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三月中旬,阳光明媚的一天,花溪村突然来了一群官差。
打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押着一群囚犯,步行入村,却没有逗遛太久,只在长门稍站片刻,接着就被人带往了农具坊。
冯蕴带着一群部曲等在那里。
门外堆满了新铸的铁器和农具,部曲们肩背挺拔,个个精神抖擞,面色潮红,很是强壮,一看便知吃得很饱,也吃得很好。
囚犯们看着那些部曲,不免生出羡慕。
来村前,刺史君已经和他们说过此行的目的。
“我会的,我会问他。让他帮蕴娘去查。”
在议和签订后不久,萧呈就返回台城了,带着冯莹和花满夫人。
如果不是听到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不会说出这种话。
“慢慢来。百废待兴,静待时日。”
没有人会像在台城那样,对她说三道四。她也不再是孔家那个败了门风又克死丈夫的小寡妇。
冯蕴问:“刺史君何不明言?”
孔云娥脸颊微微一红,垂下头。
冯蕴心里一暖,笑着将贺洽送到庄子门外,心里却蒙上了一片阴影。
“姨……”小孩子满脸阳光,咧着小嘴看她。
冯蕴嗯一声,轻轻道:“要是他再来,你帮我转告他。就说,我不为难他,只托他帮我查一查,长公主的身边,可有萧呈的眼线?西京新朝,萧呈又潜伏了多少内奸?”
有些还在心里偷偷地想,要是也能成为长门的部曲该多好。
她如今只是衡阳他娘,有名有姓的孔云娥。
“没有没有。”贺洽轻轻摇手,示意书吏将随身带来的卷宗放在她的面前。
贺洽是裴獗的嫡系,跟冯蕴说话,很是直接,看她翻阅册录,迟疑一下便道:
“有一点我要事先言明,人既然由王妃带去了,责任便在王妃。往后再有什么,刺史府可不管。”
迟疑片刻,才道:“不好说。”
冯蕴笑了一下,面色沉静地道:“往下你们排着队过来挑。挑锄修路,挑镐上山,挑扁担就抬箩筐,活不同,待遇不同,依你们的想法而定,但有一点,谁要给我偷奸耍滑,那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贺洽摇摇头,声音变得低沉,“贺某只是好奇,王妃是如何管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的……”
贺洽叹息几声,感慨世道艰难。
出发前许多人还很是疑惑,不敢相信。
孔云娥抬头看到是她,连忙起身,“阿蕴怎么来了?”
顿了顿,又笑道:“可是有人在刺史君面前说了什么?”
临走,贺洽才看着冯蕴,语重心长地小声道:“新朝既立,肯定是想要万众归心的。过去这些年里,坞堡林立,门阀军阀各自拥兵,乱成一团,不利民生啊。”
“衡阳。”
“随她。”
她玩笑道:“说了让你们学学李宗训。”
贺洽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都是些作奸犯科之辈,可要我留一些差人替你看管?”
冯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怔,笑着眯起眼。
孔云娥微微一愕,察觉事态严肃,当即答应下来。
这样的世道,哪里能一天吃三顿,还顿顿吃饱饭?
他们私下里还讨论过,是不是要把他们都处决了,死前才能吃得上一顿饱饭。
一看贺洽露出窘态,她指着册录道:“人都在这里吧?”
“会来。有时夜里等衡阳睡着,来看一眼,就走了……”
她现在跟衡阳住在这边,相当于自己安了一个家。
“你们看到这里的铁器了吗?”
“看到了。”不太整齐的回答,显得没什么精神。
众人打起精神,“是!”
可部曲是家仆,是雍怀王妃的心腹,哪里轮得到他们……
冯蕴笑了起来,“刺史君管辖五郡,十数万人尚且游刃有余,我一个小小的长门庄,几百人而已,又有何难?”
二人对视,一阵压抑的寂静后,贺洽打个哈哈,说起了春播的事情,冯蕴也笑着应答。
但自从大满离去,冯蕴一直没有收到她传来的消息。
冯蕴道:“他对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