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学里的孩子,起得很早。
一行人尚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冯蕴低头看一眼元尚乙,见他双眼晶亮,就知道他喜欢这里。
“等丹阳郡王试讲时,阿元可来监察督责。”
说是监督,其实是让他感受一下村学里孩子的学习氛围。
元尚乙果然开心起来,回头看一眼濮阳纵。
“表哥他,能讲好吗?会不会误人子弟?”
“困守多日,山上粮绝,昨日夜里,匪首终于肯与阿舅见面商谈,但只允许阿舅带两个侍卫上山。”
“什么?”冯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濮阳纵脸色一沉,心里刀割似的,再次品尝到被人鄙视的滋味。
可怜,可怜如他。
不是归顺北雍军。
冯蕴惊讶地看着他。
裴獗亲自去,就不是为了屠杀。
杨什长当即点头,喏喏地应声离去。
于是她想了想又道:“安渡本是靠水之地,水资源丰富,兴许是有别的办法,容我想一想。”
卢贵全那家人,上次闹蝗灾的时候,她是见识过的,是只肯占便宜,不能吃半点亏的主。
元尚乙瞄他一眼,又眼巴巴望向冯蕴。
冯蕴将濮阳纵交给负责村学的先生,又将村里孩童的课本找出来,让元尚乙观看。
“小七?你怎么来了?”
可这时回过神,他才看到冯蕴手里牵着的,是当今小皇帝。
“因为今年干旱,到处都缺水。”
小家伙混身绫罗绸缎,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刚送来读书的公子,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就着急的向冯蕴汇报。
没想到,这纨绔居然也关心民生?
又希望山上的人能侥幸逃过一命,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方才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安静一片,眼睛里没有旁人。
她倒不是顾虑元尚乙会有什么想法,而是小皇帝身边跟着那些人,不知道是何人的心腹,听入耳朵里,又会说些什么。
打井挖塘,多备粮食。
但遇上大面积的干旱,很多人就只能活生生地死在灾荒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奉命前来,为舅母报喜。”
元尚乙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冯蕴身子微微紧绷,“他去了?”
只轻轻哼一声,表示他听见了。
敖七道:“去了。”
原来这世上也有娘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冯蕴凝目,低头看一眼元尚乙。
不料,看到的,是少年敖七。
她问:“后来如何?”
“剿匪多日,山匪却是据险而守,越战越顽强。阿舅说,新朝刚立,不宜大开杀戒,故而,要以劝服为主。”
冯蕴意外地看他一眼。
他瞥一眼小皇帝,见他沉默乖巧,薄唇微微一抿,暗暗松了口气。
敖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高兴了,措辞不对,连忙改口道:
“不是归顺,而是投靠。”
但小皇帝背后的质疑,他不便反驳。
“原来表哥也不懂。”
“卢贵全家的和喻宝川家的打起来了。”
他深深凝视冯蕴,音色沉沉。
如果不是逼急了,喻宝川家里的人,是断断不会跟卢贵全打起来的。
哪个不说他肯用功,读书好?
“三日前我途经万宁秀峰山,随阿舅剿匪……”
冯蕴听着,许久没有吭声。
“报喜?”冯蕴这些天遇到的全是头痛的事情,哪里来的喜事?
她慢慢走上前,静静地看着敖七。
“不着急,慢慢说。”
冯蕴回村的时候,以为闹事的两家人会不肯消停,找到庄子里来,做好了要回去化解纠纷的准备。
而是归顺长门?
杨什长叹一口气,“为了抢水。两家住得近,用的是同一口井,这么久了,一直相安无事,可近来不是天旱吗?井水也少了,这家挑多了,那家就不够用。这不……从骂到打,差点要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