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正是徐永的徒弟,在御前侍候的顺子。
“求大王开恩,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什么都肯交待,都交代……”
短暂的沉默后,冯蕴微微扭头,看向裴獗。
裴獗望着她,淡淡抬袖。
“韦铮。”
韦铮心头猛地一跳,神经突突起来,规规矩矩地朝裴獗拱手一揖。
“下官明白。”
“小人没有,小人万万不敢谋害太后……”
“裴獗,冯蕴,你们这对狗男女,会遭报应的。天打雷劈,五马分尸,地狱轮回,生生世世……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否则,一人犯事,阖宫连坐,大家都跑不了,定要为小皇帝陪葬。
冯蕴:“那你细想一下,太后日常饮食可有古怪之处。”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彼此交恶,老死不相往来。
可正因为此,才令冯蕴生疑。
裴獗嗯声,跟着起来,“走吧。”
“太后突然病发晕厥,可是与你有关?”
冯蕴微微眯眼,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
冯蕴问:“那你不想知道,在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韦铮咬牙:“死到临头,还在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是开不了口了。来人——”
唯独冯裴夫妻二人,慢条斯理。
“雍怀王妃好深的心思。可惜,事实就是陛下自己摔的,你们问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改变……”
猝卒收刀后退,可他猛地撞过来,速度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撞上来……
徐永的这些事情,是冯蕴方才在缇骑司的木案上看来的。
阿元,娘子早晚会为你报仇。
宫人们唯恐说得慢了,不足以减轻罪行,争先恐后地交代。
冯蕴瞥他一眼,“大王也不等了吗?”
“蕴娘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
李宗训在邺城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沉寂了一年以后,突然大兴兵马,同时诏告四海。
鲜血如注,却未伤要害。
徐永说,陛下不小心踩滑,从台阶摔了下来。
“徐公公孝敬了太后一盒来自徒太山的参片,说是可养心脾之血,治失眠气躁。太后用了几次,夜里睡得香了,很是满意,便常常服用,莫非……”
徐永静静地看着冯蕴。
不仅咬死不认,还要挑拨离间?
韦铮没耐性了。
“笑话!我为何要帮李氏父女?”
从侍从到狱卒,每个人都屏紧了呼吸,如履薄冰。
冯蕴跟裴獗对视一眼,突然开口,问林女史。
横竖都是死,与其自己死,不如别人死——
“徐永,少时家贫,混迹草莽之中。熙丰二年,为糊口自宫入籍,在掖庭做低等杂事,受人欺凌,后来靠着巴结方福才,在中常侍谋了一个闲差……李桑若封后,方福才得其赏识,在嘉福殿掌事,混得风生水起之时,你却突然与他交恶,转头攀附无权无势的端妃,开始在芳兰苑行走,一直到端太妃得势,入主长信殿,临朝称制,这才水涨船高,独掌内廷大权……”
“那王妃就得问方福才了。”
他知道死期已至,还要饱受活罪,字字句句咬在嘴里,如有深仇大恨。
裴獗道:“他不会交代了。”
冯蕴目光冷冽,“你当然不是帮李氏父女,你帮的是方福才。你与他相识于微末,他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感念他的恩情……”
“小人为太后不忿,才在她耳边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林女史喊冤不止。
徐永道:“王妃可有证据?若是没有,红口白牙,也无非是仗势欺人,让小人枉死……要我说,最有嫌疑祸害陛下和太后的人,分明是大长公主和庄贤王……”
那天,这些宫人全在永寿殿,可小皇帝滚下台阶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表示,没有亲眼看见。
韦铮一怔。
要交代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裴獗看她,“我是。”
报仇的机会,来得比冯蕴料想中的快……
“太后对小人恩宠有加,小人害太后,就是害自己,小人又不傻,不会那样做的……”
“狗东西,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若与你无关,你为何要隐瞒实情?撺掇所有人串供,说陛下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摔的……”
他声音刚落,冯蕴便起了身,朝裴獗拱手。
裴獗四平八稳地坐在首位,一言不发。
但下一瞬,便是一声冷笑。
就在西京朝廷为小皇帝的病情和储君人选各自盘算,互相攻讦,暗地里搞得烽烟四起的时候,一道军情急报,突然从两朝边地传来……
左仲冷着眼收刀,面无表情地拎住徐永的后颈,丢到裴獗的面前。
说罢她幽幽一声冷哼。
“谁得利,谁便是凶手。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位贵人,不会须得小人来提醒吧?”
有幽冷的风,从甬道吹来,仿佛来自地狱。
徐永面如死灰一般,嘴角冷冷抿了抿,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股森然的恨意。
也是被这个妇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