的由头,他暂时不会动手。
阳平微微一笑,颇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晚和堂主商议事情,回去得晚,哪知道胭脂比我更晚,这时候了都还不见人,叫人来问,傍晚的时候去了临芳苑,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临芳苑总不是个吃人的地方,人一来就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徐嬷嬷张口要辩,阳平没给她机会,“胭脂平时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知分寸,若是惹怒了嬷嬷,嬷嬷算在我头上,千万别同她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我先同嬷嬷陪个罪,还请嬷嬷把人还给我,阳平不胜感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嬷嬷被这一番暗中带刺的话激得有点恼,冷笑一声,“老身已经回了大人的暗卫,今日从没见过胭脂,更不知道拿什么还给大人。”
阳平身后一个暗卫拔剑出鞘,剑尖指着徐嬷嬷,“一个奴才,也敢和阳大人这般说话。”
徐嬷嬷不仅没露出惧色,反而迎向剑尖,“老身虽没有大人帮着阁主开疆拓土的功劳,但这么多年,掌管着临芳苑,大人们的衣食住行都需老身操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没有证据,诬陷老身擅自扣留了胭脂姑娘,老身一把老骨头,不能也不敢同大人动手,但死得不明不白,老身死不瞑目。”
“把剑收回去,岂能对徐嬷嬷放肆!”阳平怒斥一声,暗卫愤愤不平得回头看向主人,捕捉到阳平眼中的一道冷芒,收回剑,低头站回阳平身后。
远处一道人影穿过浓稠夜色,转瞬来到阳平身前,单膝跪地,“大人,胭脂姑娘找到了。”
徐嬷嬷脸上立刻露出洗脱冤屈的得色。
阳平问道,“人呢?”
暗卫有片刻犹豫,很快又道,“人已经死了,还被人放干了血。”
徐嬷嬷脸上的得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血色跟着褪尽,檐下两盏宫灯照着,暖黄的光线并没有使她苍白的脸变得柔软下来,僵硬的面部肌肉立成一面屏障罩着她濒临崩溃的真实情绪。
她差点就要站不稳,莺歌适时扶了她一把。
之前一直没发声的兰枝,一听自家姑娘人已经不在了,扑腾跪倒在阳平脚下,眼里淌出两行眼泪,“姑娘曾说她在临芳苑时,徐嬷嬷的血奴还是阿央,等阿央一死,就轮到姑娘来接替阿央的位置,要不是得阳大人青睐,可能早就被徐嬷嬷吸干血而死了。姑娘每想到差点成了血奴就气不过,今天下午也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旧事,气性上头,说要来找徐嬷嬷不痛快,结果……就没能回来。求大人为姑娘做主。”
兰枝重重叩首,额头上叩出了血痕,外人看来,若非情真意切,哪个当奴婢的甘愿冒着得罪徐嬷嬷的风险,只为帮主子求个公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嬷嬷面上的镇静尽数崩塌,胸中血气如同地狱烈焰燃烧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气得浑身发抖,再控制不住奔腾的怒火,一下甩开莺歌的手,扑过来一巴掌扇到兰枝脸上,“贱人,老身与你多大仇多大怨,你要这般陷害老身?”
兰枝不敢再说话,捂住脸嘤嘤哭个不停。
只是一个婢女被打,但这耳光却似扇在阳平面上一样,他倒还稳得住,只是接下来的话语里藏着说不出的危险。“我的人是在你临芳苑丢的,眼下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了,当着我的面替我教训我院里的奴婢,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
莺歌被这场面震得动弹不得,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嬷嬷统领临芳苑三十年,靠得不仅仅是花怜夫人的恩宠,更是她进退有度的分寸感。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出手呢?
徐嬷嬷猛得站起身,她刚刚那一下致使她的发髻变得有些凌乱,但她浑然不觉,胸腔里的血气眼下却似烧到了眼底,浑浊的眼白上笼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莺歌看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腰上,知道那里藏着什么,顾不得徐嬷嬷今晚的反常,冲上去挡在徐嬷嬷身前,一手向后反过去捏住了徐嬷嬷的手腕。
因为她挡在前面,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借着身形掩藏的动作。
“大人”,暗卫将配剑拔出两寸,询问阳平的意见。
阳平竖起两指制止他,暗卫便把剑推了回去。
觉察到徐嬷嬷的气力有所减弱,莺歌微微放下心,对着阳平行了一礼,“大人,嬷嬷并非故意与大人为难。”
她侧头看一眼兰枝,“上午时胭脂姑娘确实带着兰枝来过临芳苑,只是送东西过来,丁姑姑邀请她进去坐坐,姑娘说要回去陪大人用午饭便没有留下,她走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了,大人可以一一叫来询问。此后,胭脂姑娘便再没来过,奴婢一直侍奉嬷嬷左右,也并没有见过胭脂姑娘,又何来杀人之说?何况,嬷嬷她也没有非要杀姑娘的理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枝听后,阵脚大乱,孱弱的身躯隐隐发起抖来,但在瞬间,她记起那个婢女的话,不能就这样被莺歌问住,若是不找话顶过去,阳平大人下令彻查,她就真的完了。
兰枝抬起头来,拿袖子在红肿的眼睛上揩了一把,“我下午来时有问过嬷嬷院里的婢女,那时莺歌姐姐还不在院子里,那姐姐说嬷嬷血瘾犯了,正急着找她的血奴,也许正好姑娘过去撞见了,把嬷嬷惹怒了,嬷嬷本来就……说不定就把姑娘当……”
那会儿并没有寻回雅安,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莺歌头冒冷汗,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她回头不安得看向徐嬷嬷,低声唤,“嬷嬷。”
徐嬷嬷微微抽搐起来,心里的那团血气烧得太烈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精神也渐渐颓靡下去,脑海里忽然冒出一重接一重的幻象。
阳平抓住了这个间隙,冷笑,“嬷嬷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好,是今晚没喝上血,犯瘾了?”
莺歌心里的不安扩散得越来越快,她看着徐嬷嬷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剧烈抖动,从她嘴里传来左右磨牙的声响。她心慌了,扶着徐嬷嬷,连声唤着。
阳平大概猜到了什么,把矛头转向莺歌,“那个血奴后来找来了吗?”
徐嬷嬷的反常放大了莺歌的不安,而阳平的追问如同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绷紧的心弦。
她尚来不及做出反应,阳平就派一名暗卫去临芳苑请雅安了。
雅安才醒过来没多久,来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没等她走近,院里的几道目光纷纷射过来,如芒在背。
她跪下对阳平和徐嬷嬷行礼,莺歌想在阳平开口前出声,从阳平指尖飞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扎进莺歌的哑穴,她徒劳张口,始终发不出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刻,莺歌明白了,无论她们怎样辩解,这位大人都不会放过徐嬷嬷了。他对徐嬷嬷起了杀心,之所以在这里耗,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正当的杀人理由。
阳平转头问雅安,“我听说傍晚徐嬷嬷身前的大丫头去寻你,你见着她了吗?”
雅安心中隐隐不安,不知道阳平是何意,硬着头皮回答,“回大人,奴婢今日被分到洒扫藏书阁的差事,都怪奴婢不争气,近来时不时身体就会不爽利,莺歌姐姐来寻奴婢时,奴婢在藏书阁里晕倒了,并未前去伺候。”
阳平的目光一瞬间变了,从他微微泛黄的眼珠深处升起阴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凭他的身份,杀一个老奴是不需要找到确凿证据的,一些模棱两可的罪名就已经够了,他要得不过是一个过得去的名头。
阴云遮挡了天光,厚重得朝大地压了下来,空气中还泛着雨后的黏湿。
真是个气氛绝佳的杀人夜啊!
他向着徐嬷嬷走去,“整个枭阁中谁不知道你徐嬷嬷的特殊嗜好,但枭阁本也不是名门正派,阁主不说,花怜夫人不说,我们这些人自然更不好说,只当没看到,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人头上。”
眼前的幻象由两个变成更多,都是曾被她吸过血最终死在她手上的婢女,她们不断向她走来,眼里浮着驱不散的怨毒。
徐嬷嬷突然狠狠挣脱莺歌的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发狂般地冲向阳平,“贱人,一个二个都想要老身的命,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阳平冷冷一笑,手背一翻,暗卫腰间的剑飞出剑鞘,落入他手里,雪亮的剑光一闪,鲜血飞溅而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云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凌云釉藏东西的手一抖,她改了主意,将剩下半包药粉撒进了水池。
把包药粉的纸收进掌心,她收拾好表情,转过身,对着林然笑笑,“我早上被丁姑姑叫过去时,有两句话说重了,这会儿心里有些不安,林姐姐,你说姑姑她会不会秋后算账,变着法子收拾我?”
