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阳平的目的已经达到,残留在徐嬷嬷眼里的死不瞑目增添了他的快意,从明昔那里受到的屈辱都仿佛被那双眼睛冲淡了。

“误会”,他用暗卫递过来的手巾擦完手后直接甩到了丁嫦脸上,“那丁姑姑倒是说说,我是哪里误会她了?”

卫兰见丁嫦被问得不吱声了,赶紧接口,“个中误会临芳苑一定全力彻查,大人给我们三天时间,奴家和丁姑姑一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阳平微微冷笑,他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这个交代可要可不要。这一刻,他再次领略到了强权至上的优越感,他清晰得知道,便是这件事传进了堂主和阁主耳里,也顶多换来两句不痛不痒的驳斥。

他脸上的阴郁一化去,整个人便显得平和起来,“三天后,我在听竹院等候两位姑姑的”,他刻意停顿一下,注意到丁嫦和卫兰的肩膀微动,他满意地笑了,放轻语气,吐出最后两个字,“交代。”

墨昀坐在桌前,桌上立着用骰子累起的一座小山,他捏着一把木镊子夹起盘子里的一颗骰子轻轻放在“山顶”上,这座小山并不坚固,只需要一股气流就能令它崩塌。

他继续去夹另一颗骰子,摇光见他声色不动,继续往下说,“阳大人本来准备去烟雨堂,中途见到明昔小姐在晓风归月亭饮酒,便跟过去了,从帷帐出来时阳大人脸色不好。”

裴云眼中隐有笑意,“十二银衣使之下,大概也只有小明昔敢动不动给他脸色看了。”

墨昀看起来对这并不感兴趣,摇光接着把临芳苑里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墨昀的目光终于动了动,“你刚才说,徐嬷嬷突然狂性大发,像是得了癔症一样?”

摇光点点头,“是,一直大喊着有人要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裴云忽然开口,“之前好好的,突然得癔症,说不过去。”

墨昀把镊子扔进盘子里,“不是癔症,应该是中了迷幻散。”

裴云有些好奇,墨昀并不是个热心的人,要换作平时,他肯定会分更多心思在阳平去找白晋的动机上。“你好像对徐嬷嬷的死很上心。”

墨昀摇摇头,方才听到两声惊雷,这会屋里更闷了,他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了一点儿,视线落到模糊的远山轮廓上。“蚍蜉总是不缺撼动大树的勇气,但一只两只是撼动不了大树的。可就是这么有意思,大树不仅被撼动了,还被连根拔起了,有时候,成就一件大事,没有天时地利也不要紧,光人和这一条就足够被利用得淋漓尽致了。”

裴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加上阳平今晚”,他顿了顿,看向墨昀,继续道,“想杀人!”

墨昀默认了他的猜测,“我只是好奇她是从哪里弄来了迷幻散。”

裴云微一扬眉,“你认识那个人?”

墨昀轻描淡写道,“不算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裴云立刻想到徐飞白嘴碎时念过的“救命恩人”了,他记得是个姑娘,好像是临芳苑的一个婢女。

墨昀有了猜测,暗地里理出一条线,“我猜她是用五步蛇的毒粉跟毒仙子交换了少量的迷幻散。”

一个低等婢女有这个胆子跟毒仙子做交易吗?裴云没见过那位姑娘,心里升起疑惑,如果她敢,那,“也不是不可能,毒仙子是个古怪的人,心里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交换的东西有价值,确实能从她那里换到迷幻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雅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徐嬷嬷死了,那个令她恐惧到骨子里的吸血魔终于死了!在今天以前,她想过自己最终的命运,或许她会和那些被徐嬷嬷折磨致死的婢女一样,死后被丢上野狼坡,尸骨被狼牙咬碎,狼腹成为她最终的归宿。

也或许结局会比葬身狼腹更好一些,可能她会被随意扔到一处没人管的地方,血肉化为野草的养料,骨头烂在泥土里,滋养来年的花草。

这样是最好的,至少她滋养过山花野草,也算是有点用处,比起现在的一无是处,多少会强上一点儿。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告诉云釉,也不敢告诉林姐姐。

凌云釉不确定迎面走来的人是不是雅安,天光都被阴云遮蔽了,她没有拿灯笼,纵使她目力再好,也无法在一片黑暗里辨认出远处的人来。

她只是觉得那人走路的姿势和雅安有些像,但似乎心不在焉,脚步虚浮,不像是踩在实地上。

她也拿不准雅安现在是什么心情,是狂喜,还是更加忐忑?她想起墨昀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她当时听明白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时候,哪还有回头路供她走?

“雅安,是不是你?”人离她越来越近,她试探着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开口时带了哭腔。“云釉。”

忽然间狂风不止,早就该落雨的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凌云釉摸到雅安冰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雅安心跳得越来越快,终于,她说了第二句话,“徐嬷嬷死了,是不是你……”

她没说下去,因为凌云釉截断了她的话,她在黑暗里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了比,低声道,“不是我,也不是你,是阳大人杀了徐嬷嬷,无论谁问,你都必须这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似乎是明白了,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答了声“好”。

徐嬷嬷的死是和临芳苑有关的第二件大事,除了徐嬷嬷的贴身侍女莺歌和两名管事,其余的婢女无论面上变现得多悲戚,无一不在心里狂喜。徐嬷嬷死前的反常已经在临芳苑传开来,有人偷偷在说是被折磨致死的婢女来找徐嬷嬷索命来了,她们都说这是徐嬷嬷的报应。

可是世间真有报应吗?在丁嫦看来,她在临芳苑待了这么久,还从没在谁身上亲眼看到过真正的报应。

她刚从卫兰那里回来,两人达成共识:死一个胭脂并不是多大的事,但徐嬷嬷在众目睽睽下出手袭击十二银衣使,才是此次的祸乱之源,这项罪名一定不能让整个临芳苑来背。

她回到自己院子里,一个人在屋内坐了半晌,直到茶都凉透了,才叫人去传雅安。

瓷盘里躺着几片新鲜的凤仙花瓣,从前她万分喜欢凤仙花的殷红,这一刻,她看到那火一样的红,却无端生出了厌烦。

雅安进来请安时,她收起了脸上的厌烦,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风情万种。

“快起来。”她笑着,亲手扶雅安起身。

这样还不算完,她拉着雅安走到桌前,按着雅安的肩膀让她坐下,雅安白了脸,赶忙跪下说,“奴婢不敢。”

今天丁姑姑客气得太反常了,雅安心里越来越不安。

丁嫦的细柳眉下是一双能够迷惑众生的丹凤眼,眼尾勾着魅惑与妖娆,她再次扶起雅安,只是这次没有勉强她坐下,她坐回雕花凳上,仿佛一时无事可做,拿镊子戳着盘里的凤仙花。

雅安说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这番沉默的折磨才终于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片凤仙花被镊子戳得稀烂,丁嫦终于放过了它,她微微俯下身掂起雅安的下巴,迫她抬头,“我总想着,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合,胭脂被人放干了血,徐嬷嬷这么精明的人,哪会干这种蠢事,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就是有人针对她做的。更巧的是,偏巧就在那晚,你晕倒没去伺候,巧上加巧,那就是故意为之了。姑姑说错没有?”

