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第二天,天还没亮,欧阳玄三又命人高高架起投石器,一颗一颗的巨石被投掷到坚固的城墙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硕大的坑洞。守城的宝应国将士们避闪不及也被砸得血肉横飞。依然是在关城之西的常马坡上,两军又展开了殊死的决战。只是西陇的军队越战越勇,主帅欧阳玄三更是亲临战场,他坐在车辇之上,神态自若地看见宝应国的军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身处劣势,迟杰也宣布了临阵军令:“上阵不利,守城!守城不利,巷战!巷战不利,短接!短接不利,自尽!”
“宝应无懦夫!” 众将的战袍之上早已血迹斑斑。毅政王默然无声,永定帝语意凄凉:“朕终于明白,蹚着那么多人的热血,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骨,才有朕的这个天下!”景颜提剑跨马也冲进了杀场。西陇国的军队虽然在人数上占优势,奈何宝应国的将士们如今个个都是敢死军,一下子还被他们打得真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欧阳玄三下令更加密集地投掷巨石,巨大的石块如雪片一般地飞向宝应国的城墙,发出一阵又一阵剧烈地震动。
“皇上小心!”丁宇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宝剑,小心地保护着自己身后的永定帝。看见一排排倒下的兵士,看见被巨石毁坏不堪的城墙,景颜的心在滴血,大脑一阵刺痛。几颗巨大的圆形巨石像他掷来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回避。“你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 这个声音从西面八方向他涌来,仿佛在敲打他的骨头,深入他的骨髓。
——“皇上!“ 丁宇失声惊呼。
忽然一阵风卷黄沙,几道砂石铸成的盾牌悄无声息地屹立于前挡住了无数巨石的攻击。众人一片惊愕举目望去,看见了不远处在一片风沙之中缓缓走来的男子。暗红色的一袭单衣,长长的白布带子随意扎在腰际与漆黑的长发一起在猎猎寒风中翩翩起舞。
“幽!!”他果然活着,果然活着!魂牵梦萦的身影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眼前,景颜心中似乎缓缓流过温热的血,就要哭出来了。
城门下敌军的气势高昂——呐喊声,战鼓声,刀剑鸣叫声。。。。。。。不绝于耳。碧绿的眼波流转,四周灰蒙蒙的一片,裹着沙的风里有着饥荒和战乱的味道。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即使我恨你怨你,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浅显的道理幽却是明白得很。
幽随手拾起插在地上的一把长枪。呼的一声在他手中漂亮地转了一个圈后长枪飞了出去,一枪穿透了投石器上西陇官兵的前胸,将他生生钉死在投石器的木架之上。足尖轻轻一点,幽的身体从城墙之上飞泻而下,轻盈得就像一串无色的水雾。眨眼间他就立在了两军对弈的最前面。
——“我想见见你们的主帅。”他淡淡地说到。含着内力吐出的清脆声音让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寒天气,对弈中的两军停止,然后自动分成两边。常马坡上一片平坦,只有风吹起一层又一层沙的波纹,幽殿站在这一切的中央。景颜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开口喊出:“幽!” 幽不言不语,也不回头,世事更迭以前的那种心境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景颜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几乎看不清稍纵即逝的是何种神情,只是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幽!”这声音轻得却只有景颜自己能够听见。隐隐有寒风迎面吹来,挑开幽额前鬓边的几缕碎发,熟悉的银质面具依然让对手心泛寒意。
“你到底还是来了?”欧阳玄三的声音不大却莽盖四野。
幽殿说 :“我来劝降!”