林然叹了口气,“这我不敢说,你日后千万得小心,不要再被姑姑抓到错处,你只要不犯错,姑姑便没有理由杀你。”
凌云釉心道:她要杀我的理由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
从她面上的反应来看,她还是很不安,林然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担心也无济于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云釉感激地点点头。
“哦!对了,雅安刚才被阳平大人的暗卫叫到徐嬷嬷的院子里去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云釉攥紧了掌心的纸团,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是因为雅安晚上晕倒了没去嬷嬷院里吗?那又为什么是阳平大人的暗卫来传雅安。”
林然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也不知情,“你与雅安最近都是怎么回事,总是惹上一些不能惹的人。”
此刻的雅安还不知道有人在担心她,她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委顿在地的徐嬷嬷,一丝解脱的狂喜盖过了她的恐惧,心里有个声音再问:我解脱了吗?
莺歌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扑过去扶起徐嬷嬷,拿手按住她颈上的血线,她的手比那道线宽,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衣袖。
阳平把剑甩回剑鞘,看了一出主仆情深的戏,他的眼里仍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容。“刺杀十二银衣使,你们临芳苑是想反出枭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和卫兰接到侍女暗中报信,匆匆赶过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幕。徐嬷嬷已死,再没人顶在她们头上了,这个罪名扣下来,她们都得跟着陪葬。
丁嫦跪下求情,“大人息怒,临芳苑依靠枭阁而活,哪里敢有反心。奴家不知嬷嬷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一定知道自己不会是大人的对手,对大人出手是自寻死路,其中定有误会。”
阳平的目的已经达到,残留在徐嬷嬷眼里的死不瞑目增添了他的快意,从明昔那里受到的屈辱都仿佛被那双眼睛冲淡了。
“误会”,他用暗卫递过来的手巾擦完手后直接甩到了丁嫦脸上,“那丁姑姑倒是说说,我是哪里误会她了?”
卫兰见丁嫦被问得不吱声了,赶紧接口,“个中误会临芳苑一定全力彻查,大人给我们三天时间,奴家和丁姑姑一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阳平微微冷笑,他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这个交代可要可不要。这一刻,他再次领略到了强权至上的优越感,他清晰得知道,便是这件事传进了堂主和阁主耳里,也顶多换来两句不痛不痒的驳斥。
他脸上的阴郁一化去,整个人便显得平和起来,“三天后,我在听竹院等候两位姑姑的”,他刻意停顿一下,注意到丁嫦和卫兰的肩膀微动,他满意地笑了,放轻语气,吐出最后两个字,“交代。”
墨昀坐在桌前,桌上立着用骰子累起的一座小山,他捏着一把木镊子夹起盘子里的一颗骰子轻轻放在“山顶”上,这座小山并不坚固,只需要一股气流就能令它崩塌。
他继续去夹另一颗骰子,摇光见他声色不动,继续往下说,“阳大人本来准备去烟雨堂,中途见到明昔小姐在晓风归月亭饮酒,便跟过去了,从帷帐出来时阳大人脸色不好。”
裴云眼中隐有笑意,“十二银衣使之下,大概也只有小明昔敢动不动给他脸色看了。”
墨昀看起来对这并不感兴趣,摇光接着把临芳苑里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墨昀的目光终于动了动,“你刚才说,徐嬷嬷突然狂性大发,像是得了癔症一样?”
摇光点点头,“是,一直大喊着有人要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云忽然开口,“之前好好的,突然得癔症,说不过去。”
墨昀把镊子扔进盘子里,“不是癔症,应该是中了迷幻散。”
裴云有些好奇,墨昀并不是个热心的人,要换作平时,他肯定会分更多心思在阳平去找白晋的动机上。“你好像对徐嬷嬷的死很上心。”
墨昀摇摇头,方才听到两声惊雷,这会屋里更闷了,他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了一点儿,视线落到模糊的远山轮廓上。“蚍蜉总是不缺撼动大树的勇气,但一只两只是撼动不了大树的。可就是这么有意思,大树不仅被撼动了,还被连根拔起了,有时候,成就一件大事,没有天时地利也不要紧,光人和这一条就足够被利用得淋漓尽致了。”
裴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加上阳平今晚”,他顿了顿,看向墨昀,继续道,“想杀人!”
墨昀默认了他的猜测,“我只是好奇她是从哪里弄来了迷幻散。”
裴云微一扬眉,“你认识那个人?”
墨昀轻描淡写道,“不算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裴云立刻想到徐飞白嘴碎时念过的“救命恩人”了,他记得是个姑娘,好像是临芳苑的一个婢女。
墨昀有了猜测,暗地里理出一条线,“我猜她是用五步蛇的毒粉跟毒仙子交换了少量的迷幻散。”
一个低等婢女有这个胆子跟毒仙子做交易吗?裴云没见过那位姑娘,心里升起疑惑,如果她敢,那,“也不是不可能,毒仙子是个古怪的人,心里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交换的东西有价值,确实能从她那里换到迷幻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雅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徐嬷嬷死了,那个令她恐惧到骨子里的吸血魔终于死了!在今天以前,她想过自己最终的命运,或许她会和那些被徐嬷嬷折磨致死的婢女一样,死后被丢上野狼坡,尸骨被狼牙咬碎,狼腹成为她最终的归宿。
也或许结局会比葬身狼腹更好一些,可能她会被随意扔到一处没人管的地方,血肉化为野草的养料,骨头烂在泥土里,滋养来年的花草。
这样是最好的,至少她滋养过山花野草,也算是有点用处,比起现在的一无是处,多少会强上一点儿。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告诉云釉,也不敢告诉林姐姐。
凌云釉不确定迎面走来的人是不是雅安,天光都被阴云遮蔽了,她没有拿灯笼,纵使她目力再好,也无法在一片黑暗里辨认出远处的人来。
她只是觉得那人走路的姿势和雅安有些像,但似乎心不在焉,脚步虚浮,不像是踩在实地上。
她也拿不准雅安现在是什么心情,是狂喜,还是更加忐忑?她想起墨昀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她当时听明白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时候,哪还有回头路供她走?
“雅安,是不是你?”人离她越来越近,她试探着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开口时带了哭腔。“云釉。”
忽然间狂风不止,早就该落雨的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凌云釉摸到雅安冰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雅安心跳得越来越快,终于,她说了第二句话,“徐嬷嬷死了,是不是你……”
她没说下去,因为凌云釉截断了她的话,她在黑暗里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了比,低声道,“不是我,也不是你,是阳大人杀了徐嬷嬷,无论谁问,你都必须这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似乎是明白了,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答了声“好”。
徐嬷嬷的死是和临芳苑有关的第二件大事,除了徐嬷嬷的贴身侍女莺歌和两名管事,其余的婢女无论面上变现得多悲戚,无一不在心里狂喜。徐嬷嬷死前的反常已经在临芳苑传开来,有人偷偷在说是被折磨致死的婢女来找徐嬷嬷索命来了,她们都说这是徐嬷嬷的报应。
可是世间真有报应吗?在丁嫦看来,她在临芳苑待了这么久,还从没在谁身上亲眼看到过真正的报应。
她刚从卫兰那里回来,两人达成共识:死一个胭脂并不是多大的事,但徐嬷嬷在众目睽睽下出手袭击十二银衣使,才是此次的祸乱之源,这项罪名一定不能让整个临芳苑来背。
她回到自己院子里,一个人在屋内坐了半晌,直到茶都凉透了,才叫人去传雅安。
瓷盘里躺着几片新鲜的凤仙花瓣,从前她万分喜欢凤仙花的殷红,这一刻,她看到那火一样的红,却无端生出了厌烦。
雅安进来请安时,她收起了脸上的厌烦,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风情万种。
“快起来。”她笑着,亲手扶雅安起身。
这样还不算完,她拉着雅安走到桌前,按着雅安的肩膀让她坐下,雅安白了脸,赶忙跪下说,“奴婢不敢。”
今天丁姑姑客气得太反常了,雅安心里越来越不安。
丁嫦的细柳眉下是一双能够迷惑众生的丹凤眼,眼尾勾着魅惑与妖娆,她再次扶起雅安,只是这次没有勉强她坐下,她坐回雕花凳上,仿佛一时无事可做,拿镊子戳着盘里的凤仙花。
雅安说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这番沉默的折磨才终于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片凤仙花被镊子戳得稀烂,丁嫦终于放过了它,她微微俯下身掂起雅安的下巴,迫她抬头,“我总想着,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合,胭脂被人放干了血,徐嬷嬷这么精明的人,哪会干这种蠢事,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就是有人针对她做的。更巧的是,偏巧就在那晚,你晕倒没去伺候,巧上加巧,那就是故意为之了。姑姑说错没有?”
雅安被问得头皮发麻,但那天她确实是突然晕倒的,丁姑姑为什么要这样说?
“奴婢没有”,即便是被捏住了下巴,她还是努力摇了摇头,“奴婢那日确实是突然晕过去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丁嫦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的凄惶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丫头藏不住事,她一早就知道。
只可惜,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回复。
“我仔细问过莺歌,那天傍晚她去藏书阁找你,凌云釉告诉她你晕倒了,还贴心地接了一碗血叫她送去给徐嬷嬷,不得不说,你的好姐妹还真是挺贴心的。”
雅安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晓,云釉也并没有告诉过她。当她醒来时手腕上有包扎过的痕迹,她没有多想,以为是伤口裂开了,她从来没有数过手上到底有多少伤。她不敢看,更不敢数,那些伤会勾起每晚被徐嬷嬷传唤后的恐怖回忆。
仔细回想,那日她只是感觉颈后传来一阵刺痛,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前段时间确实因为失血,时不时晕倒,但她记得那种感觉,绝对和在藏书阁时不一样。
难道,她晕倒,也是云釉做的吗?