雅安被问得头皮发麻,但那天她确实是突然晕倒的,丁姑姑为什么要这样说?

“奴婢没有”,即便是被捏住了下巴,她还是努力摇了摇头,“奴婢那日确实是突然晕过去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丁嫦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的凄惶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丫头藏不住事,她一早就知道。

只可惜,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回复。

“我仔细问过莺歌,那天傍晚她去藏书阁找你,凌云釉告诉她你晕倒了,还贴心地接了一碗血叫她送去给徐嬷嬷,不得不说,你的好姐妹还真是挺贴心的。”

雅安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晓,云釉也并没有告诉过她。当她醒来时手腕上有包扎过的痕迹,她没有多想,以为是伤口裂开了,她从来没有数过手上到底有多少伤。她不敢看,更不敢数,那些伤会勾起每晚被徐嬷嬷传唤后的恐怖回忆。

仔细回想,那日她只是感觉颈后传来一阵刺痛,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前段时间确实因为失血,时不时晕倒,但她记得那种感觉,绝对和在藏书阁时不一样。

难道,她晕倒,也是云釉做的吗?

雅安的眼神变化没有躲过丁嫦的眼睛,丁嫦冷冷笑了声,“怎么?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丁嫦带着霜雪冷意的声线拂过雅安的耳垂,仿佛把她耳后挨着头皮的肌肤都冻僵了。

云釉告诫过她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来,她再次摇头,“那日奴婢晕倒了,云釉大约是担心嬷嬷的口粮没有着落,才会提前准备好血的。”

雅安的极力推脱并没有惹恼丁嫦,丁嫦松开她的下巴,重新夹了一片新鲜的凤仙花,“自从跟凌云釉走近了以后,你变聪明了不少。”

雅安一直想要变得更聪明一点,但是丁姑姑的夸赞让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又一瓣凤仙花被碾碎,丁嫦接着道,“虽然是聪明了不少,但雅安,你毕竟还是个老实姑娘,肯定想不出这样恶毒的计谋,如果都是凌云釉密谋,而你从旁协助,那这一切就都想得通了。”

雅安闭了闭眼,伏下身,额头叩在地上,“奴婢和云釉没有密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望丁姑姑明鉴。”

忽然间,瓷盘连着里面的花汁一起砸到了雅安背上,红色汁水没入桃红色的侍女服里,和花色融在了一处。

丁嫦一直在忍,当她看到雅安抑制不住颤栗起来时,她才觉得自己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她一发怒,跪在她脚边的丫头就抖得停都停不下来。

原来的妖娆、原来的魅惑通通从丁嫦的脸上消失了,她像是个食人为生的女妖,终于露出了最原始的面貌。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查不出来了吗?”丁嫦俯下身,五根手指没入雅安的黑发里,狠狠抓起,再次迫她抬起头,“临芳苑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以后叫我们这些人在阁中怎么抬得起头来,这事便是我愿意揭过去,卫兰也是不愿意的。刚刚她就挨个叫人去问了,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那日你们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通通都有迹可循,想就此瞒天过海,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雅安根本无暇顾及头皮传来的疼痛,丁嫦的话让她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想起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胭脂姑娘,想起了兰枝身上的血,想起了徐嬷嬷那双到死也无法闭上的眼睛。

她再承受不住了,一串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

丁嫦感受到了泪珠滴到手背上的温热,她离她太近,一只手正好放在雅安脸的下方,不小心接到了她的眼泪,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嫌恶,但她没有立刻去擦,而是先放开了雅安的头发。

“你若是现在把前因后果说给姑姑听,姑姑兴许还能保你一命。真正算起来,你不过只是从犯,也帮着凌云釉做什么,自然不会跟她同罪,说到底,也是受她牵连。”

丁嫦懂先威逼再利诱的道理,她不能对雅安步步紧逼,逼急了,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蠢事来,要不了多久就是中秋夜了,不能在这时候出任何变数。

她放柔语气,“雅安,你一直都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姑姑打从心底里疼你,这么平白无故替人背锅,你愿意忍,姑姑也看不下去。你同我去向阳大人说明白,把所有事都栽到凌云釉头上,姑姑保你不受牵连,如何?”

雅安趴伏在地上,她很感谢丁嫦没有在这一刻逼她抬头。她一直以为自己变聪明了一些,但现在她知道了,云釉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应付得了丁姑姑的。

她还是没有变聪明,可是她想,即便没有变聪明,她仍然可以帮到云釉,像那时挡在她和徐嬷嬷之间一样。

有些事情,不需要变聪明,也一定能够办到的。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以额顶地,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只要姑姑能够保奴婢一条贱命,奴婢但凭丁姑姑吩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今日无心做事,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右眼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事发生。

明昔小姐房里这株等人高的金珊瑚树好像没有从前有吸引力了,擦拭树身时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想,但她还是时不时走神,一不小心就被树身上的尖角划破了手背。

凌云釉疼得倒吸一口气,用手捂住流血的地方。眼皮似乎跳得越来越厉害,拿老人的话来说,右眼跳,意味不详,有大灾。

“云釉。”背后有人喊她,她认出那是林然的声音。

在明昔小姐的地方看见林然,凌云釉有些惊讶,林然不说她是以什么理由过来的,拿过她的帕子,小声道,“雅安被丁姑姑带走了,我听人说,是去阳平大人那儿了。”

林然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雅安的去处,这番话代表了什么她比林然更为清楚。

她已经感受不到手背的疼痛,心窒得厉害,从未停止转动的脑子一时间竟然有些迟钝,她张了张口,“林姐姐,我……”

林然知道自己只能帮到这里了,她伸手在凌云釉肩上按了按,安抚道,“快去吧!这里有我。”

凌云釉忽然红了眼眶,除了她刚进枭阁发烧说胡话的那一晚,林然再没见她像现在这般脆弱过。

凌云釉慢慢蹲下来,脸埋进掌心,“他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心急的,怎么办,我可能要把雅安害死了。”

明昔不在院中,绿衣正捏着一把瓜子站在檐下磕。

林然先往门口看了一眼,跟着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凌云釉的发顶,“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振作一点,雅安她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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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堂背后带着一个大大的院子,种满了四季常开的月季。老管家福平蹲在地上给盆栽的两盆月季松土。

墨昀走过去,唤了一声,“福伯!”

福平年纪大了,耳朵变得不灵光,没有听见,墨昀走到他身边,又唤了声,福平才慢慢转过头,见是墨昀咧开嘴笑起来,“小墨来了?”