“本帅从西陇千里迢迢一路杀到皇城京师,你说降就降?”欧阳玄三一阵冷笑,出言讥他,“没想到你也是被道义框架约束着的俗人一个。你身后的那些人皆视你为妖为魔!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这段日子,你又是怎么过的!”幽沉默不语只是落寞而削瘦的身影在这充满风声,人声的沙原之上,一点一点冰冻了景颜的心。
幽继续向前走,抬头遥望欧阳玄三。“欧阳兄明白的——武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幸也!”风吹得欧阳玄三襟袍的下摆微微鼓起,一双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幽,“这当世名将多如过江之鲫,可我欧阳玄三唯独钦佩你一人。我想和你喝一杯!” 欧阳玄三从车辇上拎起了两个坛子酒,将其中一坛扔给了幽殿。 “边关的烧刀子,你一定喜欢。”
“多谢!” 言罢,幽双手捧起酒坛仰头一阵豪饮。
“幽,你这只没有利齿的老虎能耐我何?”
“即使只余一齿也是猛虎。”丢掉空空的酒坛幽伸手指了指欧阳玄三,“杀你,绰绰有余!”欧阳玄三不由得眉毛轻挑,嘴蕴笑意, “要不要本帅借你个称手的武器?”
“元帅,用我的武器!” 迟杰一抱拳单膝跪在幽身后。 “我的大刀也属重剑一类,虽然无法和赤霄相比但元帅应该用得顺手。”
“肃王爷,要不用卑职的玲珑宝剑吧?它虽然轻巧但却锋利过人………” 丁宇也大步跨了上来将自己的家传佩剑双手奉上。虽说上次抓他是皇命在身,但对于肃亲王丁宇的内心终觉得是有愧的。他甚至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每吐一个字都带着内心深处最哀伤的惭愧。
幽轻笑一声,“多谢,我自己有武器。”说完抬手取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银质面具。对于幽殿为何要戴着面具就连洗澡睡觉也不从摘下来一直有着众多的传说,但大家比较认可的终究只有一种说法,幽幼年顽劣被父皇处于黥面之刑导致容颜尽毁故而一直需要佩戴面具。“哎,九天神佛,这么标致的王爷,难道还真的是妖怪?”人群中有人低语,大口喘气,企图缓和紧张的情绪。
“元帅………”
幽侧头对迟杰笑了笑,“迟将军,你何成见我输过?”他的笑颜出奇的温柔。
“元帅,末将追随你一共打了大小战役197战,未尝败绩!”迟杰只觉心里一震,望着眉目如画,翦水秋瞳的幽殿,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八度。这个玉净倜傥的男人有一种天生的感染力,一种慑伤力,尤其是他那一对碧绿的双眼,里面装得满满的竟然不是杀气,而是清纯无辜,总让人觉得一生下来就欠了他很多很多似的。景颜望着幽,只是那样的望着他,内心深处他的模样从来不曾模糊过,用尽了一切方法终究无法忘记。世事如棋,冥冥中竟是注定如此。
他的容颜并非初见,只是此番再见依然让欧阳玄三有几分失神。他从车辇上飞身跃下,轻轻摘下戴在左手大拇指上封印能量的黑色戒指。缓缓地抽出铁蝎尾,一身战斗状态,似乎早已在此等待很久很久。
觉醒吧,虎牙之玄! 银质的面具在幽的右手幻化成一把白色的长剑。他将长剑横于胸前,左手两指轻轻从剑柄抚到剑尖,似有细细的白沙自指间簌簌落下,长剑宛若被注进了生命一般泛着白白的寒光。
欧阳玄三英俊的脸庞泛起一个微笑,正是他那特有的,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没了护体的法器,你竟然用这肉体凡身来做仙力的媒介。”他发怒了,打从心底发怒,“你在自寻死路!” 黑色的长袍飘扬,发出飕飕之声,欧阳玄三喝道:“你不动手,我先动手了!” 十指弹起,无数黑色的傀儡丝线涌出,天空中顿时布满了成百上千的战斗型傀儡人偶。手持武器的傀儡在欧阳玄三地操纵下,便如千百把钢镖、飞刀一般扑了过来…………
“丁大人,保护皇上退后!” 挥剑斩下几具傀儡后,幽殿丢下这样一句话,踩着浮沙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