雅安的眼神变化没有躲过丁嫦的眼睛,丁嫦冷冷笑了声,“怎么?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带着霜雪冷意的声线拂过雅安的耳垂,仿佛把她耳后挨着头皮的肌肤都冻僵了。
云釉告诫过她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来,她再次摇头,“那日奴婢晕倒了,云釉大约是担心嬷嬷的口粮没有着落,才会提前准备好血的。”
雅安的极力推脱并没有惹恼丁嫦,丁嫦松开她的下巴,重新夹了一片新鲜的凤仙花,“自从跟凌云釉走近了以后,你变聪明了不少。”
雅安一直想要变得更聪明一点,但是丁姑姑的夸赞让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又一瓣凤仙花被碾碎,丁嫦接着道,“虽然是聪明了不少,但雅安,你毕竟还是个老实姑娘,肯定想不出这样恶毒的计谋,如果都是凌云釉密谋,而你从旁协助,那这一切就都想得通了。”
雅安闭了闭眼,伏下身,额头叩在地上,“奴婢和云釉没有密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望丁姑姑明鉴。”
忽然间,瓷盘连着里面的花汁一起砸到了雅安背上,红色汁水没入桃红色的侍女服里,和花色融在了一处。
丁嫦一直在忍,当她看到雅安抑制不住颤栗起来时,她才觉得自己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她一发怒,跪在她脚边的丫头就抖得停都停不下来。
原来的妖娆、原来的魅惑通通从丁嫦的脸上消失了,她像是个食人为生的女妖,终于露出了最原始的面貌。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查不出来了吗?”丁嫦俯下身,五根手指没入雅安的黑发里,狠狠抓起,再次迫她抬起头,“临芳苑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以后叫我们这些人在阁中怎么抬得起头来,这事便是我愿意揭过去,卫兰也是不愿意的。刚刚她就挨个叫人去问了,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那日你们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通通都有迹可循,想就此瞒天过海,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根本无暇顾及头皮传来的疼痛,丁嫦的话让她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想起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胭脂姑娘,想起了兰枝身上的血,想起了徐嬷嬷那双到死也无法闭上的眼睛。
她再承受不住了,一串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
丁嫦感受到了泪珠滴到手背上的温热,她离她太近,一只手正好放在雅安脸的下方,不小心接到了她的眼泪,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嫌恶,但她没有立刻去擦,而是先放开了雅安的头发。
“你若是现在把前因后果说给姑姑听,姑姑兴许还能保你一命。真正算起来,你不过只是从犯,也帮着凌云釉做什么,自然不会跟她同罪,说到底,也是受她牵连。”
丁嫦懂先威逼再利诱的道理,她不能对雅安步步紧逼,逼急了,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蠢事来,要不了多久就是中秋夜了,不能在这时候出任何变数。
她放柔语气,“雅安,你一直都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姑姑打从心底里疼你,这么平白无故替人背锅,你愿意忍,姑姑也看不下去。你同我去向阳大人说明白,把所有事都栽到凌云釉头上,姑姑保你不受牵连,如何?”
雅安趴伏在地上,她很感谢丁嫦没有在这一刻逼她抬头。她一直以为自己变聪明了一些,但现在她知道了,云釉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应付得了丁姑姑的。
她还是没有变聪明,可是她想,即便没有变聪明,她仍然可以帮到云釉,像那时挡在她和徐嬷嬷之间一样。
有些事情,不需要变聪明,也一定能够办到的。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以额顶地,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只要姑姑能够保奴婢一条贱命,奴婢但凭丁姑姑吩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今日无心做事,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右眼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事发生。
明昔小姐房里这株等人高的金珊瑚树好像没有从前有吸引力了,擦拭树身时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想,但她还是时不时走神,一不小心就被树身上的尖角划破了手背。
凌云釉疼得倒吸一口气,用手捂住流血的地方。眼皮似乎跳得越来越厉害,拿老人的话来说,右眼跳,意味不详,有大灾。
“云釉。”背后有人喊她,她认出那是林然的声音。
在明昔小姐的地方看见林然,凌云釉有些惊讶,林然不说她是以什么理由过来的,拿过她的帕子,小声道,“雅安被丁姑姑带走了,我听人说,是去阳平大人那儿了。”
林然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雅安的去处,这番话代表了什么她比林然更为清楚。
她已经感受不到手背的疼痛,心窒得厉害,从未停止转动的脑子一时间竟然有些迟钝,她张了张口,“林姐姐,我……”
林然知道自己只能帮到这里了,她伸手在凌云釉肩上按了按,安抚道,“快去吧!这里有我。”
凌云釉忽然红了眼眶,除了她刚进枭阁发烧说胡话的那一晚,林然再没见她像现在这般脆弱过。
凌云釉慢慢蹲下来,脸埋进掌心,“他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心急的,怎么办,我可能要把雅安害死了。”
明昔不在院中,绿衣正捏着一把瓜子站在檐下磕。
林然先往门口看了一眼,跟着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凌云釉的发顶,“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振作一点,雅安她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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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堂背后带着一个大大的院子,种满了四季常开的月季。老管家福平蹲在地上给盆栽的两盆月季松土。
墨昀走过去,唤了一声,“福伯!”
福平年纪大了,耳朵变得不灵光,没有听见,墨昀走到他身边,又唤了声,福平才慢慢转过头,见是墨昀咧开嘴笑起来,“小墨来了?”
枭阁中没有人敢这么称呼墨昀,阁主敢,但从来不会这么叫,这称谓还是已逝的老堂主带头叫的。墨昀刚刚被老堂主救回来的时候,十分反感这个称谓,每次义正言辞地告诉老堂主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老堂主总是笑咪咪得说他万分理解以后一定注意,转头就当了耳旁风。墨昀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小名。
福平把撬松的土推平,他眼睛不好使,所以把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花的根茎。
蹲久了,他感觉到腰疼,反手握起拳头轻轻捶了两下,墨昀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在石阶上,“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就好了,您如今身体不如从前,若是磕着碰着,就只能卧床休养了,到时候您又嫌闷。”
还有一盆花没松土,福平也没坚持,坐到一边休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现在也只能栽栽花喂喂鸟,太重的活我都没碰,你把心塞回肚子里便是。”
他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墨昀的手背,墨昀低下头,见福平的手背上结满橘络一般的摺皱,像一节沧桑的老树根,他的目光暗了下去。
老堂主走了,福伯老了,那些把他从深渊中拉起来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得离开了。
满园的月季在微风中摇曳,它们的根茎不够粗壮,香味也足够克制,和它们的主人一点都不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看向福平刚刚松完土的那盆月季,想起那个人为自己取了个好名字沾沾自喜的模样,他的面部轮廓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我记得他一直叫这盆花小春春,听他叫得多了,就忘了它原本该叫什么名字。”
福平也转向那盆话,混浊的眼中浮起怀念,“这盆叫小春春,那盆叫小蔚蔚,都是老堂主嫌名字难记自己给取的别名。它原来的名字啊叫玉楼春,那盆叫云蒸霞蔚,当初老堂主听话听一半,以为玉楼春是别人送给阁主的好酒,死皮赖脸地要了回来,后来才知道是盆花,阁主故意气他,派人又附赠了一盆云蒸霞蔚,你没见老堂主当时那样子,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纵使那人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但福平一提起,他当时的样子就会生动得浮现在脑海里,甚至不需要墨昀刻意去回想。