枭阁中没有人敢这么称呼墨昀,阁主敢,但从来不会这么叫,这称谓还是已逝的老堂主带头叫的。墨昀刚刚被老堂主救回来的时候,十分反感这个称谓,每次义正言辞地告诉老堂主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老堂主总是笑咪咪得说他万分理解以后一定注意,转头就当了耳旁风。墨昀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小名。

福平把撬松的土推平,他眼睛不好使,所以把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花的根茎。

蹲久了,他感觉到腰疼,反手握起拳头轻轻捶了两下,墨昀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在石阶上,“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就好了,您如今身体不如从前,若是磕着碰着,就只能卧床休养了,到时候您又嫌闷。”

还有一盆花没松土,福平也没坚持,坐到一边休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现在也只能栽栽花喂喂鸟,太重的活我都没碰,你把心塞回肚子里便是。”

他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墨昀的手背,墨昀低下头,见福平的手背上结满橘络一般的摺皱,像一节沧桑的老树根,他的目光暗了下去。

老堂主走了,福伯老了,那些把他从深渊中拉起来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得离开了。

满园的月季在微风中摇曳,它们的根茎不够粗壮,香味也足够克制,和它们的主人一点都不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看向福平刚刚松完土的那盆月季,想起那个人为自己取了个好名字沾沾自喜的模样,他的面部轮廓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我记得他一直叫这盆花小春春,听他叫得多了,就忘了它原本该叫什么名字。”

福平也转向那盆话,混浊的眼中浮起怀念,“这盆叫小春春,那盆叫小蔚蔚,都是老堂主嫌名字难记自己给取的别名。它原来的名字啊叫玉楼春,那盆叫云蒸霞蔚,当初老堂主听话听一半,以为玉楼春是别人送给阁主的好酒,死皮赖脸地要了回来,后来才知道是盆花,阁主故意气他,派人又附赠了一盆云蒸霞蔚,你没见老堂主当时那样子,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纵使那人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但福平一提起,他当时的样子就会生动得浮现在脑海里,甚至不需要墨昀刻意去回想。

墨昀给属下的印象都是内敛沉稳不多话,部署堂中事务时是他话说的最多的时候,徐飞白曾经跟裴云抱怨,说他心里有道门,别说进去,他用尽十八般武艺都撬不出一条缝来。

裴云当时拿徐飞白的话调侃他,说他不是不愿说,是觉得没必要说,那些事情都没从他心里过,从来没上心过,哪能像徐飞白一样一说就没完没了。

裴云说得没错,到了现在,除了避不开的堂中事务,已经很少有他真正上心的事情了。

老阁主的事情,在他去世以前,也和现在他懒得上心的事情一样,他一直认为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任它们往心里去过。无论是他的喜好,还是他的病,那时候,他一直表现得很淡漠。

福平早就习惯了他的清冷,不管他是否在听,继续念叨,“那盆比人还高的月季是老堂主后来养得,品种最普通,老阁主却最喜欢,他说满树都是花,看着高兴。他听人说月季又叫月月红,一年四季常开不败,就种了一院子。”

墨昀的目光落在满院的月季上,目光似乎越来越柔软,“他就是个大老粗,阁主好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他总是看不惯,说习武之人喜欢这些东西,娘兮兮的,后来看他开始种花,裴云吓得不行,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偷偷请陈大夫过来看,结果两个人都被他连推带撵得轰了出去。”

墨昀从房中出来时,小鹌鹑趴在他怀里,抱着一截竹枝安安静静地啃,这会儿抱着墨昀的胳膊睡着了,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福平看到了,笑得眼睛眯成一线,将浑浊的光都藏在了眼皮底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宝贝”,他边喊边摸小鹌鹑的脑袋,墨昀轻轻扒开小鹌鹑的爪子,把它放到福平怀里。

福平一直都喜欢小动物,小鹌鹑长得本来就萌,睡着了更是乖巧,他抱着就舍不得放开。“老堂主养得花草都不像他,就那只金刚鹦鹉和他最像,他以前还养过一只白狐狸,抱回来时比这只小宝贝都要小一些,老堂主宝贝得要命,后来那白狐狸偷偷跑了,把老堂主气得吃不下饭。”

墨昀记得那天老堂主的确没吃午饭,但晚上比平时足足多吃了两碗饭。

这些他都没说出来,老堂主一生杀伐果断,私下里的一些行径却让人哭笑不得。

墨昀的目光移回那盆小春春上,“以前经常见他逗花弄鸟,我还以为这位置是个闲差。现在后悔了,担子也卸不下来了。”

当初老堂主身体不好准备撂担子,连哄带骗加威胁把这幅担子硬压给了墨昀,看他接得不情不愿,老堂主就说,“不想做了扔给别人就是,谁爱做谁做去。”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福平忽然小心翼翼看看四周,仿佛老堂主随时从背后跳出来抓他小辫子,他拿手背挡住半边脸,压低声音说,“那老家伙偏心,舍不得他徒弟受这副罪,嘴上说一碗水端平,谁看不出来他最喜欢的还是裴云,你呀!被他骗了。”

墨昀有些好笑,“那时候裴云身体不好,正是要静养的时候。”

福平摆摆手,叹息一声。“你这位置啊,表面风光,实际上危险得要死,我在阁中这么多年,看到多少人为争这位置斗得头破血流,但我还真就没觉得它好,老堂主在的时候,三天两头闹着要卸担子,天天嚷嚷着他被阁主骗了,为此跟阁主闹了好几次,阁主就是不准他撂挑子。要我看啊,这位置就是一间牢狱,外面看来金闪闪,里面乌漆嘛黑。外面的人心心念念要进来,里面的人心心念念要出去。”

墨昀伸手拨弄着玉堂春的花瓣,眉目间显露出一种死水微澜般的沉静,“福伯心守一事,反而比局中人看得更为通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平眼尾的褶皱更深,小鹌鹑在他怀里睡得无知无觉,根本不知道已经换了一个怀抱。

“福伯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不死,还有什么看不通透的。老堂主一走,你的心思也比从前更深了,裴云我不担心,你为他担了这副挑子,又事事以他为先。小墨,福伯只担心你,有些事情一步错便步步错,你若是有什么好歹,老堂主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愧疚成什么样子。”

墨昀隐忍地闭了闭眼,在心里道:太晚了,那一步已经踏出去了。

转身时,明卫夜离站在檐下,墨昀早知道他来了,也大概猜到他要禀报的事。

福平虽然老眼昏花,但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会看不到,他冲墨昀摆摆手,“你去忙吧!小宝贝我帮你看着。”

墨昀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走到夜离身边,“那姑娘还没走?”

夜离道,“没有,我说堂主正在和人商议事情,让她先回去,她不肯,一直等着没离开过。”

墨昀转身向正厅的方向走去,“带她来见我。”

福平抚摸着小鹌鹑毛茸茸的脑袋,浑浊的眼珠深陷进眼窝里,他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一院子开得正精神的月季。

自言自语道,“这些月季还是小墨来的那年种下的,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等我这老家伙跟着老阁主去了,希望小墨也能好好照顾它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丁姑姑这么说,胭脂的死是两名侍女干的,她们杀了人,并借着我的手除了徐嬷嬷这个心腹大患。是这个意思吗?”阳平坐着饮茶,丁嫦和雅安跪在他脚边。

丁嫦欲开口,雅安急切地抢过话头,“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奴婢一人所谋,那日是奴婢告诉云釉奴婢近来容易晕倒,如果晕了就让她接半碗血送去给徐嬷嬷,碗里下了药,她毫不知情,完全是受奴婢蒙蔽。”

雅安临阵反水,丁嫦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这是在为凌云釉顶罪,压着火反驳道,“你下的药?下得什么药?知道自己罪无可赦,还要继续蒙骗阳平大人,谁给你的胆子?”

