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对于夏珏看出她的打算毫不意外,讽笑道:“身为一个囚犯,想跑难道不是应该的?”
夏珏听见这个回答,哈哈大笑了两声,极为感兴趣的顶着漪房,他的双目中有灼灼的光,似是妖月隐现。
“好,好,我那当了皇上的弟弟,的确是有眼光,宠幸的女人,也不算那些蠢货!”
听见这话,漪房就知道,夏珏似乎极其自负,而且,每每提起夏桀的时候,他并不像夏桀一般,总是不愿意提及二人的关系,隐晦不已,与夏桀相反的,夏珏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表现的欲望,每每提到夏桀,明明是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但夏珏总是爱用一种炫耀的语调来说出弟弟两个字,就好像是在告诉世人,告诉自己,他是当今皇上的哥哥,这个身份毋庸置疑。又或者,夏珏稀罕的不是夏桀哥哥这个身份,他在乎的,是一份皇室的认可,他要证明的,是他自己尊贵的皇家血脉。
漪房想到这里,看向夏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悯。
这个男人,半生漂泊,一生不幸。
夏云深出身就注定了要走上一条艰难的路,不死不休,即使不想争也要争。她曾经同情过,但夏珏比夏云深更可怜许多,明明是身在皇家,是先皇最宠爱最在乎的儿子,是先皇和所爱之人的血肉凝结而成。但可惜,先皇爱错了人,他的身份,也随着尴尬莫名,是皇长子,当时也近乎是人人知道,但写入皇家玉牒时偷偷摸摸,后来又被废除。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聚也要偷偷摸摸,身为皇长子,却必须从小就被送出宫外,剥夺继承皇位的权利,因为他的受宠,也让兄弟嫉妒鄙夷,天下容不下他,家人容不下他,难怪,他会养成这样一幅古怪的脾性,一看就是个阴寒的角色,说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有着这样的经历,他做出侮辱太后的事情,也实在正常。
只是,这件事,说要怪先皇和凤舞长公主,似乎也不能。血脉禁忌到底是什么,是人为的道德规范,是人们自己制定的约束礼教,然而,那是一种理智之下能够控制的行为,一旦感情战胜了理智,那么一切束缚都是毫无意义的。
何况,先皇曾经控制过,却是被太皇太后一手毁灭掉了,若不是有了那一次的失误,恐怕先皇宁肯将凤舞长公主远嫁,也不会做出后来的那些事情。所以归根结底,太皇太后才是罪魁祸首,但太皇太后已死,活人拿死人没有办法。
漪房正兀自感慨,忽然想到活人拿死人没有办法,但活人却可以报复活人啊!
夏珏之所以这样恨着夏桀,恨着皇家,恨着一切,因为他没有办法抒发心中的怨气,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报复的目标,太皇太后是死了,但碧家还在!
此时夏珏和碧家合作,是为了江山,但之后,两方肯定是要撕破脸面的,若是能够在此时就在夏珏心中埋下一根刺,让他转而先对付碧家,那夏桀的压力不就是大大减小了,最不济,也可以削弱他们之间的同盟,要知道,人心若是有了波动,往往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漪房的眼珠滑溜溜的转动,心思百转千变,她在思量,应该用些什么话,怎么说,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打动夏珏,也不会让夏珏被她惹怒之后,将一腔怒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夏珏不知道漪房所想,他只是有些着迷的看着漪房一双眼儿滴溜溜的转着,里面透着机灵和狡黠,记忆里的那一张脸,再一次浮现,和眼前娇媚多姿的女子重叠起来。他的心,忍不住阵阵抽痛,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了想要杀人的那股欲望。
他的记忆开始渐渐的飘散,时时刻刻绷紧的弦,也惫懒下来,估量着漪房没有逃走,也没有使坏的能力,他难得放松了自己,干脆双手环扣在脑后,躺在了漪房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脑海里,是过去沉沉浮浮的美好和悲伤。有个名字,一下下在他的意识中旋绕。
“莹莹……”
一声低喃,从夏珏口中,讷讷飘出。
估计有些童鞋是猜到夏珏和夏莹的关系了的,但是,有些事,可能就不是你们猜的那样了,哈哈哈,我得意的笑……
第四十一章(3153字)
漪房虽然一直在思索,应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挑起下觉得怒火,攻破他目前和碧家不可摧毁的联盟,可同时,她也分了一二分心神在夏珏的身上,这个男人太可怕,此刻看起来无害可怜,谁知道下一刻又会变成什么摸样。但哪知,在夏珏完全放松的时候,竟然会吐出这么两个字,带着缠绵的语调,从唇齿间呢喃而出,温柔缱绻。
莹莹,这名字,难道是……
漪房震惊极了,世间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闺名中有莹之一字,若她想的那个人时皇室公主,自然需要避讳,可她猜想的那个人偏偏没有入了皇家的玉牒,而是一生下来就被人抱走,所以,这大夏朝的女子,在起名的时候,自然可以随意用这个字!