墨昀给属下的印象都是内敛沉稳不多话,部署堂中事务时是他话说的最多的时候,徐飞白曾经跟裴云抱怨,说他心里有道门,别说进去,他用尽十八般武艺都撬不出一条缝来。
裴云当时拿徐飞白的话调侃他,说他不是不愿说,是觉得没必要说,那些事情都没从他心里过,从来没上心过,哪能像徐飞白一样一说就没完没了。
裴云说得没错,到了现在,除了避不开的堂中事务,已经很少有他真正上心的事情了。
老阁主的事情,在他去世以前,也和现在他懒得上心的事情一样,他一直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任它们往心里去过。无论是他的喜好,还是他的病,那时候,他一直表现得很淡漠。
福平早就习惯了他的清冷,不管他是否在听,继续念叨,“那盆比人还高的月季是老堂主后来养得,品种最普通,老阁主却最喜欢,他说满树都是花,看着高兴。他听人说月季又叫月月红,一年四季常开不败,就种了一院子。”
墨昀的目光落在满院的月季上,目光似乎越来越柔软,“他就是个大老粗,阁主好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他总是看不惯,说习武之人喜欢这些东西,娘兮兮的,后来看他开始种花,裴云吓得不行,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偷偷请陈大夫过来看,结果两个人都被他连推带撵得轰了出去。”
墨昀从房中出来时,小鹌鹑趴在他怀里,抱着一截竹枝安安静静地啃,这会儿抱着墨昀的胳膊睡着了,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福平看到了,笑得眼睛眯成一线,将浑浊的光都藏在了眼皮底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宝贝”,他边喊边摸小鹌鹑的脑袋,墨昀轻轻扒开小鹌鹑的爪子,把它放到福平怀里。
福平一直都喜欢小动物,小鹌鹑长得本来就萌,睡着了更是乖巧,他抱着就舍不得放开。“老堂主养得花草都不像他,就那只金刚鹦鹉和他最像,他以前还养过一只白狐狸,抱回来时比这只小宝贝都要小一些,老堂主宝贝得要命,后来那白狐狸偷偷跑了,把老堂主气得吃不下饭。”
墨昀记得那天老堂主的确没吃午饭,但晚上比平时足足多吃了两碗饭。
这些他都没说出来,老堂主一生杀伐果断,私下里的一些行径却让人哭笑不得。
墨昀的目光移回那盆小春春上,“以前经常见他逗花弄鸟,我还以为这位置是个闲差。现在后悔了,担子也卸不下来了。”
当初老堂主身体不好准备撂担子,连哄带骗加威胁把这幅担子硬压给了墨昀,看他接得不情不愿,老堂主就说,“不想做了扔给别人就是,谁爱做谁做去。”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福平忽然小心翼翼看看四周,仿佛老堂主随时从背后跳出来抓他小辫子,他拿手背挡住半边脸,压低声音说,“那老家伙偏心,舍不得他徒弟受这副罪,嘴上说一碗水端平,谁看不出来他最喜欢的还是裴云,你呀!被他骗了。”
墨昀有些好笑,“那时候裴云身体不好,正是要静养的时候。”
福平摆摆手,叹息一声。“你这位置啊,表面风光,实际上危险得要死,我在阁中这么多年,看到多少人为争这位置斗得头破血流,但我还真就没觉得它好,老堂主在的时候,三天两头闹着要卸担子,天天嚷嚷着他被阁主骗了,为此跟阁主闹了好几次,阁主就是不准他撂挑子。要我看啊,这位置就是一间牢狱,外面看来金闪闪,里面乌漆嘛黑。外面的人心心念念要进来,里面的人心心念念要出去。”
墨昀伸手拨弄着玉堂春的花瓣,眉目间显露出一种死水微澜般的沉静,“福伯心守一事,反而比局中人看得更为通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平眼尾的褶皱更深,小鹌鹑在他怀里睡得无知无觉,根本不知道已经换了一个怀抱。
“福伯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不死,还有什么看不通透的。老堂主一走,你的心思也比从前更深了,裴云我不担心,你为他担了这副挑子,又事事以他为先。小墨,福伯只担心你,有些事情一步错便步步错,你若是有什么好歹,老堂主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愧疚成什么样子。”
墨昀隐忍地闭了闭眼,在心里道:太晚了,那一步已经踏出去了。
转身时,明卫夜离站在檐下,墨昀早知道他来了,也大概猜到他要禀报的事。
福平虽然老眼昏花,但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会看不到,他冲墨昀摆摆手,“你去忙吧!小宝贝我帮你看着。”
墨昀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走到夜离身边,“那姑娘还没走?”
夜离道,“没有,我说堂主正在和人商议事情,让她先回去,她不肯,一直等着没离开过。”
墨昀转身向正厅的方向走去,“带她来见我。”
福平抚摸着小鹌鹑毛茸茸的脑袋,浑浊的眼珠深陷进眼窝里,他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一院子开得正精神的月季。
自言自语道,“这些月季还是小墨来的那年种下的,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等我这老家伙跟着老阁主去了,希望小墨也能好好照顾它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丁姑姑这么说,胭脂的死是两名侍女干的,她们杀了人,并借着我的手除了徐嬷嬷这个心腹大患。是这个意思吗?”阳平坐着饮茶,丁嫦和雅安跪在他脚边。
丁嫦欲开口,雅安急切地抢过话头,“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奴婢一人所谋,那日是奴婢告诉云釉奴婢近来容易晕倒,如果晕了就让她接半碗血送去给徐嬷嬷,碗里下了药,她毫不知情,完全是受奴婢蒙蔽。”
雅安临阵反水,丁嫦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这是在为凌云釉顶罪,压着火反驳道,“你下的药?下得什么药?知道自己罪无可赦,还要继续蒙骗阳平大人,谁给你的胆子?”
雅安一心求死,知道自己会越辩越错,当即不再同丁嫦争辩。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奴婢自知所罪当诛,不愿牵连无辜,愿以一死谢罪。”
刀柄凤头上的红宝石让丁嫦觉得眼熟,她很快反应过来,雅安拿出来是徐嬷嬷贴身佩戴的匕首凤微。
阳平没有阻止的意思,丁嫦想要阻止也来不及,白亮的利芒一闪,折射出线状喷发的血光。
与此同时,凌云釉还在试图说服墨昀帮她救雅安,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只是觉得一时间呼吸急促,心跳不止。
“奴婢没有忘记当日大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此次前来并非是拿天蚕佩迫大人履约。”
凌云釉终于明白那日墨昀后加的那句话是何寓意,他并非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天,他认定的是雅安在她心底的份量,认定雅安注定会成为她的弱点。
她这一番说辞墨昀并不意外,“我早说过姑娘是个聪明人,既然你来了,要么是手上捏着说服我的理由,要么是捏有作为交换的条件,姑娘属于哪一种?”
凌云釉在十四岁那一年就知道,在有些人眼里,人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的区别。他们所处的地位越高,这种想法就彰显得越明显,只是有的人会用仁慈的嘴脸装点这层凉薄,有的人不愿意多此一举,宁可□□裸得展现给人看。这位墨大人显然属于后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前者,他不是不会,是不屑。
“我曾经见过一个身患恶疾的人,他病得很严重,习惯性地发热、咳血。”墨昀没有看她,她被人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医书。
墨昀从医书里抬头,看向她,目光晦暗莫名。“继续说。”
凌云釉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往下说,“他辗转看过很多大夫,所有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本来他已经放弃了,在经过江南的梨花镇时,他遇到了一个专程赶来江南赏梨花的大夫。那大夫探了他的脉,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病症,告诉他他的病有治。他并不抱希望,反正病入膏肓,这时候谁来治都无所谓。奇迹得是,在服了一个月的药后,他咳血的次数明显减少,三年后,他痊愈了。大夫说他活不过三十岁,他多活了两年,死在了三十二岁那年。”
“他并非死于病痛,而是死于饥荒。”
墨昀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刚刚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端倪,让她寻着这点端倪猜到了裴云头上。
惦记着雅安的安危,凌云釉快步切入自己来的目的,“那个大夫自始至终都不肯透露姓名,只是在一次醉酒后不小心说出了一个地名。”
墨昀知道,她肯透露的讯息定是到此为止了。
果然,凌云釉话锋一转,亮出了她的筹码。“奴婢人卑言轻,不敢拿当日的恩情胁迫大人,胁迫也不管用,大人不会买奴婢的账。但我相信,裴大人一定有这个份量。”
裴云他当然有这个份量。
墨昀只觉脑中有一线亮光闪过,那名神医尚不知道是希望还是奢望,但这一线光足以在他心上割出一道缺口,哪怕是奢望,也值得他一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的面色不再淡漠,他的目光起了变化,“你想让我帮的我答应,现在告诉我,那个地名是什么?”