雅安一心求死,知道自己会越辩越错,当即不再同丁嫦争辩。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奴婢自知所罪当诛,不愿牵连无辜,愿以一死谢罪。”

刀柄凤头上的红宝石让丁嫦觉得眼熟,她很快反应过来,雅安拿出来是徐嬷嬷贴身佩戴的匕首凤微。

阳平没有阻止的意思,丁嫦想要阻止也来不及,白亮的利芒一闪,折射出线状喷发的血光。

与此同时,凌云釉还在试图说服墨昀帮她救雅安,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只是觉得一时间呼吸急促,心跳不止。

“奴婢没有忘记当日大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此次前来并非是拿天蚕佩迫大人履约。”

凌云釉终于明白那日墨昀后加的那句话是何寓意,他并非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天,他认定的是雅安在她心底的份量,认定雅安注定会成为她的弱点。

她这一番说辞墨昀并不意外,“我早说过姑娘是个聪明人,既然你来了,要么是手上捏着说服我的理由,要么是捏有作为交换的条件,姑娘属于哪一种?”

凌云釉在十四岁那一年就知道,在有些人眼里,人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的区别。他们所处的地位越高,这种想法就彰显得越明显,只是有的人会用仁慈的嘴脸装点这层凉薄,有的人不愿意多此一举,宁可□□裸得展现给人看。这位墨大人显然属于后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前者,他不是不会,是不屑。

“我曾经见过一个身患恶疾的人,他病得很严重,习惯性地发热、咳血。”墨昀没有看她,她被人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医书。

墨昀从医书里抬头,看向她,目光晦暗莫名。“继续说。”

凌云釉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往下说,“他辗转看过很多大夫,所有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本来他已经放弃了,在经过江南的梨花镇时,他遇到了一个专程赶来江南赏梨花的大夫。那大夫探了他的脉,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病症,告诉他他的病有治。他并不抱希望,反正病入膏肓,这时候谁来治都无所谓。奇迹得是,在服了一个月的药后,他咳血的次数明显减少,三年后,他痊愈了。大夫说他活不过三十岁,他多活了两年,死在了三十二岁那年。”

“他并非死于病痛,而是死于饥荒。”

墨昀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刚刚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端倪,让她寻着这点端倪猜到了裴云头上。

惦记着雅安的安危,凌云釉快步切入自己来的目的,“那个大夫自始至终都不肯透露姓名,只是在一次醉酒后不小心说出了一个地名。”

墨昀知道,她肯透露的讯息定是到此为止了。

果然,凌云釉话锋一转,亮出了她的筹码。“奴婢人卑言轻,不敢拿当日的恩情胁迫大人,胁迫也不管用,大人不会买奴婢的账。但我相信,裴大人一定有这个份量。”

裴云他当然有这个份量。

墨昀只觉脑中有一线亮光闪过,那名神医尚不知道是希望还是奢望,但这一线光足以在他心上割出一道缺口,哪怕是奢望,也值得他一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的面色不再淡漠,他的目光起了变化,“你想让我帮的我答应,现在告诉我,那个地名是什么?”

凌云釉不怕他反悔,果断告之地名,“药王谷。”

墨昀听过这个名字,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药王谷。

白云深处,北越药王谷。

***

便是墨昀有心相救,但还是晚了。

凌云釉追在他后面赶往阳平的听竹苑,远远见着阳平的一名暗卫抱着一床裹了人的草席从院门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丁嫦。

草席把尸身裹全了,只露了一双脚在外面,左面的布鞋从脚上落在了地上,布鞋的样式和凌云釉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凌云釉浑身的血都凉了。

泪水涌出眼眶,从她喉中传出一声呜咽,随后她抬手死死捂住嘴。丁嫦有所察觉看过来时,她没有做出反应,是墨昀及时出手拉她避到墙角下。

她不敢哭出声音怕引来那边人的注意,没过多久,等她把手从嘴上移开时,墨昀发现她的手掌外缘已经被她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心想:若是赶在她求上门来的那一刻见她,或许还能救下那姑娘。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哭得浑身颤抖,却强忍着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从心上浮出几丝缥缈的愧疚,“很遗憾没能帮上你,但你的条件仍然作数,若是以后你”

“不需要等到以后”,凌云釉打断他。

她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将丁嫦和阳平的名字和雅安的死一并刻在心上,“不需要等到以后,我要进杀手阁,求大人助我。”

她从没想过要成为多厉害的人,权势于她而言和路中间的石头一样无用,既挡不住她的步伐,也无法引她去想去的地方。她不想撞破谁的秘密,不想挡谁的路,只想要过平凡人的日子,即便她的愿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却还是有人看不惯它的存在,不仅要踩碎她的脊梁骨,还要一节一节捏碎她的希望。

雅安的愿望比她更加卑微,她只是想要和自己一起活下去而已。

这一刻凌云釉终于明白了,卑微和懦弱同罪,她从来就不应该被动地等着谁来救自己。

墨昀的脸掩进树影里,对她突然做出的决定他有些吃惊,又莫名地有些期待,“你想清楚,进了杀手堂,可能会比现在死得更快。”

凌云釉不喜欢蹲着同他说话,她现在十分厌恶这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她一直仰慕的人。

她扶着旁边木芙蓉的树身慢慢站起来,“被人一剑抹了也比钝刀子割肉来得强。”

“我想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每年春秋,杀手堂对外招收学员入堂,具体要经历哪些训练,凌云釉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最终从杀手堂出来的人不超过入堂时的两成。

站在杀手堂宽敞的训练场时,所有人都屏息敛气,不敢直视教官的脸。凌云釉在他走向场地时,大胆地看了他一眼,长脸、鹰钩鼻、瘦削的体型挟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力,凌云釉却没有胆子看他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想要了解一个人,必须先了解他的眼睛和眼神。如果她胆子再大一点,凭她的目力足够看清教官的眼睛,但她没有,她不想入堂第一天就给自己招来麻烦。

当一身黑衣的教官站到她们面前时,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凌云釉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从队列最左扫到最右,随后,教官低低冷笑起来,“五十二人。”

凌云釉不知道这五十二人中有多少人会和她一样在意总人数。

“我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能从杀手堂走出去的人,要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么是抱着必活的野心,每一次训练都是一道生死关,要么生,要么死,没有侥幸。”

凌云釉可以肯定,每一批进来接受训练的学员都会听到这一番古板的宣言,铁面教官的神秘在她心里淡去一点儿,与此同时,她为教官贴上了无趣的标识。

“呵!拿我们当吃奶的娃儿哄吗?”阵队里,有人不屑地发出了一声讽笑。毕竟还没有成为杀手,还没有达到不轻易受人影响的境界,五十一名学员的目光整齐划一地射向一处。

发声的是一名穿着异域服饰的少女,乌黑长发编成数十股细小的发辫,额上缀着一枚水滴状的鸡血红宝石,鼻梁比普通人更挺,眼窝也比普通人深一些,最令人惊喜的是她拥有一双钴蓝色的眼睛。

凌云釉相信所有人都会折服于这个少女不同寻常的美貌,而她,考虑得会更深一些,比如说,在入杀手堂的第一天就敢公然与教官叫板,是因为她天生傲慢、目中无人,还是因为她拥有足够的能耐能在非死即生的规则里活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官鹰凖般的目光只在她美艳的脸上扫了一下就移开了,似乎并未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但愿,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你们也能保有这样的自信,这样,如果你们不幸死了,还能勉强留给我一个蠢并勇敢着的好印象。”教官的话半点不留情面,有人开始看不惯那个傲慢的少女,等教官话音一落,他们讥讽的笑声就跟着响起来。

