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米很疑惑:“阿弟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笑了笑把本子还给陈米,“继续写字吧。”
陈米却不写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以前没想过,后来就想多活几天,多陪陪阿弟。”
我听到“砰”的异响,弦断了。
陈米的家真的好小,里里外外都充斥着我与他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屋内更堆满了我送给他的小物件,他的家太小了,小到在我抱住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我。
他声音闷闷的:“阿弟,我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我理解他的意思,可他太喜欢缩进壳子里了,时刻需要有人来拉他一把:“哥,我想跟你搭伙过日子。”
他对情话一窍不通,对我的这句话却是悟得透彻,脸皮薄的他在再次抬头的刹那,整张脸红得像旧时娶亲摆在新人床头的红烛一样。
宜情宜景,我吻了他。
我祈愿这吻能化作今夜的一缕春风,去冲散陈米前半生所带给他的黏腻与潮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半个“好”字被肉色湮灭,我同他就像两株被烈火烧成灰烬的野草,呼啸的夜风从我们身上掠过,席卷着我们残存的理智与体温,然后将它们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
我们肆无忌惮地在空中交缠,转而又刻意压低声音嘶喊,我与他都明白,我们从不被允许,但我们此刻心满意足。
最后,风停了。
我和他重新埋进这片土地里,只待来年开春,这份热烈能浇灌出一株依附彼此而生的藤蔓。
“哥,”我叫他,“你疼吗?”
他嘴唇嗫嚅着:“没有以前疼…阿弟…待我很好。”
“那你怕吗?”我又问他。
“不怕。”他没有丝毫犹豫,“阿弟不嫌弃…我,就好。”
陈米其实长得很好看,他的五官本就柔和,右眼下的泪痣更加深了这种感觉,只是长久以来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比起常人要黑一点,岁月待他刻薄,然他毫无怨言,依旧照单全收。
他是水,温柔又有力量。我抚着他,抚着这个在福利院照顾了我七百多个日夜的异姓哥哥,抚着愿意接受我的陈米,他的身体还留有刚才那场火的余温,滚烫滚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怕痒,却始终没有拿开我的手,只是问我:“阿弟,哥是不是很怪?”
他太瘦了,身上的青筋多到我数不尽抚不完,我说:“那哥觉得我怪吗?”
“不怪。”
见我没反应,他有些刻板的重复了一遍:“不怪,阿弟很好,阿弟不怪。”
潮水退去,灯再次亮起,我终于又看清了他的脸,四目相对之下,我对他说:“哥,我们都是正常人。”
他愣了一下,蓄在眼眶里的水逐渐开始决堤,他的手在我脸上胡乱摸索着,我想,他这时应该已经模糊了我的脸了。
于是我凑近了些:“哥,我在这里。”
那晚,我没有离开。
日历翻过数张,我因工作出色被领导提拔为易山分局刑侦大队的中队长,我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陈米,他先是和我一起笑,转而又忧心忡忡的问我:“哥会影响你吗?”
我躺在他身边,说:“我们生活的时代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哩,我阿弟是大学生,金贵着哩。”他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的名字,“阿弟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你给哥说说可以不?”
“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他们说哲是哲理,也是哲学的意思,说希望我以后能成为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人。”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艳羡,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比划起来,“但是陈米这个名字,我觉得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惊喜的看向我,眼尾溅起零星水花:“我阿弟真有文化。”
“哥,你要不要跟我去见见我爸妈?”我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人很好的。”
“也好,不然你阿妈阿爸该说我这个朋友带坏你了。”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吞吞吐吐。
陈米的心跳得很快,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是朋友,是家人。”
他的枕巾湿了。
我家是住的教师家属楼,早些年我养父母看我快毕业,就给我在郊外买了个小套间,说是等我想结婚了可以当婚房,但世间事大抵都是难以预料的,在遇见陈米前,我从不信这些。
在路上我提前和养父母打了声招呼,一开门,满满一桌饭菜摆在我和陈米面前,里头有我爱吃的,也有陈米爱吃的,很多很多。
我不善斡旋,在餐桌上坦白了我与陈米的关系。没有欢呼,没有争吵,四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成了这个屋子里所有噪音的源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顿饭的归宿注定是不欢而散的。养父母回了自己的房间,陈米意外的没什么太大波动,他只轻声问我:“阿弟的房间在哪?”
在我的房间里,他一次次抚摸着书柜上排列整齐的刑技专业书籍,一遍遍看着被我贴在墙上的奖状,一页页翻着记录我从小到大的相册。晌久,他说:“李警官,我该回家了。”
这个称呼陌生到我心惊,我下意识去拉他:“哥,你叫我什么?”