凌云釉不怕他反悔,果断告之地名,“药王谷。”
墨昀听过这个名字,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药王谷。
白云深处,北越药王谷。
***
便是墨昀有心相救,但还是晚了。
凌云釉追在他后面赶往阳平的听竹苑,远远见着阳平的一名暗卫抱着一床裹了人的草席从院门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丁嫦。
草席把尸身裹全了,只露了一双脚在外面,左面的布鞋从脚上落在了地上,布鞋的样式和凌云釉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凌云釉浑身的血都凉了。
泪水涌出眼眶,从她喉中传出一声呜咽,随后她抬手死死捂住嘴。丁嫦有所察觉看过来时,她没有做出反应,是墨昀及时出手拉她避到墙角下。
她不敢哭出声音怕引来那边人的注意,没过多久,等她把手从嘴上移开时,墨昀发现她的手掌外缘已经被她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心想:若是赶在她求上门来的那一刻见她,或许还能救下那姑娘。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哭得浑身颤抖,却强忍着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从心上浮出几丝缥缈的愧疚,“很遗憾没能帮上你,但你的条件仍然作数,若是以后你”
“不需要等到以后”,凌云釉打断他。
她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将丁嫦和阳平的名字和雅安的死一并刻在心上,“不需要等到以后,我要进杀手阁,求大人助我。”
她从没想过要成为多厉害的人,权势于她而言和路中间的石头一样无用,既挡不住她的步伐,也无法引她去想去的地方。她不想撞破谁的秘密,不想挡谁的路,只想要过平凡人的日子,即便她的愿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却还是有人看不惯它的存在,不仅要踩碎她的脊梁骨,还要一节一节捏碎她的希望。
雅安的愿望比她更加卑微,她只是想要和自己一起活下去而已。
这一刻凌云釉终于明白了,卑微和懦弱同罪,她从来就不应该被动地等着谁来救自己。
墨昀的脸掩进树影里,对她突然做出的决定他有些吃惊,又莫名地有些期待,“你想清楚,进了杀手堂,可能会比现在死得更快。”
凌云釉不喜欢蹲着同他说话,她现在十分厌恶这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她一直仰慕的人。
她扶着旁边木芙蓉的树身慢慢站起来,“被人一剑抹了也比钝刀子割肉来得强。”
“我想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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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杀手堂宽敞的训练场时,所有人都屏息敛气,不敢直视教官的脸。凌云釉在他走向场地时,大胆地看了他一眼,长脸、鹰钩鼻、瘦削的体型挟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力,凌云釉却没有胆子看他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想要了解一个人,必须先了解他的眼睛和眼神。如果她胆子再大一点,凭她的目力足够看清教官的眼睛,但她没有,她不想入堂第一天就给自己招来麻烦。
当一身黑衣的教官站到她们面前时,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凌云釉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从队列最左扫到最右,随后,教官低低冷笑起来,“五十二人。”
凌云釉不知道这五十二人中有多少人会和她一样在意总人数。
“我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能从杀手堂走出去的人,要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么是抱着必活的野心,每一次训练都是一道生死关,要么生,要么死,没有侥幸。”
凌云釉可以肯定,每一批进来接受训练的学员都会听到这一番古板的宣言,铁面教官的神秘在她心里淡去一点儿,与此同时,她为教官贴上了无趣的标识。
“呵!拿我们当吃奶的娃儿哄吗?”阵队里,有人不屑地发出了一声讽笑。毕竟还没有成为杀手,还没有达到不轻易受人影响的境界,五十一名学员的目光整齐划一地射向一处。
发声的是一名穿着异域服饰的少女,乌黑长发编成数十股细小的发辫,额上缀着一枚水滴状的鸡血红宝石,鼻梁比普通人更挺,眼窝也比普通人深一些,最令人惊喜的是她拥有一双钴蓝色的眼睛。
凌云釉相信所有人都会折服于这个少女不同寻常的美貌,而她,考虑得会更深一些,比如说,在入杀手堂的第一天就敢公然与教官叫板,是因为她天生傲慢、目中无人,还是因为她拥有足够的能耐能在非死即生的规则里活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官鹰凖般的目光只在她美艳的脸上扫了一下就移开了,似乎并未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但愿,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你们也能保有这样的自信,这样,如果你们不幸死了,还能勉强留给我一个蠢并勇敢着的好印象。”教官的话半点不留情面,有人开始看不惯那个傲慢的少女,等教官话音一落,他们讥讽的笑声就跟着响起来。
少女没有恼羞成怒,她揪着一根小辫,看了那两个笑得最大声的少女一眼,嘴角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凌云釉没有错过她眼里一晃而过的阴冷,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这名少女的真正实力。
凌云釉没想到,剩下的五十一名候选杀手估计也没想到,入堂的第一天他们就开始接受体能训练,他们被扔进一片树林里与几只野狼比速度,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凌云釉偷偷藏在身上的匕首都被搜出来没收了。
当看到一名学员被那只饿疯了的野狼一口咬断脖子的时候,凌云釉终于明白教官那席话并不是在恐吓他们,每一次训练都有可能会要他们的命。
多亏了被咬断脖子的那个学员帮她引开了野狼的注意力,她已经跑得筋疲力竭,再没有多余的力气逃开下一只野狼的捕杀,眼下她必须要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长期生存在野外的野物嗅觉应该都很灵,她必须要躲到高处去,而这片林中,最靠谱的高处大概就只有树梢了。
幸好,她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谷,爬树是穷人家小孩的消遣。她找了一棵树叶茂密的树,借着树叶的遮挡,藏在从树身斜出来的树杈上。
这位置能够让她看清下面的场景,但她不确定,如果有狼追过来,这么高的距离能否成功避开它的嗅觉?最担心的是,狼是不是具备爬树的技能,那畜生的四条腿矫健结实,应是长期追踪猎物练出来的。
正当她为自己安危忧心不已的时候,三个人从远处跑过来,两匹凶神恶煞的野狼一前一后紧追不舍,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显然气力不支,已经落下前面两位一小段距离,凌云釉认出来,那是上午讥笑异族少女的其中一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姐姐,救我。”她叫的是跑在最前面的年龄略长的女子,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在前的野狼已经越来越近,她面前就有一棵树,这么短的距离,想必不等她爬上去就被野狼咬下来了。
年长的女子停下来,向她呼救的少女向她伸出手,当她以为她的云姐姐会伸手拉她一把的时候,被猝不及防的一掌拍在胸口上,少女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绝望,“云姐……”
最后一个字湮灭在狼嘴里,她被追上来的野狼一口咬断了脖子。
夹在她们中间的异族少女已经冲到了树下,在前的那只狼专心享受起它的猎物,不再进攻其他人,可惜谁都不能因此放下心,因为追上来的不止一只狼,凌云釉都替她们捏了一把汗。
少女的胸口被野狼的利爪刨出一个碗大的洞,野狼低下头叼出了血淋淋的心脏,吃完心脏,它才开始啃食其他部位。
跑在后面的狼也赶了上来,被血腥味刺激得狼性大发,剩下两名少女一上一下刚爬上树身,那只狼两条后腿忽然微微下曲,凌云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只狼摆出的分明是助跑的姿势。
野狼蕴足力气向前一跃,在下的年长女子也在它跳起的一瞬间,空出一只手抓住异族少女的脚,用力往下一拉。
异族少女被猝不及防得拽了下来,野狼没算好距离,只咬到一片衣角。
年长女子片刻没犹豫一路上爬,越爬越高。她与凌云釉都坚信异族少女这回是玩完了。
异族少女面对目露凶光的野狼,竟然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只有巴掌长短的短笛,凌云釉略懂音律,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笛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某种飞禽的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野狼忽然不动了,屁股朝下一坠,坐在地上盯着异族少女看,完全没有了前一刻的凶神恶煞。但它还是很饿,后面那只狼啃食食物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过,不与同类抢食大概是他们的规矩,它不停伸长舌头舔着嘴部周围的毛。
明明这么饿了都不攻击,凌云釉可不会天真得认为那狼是陶醉在了异族少女的笛声里,她猜想,这大概是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
异族少女收起短笛,正在享用猎物的狼在笛音响起的一刻也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后又埋首于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里。她收回目光,转身和已找到落脚点的年长女子对视,“长生天的伟大圣灵啊,就让我助你灭掉这世间丑陋的罪恶,以此女的身躯与魂灵献给我尊贵的长生天。”
凌云釉的心颤了颤,她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必定要离此女远一点儿,太诡异了。
她不知道,更诡异的事情在后面。
异族少女将缀在身后的发辫拢到一侧,后颈下一寸,薄如蝉翼的紫纱衣下,有一只紫色的蝴蝶纹身。尖锐的指尖划破纹着蝴蝶的肌肤,眨眼间,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处挤出来。
这么诡异的一幕,凌云釉看不见,但年长女子看见了,她喃喃着,“怪物。”
那东西先是探出一个头,然后,紫色的翅膀跟着向外挤,等两只翅膀都挤出肌肤外,它振动翅膀飞到异族少女的指尖,少女轻轻抚摸着它的翅膀,食指向上抬了一下,“去吧!”
紫色的蝴蝶听话得离开她的手指,慢慢往树上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年长女子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在生死关头把一直信任她的妹妹推进狼口,踩着别人的命费尽心思想要活下来,最后,却被一只紫色蝴蝶推进了死地。
那么滑稽!那蝴蝶就像是她背信弃义的报应一样。
树上发生了什么隔着茂密的树叶凌云釉看不见,她只听见凄厉的喊叫声,和一声接一声的“救命”。
“咚”得一声响,年长女子从树上掉下,把土地砸出了一个浅坑。
还饿着肚子的野狼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也许是因为地上的猎物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它没有迅疾得扑上去,而是姿态悠闲地,慢慢走过去。
紫色的蝴蝶翩翩飞回异族少女的指尖,异族少女低下头在它的翅膀上轻轻一吻,紫蝴蝶振翅而起,飞回少女绣着纹身的后背上,从伤口钻了进去。
等异族少女离开,两只野狼享用完猎物回到狼窝,凌云釉才从树上爬下来,她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是最后一个回到指定地方的,在抵挡野狼的追捕中,她见识了其中一些人隐藏的实力,不说全部,其中一部分是有武功底子的,单从这点来看,她几乎可以说是处于绝对的弱势。
在练习轻功时,这项弱势就拉开了她和同批学员的差距,还不止一小截。他们接下来还要学习武功、暗器、用毒,紧锣密鼓的安排根本给不了她喘息的时间。
被淘汰就意味着死,丁嫦没死,阳平也还好好活着,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死?