少女没有恼羞成怒,她揪着一根小辫,看了那两个笑得最大声的少女一眼,嘴角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凌云釉没有错过她眼里一晃而过的阴冷,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这名少女的真正实力。

凌云釉没想到,剩下的五十一名候选杀手估计也没想到,入堂的第一天他们就开始接受体能训练,他们被扔进一片树林里与几只野狼比速度,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凌云釉偷偷藏在身上的匕首都被搜出来没收了。

当看到一名学员被那只饿疯了的野狼一口咬断脖子的时候,凌云釉终于明白教官那席话并不是在恐吓他们,每一次训练都有可能会要他们的命。

多亏了被咬断脖子的那个学员帮她引开了野狼的注意力,她已经跑得筋疲力竭,再没有多余的力气逃开下一只野狼的捕杀,眼下她必须要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长期生存在野外的野物嗅觉应该都很灵,她必须要躲到高处去,而这片林中,最靠谱的高处大概就只有树梢了。

幸好,她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谷,爬树是穷人家小孩的消遣。她找了一棵树叶茂密的树,借着树叶的遮挡,藏在从树身斜出来的树杈上。

这位置能够让她看清下面的场景,但她不确定,如果有狼追过来,这么高的距离能否成功避开它的嗅觉?最担心的是,狼是不是具备爬树的技能,那畜生的四条腿矫健结实,应是长期追踪猎物练出来的。

正当她为自己安危忧心不已的时候,三个人从远处跑过来,两匹凶神恶煞的野狼一前一后紧追不舍,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显然气力不支,已经落下前面两位一小段距离,凌云釉认出来,那是上午讥笑异族少女的其中一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姐姐,救我。”她叫的是跑在最前面的年龄略长的女子,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在前的野狼已经越来越近,她面前就有一棵树,这么短的距离,想必不等她爬上去就被野狼咬下来了。

年长的女子停下来,向她呼救的少女向她伸出手,当她以为她的云姐姐会伸手拉她一把的时候,被猝不及防的一掌拍在胸口上,少女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绝望,“云姐……”

最后一个字湮灭在狼嘴里,她被追上来的野狼一口咬断了脖子。

夹在她们中间的异族少女已经冲到了树下,在前的那只狼专心享受起它的猎物,不再进攻其他人,可惜谁都不能因此放下心,因为追上来的不止一只狼,凌云釉都替她们捏了一把汗。

少女的胸口被野狼的利爪刨出一个碗大的洞,野狼低下头叼出了血淋淋的心脏,吃完心脏,它才开始啃食其他部位。

跑在后面的狼也赶了上来,被血腥味刺激得狼性大发,剩下两名少女一上一下刚爬上树身,那只狼两条后腿忽然微微下曲,凌云釉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只狼摆出的分明是助跑的姿势。

野狼蕴足力气向前一跃,在下的年长女子也在它跳起的一瞬间,空出一只手抓住异族少女的脚,用力往下一拉。

异族少女被猝不及防得拽了下来,野狼没算好距离,只咬到一片衣角。

年长女子片刻没犹豫一路上爬,越爬越高。她与凌云釉都坚信异族少女这回是玩完了。

异族少女面对目露凶光的野狼,竟然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只有巴掌长短的短笛,凌云釉略懂音律,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笛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某种飞禽的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野狼忽然不动了,屁股朝下一坠,坐在地上盯着异族少女看,完全没有了前一刻的凶神恶煞。但它还是很饿,后面那只狼啃食食物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过,不与同类抢食大概是他们的规矩,它不停伸长舌头舔着嘴部周围的毛。

明明这么饿了都不攻击,凌云釉可不会天真得认为那狼是陶醉在了异族少女的笛声里,她猜想,这大概是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

异族少女收起短笛,正在享用猎物的狼在笛音响起的一刻也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后又埋首于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里。她收回目光,转身和已找到落脚点的年长女子对视,“长生天的伟大圣灵啊,就让我助你灭掉这世间丑陋的罪恶,以此女的身躯与魂灵献给我尊贵的长生天。”

凌云釉的心颤了颤,她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必定要离此女远一点儿,太诡异了。

她不知道,更诡异的事情在后面。

异族少女将缀在身后的发辫拢到一侧,后颈下一寸,薄如蝉翼的紫纱衣下,有一只紫色的蝴蝶纹身。尖锐的指尖划破纹着蝴蝶的肌肤,眨眼间,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处挤出来。

这么诡异的一幕,凌云釉看不见,但年长女子看见了,她喃喃着,“怪物。”

那东西先是探出一个头,然后,紫色的翅膀跟着向外挤,等两只翅膀都挤出肌肤外,它振动翅膀飞到异族少女的指尖,少女轻轻抚摸着它的翅膀,食指向上抬了一下,“去吧!”

紫色的蝴蝶听话得离开她的手指,慢慢往树上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年长女子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在生死关头把一直信任她的妹妹推进狼口,踩着别人的命费尽心思想要活下来,最后,却被一只紫色蝴蝶推进了死地。

那么滑稽!那蝴蝶就像是她背信弃义的报应一样。

树上发生了什么隔着茂密的树叶凌云釉看不见,她只听见凄厉的喊叫声,和一声接一声的“救命”。

“咚”得一声响,年长女子从树上掉下,把土地砸出了一个浅坑。

还饿着肚子的野狼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也许是因为地上的猎物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它没有迅疾得扑上去,而是姿态悠闲地,慢慢走过去。

紫色的蝴蝶翩翩飞回异族少女的指尖,异族少女低下头在它的翅膀上轻轻一吻,紫蝴蝶振翅而起,飞回少女绣着纹身的后背上,从伤口钻了进去。

等异族少女离开,两只野狼享用完猎物回到狼窝,凌云釉才从树上爬下来,她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是最后一个回到指定地方的,在抵挡野狼的追捕中,她见识了其中一些人隐藏的实力,不说全部,其中一部分是有武功底子的,单从这点来看,她几乎可以说是处于绝对的弱势。

在练习轻功时,这项弱势就拉开了她和同批学员的差距,还不止一小截。他们接下来还要学习武功、暗器、用毒,紧锣密鼓的安排根本给不了她喘息的时间。

被淘汰就意味着死,丁嫦没死,阳平也还好好活着,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死?

她不甘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有时候你再不甘心都没用,老天爷根本就看不到你为了练好轻功到底摔了多少回。

凌云釉每天都灰头土脸地回去,和她分到同屋的几名学员都已经睡熟了。她灌了一口水,把外衫扯来扔到地上,扯开被子囫囵盖到头上,她有意往里侧靠了靠,尽量不碰到身边的少女。

凌云釉一直害怕和异族少女有什么交集,但是天不从人愿,她俩缘分太深,不仅被分到了一间屋子,还要跟小夫妻一样挨在一处睡,想分都分不开。

凌云釉也不敢闹分,这少女握着一只能通兽语的骨笛,和一只诡异的紫蝴蝶,她若闹得太起劲,惹怒了异族少女,说不定哪天就醒不来了。

异族女子名叫卞松月,她阿妈是异族人,阿爸却是中原人,所以有个中原人的名字并不稀奇。

兴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刚睡着她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外裹着一床简陋的草席,裸露在草席外的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被人凌虐的痕迹。

梦里还有个男人,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即便是隔着重重迷雾,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不用功的,这就是下场。”

她忘不掉那双眼睛,也忘不掉那个声音。

迷迷糊糊间,卞松月听到有人在说梦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也好笑,她与旁边的人认识了好几天,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她今天说过的梦话多。她本就睡得不沉,旁边的声音虽小,但想要再睡也是不容易。

索性不睡了,撑着脑袋侧向她听她说梦话。

“我就眯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就叫醒我。”

卞松月翘起嘴角,叫你干嘛?练轻功吗?