“我不能让你也烂在地里。”他字字恳切,“李警官,你好好的。”
“我跟你走。”我听见我自己说。
“不可以!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你比我清楚,养恩比天都大!”
“我不是不要我爸妈,我只是……”我太激动,以至于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
门外站着的,是我的养母。她的仪态一如既往的端庄,而双目却已然通红。
“你爸爸让我把这个给你。”她哽咽着将那本仅有三页的棕色户口本递给我,“陈米是个好孩子…但是小哲,你得给…得给你爸爸多些时间,行吗?”
“妈……”我的语言很贫瘠,贫瘠到只叫了她一声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从未同他们倾吐过陈米的苦难,他们只是很纯粹的在爱我,所以才愿意尝试着用爱我的方式去爱陈米。
手心里的户口本很沉,那里承载着我养父母的后半生,也承载着我与陈米的将来。
不过陈米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哭了呢?那么他曾经又是怎样渡过那段不见天光的日子呢?我不忍细想,只好给他下了个通知:“哥,你又得迁户口了。”
故事的尾声是我惊觉陈米变了。
他身上多了几两肉,不再瘦得很干巴;他的话在一点一点变多,他会磕磕巴巴的向我渴求他的欲望;他会忍着臊挤在人群后边去卫生大队领免费的计生用品,每当此时我就会没脸没皮的说:“这些质量不太好,会漏出来,到头来你还得挨发烧,可难受。”
他很淳朴,我一说他便信了:“那我以后不去拿了…先把这些用完,再省着用你买的那些。”
我曾问过他,有想过去我那个小套间生活吗?
他不假思索答复我:“给阿妈阿爸住,我们攒钱。”
想来感慨,小时候总是陈米在照看着我,而现在,我却好像真的,把他重新养了一遍。
唯有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深秋入夜,隔壁周大婶家的刚出生女娃娃又在哭闹,他突然沉下脸来问我:“阿弟,你喜欢娃娃吗?”
我起身将窗户关得更紧些,周家娃娃的哭声被挡在了屋外,一墙之隔是陈米那忐忑又怯懦的呼吸声。
“两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近半月以来,我接连做了同一个梦。梦里陈米在我的诱导下残忍杀害了那五位霸凌过我的同学,而亲手送他上断头台的人,是我。
涔涔冷汗浸湿了我的白色背心,陈米仍然如在福利院里我每次做噩梦被惊醒时那样的抱着我,他的怀抱一直都是安全港口,一经停靠,即为安心。
“你又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到你先走了。”
“那阿弟要多给我买点好吃的,以后我就可以走你后头。”
写到此处,这支笔也只剩丁点墨水,一股油香弥补了它。
我回头,床上已空无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厨房里,陈米的背影很忙碌,他在做我最爱吃的芸豆面。
我走过去,想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但想了想,这个举动未免太过亲昵,他大抵是接受不了的。
后来,我只是与他并肩站着,还很讨嫌地去问他:“哥,你煮的是什么?”
他笑着说:“是你爱吃的芸豆面。”
我哥这一生总是如此,从来都是为别人不为自己,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直抓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攥紧,一下,两下,三下……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着他脉搏的剧烈搏动。
半晌,我说:“哥,谢谢你。”
——记于2005年10月27号。
李哲陈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年冬至陈米是在李哲家里过的。
华云市过冬至的传统是吃饺子,陈米便起了个大早去镇上赶集,想着买两斤肉馅等下了工去李哲家现包现煮。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哲将刚熬好热腾腾的一锅碴子粥端上桌,陈米腿一迈,连肉都忘记放好就跨进里屋,乐呵呵的喊了声:“阿弟,你看哥买了什么回来!”
李哲没理他,脸黑得像陈年的锅底灰。
“咋了嘛?”陈米一边双手捧起碗碴子粥取暖,一边暗戳戳着观察李哲的反应,“哥没走,哥是去买肉馅包饺子去了。”
李哲半天没动作,好不容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闷气,正准备好好发作一番教训下陈米,就瞥见落在他那顶寸头上的几粒雪花,火气顿时被浇了个烟消云散。
“出门怎么不戴帽子?”李哲抬手帮陈米拂去头顶上的雪花,“你不冷吗?”
陈米挠挠脑袋:“出门太急,哥给忘了。下次一定记得戴!”
“还有下次?”李哲面色有些不悦,搓热了手去捂陈米被冻得通红的耳朵,“现在是早上六点,集市离家里快十公里,就算是骑自行车那也得花费近一个小时,你还要穿衣服洗漱,也就是说你起码凌晨3点就起来了。这么冷的天,起个大早还忘了戴帽子,就为了买个肉馅包饺子?你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李哲越说越气,但是声音却随着陈米逐渐低下去的头而变得冷静克制:“上次领导不是说天冷不用太早上班吗?你真想吃也不用那么急着去买,而且哥不是老说等那些老板收摊了再去买就会便宜很多吗?怎么这会倒不机灵了?”