她不甘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有时候你再不甘心都没用,老天爷根本就看不到你为了练好轻功到底摔了多少回。
凌云釉每天都灰头土脸地回去,和她分到同屋的几名学员都已经睡熟了。她灌了一口水,把外衫扯来扔到地上,扯开被子囫囵盖到头上,她有意往里侧靠了靠,尽量不碰到身边的少女。
凌云釉一直害怕和异族少女有什么交集,但是天不从人愿,她俩缘分太深,不仅被分到了一间屋子,还要跟小夫妻一样挨在一处睡,想分都分不开。
凌云釉也不敢闹分,这少女握着一只能通兽语的骨笛,和一只诡异的紫蝴蝶,她若闹得太起劲,惹怒了异族少女,说不定哪天就醒不来了。
异族女子名叫卞松月,她阿妈是异族人,阿爸却是中原人,所以有个中原人的名字并不稀奇。
兴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刚睡着她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外裹着一床简陋的草席,裸露在草席外的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被人凌虐的痕迹。
梦里还有个男人,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即便是隔着重重迷雾,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不用功的,这就是下场。”
她忘不掉那双眼睛,也忘不掉那个声音。
迷迷糊糊间,卞松月听到有人在说梦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也好笑,她与旁边的人认识了好几天,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她今天说过的梦话多。她本就睡得不沉,旁边的声音虽小,但想要再睡也是不容易。
索性不睡了,撑着脑袋侧向她听她说梦话。
“我就眯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就叫醒我。”
卞松月翘起嘴角,叫你干嘛?练轻功吗?
“书呢?我的书,把书给我。”
卞松月微微挑起眉毛,梦的走向越来越跳脱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还真背起书来了?她的声音太低了,卞松月为了听得更清楚,又稍稍往凌云釉那边靠过去了点。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首诗阿爹也教过自己,好像是叫《锦瑟》,卞松月在心里道。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继续等她背下一句,却迟迟没等到。
“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下一句是什么?”
她不停重复着这一句,哪怕她现在无意识,卞松月也感受到了她的急切。不就是背不出来,至于吗?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卞松月终于感觉到她有点儿不对劲,难道是被梦魇住了?
“喂!”她从没认真记过她的名字,只能用这个字儿代替。
意识到光靠喊是不行的,卞松月干脆上手摇她,一触到她的身体,滚烫的热度隔着布料传到她的手心。
这么烫!要一直烧下去不得烧成个傻子?
她又去摸她的后背,汗水已经将后背的布料都洇湿了。
“喂!”
“喂!醒醒!”
“你再不醒就要被烧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摇凌云釉都还没醒来的迹象,卞松月失去了耐性!爱醒不醒,不管是烧成傻子还是烧成呆子,她都懒得管了。
凌云釉却在这个时候从梦魇中醒转,瞪大眼睛望着黑暗的屋顶。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强撑着烧成熟鸡蛋的身子爬起来,下床穿鞋。
卞松月打了个哈欠,终于感觉到了困意。
“谢谢!”
她在以极虚弱的声音在向她道谢,卞松月转动身体,换了个平躺的姿势,两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她,“你梦里念的诗我听过,阿爹说那首诗叫锦瑟,在想你的小阿哥吗?”
凌云釉猜想她大约是一听诗中含着情字,就以为这是首情诗。
“不,我在想我的小阿妹!”说完,她拉开门出去了。
卞松月挑挑眉毛,“小阿妹?”
她侧了个身,自言自语道,“女人有什么可想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走到溪边掬了一捧水拍到脸上,透过月光凝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很难把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样子想到一处去,那时候无论背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人前她还是光鲜的。
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美味,即便是她用的护肤的凝露,也是一瓶就需要花上百两银子的上品。
再看现在的自己,肌肤还算是白皙,自从进了杀手堂,无论她怎么注重保养,都免不得被晒黑一点。
最初觉察到的时候,她害怕得睡不着觉,那段在扬州的日子里,容色就是她的命,是她活下去的底气。
一批入阁的同伴个个怕死,是因为他们没有陷入过生不如死的境地。
死,算什么?
回忆占据了思绪太久,凌云釉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水面上,水面破碎,很快恢复平静,再看时,倒影中她眼里的惊惶已经全部褪去了。
梦里她背不出来的两句诗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无数个夜里,书生们用来附庸风雅的风花雪月,却成为她最大的噩梦。
那之后,她尝试过很多加深记忆的方法,她不曾拥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却生生练出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风里总是飘来沁人的湿气,衣裳上的汗液被风干了,凌云釉不顾还未降下去的热度,又练起了轻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树上的黑衣青年看那女孩子在溪边发了好久的呆,在这之前他已经喝光了一壶秋露白,想着要不要再摸去朔风堂的酒庐顺一瓶过来,一来一去一盏茶的功夫都花不到,可他酒意上头,就是懒得动,他晃了晃酒壶,自言自语道,“墨昀那小子要是去学酿酒,下一任酒仙恐怕就没那酒疯子嫡传弟子啥事儿了,死家伙就晓得误人子弟。”
空酒壶被他往腰上一拴,反手从背后拽出一把琴,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苦练轻功的小姑娘,这已经是她第十一次从树上摔下来了,看着挺精明一姑娘,还真不是学武的一块好料。
凌云釉这次在半空坚持的时间有点长,她似乎摸出了一些门道,没等她窃喜,一道琴音劈面而来,慌张之下,脑海里所有的诀窍都褪成空白,一直支撑身体平衡的那道气瞬间卸去,身体失重下落。
但很快,她就找回了一丝清明,这次她飞得比哪次都高,就这么毫无缓冲得落地,不死也要摔成残废。
她伸手去抓离得不远的树枝,遗憾的是,她选中的这棵树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树枝太脆,她手刚握住就被带着一同降落了。
她没有崩溃大叫,她总觉得这样会显得有点儿蠢。分心去听琴音,文人向佳人求爱的一首曲,却隐约缠绕着一缕哀伤,失了原曲的味道。
想象中臀部开花的场面并没有到来,落地之前她感受到三股柔和的力道拖住了她的身体,令她下坠的劲头得以缓冲,摔得有点疼,好在四肢都在,没有骨折的迹象。
她站起来甩了甩胳膊,确认没有哪里受伤,猜到是树上的黑衣人出手救了她,正准备道谢,那人的嘲讽先一步到来,混在凤求凰的琴音里,“轻功这么差,在这里,是活不了多久的。”
感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凌云釉也不甘示弱,扬着下巴,眸光中含着挑衅,“顾影自怜,是弹不出凤求凰的意蕴的。”
黑衣青年似乎有些意外,琴音消弭在指尖,“你懂琴?”
夜色里,凌云釉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可是那双眼睛在茫茫无际的黑暗里迸射出鹰凖般的锐利光芒,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在枭阁中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即便是拥有春风化雨气息的人也不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先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反问,“你懂武功?”
把琴绑到背上,黑衣青年挥袖跃下树梢,他落地时,没有惊动足下的任意一粒尘土。“看不出来吗?我不仅懂,我武功还很高。杀手阁最厉害的愣头青在我手下绝对走不过半招。”
凌云釉想说什么,偏头看见了他肩头的琴身,眸光微动,她眨了眨眼睛,“你背上的是玄机琴?”
黑衣青年也偏头看了眼琴,“你果然懂琴。”
凌云釉咬了咬嘴唇,眼波微澜,她的思绪飘回很多年前——父亲弹琴的时候背脊习惯微微拱着,周身是化不开的慵懒与落拓,透过多年时光,想起来还是觉得温暖,她抬起手,慢慢伸过去,“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黑衣青年解下琴递给她,“会弹吗?”
凌云釉珍重得接过来,点点头,“会的。”
她没有立刻拨弄琴弦,而是伸手去摸琴额处的刻字,刻着的是三个簪花小楷字——“鱼玄机”。
她又一一抚触琴弦、琴徽与焦尾,最后,将“鱼玄机”双手归还于黑衣青年。她仿佛心心念念了许久,终于得到一次弹琴的机会,却一下都没拨过琴弦。
黑衣青年眉目不动,“为什么不试着弹一下?”
凌云釉摇了摇头,“不了,名琴珍贵,终究不是我的,属于我的那把琴叫长安,我一直再等,却一直没有等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衣青年接过琴,没有立刻背回背上,他盘腿坐在地上,将琴摊在膝盖上,起手拨了一节琴曲,“小姑娘,看你小小年纪,受过许多苦吧!”