“书呢?我的书,把书给我。”

卞松月微微挑起眉毛,梦的走向越来越跳脱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还真背起书来了?她的声音太低了,卞松月为了听得更清楚,又稍稍往凌云釉那边靠过去了点。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首诗阿爹也教过自己,好像是叫《锦瑟》,卞松月在心里道。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继续等她背下一句,却迟迟没等到。

“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下一句是什么?”

她不停重复着这一句,哪怕她现在无意识,卞松月也感受到了她的急切。不就是背不出来,至于吗?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卞松月终于感觉到她有点儿不对劲,难道是被梦魇住了?

“喂!”她从没认真记过她的名字,只能用这个字儿代替。

意识到光靠喊是不行的,卞松月干脆上手摇她,一触到她的身体,滚烫的热度隔着布料传到她的手心。

这么烫!要一直烧下去不得烧成个傻子?

她又去摸她的后背,汗水已经将后背的布料都洇湿了。

“喂!”

“喂!醒醒!”

“你再不醒就要被烧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摇凌云釉都还没醒来的迹象,卞松月失去了耐性!爱醒不醒,不管是烧成傻子还是烧成呆子,她都懒得管了。

凌云釉却在这个时候从梦魇中醒转,瞪大眼睛望着黑暗的屋顶。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强撑着烧成熟鸡蛋的身子爬起来,下床穿鞋。

卞松月打了个哈欠,终于感觉到了困意。

“谢谢!”

她在以极虚弱的声音在向她道谢,卞松月转动身体,换了个平躺的姿势,两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她,“你梦里念的诗我听过,阿爹说那首诗叫锦瑟,在想你的小阿哥吗?”

凌云釉猜想她大约是一听诗中含着情字,就以为这是首情诗。

“不,我在想我的小阿妹!”说完,她拉开门出去了。

卞松月挑挑眉毛,“小阿妹?”

她侧了个身,自言自语道,“女人有什么可想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走到溪边掬了一捧水拍到脸上,透过月光凝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很难把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样子想到一处去,那时候无论背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人前她还是光鲜的。

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美味,即便是她用的护肤的凝露,也是一瓶就需要花上百两银子的上品。

再看现在的自己,肌肤还算是白皙,自从进了杀手堂,无论她怎么注重保养,都免不得被晒黑一点。

最初觉察到的时候,她害怕得睡不着觉,那段在扬州的日子里,容色就是她的命,是她活下去的底气。

一批入阁的同伴个个怕死,是因为他们没有陷入过生不如死的境地。

死,算什么?

回忆占据了思绪太久,凌云釉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水面上,水面破碎,很快恢复平静,再看时,倒影中她眼里的惊惶已经全部褪去了。

梦里她背不出来的两句诗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无数个夜里,书生们用来附庸风雅的风花雪月,却成为她最大的噩梦。

那之后,她尝试过很多加深记忆的方法,她不曾拥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却生生练出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风里总是飘来沁人的湿气,衣裳上的汗液被风干了,凌云釉不顾还未降下去的热度,又练起了轻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树上的黑衣青年看那女孩子在溪边发了好久的呆,在这之前他已经喝光了一壶秋露白,想着要不要再摸去朔风堂的酒庐顺一瓶过来,一来一去一盏茶的功夫都花不到,可他酒意上头,就是懒得动,他晃了晃酒壶,自言自语道,“墨昀那小子要是去学酿酒,下一任酒仙恐怕就没那酒疯子嫡传弟子啥事儿了,死家伙就晓得误人子弟。”

空酒壶被他往腰上一拴,反手从背后拽出一把琴,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苦练轻功的小姑娘,这已经是她第十一次从树上摔下来了,看着挺精明一姑娘,还真不是学武的一块好料。

凌云釉这次在半空坚持的时间有点长,她似乎摸出了一些门道,没等她窃喜,一道琴音劈面而来,慌张之下,脑海里所有的诀窍都褪成空白,一直支撑身体平衡的那道气瞬间卸去,身体失重下落。

但很快,她就找回了一丝清明,这次她飞得比哪次都高,就这么毫无缓冲得落地,不死也要摔成残废。

她伸手去抓离得不远的树枝,遗憾的是,她选中的这棵树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树枝太脆,她手刚握住就被带着一同降落了。

她没有崩溃大叫,她总觉得这样会显得有点儿蠢。分心去听琴音,文人向佳人求爱的一首曲,却隐约缠绕着一缕哀伤,失了原曲的味道。

想象中臀部开花的场面并没有到来,落地之前她感受到三股柔和的力道拖住了她的身体,令她下坠的劲头得以缓冲,摔得有点疼,好在四肢都在,没有骨折的迹象。

她站起来甩了甩胳膊,确认没有哪里受伤,猜到是树上的黑衣人出手救了她,正准备道谢,那人的嘲讽先一步到来,混在凤求凰的琴音里,“轻功这么差,在这里,是活不了多久的。”

感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凌云釉也不甘示弱,扬着下巴,眸光中含着挑衅,“顾影自怜,是弹不出凤求凰的意蕴的。”

黑衣青年似乎有些意外,琴音消弭在指尖,“你懂琴?”

夜色里,凌云釉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可是那双眼睛在茫茫无际的黑暗里迸射出鹰凖般的锐利光芒,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在枭阁中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即便是拥有春风化雨气息的人也不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先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反问,“你懂武功?”

把琴绑到背上,黑衣青年挥袖跃下树梢,他落地时,没有惊动足下的任意一粒尘土。“看不出来吗?我不仅懂,我武功还很高。杀手阁最厉害的愣头青在我手下绝对走不过半招。”

凌云釉想说什么,偏头看见了他肩头的琴身,眸光微动,她眨了眨眼睛,“你背上的是玄机琴?”

黑衣青年也偏头看了眼琴,“你果然懂琴。”

凌云釉咬了咬嘴唇,眼波微澜,她的思绪飘回很多年前——父亲弹琴的时候背脊习惯微微拱着,周身是化不开的慵懒与落拓,透过多年时光,想起来还是觉得温暖,她抬起手,慢慢伸过去,“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黑衣青年解下琴递给她,“会弹吗?”

凌云釉珍重得接过来,点点头,“会的。”

她没有立刻拨弄琴弦,而是伸手去摸琴额处的刻字,刻着的是三个簪花小楷字——“鱼玄机”。

她又一一抚触琴弦、琴徽与焦尾,最后,将“鱼玄机”双手归还于黑衣青年。她仿佛心心念念了许久,终于得到一次弹琴的机会,却一下都没拨过琴弦。

黑衣青年眉目不动,“为什么不试着弹一下?”

