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纲(的前提背景)(2 / 2)

——那张英挺苍白的脸向着焰火的方向,在闪烁的光下显得格外精巧。然而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他似乎在怀念某个不在场的人。怅然出神,失魂落魄,显露出一种后来人难以跨越的距离感。

……是在想那个初恋吧。

尽管有心理准备,方引舟在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但好在冬天鼻子本来就是冻红了的,他低头向手心呵了一口气,少顷就又笑着抬起头:“对了,我前两天说的那个事——”

林航顿了两拍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向方引舟挤出一个笑容:“什么事?”

方引舟摸摸鼻子犹豫片刻,已经提前开始感到局促和尴尬——要再试一次吗?

他记得那天他问完“我是不是刚刚好”,林航立刻避开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这明摆着是不愿意接受他。他怎么就还不死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家给他留一线,是不想双方太难看,是给他留面子,珍惜他这个朋友,他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想到这里不免退缩。

但紧接着,汹涌人流之中,林航握住他手腕向自己方向一带,就像此前做过无数次般轻车熟路,随口道:“别走散了。”

方引舟便猛一下又开始心痒,有些乞丐般不争气的蠢蠢欲动。

……不拒绝就是还有希望吧?

如果林航没那个意思,两个大男人来什么游乐园?他幼稚,他想蹭蹭周围那些情侣的暧昧气氛,他心怀不轨,所以他向林航发出邀请,那林航呢,林航不知道找个借口爽约吗?

不仅没有爽约,甚至穿着自己很喜欢的那件Burberry的风衣来了。提着一盒让人浮想联翩的巧克力,还特意准备了肉桂姜茶,说怕他冷。

人对不喜欢的人会这样吗?

他紧张地往林航怀里靠了靠,反手回握住林航:“就是……”

他又停住了。

林航人好,他知道。林航对同事说不定都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次搞交流会,林航给参会的所有人都准备了点心,配料里的坚果都标注在袋子上,生怕有人过敏。那种细致贴心好像是天生的,对谁都一样。所以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知道他容易低血糖,所以带了巧克力。知道他容易感冒,所以带了姜茶。就像知道有人会坚果过敏,所以在包装袋上标明一样自然而然。

至于这件风衣,大概本来就是林航喜欢穿的,才会时常穿出来晃悠。自己看见了,说声好看,对林航来说是什么特别的事吗?

“不舒服吗?”林航忽然问。方引舟一愣,立刻转头迎上他的视线,只见他神色关切,眉头微蹙,似乎是因为担忧,身体也不经意地向自己靠过来。

“呃……”方引舟一时慌乱。

林航打量他脸色,见状解下围巾,哗啦一展,而后细心地把他整个包裹进去:“这样好点吗?”

他贴近,方引舟几乎把脸埋到了他颈窝,小小的巴掌脸瞬间腾地红透。林航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有意为之,慢慢地把那条围巾绕了一圈,在方引舟脸边系好。

“要是还冷,我们就进咖啡店坐坐,缓一会儿。”他探出手背,贴了贴方引舟的脸,随即讶然发现那张脸居然冒着热气。

再一看,方引舟眼神飘忽地盯着地面:“我没事……”

林航的手猝而僵在了空中,仿佛有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这是在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和现在的方引舟什么关系,敢这么暧昧?方引舟前天还在旁敲侧击,他现在就这样,这会让方引舟怎么想?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暗示,在引诱方引舟重蹈覆辙……他这样的人,他怎么就敢让方引舟再靠近他一次?

