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提起过。
林子遇到了这位关老师，才安心地上学。上课时，黑子就躺在他的小课桌下。黑子一开始很不安分，上课时老在教室里转悠，甚至冲着关老师大叫，吓得林子头都埋在桌子下面。关老师没有指责林子，而是从他的房间拿来一跟短绳，上课时把黑子拴上，下课了后拉出去解手，上课了再拴上，放学再解开。黑子不闹了，有时还竖起耳朵，像一个学生一样，听关老师讲课。
林子很聪明，上学前就能从一写到一百了。都是三个已经上学的姐姐教的。一年级的知识学起来比其他同学轻松多了，关老师一讲，他马上就记住了。关老师很喜欢他。只是他很不喜欢回答问题，他明明知道答案，也不举手。关老师注意到了，就到林家了解情况。
林子的父亲在县城煤矿上班，几乎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回家后，老跟母亲吵架，林子弄不明白为什么大人吵些什么，却非常的害怕。一看到父母翻脸了，带着小黑就往河边跑。他甚至会在河边一呆就是半天，直到姐姐来叫他吃饭，才愿意回家。有一次他就睡着了，醒过来时天都黑了。父亲找到他，二话没说，一个耳光就煽了过来。这样就造成了林子孤僻的性格。父亲对孩子的影响是非常大，和父亲的关系密切的小孩，胆量普遍都要大些。林子跟父亲很少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都不说话。林子天天同母亲和三个姐姐生活在一起，无形中受到女性的影响，性格中不时会展现出某些女性化，诸如自卑、胆小、说话细声细气、害怕夜晚。
知道了林子胆小的原因，关老师有由培养他，上课就老让他回答问题，或者让他到讲台上解题。林子也觉得自己比不上同学们，同学们都敢抢着回答问题，而且声音特别大。他就不敢这样做，老是害怕答不对，教师和同学们会笑话他，看不起他。关老师的帮助见效并不是很大，因为林子打心眼排斥关老师的做法。关老师一中他，他就着急，一着急肚子就痛，还想拉屎。林子的算术成绩很好。乡中心校组织算术竞赛，关老师就让他去参加。第一次到乡中心校，林子觉得好大，学生特别多。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同各班挑来的尖子一比高下，有两个冷着脸的老师监考，林子第一次见到这种势，心里直打鼓。他小小心心地答题，不敢多看别的地方一眼。试题就快要答完了，他突然想拉屎。竞赛前，监考老师都说了，如果谁要解手，可以举手。要让林子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请假去拉屎，打死他他都不敢。于是，他实在憋不住就拉在了裤子里，臭得大家直捂鼻子。监考老师问是谁，他红着脸，气都不敢喘大。林子一撒谎脸就通红，老师马上发现了他，批评了他。大伙都直笑他是老鼠。林子哭着跑回了家。还好，母亲这回没有骂他。
林子学校的教室是一、二年级共用，黑板也只有一块，中间用白色粉笔画一怎么样竖线，一年级讲课用左边一半，二年级就用右边一半。关老师讲完一年级的课，就让一年级的同学做作业，然后给二年级的同学上课。那次，林子很快就完成了作业，他就听二年级的课。关老师正讲关于人的脉搏的常识，他记下了人的脉跳每分钟是七十到八十下最正常。他的心中沾沾自喜，到他二年级时，他就可以第一个举手回答这个问题了。这一记就是一年，有时睡前他都还要回忆一下这个数字。到了二年级，关老师又讲到了这一课。关老师用秒表计时，同学们摸着脉搏数次数。关老师才说时间到，林子马上就把右手举得高高的。这可是林子第一次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关老师高兴的让他回答。林子大声地说，七下！同学们马上就哄堂大笑起来。都说一个人的心跳每分钟只一下，那不成外星人了。林子害羞得好几天都没好意思和同学们说一句话。
林子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名。怪就怪在，每次发奖的时候，他总会迟到。在教室门口犹豫了半天，他才鼓足勇气喊了一声：报告！同学们都转过头来羞他。关老师让他站到讲台上，他以为关老师要罚他站着听课，低着头走上了讲台。原来关老师不是体罚他，而是给他这个第一名发奖。当时的奖品只是两本算术本、两支铅笔。
林子就是这样战战惊惊地过了两年。他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升到了三年级，告别了关老师的关怀，走进了乡中心校。
林子的心里非常依恋这位慈父一样的老师，他经常会到学校里看关老师。关老师也忘不了这位聪明的学生，继续帮助他提高自信心。林子的字写得非常漂亮，关老师就用两瓶墨水跟他换一本写完了的语文作业本。小孩子本来就贪心，马上就答应了。第二天他到学校一看，墙上贴的都是他的作业。关老师让同学们都向林子学习。这让林子高兴了好几天。