汹涌的情绪快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凌云釉狠狠掐了一下掌心,声线有些僵硬,“不止是我,很多同我一样的人,都受过很多苦。”
琴音不停,黑衣青年眼中泛起冷芒,声音紧跟着冷了下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间的规则早该被重塑,百姓该过的是伸手有衣穿,张口有饭吃的日子,不必每日担忧生计,为生计奔波劳苦。还有那些仗着权大势大视人命为草芥的人都该死,等这些人被杀光了,这世道也就太平了。”
黑衣青年在说这一番话时声音和表情都没有多大起伏,杀光他眼里的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和杀光毁人地基的白蚁无异。他越是冷静,凌云釉越感到不安,无穷无尽的冷意透过衣衫渗进肌肤,她大着胆子反驳道,“以杀止杀不会带来真正的太平。”
手指用力一按,琴音立止,黑衣青年侧过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在我的规则下,可以。”
凌云釉下意识地不愿再与他说太多,她退开一步,黑衣青年从袖中摸出一个藏蓝色的小瓷瓶,“总是回想起过去的事,很痛苦吧?喝了这个就解脱了,以后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便再不会纠缠你,小姑娘,你值得一个没有忧虑没有痛苦的人生。”
凌云釉看着他递过来的小瓷瓶,犹豫了一下,没有接,“既然我活了下来,我就是赢得那一方,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也不会再让同样的恐惧伤害我一次,无论多么痛苦,只有记住那段过往,我才有机会活着从杀手堂走出去。”
高热一直没有褪下去,凌云釉不打算再继续练,明天可能还有更高强度的训练,她必须回去补觉,养足精神应对。
黑衣青年将目光从那抹消瘦的背影上收回来,有点无聊地转动着手里的小瓷瓶,他的眼神依旧是淬了毒般的阴冷,只有声音在回温,“有点可惜啊!看来只有换个人来试药了。”
寝房外的石阶上一直有树影划过,这晚的风仿佛一直没停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翘着匀称细瘦的小腿,懒懒地靠在石阶上,手里捻着胸前的一股细细的发辫,如扶桑花一般殷红的嘴唇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凌云釉每次看到她这样笑,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她在离石阶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着同卞松月打招呼,“睡不着吗?”
不知道异域的少女是不是都拥有卞松月这样的好肌肤,白得赛过天山上的雪,在浓稠的黑暗里,越发醒目。
卞松月托着腮,透过月光远远凝视着凌云釉,“嗯,睡不着。”
这会困意上头,凌云釉实在不想多花精力应付她,敷衍道,“是我吵醒你了,对不住。”
话音一落,她已经走到卞松月身旁,贴着石阶内壁往上走,与挡在中间的卞松月之间还余有一足宽的距离。
卞松月感觉到连她的衣角都似乎在避让着她,她笑了起来,“你好像有点儿怕我啊!”
凌云釉已经走到门口,生怕吵醒屋内的人,压低声音道,“有的时候,怕才不容易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子一天天在日升月落中流逝,这一批学员之间再没死过人,除了练武很累之外,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杀手堂本该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同往日无甚差别的一天,他们在第一声鸡鸣响起时起床,卞松月悠闲地编着小辫,头偏着,乌发拢到一侧,花茎般的脖颈微曲,一对蝶翅从衣领边伸出来,凌云釉穿好衣服转过身正好看见,眼波闪烁几下,靠过去,压低声音,“你背后那东西什么来头?”
回忆起那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人死前那一幕,凌云釉尚且心有余悸,她猜测那兴许是传自域外的一种秘术,以某种生物为载体,寄生于活人的血肉里。
卞松月的眼尾向上勾起,靠近她耳边,“想知道?”
几日的相处,凌云釉不再那么畏惧她,接过她没编完的小辫继续编,“想,你愿意说么?”
卞松月扯回发辫,“想得倒美,都被你知道完了,你还会这么怕我吗?”
凌云釉收起笑,一撇嘴,“那早上的馒头你自己抢吧!”
杀手堂的伙食没比临芳苑好到哪儿去,早饭就只有干硬的馒头,这一批中有个食量比饭桶还宏伟的大块头,为了吃饱肚子,凌云釉每天都要努力赶到大块头之前拿馒头。
卞松月早起后都要对着水盆捯饬一番,等她过去黄花菜早凉了,所以每早的口粮就只能仰仗有同塌之谊的凌云釉了。
在凌云釉出门前,她赶紧拽住她的衣角,不情不愿道,“就是一只蝴蝶,你不是看到了吗?”
凌云釉不客气地拨开她的手,讽刺道,“我见过的蝴蝶可没有杀人的能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佯装要走,卞松月在后开口,“自然不是一般的蝴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先去拿了馒头,得空我同你慢慢说。”
同屋的人陆续起床梳洗,隔墙有耳,不是说话的时机,凌云釉左右看看,附身在她耳边,“那今夜子时,你到后山来,我给你改善伙食。”
卞松月眼睛亮起来,“吃啥?”
凌云釉眨巴两下眼睛,“鸡。”
……
在练武场里,凌云釉再次见到了墨昀,他没有再穿那一身墨衣,改换了一袭黑袍,前襟上绣着金色滚边,衣摆之上,一只暗纹银龙盘旋而上,似要腾飞升空,张开的前爪欲要撕裂暗黑的深渊。
这一次,他周身之上萦绕了一层肃杀之气。
“来了这么多日,终于瞧着一个顺眼的了,他是谁啊?”卞松月揪着辫子轻轻撞了下凌云釉。
两人站得位置靠边上,不那么引人注意,凌云釉压低声音,“大人物,喜欢男人,有什么念头都趁早打熄!”
她说了什么连卞松月身旁的大块头都没有听见,凌云釉自认为说得足够小声,没想到她话尾一收,墨昀的目光就紧随着扫过来,凌云釉心里咯噔一声,不确定他是否听清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抬起下巴左右张望,把墨昀的目光忽视得彻彻底底,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的总教头一脸恭顺得立于墨昀的右侧,即便除了凌云釉之外再无人知晓墨昀的身份,凭着各自的玲珑心思在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凌云釉也没闲着,兀自在心里底盘算,依墨昀的身份不至于亲自来教授他们武功,那今日忽然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墨昀微微侧头,询问总教头,“总共训练几日了?”
总教头毕恭毕敬,“禀堂主,自入堂之日算起,至今刚满半月,轻功教了个皮毛,顺带教了一些攻击的招式。”
墨昀点点头,脸转回一众学员所在的方向,“纸上谈兵无用,总需加入实战,各位在这一阶段的最后一课便是群体猎杀,猎物便是你们初入杀手堂那日的见面礼。”
他这一句在众人心底砸出千层浪,群狼的凶悍残暴在场的每一位都记忆犹新,饶是都活着回来在同群狼正面对上时也免不得挂了点彩,大块头腿肚上被狼爪刨去一块肉,森白的骨头从血水里透出来,这会儿墨昀提到伤他的罪魁祸首,紧张之下,从他臀部蹦出一阵雷响,臭鼬放屁的味道顺着空气飘到四周,离他最近的凌云釉和卞松月差点没被这味道给熏吐。
“蔡大胖,昨晚厨房不见了的一袋巴豆是不是你偷吃的。”有人不满得喊了一句。
凌云釉顾不上思索墨昀的意图,捂着鼻子瞪了大块头一眼,那大块头的自尊心不比他那魁梧的身躯窄,脸不红气不喘得威胁,“看什么看,当心蔡爷我一屁股坐死你。”
凌云釉懒得同他一般见识,这种蠢蛋竟然一路顺风顺水得活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祖上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臭气散尽后,凌云釉用余光瞟了其他人几眼,在他们脸上看不到恐惧,有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群人早受够了枯燥的练习,终于等来了像样的对手,怎么可能不兴奋?
凌云釉却没他们那么乐观,卞松月对她说过,狼最厉害的不是他们迅猛敏捷的速度,而且团体作战的协作能力,不要小看了它们的智慧。
对了,从刚刚开始,卞松月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安静得有点反常。
凌云釉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那双总是正经不起来的眼睛里漫出坚毅之色,她的脸上是少见的肃穆,“狼是长生天的圣灵,不能杀。”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对上卞松月,有几个活跃的学员已有些迫不及待,故而不等墨昀开口说什么,便有人先鸣不快,“这杀手堂的规矩是你定的?你说杀不得便杀不得了?”
卞松月侧过脸直直对上方才说话的人,黑曜石般的眼球里在瞬间燃起了一团火,蕴着怒气用力鼓起,“我说杀不得便是杀不得,你若敢杀圣灵,我便先杀你。”
说话的人向来张狂,如何忍得下这番挑衅,当即就要去拔腰间的剑,可还没等剑出鞘,就凭空压下一股力与他拔剑的手对抗,那人手背鼓起青筋脸颊憋得通红也没能把剑□□。
总教头脸色泛白,抱拳跪地,“堂主息怒,我这就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送到擅刑堂去。”
墨昀撤了内息,压在说话人手背的力跟着消失,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却似刚搬了重达千金的金鼎,脱力般跪在了地上。
空气变得静默,没有人敢再出声,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卞松月也意识到了危机,明白擅刑堂绝不是什么好去处,煞白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她好不容易才同身怀异术的卞松月攀上了交情,要再想重新找一个盟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昀懒懒得抬起眼皮,凌云釉敏锐觉出他的不快,在他开口下令前站出去,“大人,若只因为一两句口角,便不顾杀手的能耐,用铁律压制他,那这杀手堂培养出来的不过是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死士,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这就是枭阁真正想要的杀手吗?”
