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薇的父亲是冯敬廷的武职属官,自己也会一些骑射功夫,听说这男人竟然是侯准,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阿万则是飞快地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侯准在她眼里,是秀峰山的悍匪,整个人又生得高大健硕,她下意识就想要保持距离。
二女的反应,冯蕴都看在眼里。
她道:“我和侯将军有些话说,你们先下去吧。”
平常冯蕴待人亲和,没什么要紧的事,随便她们在眼前晃荡也不多说什么,但她一旦严肃起来,美姬们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管薇和阿万福了福身,应诺下去。
大多数人都沉默,只有寥寥几个跟着起哄。
卢贵全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大言不惭,厚着脸皮来要水的。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倒是说句公道话啊,要不是我家郎君出面,你们用得着井渠的水吗?卸磨杀驴,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但冯蕴知道,大多数人也都希望用上井渠的水。
这日回去,他当即招来营里几个心腹部下,没说别的,就两点。
卢贵全急眼了,“村规哪一条?难不成全由里正娘子红口白牙的栽污吗?”
就算嘴上不说什么,私心里,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认同卢贵全的说法。
冯蕴笑问:“大家认为,合不合理?”
“那你不肯挖渠,凭何用水?”
干山匪久了,也染上了山匪的习性。
冯蕴不说话,
等声音慢慢收住,这才望向卢贵全。
如果冯蕴不肯,那这股子怨气就会借由卢贵全的嘴巴,慢慢在村民中间蔓延……
“但有一点,大家听好了。人人都可以用,卢家人,不能用。”
卢贵全当即变了脸色。
跟普通百姓计较,只会让她的眼界越来越窄,一旦沉浸鸡毛蒜皮的村中小事,还谈什么放眼天下,建功立业?
这些姬妾年岁都不小了,再留下去,怕耽误她们。
杨什长快让他气疯了。
侯准吓一跳,连忙低垂拱手,“侯某不敢多看,也不敢妄言。”
这些日子他们跑到长河去挑水,要喂牲畜要洗衣做饭,又远又不干净,井渠里流出来的却是山泉水,谁会不乐意?
卢贵全的话引来的不满,当即烟消云散,一声声全是对冯蕴的感激。
冯蕴道:“侯大哥是自己人,有事但说无妨。”
“凭什么?我也是花溪村民,为何大家可以用,我却不能用?”
她回头看向邢大郎。
堂堂雍怀王妃,何必委曲求全?
冯蕴不这么看。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卢贵全在跟杨什长梗着脖子干吼。
“因为卢家人不守村规。”
部曲尚未回答,葛义就匆匆小跑过来,看着她,气喘吁吁地道:“娘子……”
而且,要让侯准成为她的心腹,那他的枕边最好是自己人。
涉及村里人,她总是吃亏,也愿意吃亏,从不斤斤计较……
冯蕴沉下脸,收住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无比凝重。
这是拒绝了?
冯蕴略略诧异,“侯大哥是有心上人,还是……嫌弃她们出身低微?”
“我反对怎么了?我不能反对吗?里正娘子说了,这是村民共同的花溪村,我也是村民,我为何不能表达自己的看法?”
“渠是花溪村的渠,井是花溪村的井,那村民的田地也缺水,为何不能用?为何只供给长门……里正娘子都没有仗势欺人,你杨铁柱,一个小吏却要出来当狗咬人吗?”
“天干之年,到处都活不了人,开挖井渠,我原也没想藏私。即使卢贵全不提,村民用水,我也不会拒绝的。他既然提了,也撕破了脸,我就顺便收回一点成本吧。”
冯蕴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知他拒绝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所忌惮,当即笑了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寻个话题揭过去,同他并肩出门。
期间,管薇寻个借口,说是刚绣的荷包要给娘子,又来了一次。
“有些事情,讲不了道理,就得讲拳头。”
长门的事,也就变成了自己的事。
冯蕴感激地看他一眼。
“外面发生何事?”
侯准这才听出弦外之音,脸颊微微泛红。
“合理的。”
杨什长气红了眼。
冯蕴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杨什长的声音最大,在嘶吼怒骂着什么。
“侯将军说得没错,村里有些人,干活的时候,不肯受累,眼看渠通了,就说山上的水,地下的水,都是花溪村共同的水,引下山来,也不能归长门一家独占……”
冯蕴冷冷的,“村规第一条,邻里友善,忌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你屡屡在村民面前攻击长门,坏我声誉,还不算违反村规吗?”
侯准无不应声。
“娘子仁厚,待人宽容,令侯某佩服至极。但人心不足,得寸进尺,娘子处处退让,只会让他们越发不知分寸,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