凌云釉摇了摇头,“不了,名琴珍贵,终究不是我的,属于我的那把琴叫长安,我一直再等,却一直没有等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衣青年接过琴,没有立刻背回背上,他盘腿坐在地上,将琴摊在膝盖上,起手拨了一节琴曲,“小姑娘,看你小小年纪,受过许多苦吧!”

汹涌的情绪快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凌云釉狠狠掐了一下掌心,声线有些僵硬,“不止是我,很多同我一样的人,都受过很多苦。”

琴音不停,黑衣青年眼中泛起冷芒,声音紧跟着冷了下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间的规则早该被重塑,百姓该过的是伸手有衣穿,张口有饭吃的日子,不必每日担忧生计,为生计奔波劳苦。还有那些仗着权大势大视人命为草芥的人都该死,等这些人被杀光了,这世道也就太平了。”

黑衣青年在说这一番话时声音和表情都没有多大起伏,杀光他眼里的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和杀光毁人地基的白蚁无异。他越是冷静,凌云釉越感到不安,无穷无尽的冷意透过衣衫渗进肌肤,她大着胆子反驳道,“以杀止杀不会带来真正的太平。”

手指用力一按,琴音立止,黑衣青年侧过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在我的规则下,可以。”

凌云釉下意识地不愿再与他说太多,她退开一步,黑衣青年从袖中摸出一个藏蓝色的小瓷瓶,“总是回想起过去的事,很痛苦吧?喝了这个就解脱了,以后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便再不会纠缠你,小姑娘,你值得一个没有忧虑没有痛苦的人生。”

凌云釉看着他递过来的小瓷瓶,犹豫了一下,没有接,“既然我活了下来,我就是赢得那一方,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也不会再让同样的恐惧伤害我一次,无论多么痛苦,只有记住那段过往,我才有机会活着从杀手堂走出去。”

高热一直没有褪下去,凌云釉不打算再继续练,明天可能还有更高强度的训练,她必须回去补觉,养足精神应对。

黑衣青年将目光从那抹消瘦的背影上收回来,有点无聊地转动着手里的小瓷瓶,他的眼神依旧是淬了毒般的阴冷,只有声音在回温,“有点可惜啊!看来只有换个人来试药了。”

寝房外的石阶上一直有树影划过,这晚的风仿佛一直没停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翘着匀称细瘦的小腿,懒懒地靠在石阶上,手里捻着胸前的一股细细的发辫,如扶桑花一般殷红的嘴唇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凌云釉每次看到她这样笑,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她在离石阶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着同卞松月打招呼,“睡不着吗?”

不知道异域的少女是不是都拥有卞松月这样的好肌肤,白得赛过天山上的雪,在浓稠的黑暗里,越发醒目。

卞松月托着腮,透过月光远远凝视着凌云釉,“嗯,睡不着。”

这会困意上头,凌云釉实在不想多花精力应付她,敷衍道,“是我吵醒你了,对不住。”

话音一落,她已经走到卞松月身旁,贴着石阶内壁往上走,与挡在中间的卞松月之间还余有一足宽的距离。

卞松月感觉到连她的衣角都似乎在避让着她,她笑了起来,“你好像有点儿怕我啊!”

凌云釉已经走到门口,生怕吵醒屋内的人,压低声音道,“有的时候,怕才不容易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子一天天在日升月落中流逝,这一批学员之间再没死过人,除了练武很累之外,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杀手堂本该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同往日无甚差别的一天,他们在第一声鸡鸣响起时起床,卞松月悠闲地编着小辫,头偏着,乌发拢到一侧,花茎般的脖颈微曲,一对蝶翅从衣领边伸出来,凌云釉穿好衣服转过身正好看见,眼波闪烁几下,靠过去,压低声音,“你背后那东西什么来头?”

回忆起那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人死前那一幕,凌云釉尚且心有余悸,她猜测那兴许是传自域外的一种秘术,以某种生物为载体,寄生于活人的血肉里。

卞松月的眼尾向上勾起,靠近她耳边,“想知道?”

几日的相处,凌云釉不再那么畏惧她,接过她没编完的小辫继续编,“想,你愿意说么?”

卞松月扯回发辫,“想得倒美,都被你知道完了,你还会这么怕我吗?”

凌云釉收起笑,一撇嘴,“那早上的馒头你自己抢吧!”

杀手堂的伙食没比临芳苑好到哪儿去,早饭就只有干硬的馒头,这一批中有个食量比饭桶还宏伟的大块头,为了吃饱肚子,凌云釉每天都要努力赶到大块头之前拿馒头。

卞松月早起后都要对着水盆捯饬一番,等她过去黄花菜早凉了,所以每早的口粮就只能仰仗有同塌之谊的凌云釉了。

在凌云釉出门前,她赶紧拽住她的衣角,不情不愿道,“就是一只蝴蝶,你不是看到了吗?”

凌云釉不客气地拨开她的手,讽刺道,“我见过的蝴蝶可没有杀人的能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佯装要走,卞松月在后开口,“自然不是一般的蝴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先去拿了馒头,得空我同你慢慢说。”

同屋的人陆续起床梳洗,隔墙有耳,不是说话的时机,凌云釉左右看看,附身在她耳边,“那今夜子时,你到后山来,我给你改善伙食。”

卞松月眼睛亮起来,“吃啥?”

凌云釉眨巴两下眼睛,“鸡。”

……

在练武场里,凌云釉再次见到了墨昀,他没有再穿那一身墨衣,改换了一袭黑袍,前襟上绣着金色滚边,衣摆之上,一只暗纹银龙盘旋而上,似要腾飞升空,张开的前爪欲要撕裂暗黑的深渊。

这一次,他周身之上萦绕了一层肃杀之气。

“来了这么多日,终于瞧着一个顺眼的了,他是谁啊?”卞松月揪着辫子轻轻撞了下凌云釉。

两人站得位置靠边上,不那么引人注意,凌云釉压低声音,“大人物,喜欢男人,有什么念头都趁早打熄!”

她说了什么连卞松月身旁的大块头都没有听见,凌云釉自认为说得足够小声,没想到她话尾一收,墨昀的目光就紧随着扫过来,凌云釉心里咯噔一声,不确定他是否听清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抬起下巴左右张望,把墨昀的目光忽视得彻彻底底,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的总教头一脸恭顺得立于墨昀的右侧,即便除了凌云釉之外再无人知晓墨昀的身份,凭着各自的玲珑心思在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凌云釉也没闲着,兀自在心里底盘算,依墨昀的身份不至于亲自来教授他们武功,那今日忽然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墨昀微微侧头,询问总教头,“总共训练几日了?”