陈米被李哲捂耳朵的亲昵动作激得早就忘了冷,对于李哲带着关心的责怪所产生的愧疚感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他嘴唇吸动着说:“是便宜。但是难得阿妈阿爸冬至在家不用上班,我就想着买最新鲜的肉馅包饺子给他们吃……也给阿弟吃……给阿弟包个最大的饺子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也应该告诉我,我到时候直接在去局里的路上顺便买一下就可以了。”李哲无奈的看了眼脸红得不像话的陈米,“冬至吃饺子吃的是团圆,你在这里就很好了。”
陈米的头埋得更低了:“我知道……你……我……阿弟,哥不冷了。”
李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手却不愿意从他耳朵上拿开:“我觉得你冷。”
这是存心调侃,陈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舀了口热粥送进嘴里,然后借着胃口那股热气抬眼去看李哲,十分难为情的说:“阿弟不捂了……热……”
相处这么多年了,陈米害羞的模样还是总能让李哲忍俊不禁,所以很多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亲密的举动,于他和陈米而言又是另外一种情趣。
李哲终于将手放了下来,等瞧见陈米那恢复成正常颜色的耳朵后,又心情愉悦的给他添了点粥:“就该让哥多长点记性的。”
“嗯。”陈米的声音很轻,“阿弟晚上从公安局里下班就直接到你家里去好不好?”
“我们不一起去吗?”
“我今天想早点去给阿妈阿爸他们包饺子吃。”陈米很认真的规划起今天的行程安排,“我今天打扫得麻利些,中午也不休息了,争取下午早点干完活,就不等你一起过去了。”
李哲:?大冬天的抛夫弃夫自个儿回婆家,这是什么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还是妥协了:“那我中午也不午休了,帮你扫扫街道,好歹也算为人民服务了。你到时去家里可别老听那老李头叭叭了,跟咱妈一起包饺子得了。”
“……好,都听阿弟的。”
陈米同样选择了妥协——因为他真的很爱听李家阿爸讲那些国际形势,虽然新闻里也有,但李家阿爸讲得绘声绘色的,他总能听得进去,也乐在其中。
李哲就不喜欢他爸与陈米这一娱乐模式,因为他爸一讲就是两个小时起步,而这段时间陈米基本干不了其它事——比如不会阿弟长阿弟短的叫。
到李哲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一进门李家阿爸就拉着陈米想要开始自己滔滔不绝的演讲,陈米心中谨记李哲的教诲,连忙摆手道:“不行阿爸。阿弟六点下班,我得跟阿妈把饺子包好先。”
李家阿爸哪里听得了这话,难得有人肯听他复述新闻内容,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
于是他也进了厨房,声称三人力量大,饺子包得快,结果是边包边和陈米讲新闻,倒是陈米听得起劲,包饺子的手速蹭蹭往上涨。
直到李家阿妈忽然拿出一把韭菜:“米啊,咱们包完肉馅包韭菜馅的,小伙子吃这个有活力!”
陈米舀肉馅的手一顿,韭菜益阳的说法他以前听村子里的男人说过,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土话不可信,还是后来李哲和他打诨的时候提了一嘴,他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毕竟是李家阿妈的一番心意,自己已经占了李哲一家很大的便宜了,再拒绝就显得太自以为是了:“好……蔬菜健康,阿妈阿爸也多吃点。”
临时有警情耽搁,李哲是七点才回的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气太冷,一家人吃完饭李哲本想着洗完碗再洗个澡就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没成想被陈米强行按在了沙发上看了两集没什么营养的刑侦偶像剧,还是剧情里经常出现些常识性错误的那种。
嗯……这是陈米的新爱好——给电视剧抓虫。
入夜,陈米和李哲双双躺在床上,陈米望着李哲房间里那满墙的奖状发呆,李哲却突然问他:“哥,韭菜是你买的吗?我晚上吃了好多韭菜馅的饺子。”
陈米扭过头去看他,脑子却乱成一团浆糊:“阿妈……阿妈买的。”
李哲看着陈米那露了红的耳朵尖,说:“那哥让我抱一下吧,好不好?”
陈米还在犹豫,李哲的手就环了过来:“哥身上好暖和。”
“那么多奖状……你知不知羞呀?”
李哲闭着眼抵在陈米肩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闷闷的,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知羞,我以后还要陪哥再多读几本书。”
陈米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所以将手覆在了李哲的手上面,近乎耳语的对李哲说:“阿弟,冬至快乐。”
“嗯。”李哲也回应着他,“冬至快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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