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嘈杂声不断,外面酒宴上有人行酒令,声音穿透过来,听得冯蕴耳朵发麻。
涂夫人坐在她身边,看她表情。
“阿蕴昨夜没睡好?”
冯蕴道:“还好的。”
涂夫人笑道:“得了闲到涂家坞堡来耍子吧。就当过年过节,串门走亲戚。”
冯蕴点头,“我定会来的。”
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
裴獗看出她的愁绪,眉头皱了一下。
裴媛似乎没有明白,犹疑地看着他。
濮阳九看着她离去,抬高下巴笑嘻嘻的。
冯蕴没有回头。
裴獗这个做舅舅的,走得太早不合时宜。
“我得先行一步了,再晚些走,天气更凉。”
不承想,暖阁里灯火通明……
冯蕴连连嗯声,晃眼看到濮阳九从不远处走过,唇角笑意更甚了。
就这样她都受不了,要是不服药该当如何?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了吧。”
“这几道菜,是婚宴上请来的南齐厨子做的,弟妹应该会喜欢……拿回去,让她尝尝看。”
敖七大婚,北雍军驻军将领都收到了请禀。
“我和长姊,单独说几句。”
冯蕴行了一礼,“濮阳医官,我冒昧候在此处,只因厅堂人多,说话多有不便……”
“大王回来了?”她手上握着杯盏,似乎饮了不少酒,脸颊酡红,“噫,手上拎的是什么?可是下酒菜?”
“嫂,嫂夫人,这是做什么……找我?”
濮阳九表情一僵,明白了。
裴媛没有多想,笑道:“温将军托人捎来了贺礼,说是营里突然出了点事,走不开。不打紧的,正事要紧。莫说他了,我成婚的时候,我亲爹还没回来呢,我都明白。”
濮阳九自己脑补了很多,不等冯蕴开口便叫苦连天,添油加醋的将裴獗的病情和服药情况和盘托出。
小满应诺,小心翼翼地走近裴獗,不敢吭声,不敢抬头。
“我明白。”裴媛沉默一下,才苦笑,“这便是我要将她放在身边的原因。有我看着,出不了差子。”
她脸上全无裴獗担心的那些情绪……
涂夫人摇摇头,笑着拒绝:“阿蕴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日便不留了,两个小孙子在家中,我放心不下。等下次得闲,我带他们到长门来……”
冯蕴低低笑开,“求之不得。我也想改称呼呢,是怕唐突了蓉姨,这才不敢。”
冯蕴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留。
冯蕴笑道:“若我问的,正是大王的私事呢?”
“大王,娘子说,她身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花溪,让您这边忙完,自己回去。”
裴獗不置可否。
在西京的崔稚举目无亲,却有最亲的亲人在邺城。
“温将军没来?”
裴獗:“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小七刚刚新婚。”
裴獗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淡淡而视。
大王的样子太吓人了。
“长姊准备怎么安置她?”
她悚。
对崔稚,他是陌生的,无所谓看不看得惯。
“不怕,有老涂在呢。”涂夫人笑着说完,又拉冯蕴的手,怎么看怎么舍不得。
“你把你姐当什么人了?”
冯蕴慵懒地坐在主位,有酒有肉,还有两个美姬在为她抚琴弹唱。
说罢,她示意姬妾停下曲调。
裴媛愕然一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似的,苦笑哼声。
“都是命。”裴媛又感慨,“但敖家怎么着也是欠她的,婚事上,我们有错在先,我想补偿她……”
裴媛可以好心,但不得不防……
说也奇怪!裴妄之宁可吃药,也不碰嫂夫人,是不是这夫妻二人有什么猫儿腻?
温行溯当然也不例外。
冯蕴微微一笑,“会的。”
濮阳九嘿地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脊背冷飕飕的,就像被什么野兽盯住似的……
他停顿,裴媛追问:“何事?”
“留步!”
“怎么了?”裴媛略带嗔意,“你看不惯这丫头?”
没去男宾那边,她甚至都不知道温行溯没有来敖七的喜宴。只是看着裴獗,想着濮阳九的话,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
“那路上要仔细些,此去涂山,可有得走……”
小满和环儿几个,也鱼贯而去,大气都不敢出。
裴獗沉声道:“她是李宗训的外孙女。”
姬妾们抱着乐器,略略屈膝,“是。娘子。”
冯蕴道:“这里还有旁人吗?”
只是冯蕴的话,他得重视。
涂夫人当即笑逐颜开,“你阿母不在了,阿父又是个死的。往后,涂家坞堡就是你的娘家,谁要是欺负你了,派人来说一声,蓉姨替你报仇……”
裴媛将军虎女,平常待人接物极是干脆火辣,脾气也急,但她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崔稚落难到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