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过山谷，呼啸如同呜咽。
一行人沿着山间陡峭光秃的岩石蜿蜒而行，山势跌宕，悬崖高耸，行进速度很慢，但人数众多，从远处看过去就像蚂蚁一般，横跨在山腰中间。
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一眼望去，光秃秃的黄土极是荒凉。
行至山腰腹地，只见山谷里出来一个披着羊皮袄的老者，脊背佝偻，声音却很洪亮。
“前方来人可是晋使？”
敖七没有说话，侧过脸点点头。
牵着马匹的侍卫丁聪连忙拔高嗓子，大喊道：
“正是我家敖将军，老人家是马合酋长的人吗？”
席间，有十余个年轻女子相陪，其中一个眼睛最大，肌肤最白，看上去最美的姑娘，坐在大酋的身侧，从敖七进入大帐，那双好奇的眼睛就落在敖七的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敖七道：“大酋此言差矣。晋臣李宗训，混淆先帝血脉，在邺城另立新朝，招兵买马，十二部本是大晋属臣，与谋国篡位的逆臣勾结，越苍岩，毁盟约，在晋土大肆烧杀抢夺，这才迫使雍怀王出兵。马合酋长重情重义，最明事理，此时正该与晋军同仇敌忾，而非找理由为逆臣开脱。”
“北戎疆域辽阔，但气候恶劣，难以耕种，活不了人啊。晋军即便帮我攻占十二部，我也无法占据这样广袤的土地。你们的人，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得退回苍岩山南部，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我自己来收拾……”
马合大酋停顿片刻，端盏仰头，痛饮一口，这才笑着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苍岩山一战，北戎十二部落就被雍怀王大军重创，输得一塌糊涂，毫无招架之力，不得不往北边更深的黑背峡谷腹地逃窜……”
“北戎诸部落臣服大晋多年，原本无心与晋廷为敌，奈何昨年入冬极寒，牲畜冻死大半，活不了人，这才不得已出去打点口粮。本就是些散兵游勇，哪里是雍怀王大军的对手？”
敖七道：“大酋的担心不无道理。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少年将军，身披铁甲，侃侃而谈，脸上有年少的热血，可神情气质，却有不该这个年纪拥有的冷静、果断，眉目英俊，挺拔如松，这样的人物，把马合部落翻转过来也寻不到一个。
现在又当面“委婉拒绝”，无非是条件给得不够。
他看老者的面相，不是北戎部落的人，连忙将人搀扶而起，回礼便问：
“敢问尊长，可曾见过雍怀王，可知他的下落？”
这种废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
“敖将军别急。”马合大酋摸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露出一丝黯然。
他摇摇头。
神色怪异地抬头扫一眼，就让马合大酋看见了。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娘子这几日情绪不太好，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
大酋道：“我的女儿尚未婚配，要是敖将军肯娶她为妻，你我之间有了姻亲关系，我自是义无反顾，不会再有犹豫和顾虑。纵是十二部来找麻烦，我也有话可说。”
冯蕴这几日觉浅，哪怕是半夜，听到细微的响动，也会骤然惊醒。
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心直口快，一双眼睛坚定而果决，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随时会伸出利爪，扫清眼前的障碍。
马合大酋皱了皱眉，“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前些日子突发沙尘雨土，鬼哭狼嚎如遮天蔽日，那样极端的恶劣天象，便是当地人都未必能全身而出，雍怀王大军只怕确有危险，若无援军前去，确也凶多吉少……”
敖七被她盯着，看得有些不自在。
冯蕴坐在榻上沉默片刻，才慢慢笑开。
专程托人捎信，让他过来商量大计。
敖七低低哼了一声。
老者笑吟吟地道：“还请敖将军入得谷中，亲自面见大酋再说。”
“敖将军看中哪个，今夜便让哪个去帐里侍候。来了我这里，就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敖七的身上，浑然没有半分惧怕。
“不值当，不值当啊。”
马合大酋看向身侧。
大酋看着身边的姑娘，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敖七听完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