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闻言,将那两只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这个吗?”
他站得近,觅月几乎能看见他的手指上还粘着暗红得发黑的东西,见元芳还要凑近鼻端,更加觉得恶心,恨不得就要立即的跳离开来。
“是血……”元芳倒是不在乎,慢悠悠的说道。
觅月扫了一眼堂中的棺材,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挨近了元芳,期期艾艾的问道:“这里……不应该有血吧?”怎么会有血呢?老祖宗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早该成枯骨了。
像是配合着觅月一样,一阵细小的风在堂中回旋着,怂恿着长明灯孱弱非常的火焰跳跃。
“咔咔……”像是尖锐的指尖在墙壁上划过的声音一样,在平静的堂中突然乍起,显得突兀而恐怖。
觅月后背一凉,浑身一怔,更是紧抱着元芳的胳膊不肯撒手。
元芳手中弹出一张雪白的人形纸片儿,那纸片儿一落地就化作了一个十一二岁少年的模样。一把拔出绑在身后的短剑持在手中,朝着那一排排的棺木奔去。
一剑起,气势凌厉的挑翻了其中一具白玉棺的棺盖。那玉石的棺盖侧落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死了。”那小少年伸头一探,回头对着元芳恨声道,“老是叫我做这些事情,不晓得我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
“咦……这个妖怪长得可真怪。”小少年疑惑的嘟囔一句。
觅月一怔,妖怪,还是长得很怪的妖怪?她吊着元芳的一条胳膊,万分不情愿的随着他朝前挪了几步,匆匆朝着那白玉的棺材瞥了一眼就回转过头不敢再去看了,眼前和脑中还晃着那惨白玉石中的一片灰白。
“靳家还请了镇尸人守祠堂吗?”元芳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一脸茫然无辜。
觅月定了定心神,猛吸了口气,向那棺材里看去。
这……委实是长得忒差了。
白玉石棺内,一个长得高大的“人”曲着身子躺在里面,那一双手仿佛是画中天龙的爪子,有着坚硬褶皱的外皮和尖利厚实的指甲,眼睛犹如铜铃,脸上也全是皱子,光秃秃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有着几根灰色的毛发,脖颈处有殷红的血迹。
“这个是……半人的妖吗?”觅月头脑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是妖化的人,古来有种秘法,能把人妖化,镇尸人就是一种。需要当事人心甘情愿,一旦被妖化虽能长寿却是脱离人道,再不可轮回转世,永远只能给结约的家族镇尸守墓。”
“呀,这个镇尸人真是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替这家守了多少代了。”小少年惊奇道,“虽然听说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觅月哑言。
每月月初的时候,靳府上下都会来祖祠上香磕头,可是她委实也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镇尸人是相当于是尸体的影守,自然是不会让活着的人发觉它的存在的。”元芳看了觅月一眼,像是了悟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解释道。
小少年走回元芳身边,粉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觅月,“你就是靳三小姐?”
觅月正在消化镇尸人的事情,见他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话,点了点头回应道:“正是。”
谁知他努了努嘴就不再搭理,转头定定看着元芳,愁苦着小脸,“你还是把我收回去吧,我要抓紧时间练功。”
元芳摊开掌心,那小少年变化成了一张人形的白纸片儿,飘落在他的掌心后,元芳顺势将纸片放入怀中。
觅月见那个神气的小少年瞬间变成了的一张白纸片儿,心中感慨万千。难怪世人都想去修仙,就算是成不了神仙,就凭这化纸为人的本事一辈子也够吃香的喝辣的了。
“先回去,把这儿的事告诉靳老爷。”元芳转过身来对觅月道,却见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觅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4 水中鬼 三箸灯
觅月回到靳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早上的这一趟,其实在她心中是十分懊恼的,现在巴不得早点回自己的屋子。可是祠堂出了这么个事情,总是要先跟爹交代一下的,所以只能拖着两条腿凄惨的跟在元芳的后头往书房去。
师叔那个缩地成寸的术法她实在是心仪的很,可是下山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再施展的念头。觅月只能左敲右击,扯着话题向这个法术上靠拢,无奈,师叔甚是木讷,一点也没能理解得了她的意图。觅月这一年来都被教习——女子须得矜持含蓄,故而今日她矜持到最后还是折腾了自己的两条腿。
还没走近,觅月就远远看见一个黄色的人影坐在堂前的台阶上。
“露水?”觅月试探般的喊了一声,上前几步。
“呜呜呜……”那人闻声抬起头,呜咽着哭了,“小姐……”
觅月疑惑的打量着露水,只见她浑身上下都都贴着黄符,跌坐在台阶上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你坐在这边哭什么?”
“我拿了个椅子进去,小姐就不见人影了……我以为……”露水“蹭”地跳起,一把抱住觅月,哽咽的说道:“我以为小姐丢了呢……”
“表妹……”身后传来一声声响。
觅月回过身来,正是比她略长几个月的表哥沈集。见他正一脸紧张的望着,觅月笑眯眯的道,“表哥?”
沈集一身书生打扮,斯文干净的纤细少年。他憋了半天,似乎有些埋怨道:“觅月表妹,你……你不要到处跑。”
觅月略微嘟着嘴,辩道:“哪里是乱跑,我是和师叔办正事去的。”
元芳并没有跟着觅月上前来,负手侧立在不远处,闻言对看过来的沈集稍稍颔首。
沈集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元芳作揖。
觅月心想,这会子这个师叔倒真是端足了长辈的架子,恰到好处的矜持守礼,这样看去,真是有几分仙味儿。
“表少爷早上来找小姐,先前不知道小姐出去了,也急得要命。”露水抽抽噎噎的解释道。
觅月歉然的笑道:“以后再也不会了,表哥你也快点回去吧,过几天就要上京了。”
少年点头,迟疑着正要开口,就听见有人将一面锣鼓敲得震天响,“老爷让各处人都到前厅集合。”
觅月几人立即往前厅赶,到的时候,前厅已经是聚满了人。靳善道和乾罗坐在上位,靳清流站在一侧,靳家上下三十几个下人按着规矩排列着。
觅月进门见状悄悄的站在了靳清流一处。
靳善道脸色铁青,如炬的眼光巡视着在场的每个人,冷然道:“真是养了一群狼子野心的东西。”
靳善道素来宽厚,眼下的形状,已是气急。众人不明真相,皆是心中惶然。
“趁着靳家现在出了点事,就都想趁火打劫了吗?”
“说,是哪个将家里的这些事传出去的?”靳善道边说边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的两盏茶被震翻,茶盖子犹自转了两圈才停了下来,“闹得现在满城的风雨!”
“老爷。”大管家靳粟惨白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神态惊慌焦急,看了一眼堂中众人,却踌躇着不开口。
靳善道见状,稍一思量,就果断的朝着众人摆手,“你们都退下去吧,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大管家见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下姨奶奶,大少爷,三小姐,表少爷,祭云山的高人在场,才慌慌张张的开口道:“二小姐不见了。”
二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靳善道的声量猛的一拔高,站了起来,瞪着双眼迫看,吓得管家的身形一晃。
“是……李虎亲眼所见的,说……说是妖怪……”靳粟说到后面声量矮了下去,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