总教头毕恭毕敬,“禀堂主,自入堂之日算起,至今刚满半月,轻功教了个皮毛,顺带教了一些攻击的招式。”

墨昀点点头,脸转回一众学员所在的方向,“纸上谈兵无用,总需加入实战,各位在这一阶段的最后一课便是群体猎杀,猎物便是你们初入杀手堂那日的见面礼。”

他这一句在众人心底砸出千层浪,群狼的凶悍残暴在场的每一位都记忆犹新,饶是都活着回来在同群狼正面对上时也免不得挂了点彩,大块头腿肚上被狼爪刨去一块肉,森白的骨头从血水里透出来,这会儿墨昀提到伤他的罪魁祸首,紧张之下,从他臀部蹦出一阵雷响,臭鼬放屁的味道顺着空气飘到四周,离他最近的凌云釉和卞松月差点没被这味道给熏吐。

“蔡大胖,昨晚厨房不见了的一袋巴豆是不是你偷吃的。”有人不满得喊了一句。

凌云釉顾不上思索墨昀的意图,捂着鼻子瞪了大块头一眼,那大块头的自尊心不比他那魁梧的身躯窄,脸不红气不喘得威胁,“看什么看,当心蔡爷我一屁股坐死你。”

凌云釉懒得同他一般见识,这种蠢蛋竟然一路顺风顺水得活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祖上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臭气散尽后,凌云釉用余光瞟了其他人几眼,在他们脸上看不到恐惧,有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群人早受够了枯燥的练习,终于等来了像样的对手,怎么可能不兴奋?

凌云釉却没他们那么乐观,卞松月对她说过,狼最厉害的不是他们迅猛敏捷的速度,而且团体作战的协作能力,不要小看了它们的智慧。

对了,从刚刚开始,卞松月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安静得有点反常。

凌云釉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那双总是正经不起来的眼睛里漫出坚毅之色,她的脸上是少见的肃穆,“狼是长生天的圣灵,不能杀。”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对上卞松月,有几个活跃的学员已有些迫不及待,故而不等墨昀开口说什么,便有人先鸣不快,“这杀手堂的规矩是你定的?你说杀不得便杀不得了?”

卞松月侧过脸直直对上方才说话的人,黑曜石般的眼球里在瞬间燃起了一团火,蕴着怒气用力鼓起,“我说杀不得便是杀不得,你若敢杀圣灵,我便先杀你。”

说话的人向来张狂,如何忍得下这番挑衅,当即就要去拔腰间的剑,可还没等剑出鞘,就凭空压下一股力与他拔剑的手对抗,那人手背鼓起青筋脸颊憋得通红也没能把剑□□。

总教头脸色泛白,抱拳跪地,“堂主息怒,我这就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送到擅刑堂去。”

墨昀撤了内息,压在说话人手背的力跟着消失,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却似刚搬了重达千金的金鼎,脱力般跪在了地上。

空气变得静默,没有人敢再出声,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卞松月也意识到了危机,明白擅刑堂绝不是什么好去处,煞白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她好不容易才同身怀异术的卞松月攀上了交情,要再想重新找一个盟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昀懒懒得抬起眼皮,凌云釉敏锐觉出他的不快,在他开口下令前站出去,“大人,若只因为一两句口角,便不顾杀手的能耐,用铁律压制他,那这杀手堂培养出来的不过是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死士,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这就是枭阁真正想要的杀手吗?”

总教头的额角渗出细汗,大声喝道,“放肆。”

墨昀抬起两指制止他,对凌云釉道,“一两句口角我自不必放在心上,阁中不仅有铁律也有规矩,既然入了杀手堂,那枭阁的规矩便要在个人的信仰之上,枭阁不需要没有个人意识的死士,但也不需要太有个性的杀手。”

墨昀不像是这么迂腐的人,凌云釉都快怀疑是这位爷太闲,特意拉着她扯嘴皮子来了。

好歹也是自家恩人,凌云釉并不是太害怕他。“猎杀狼群不过是考验杀手的手段,杀手堂成堂数十载,便就只有这点儿手段可以用吗?大人,只有死物才不懂变通。”

总教头倒吸一口冷气,又要张口喊放肆,墨昀却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不懂变通?”

凌云釉撇了撇嘴,“大人自不会是这样的人。”

墨昀点点头,极为包容她的冒犯,“除了小树林,我倒确是知道几处更好的去处。”

总教头忐忑地问,“是太虚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面上表情生动了许多,“不,去桃花源。”

指了指凌云釉,“其他人去小树林,你和那位姑娘准备下,明日午时入桃花源。”

女人的直觉告诉凌云釉桃花源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对小树林的地势虽然算不上熟悉,但好歹去过一次,心里有底,和一群人围战群狼也好过和卞松月两人去闯那个一无所知的桃花源。

她自认对卞松月仁至义尽,犯不上再陪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大人,狼于我没恩没义,杀得,我还是去小树林吧!”

卞松月小声抱怨,“不讲义气。”

墨昀对她的讨价还价仍然包容,“桃花源不接待单独来的客人,至少两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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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党,我先存个稿,端午节开始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松月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只要在野外就能吸引蝴蝶靠近,她抬起食指朝上一掂,紫色蝴蝶顺势飞起。“中原文化里,桃花源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说说,枭阁里的桃花源会不会也是个鸟语花香的世外仙境?”

凌云釉叼着根草茎,手背搭在眼睛上挡阳光,“仙境?”

“即便是仙境,里面住着的也不会是善良的仙子,女妖差不多。我倒是有点好奇,那位墨大人把我俩扔到那地方,酒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

卞松月玩得无趣,扯过几根草茎编起来,“管他卖得什么药,不知道就抓个人来问问,总有知道的,问谁好呢?”

凌云釉移开手背,经卞松月这么一提醒,她忽然找到了突破口,不懂就问,还是这域外来的妞直接。“我想到了一个好人选。”

“谁啊?”

“林教头。”

卞松月刚刚编好草蚱蜢的身子,手中的半成品吸引了凌云釉的注意,凌云釉托着下巴瞟她,“手挺巧啊!”

卞松月又揪起一根草茎,“别打岔,为什么是林教头,以我俩现在的武功,给他喂刀都会被嫌弃太菜。”

凌云釉自然不会蠢到和杀手堂总教头硬碰硬,见卞松月又要去扯草茎,索性扯了一把递给她,才继续说,“是啊,武功不行,没法胁迫,身无长物,没法贿赂,没本事没财气,那就只剩色相了。”

卞松月闻到阴谋的味道,偏过脑袋,正对上凌云釉打着算盘的大眼睛,“别告诉你想让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然呢?我是为了谁才被逼到这境地的?”

卞松月冷笑,“你少来这套,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作无利不起早嘛?如果不是因为对我有所图,你会这么好心为我说话?”

凌云釉也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了她,“你们那里的语言应该和中原不一样吧?你懂得还挺多的。”

“我阿爸说中原人心肠坏得很,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不可信。”草蚱蜢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卞松月垂着头,鸡血石像一滴红色的血在她额间摇摇欲坠,她的脸颊上总是泛着动人的红晕,一身劲装也掩盖不住她的娇俏灵动,凌云釉忍不住嫉妒起她的美色。

她盯着卞松月看了一会儿,自嘲得接了一句,“你阿爸说得对,这世上坏人总比好人多,卞松月,你生得这样美,可得小心了。”

等她说完这一句,草蚱蜢已经编好了,卞松月将它塞进凌云釉的掌心里。“凌云釉,你这样可是当不好坏人的。”

凌云釉收拢手心,把草蚱蜢紧紧攥住,“那你可看走眼了,林教头那里,你去。”

卞松月很不高兴,“凭什么我去,那教头长得那么丑,还那么黑,你让我怎么亲得下去?”

凌云釉叹气,“我又没让你真的跟他睡。”

她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我这儿有包好东西,你只要把这东西掺一点在他的酒杯里,保准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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