若是一般人,她不敢往这上面揣测,她虽喜欢捕捉细节,大胆揣测,就连李柔福和名珍儿一事也可以一窥之下得出真相,但这件事,比之李柔福之事,还要不可思议许多。可,有了先皇和凤舞长公主的前车之鉴,若是夏珏在这方面心智有失常人,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的父母相恋并没有错,那么,就会很容易自己亲身去验证一下。何况夏珏自觉天下都负他,亏欠他,任何人都不配得到他的爱,可若是夏莹,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和他有一样遭遇的人,就可以很轻易的触动他的心怀,获得他的怜惜。
难道,他此时喊得莹莹,真的就是夏莹?
漪房倒抽一口冷气,赫然间,一张清冷如同远山迷雾的面庞闯入她的脑海之中,正是她多日苦思肖似夏珏而不得其名的人。
“慕容艺!”
漪房脱口喊了一声,蹭的从地上站起来。她的唇瓣抖动着,因为得知了一个大大的消息和真相显得有些浑身发颤,这是受惊过度的结果。
夏珏听到漪房的喊声,眼珠动了动,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笑了一声,语气懒洋洋之极。
“你还真是聪明。”
漪房随着他的话,脸色再度变幻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那股震惊吞没下去,“慕容艺是你和……”漪房本想要说大公主,夏莹无论是否记名如皇家玉牒,身份上始终是公主,但夏珏是皇子,夏莹是公主,两人是亲兄妹,她要问慕容艺是否是他兄妹二人生下来的骨肉,她总觉得有股怪异感,想了又想,她改口道:“慕容艺是你和慕容夫人所生?”
夏珏依旧双手抱在脑后,躺在草地上,唇角甚至还微微泛出了一丝笑意,“是。”
从夏珏夸自己聪明开始,漪房就知道夏珏定然不会隐瞒她,不管夏珏是认定她是笼中鸟,无所畏惧,不加防备也好,还是有其他的打算,此刻,漪房心中对那段过往背后全部的隐秘早已起了无比强大的好奇心,看到夏珏浑身上下没有杀意,漪房装着胆子,打定主意今日能问多少算多少,毕竟,不管是什么得知真相的老人,都比不过当事人知道的详细。
“慕容夫人也是皇家血脉?”虽然心中早已定案,但漪房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确定一下。
岂料,这一次夏珏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但却不符合漪房的猜测。
“算是吧。”
“算是?”漪房惊愕一声,这个回答是何意思,夏莹也是凤舞长公主和先皇的女儿,一脉相承,夏珏既然自负自己的身份,为何却要否决夏莹的尊贵?
这一次,夏珏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侧着身子,目光流转,在漪房惊愕的面容上扫了一眼,竟有几分调笑的意味,赞道:“凝脂赛雪,两颊脂香,确实是个某人。”他这样赞了一句,见到漪房怒气腾腾的脸孔,眸光忽然幽暗了几分,低低的自言自语道:“可惜,还是不及她。”
漪房本来是为夏珏的调笑而生气,从她开始谋算到如今,她对于人心的揣摩,一直自诩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