林子升到初中一年级时，村里的学校被取消，关老师调到了其他学校。从此，这对默契的师生失去了联系。黑子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林子从此不再有任何朋友。
那时，全国上下闹起了狂犬病。听说要是人被得了病的狗咬了，就会神痴不清，发颠发狂，像疯狂一样乱咬人，还会把病菌传染给另外一个人。要是真这样，会引起全国混乱，国家迅速通令禁止养狗。命令一下来，村里马上成立了以村长任队长的打狗队。他们有的拿着一根粗木棒，有的拿着一根扁，挨家挨户搜捕，场面有点鬼子进村的感觉。村子被折腾得鸡犬不宁，鸡在巷子里乱窜，狗在四散逃命。一条母狗被追急了，突然使了一个回马枪，一口嘴在跑在最前的家伙的大腿上，鲜血渗了出来，他痛得鬼叫。村长马上命令几个人把他背到乡医院治疗。村长的心里也是虚的，如果不及时注射预防药液，真得了狂犬病，全村老小还不都完蛋了。他们开始下毒手了，有的甚至给狗下套，在一把铁钩上串上一声烂肉，狗一吃把上就拉绳，然后把狗乱棒打死。村里的三十多条狗相继被杀死了，村子上空狗的惨叫声撒心裂肺。黑子吓得躲在床下，浑身发抖。林子和黑子形同兄弟，岂能坐视不理。他把黑子放在一个大背篓里，把它背到了自留地，藏在一个避雨的山洞里。林子费了吃奶的力气，用一块大石头把洞门堵死，从外面看不到里面，黑子也不会私自跑出来。林子一天给黑子送一回吃的。
黑子已经躲了七天，林子的防备就松懈了。那天傍晚，他看着黑子吃完食后，就带着黑子到山上采映山红。花村下，一条毒蛇圈在那里睡觉。林子没有发现，黑子很敏感，对着花村叫了几声。林子害怕被打狗队听到，马上扑过去捂住黑子的嘴。这时，毒蛇窜上来咬林子的腿。黑子疯一样挣脱林子的手，迎着蛇撞了过去。蛇咬在了黑子胸前，黑子拼命跟蛇扭打在一起。蛇被黑子咬死了，黑子也因蛇性发作，倒地离开了林子。打狗队闻声起了来，看到的是已经死了的一条狗和一条蛇，还有伏在黑子身上痛哭的林子。哭声随着山风，传得很远。
村长没有责备林子，他让大伙就地挖了一个埋，把狗埋了。
林子坐在坟旁迟迟不肯离去。眼泪都哭干了，他还在抽泣。
黑子和林子同龄，都十岁了。黑子是林子唯一能够倾听心声的朋友。一听到父母吵架，林子就跑出家门，躲到河边。黑子始终跟着他。有时黑子静静地坐在林子的身旁，不发出一点声音；有时黑子很调皮，老爱用滑稽的动作逗林子开心。双脚站立行走是黑子的拿手绝活。林子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悄悄练成的，熟练得似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杂技团动物演员。只要看到黑子的表演，林子的烦恼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也会参与表演，牵着黑子的前脚，一起嬉戏，一起开心的玩耍，一起跟他俩的舞蹈。
在这个令林子无限恐惧的环境里，只有黑子能够给他带来快乐，它却为了他舍去了生命。林子内疚万分，有时甚至希望毒蛇也咬他一口，让他同黑子永远不分离。
每年清明时节，人们都会到坟上凭悼死去的人。有的是悼念祖先，有的是白发人悼念黑发人。父母喊林子一起去，他死活不去。父母一走，他马上就往埋黑子大山跑去。他把偷来的香点燃，插在黑子的坟头。有一次他还从姐夫那里偷来一把烟丝，用算术本的纸沾上吐沫，为黑子卷了一支烟。林子想，黑子是公狗，公人都是要抽烟的，黑子应该也抽烟的。由于每年林子都要往坟上加很多的土，几年下来，黑子的坟比不远处一座人的坟还高还大。坟的周围没有一根杂草，都被林子拨得光光的。
第五章 情窦初开
初二的时候，有个叫小萍的女同学喜欢上了他。小萍是班里的四枝花之首。她的眼睛特别大，眼睛深处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很少有男孩子看到她的眼睛不神魂颠倒的。林子特别害怕这双眼睛，只用余光看到过一次，就再也不敢与她的视线碰撞。小萍不但模样好看，成绩也好。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她都看不顺见，她说她喜欢追人，不喜欢被人追。
这时，林子唯一的哥兄弟离开了他，他的心里没了依靠。当时大姐夫在外打工，回来时总要带来几本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的武侠小说。林子第一次看的是《躲雕英雄传》，一看就上瘾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原来世界是这么的大，如此的精彩。这下大大地满足了林子空虚的精神世界。一下课，他就看小说；上下学的路上，他边走边看。
卡夫卡说过，为了原谅自己内心的弱小，他总是把外部世界描写得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