眼前不期然再一次浮现出诀别那天方引舟绝望空洞的眼睛。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以为方引舟会苦尽甘来,用不了多久或许就会忘了他,所以他强迫自己甚至没有多看方引舟一眼,只想着赶紧结束,让一切到此为止。然而那一天的方引舟执着地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不禁心头发毛,莫名地焦躁,担心维持不住自己漠不关心的姿态,最终色厉内荏地出声呵斥了方引舟,草草将方引舟赶出公寓才算了事。

但后来他意识到,方引舟那么看他,是因为在那时已经想好了要自杀。

他在恐惧暴露自己的心虚时,方引舟在做最后的告别。那种长久的注视是一种单方面的且无可奈何的合影留念,是在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烙进眼底,试图一起带到那个世界。

可他当时不懂。

他只记得当时那双眼睛像是烧尽了生命中所有的火,安安静静地委顿在那里,像一团灰白发皱的纸灰,枯槁到触之即碎,他根本不敢多看。

所以他开了门请方引舟出去,而方引舟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只是灵魂出窍般乖巧地看着他,任由他手把手牵着拉出门外。

……

他究竟为什么还会再靠近他一次?

他当时分明那么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航只觉舌根发涩。

但少顷,怀里的人在他颈窝边磨磨蹭蹭胡乱张望片刻,终究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余光来偷看他:“你的前女友……”

林航垂下眼,他被抓个正着,猛然一阵呛咳,好容易顺下气,抚着胸口底气不足地问:“……她喜欢游乐园吗?”

林航苦笑:“他以前很喜欢……后来不喜欢了。”

方引舟在他怀里的气息便一下收敛起来,两只手攀在他风衣腰带上,像是挂在主人身上的鼯鼠,大气不敢出,只有眼睛小心地睁大了,湿漉漉地忽闪,看林航一眼,躲一眼。

他心乱如麻想,果然如此。

他在林航车里看到过一个游乐园联名笔记本的,但乍一眼扫到时,脑子没把那东西放心上,刚刚看着林航神色,忽然就想起来。

果然如此。

他咬咬下唇,片刻,躲在林航颈边沮丧又歉疚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来了。”

那一刻林航本能地想把他摁进怀里,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是我糟蹋了你”,但手一动,在方引舟脊背上停留了两秒,最终还是按捺住——方引舟应该和更好一点的人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不是他。

绝对不是他。

风雪辉光,人潮的欢呼声流水般涌过。

他收回手,替方引舟把凌乱下来的额发理了理,温声安慰:“没关系。你能喜欢,也是好事。”

方引舟低头闷声:“谢谢你。”

“谢什么,应该的。”林航也有意无意避着他的目光,只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从围巾看到衣摆,然后看见方引舟拽着他腰带的手,视线不由自主地一顿,接着手就自作主张伸了过去。

“手冷不冷?给我捂捂。”

方引舟猛然把手背到身后。林航一僵,清醒过来,干笑一声,若无其事收手:“是我过分了……”

却听方引舟嗫嚅道:“不是的……”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很好……你很好的。”方引舟看着地面。雪花飘下来,落在他和林航之间。他悄悄地挪了半步,试图不引人注意地靠林航近一点,但不小心靠得太近,鼓鼓囊囊的围巾顿时窸窣一声攮到林航胸膛,他猛然受惊地又退了一步。

“唔……”他无所适从地原地踩了踩,感觉到林航试探的目光,脸孔发热,“是我……”

是我什么?

林航的羊毛围巾把他的脸圈起来,只露出一双小动物般圆溜溜的眼睛,呼出的热气从面前滚出来。

他迟疑半秒,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林航。那个刹那空中砰然散开一朵焰火,缤纷的光降下,文秀的面庞在那瞬间绚丽到令人目眩神移。

而光随着雪彻底落下的那一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持刀自戕般任冷气剖入肺腑,寒意钉穿脊背。他从中双手捧出自己赤裸裸跳动的心脏,小心看着林航脸色,试图递上前去:“是我有非分之想。”

“我——”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灯光与人声在下一刻齐齐盛大地爆发上扬,涌向天际。林航站在人群之中,怔怔望着方引舟,一时只觉天地无声。

可不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会以为选择权是在自己而不是在他手上呢?