总教头的额角渗出细汗,大声喝道,“放肆。”
墨昀抬起两指制止他,对凌云釉道,“一两句口角我自不必放在心上,阁中不仅有铁律也有规矩,既然入了杀手堂,那枭阁的规矩便要在个人的信仰之上,枭阁不需要没有个人意识的死士,但也不需要太有个性的杀手。”
墨昀不像是这么迂腐的人,凌云釉都快怀疑是这位爷太闲,特意拉着她扯嘴皮子来了。
好歹也是自家恩人,凌云釉并不是太害怕他。“猎杀狼群不过是考验杀手的手段,杀手堂成堂数十载,便就只有这点儿手段可以用吗?大人,只有死物才不懂变通。”
总教头倒吸一口冷气,又要张口喊放肆,墨昀却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不懂变通?”
凌云釉撇了撇嘴,“大人自不会是这样的人。”
墨昀点点头,极为包容她的冒犯,“除了小树林,我倒确是知道几处更好的去处。”
总教头忐忑地问,“是太虚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面上表情生动了许多,“不,去桃花源。”
指了指凌云釉,“其他人去小树林,你和那位姑娘准备下,明日午时入桃花源。”
女人的直觉告诉凌云釉桃花源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对小树林的地势虽然算不上熟悉,但好歹去过一次,心里有底,和一群人围战群狼也好过和卞松月两人去闯那个一无所知的桃花源。
她自认对卞松月仁至义尽,犯不上再陪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大人,狼于我没恩没义,杀得,我还是去小树林吧!”
卞松月小声抱怨,“不讲义气。”
墨昀对她的讨价还价仍然包容,“桃花源不接待单独来的客人,至少两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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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党,我先存个稿,端午节开始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松月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只要在野外就能吸引蝴蝶靠近,她抬起食指朝上一掂,紫色蝴蝶顺势飞起。“中原文化里,桃花源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说说,枭阁里的桃花源会不会也是个鸟语花香的世外仙境?”
凌云釉叼着根草茎,手背搭在眼睛上挡阳光,“仙境?”
“即便是仙境,里面住着的也不会是善良的仙子,女妖差不多。我倒是有点好奇,那位墨大人把我俩扔到那地方,酒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
卞松月玩得无趣,扯过几根草茎编起来,“管他卖得什么药,不知道就抓个人来问问,总有知道的,问谁好呢?”
凌云釉移开手背,经卞松月这么一提醒,她忽然找到了突破口,不懂就问,还是这域外来的妞直接。“我想到了一个好人选。”
“谁啊?”
“林教头。”
卞松月刚刚编好草蚱蜢的身子,手中的半成品吸引了凌云釉的注意,凌云釉托着下巴瞟她,“手挺巧啊!”
卞松月又揪起一根草茎,“别打岔,为什么是林教头,以我俩现在的武功,给他喂刀都会被嫌弃太菜。”
凌云釉自然不会蠢到和杀手堂总教头硬碰硬,见卞松月又要去扯草茎,索性扯了一把递给她,才继续说,“是啊,武功不行,没法胁迫,身无长物,没法贿赂,没本事没财气,那就只剩色相了。”
卞松月闻到阴谋的味道,偏过脑袋,正对上凌云釉打着算盘的大眼睛,“别告诉你想让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然呢?我是为了谁才被逼到这境地的?”
卞松月冷笑,“你少来这套,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作无利不起早嘛?如果不是因为对我有所图,你会这么好心为我说话?”
凌云釉也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了她,“你们那里的语言应该和中原不一样吧?你懂得还挺多的。”
“我阿爸说中原人心肠坏得很,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不可信。”草蚱蜢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卞松月垂着头,鸡血石像一滴红色的血在她额间摇摇欲坠,她的脸颊上总是泛着动人的红晕,一身劲装也掩盖不住她的娇俏灵动,凌云釉忍不住嫉妒起她的美色。
她盯着卞松月看了一会儿,自嘲得接了一句,“你阿爸说得对,这世上坏人总比好人多,卞松月,你生得这样美,可得小心了。”
等她说完这一句,草蚱蜢已经编好了,卞松月将它塞进凌云釉的掌心里。“凌云釉,你这样可是当不好坏人的。”
凌云釉收拢手心,把草蚱蜢紧紧攥住,“那你可看走眼了,林教头那里,你去。”
卞松月很不高兴,“凭什么我去,那教头长得那么丑,还那么黑,你让我怎么亲得下去?”
凌云釉叹气,“我又没让你真的跟他睡。”
她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我这儿有包好东西,你只要把这东西掺一点在他的酒杯里,保准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虽然仍然不情愿,但事情是她惹下的,她没打算推给凌云釉,她接过药粉,打开看了一眼,就是一些白色粉末,也不问是什么就收到了怀里。
凌云釉笑起来,“手这么巧,下次给我编一个草蜻蜓吧!”
卞松月转身就走,声音被风送过来,“呸!想得美。”
天一黑,卞松月就摸到总教头的房间门口,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虽然有些不情不愿。抬起手却迟迟叩不下去,躲在拐角的凌云釉看得焦心,冲她打手势,“你倒是敲啊!”
两人在这儿磨磨唧唧得对视,房里的林教头实在是懒得再等,自己把门打开了,“这是有礼要送?”
凌云釉和卞松月还在对眼神,被这突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林教头抬起眼皮,眼神挨着往两人身上扫了一遍,道,“空手上门,诚意呢?”
卞松月缓过神,也豁出去了,往前走了一步,勾人的事她第一次干,没经验,不知道什么姿势容易讨男人欢心,凌云釉说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你就靠他近一点,然后挑起眼尾,嘴唇微张,深情地盯着他看就可以了。
她照做了,脚往门槛内一跨,反手要去关门,还没来得及张嘴做迷人状,门被卡着关不动了。
她扭头去看,原来是被林教头用手挡住了。
“诶诶诶,出去出去”,林教头每“诶”一下,手指就在卞松月额间点一下,直到把她推出门外,“门外站着去,我房间从来不接待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傻眼了,“漂亮女人也不行的吗?”
林教头毫不客气得把门甩上,粗犷的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只要是女人就不行。”
刚来就吃了闭门羹,卞松月被弄得有点儿懵,看完全程的凌云釉也有点儿懵,她觉得自己脑瓜子不够用了,问卞松月,“难不成他喜欢男的?不是,这枭阁里奇奇怪怪的人怎么就这么多?”
卞松月冷静下来,“那就抓个男的来,就白天穿黑衣服那男的就不错。”
凌云釉翻了个白眼,“姐姐,你是嫌自己活得不够坎坷吗?那白眼狼的主意你都敢打?”
卞松月刚刚是病急乱投医,这会儿也觉得方才说的话不靠谱,她问凌云釉,“你那儿有可以把人迷晕的药吗?”
凌云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蒙汗药,你想干嘛?”
卞松月接过来,“我去碰碰运气。”
说完,就走了。
凌云釉任她折腾,自己坐到屋檐下的红木椅上烦得抓头发,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她站起来打算去找卞松月,可这会儿人早跑没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走出内院,环绕四周,岔路太多,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卞松月可没考虑到凌云釉,她这会儿正高兴着呢?长生天保佑,竟然真让她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阿妈说中原男子惯会打扮自己,确实不假:中原的词汇她知道得不多,不大会形容,只觉得迎面而来的男子穿着贵气,腰上挂着的那枚红色的石头和他的衣服怪搭的。
如果凌云釉在,就知道在枭阁中能佩戴红山玉龙的,一定不会是寻常身份。
卞松月不知道,所以她把这个男人当作了猎物,准备迷晕他以后,将他送给林教头交换和桃花源有关的讯息。
“哎哟!”她放软腰肢,扑在一侧的彼岸花花丛里,她的一袭红衣仿佛置身于赤红的火海中,卞松月不知道,她这一刻的情态比方才对着林教头搔首弄姿时要迷人得多。
这一声果然引来了白晋的注目,他走过去对着卞松月伸出手,温声问,“姑娘没事吧?”
卞松月抬起头,眼尾轻轻挑起,嘴唇微张,水润的眸子里夹着千万道柔光,她与白晋四目相对,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忘了准备好的说辞,苦恼得咬咬下唇。
她是准备说什么来着?
看着这个迷糊的美貌姑娘,白晋失笑,“是摔着头了吗?来,先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从没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把手递给他,被他拉着站稳后,忍不住张大眼睛盯着白晋的脸看。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送给林教头那莽夫,实在是可惜。
凌云釉躲在远处的假山背后,苦闷得要命,这妞怎么随便一碰就能碰到一个惹不起的人?
卞松月那色眯眯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凌云釉是不忍心看,只求她的长生天保佑她别被白晋一掌给拍死了。
她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踩到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从地上传来一声闷哼,“你是想踩死小爷。”
假山这边黑黢黢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声音,差点把凌云釉吓得尖叫起来,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尖叫声堵了回去,“闭嘴,被白晋发现你就等着和小爷一起去见阎王吧!”
凌云釉认得这个声音。
遇到池正那日,她把天蚕佩掉在了槐树下,回去找时遇到了墨昀,当时坐在墨昀身边的男子就是眼前这位。
她轻轻拍了下捂在她嘴上的手,徐飞白确认她不会再尖叫才把手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