雪花静静落下,停在方引舟额发之上。额发下的那双眼睛满怀希冀。林航手指一动,想要替他拭去那枚六角小花,半晌,却连嘴唇都动弹不得。

从舌头到声带似乎都冻僵了,全是这该死的雪夜的错。

他不该摘围巾的。

良久,方引舟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嗯……慢点回答也可以的。”他强装轻快地一笑,扭开头望向夜空,城堡间射出的彩灯照彻天幕,交织焰火有如星河,他的视线却根本聚焦不起来,“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先坦白,哈哈……”

林航身体一动,倾向他一些。他余光瞥到,连连摆手:“不用那么认真啦。太认真的话可能会觉得有点恶心。”

林航终于嘶哑问出声:“什么事?”

方引舟干脆将脸扭向另一边:“是性上面的问题……”

林航下颌线条霎时绷紧。但方引舟没有看见,犹自强笑,语气活泼得格格不入:“我以前大概玩得很开,身体有点奇怪的。嗯,就是,我有点……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浪啦,还做过前列腺入珠。你如果介意的话,你当我今天那些话没说。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林航剧烈变幻的脸色,自顾难堪地顿了一下,心虚地压低了声音:“你想做的时候就找我?不谈也行的,你就当是玩玩……”

林航完全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他想说方引舟你知道吗,你这是第二次栽在同一个坑里了,你看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不然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偏总挑中我这种东西呢?你要不要找个大师算算,看看是不是中了邪,或者去庙里上炷香,给自己去去晦气,又或者回家好好睡一觉,去认识几个好点的人,比如隋隐渔,然后你可能就清醒了。你就会知道我只不过是金玉其外的垃圾,道貌岸然,拆开一看心肝肠肺都是坏的,我合该扔进垃圾桶,不值得你这么全心全意……

但话到嘴边,他看着方引舟发颤的影子,一个多余的字都吐不出来。

方引舟不是在等待他的答复,而是在等待判决。

这种近乎自杀的坦诚过后,怎么可能承受得起一个“不”字?

他哆嗦着探出手,下意识想要抱一抱方引舟。可手刚到人身边,又遽然一震,触电般缩回来。

他们之间,事到如今,真的还会有好下场吗?

方引舟现在是忘了,但或许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想起来的那一天,他会后悔吧?会懊恼为什么对他这个人渣再一次掏心掏肺,为什么诚恳地把全部的自己摊开来给他看,连自己最不满意的缺点与软肋,也原原本本和盘托出,让他看见真实到不体面的那个彻底裸露的自己。

他不会想要有那么一天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那是将来的事。

将来是将来,眼前是眼前。

他若继续保持沉默,俨然就是在绞死当下的方引舟。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保持沉默?

“引舟……”他支吾着开口,音节含混如同水底吐出的气泡,嗡隆一转,就在空气中挤碎消失。

方引舟的颤栗变得更明显,不等林航迟疑着说出结论,他颓然笑了一声,临阵脱逃般抢先终结了这个话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恶心人的事,你能不能当我没讲过?我保证不会乱意淫的。我说到做到。对不起用了你的围巾。我现在就拿下来……要回去洗了再还给你吗?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吧?”

他调子听起来甚至依旧明快,爽朗昂扬,句尾上扬,但颤抖到解不开围巾的双手暴露了一切。

林航看见他尽力往外扯扯着围巾的流苏,生怕晚了一秒自己就会嫌脏,然而仅仅只是维持一副无所谓的面具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流苏在他手下安慰性地跳动两下,脖子上那一部分根本纹丝不动。

他见状尴尬地打着哈哈,没话找话:“天有点冷,手不是很灵活……这种天气找你出来,我也的确是有病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前起了一片雾,伸手一抹,冰花沾在手背晶亮。他看着那片冰花,冷不防就有些情难自禁。眉眼弯弯地红了眼眶,两手小动物一样捧着脸,一下接一下地擦,一面擦一面自言自语着笑:“我真的有病。对不起。我有病……”

他笑眯眯地骂自己,但脊背还是挺得很直,从身后看来开阔坚韧,似乎百折不挠,什么都能撑得住。然而就在他把那句“我有病”重复到第三遍时,那杆脊梁骨仿佛骤然被巨大的痛苦压折,一下蜷曲收缩起来,而蜷起来的那个人发不出半点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弯下腰,拼命地抹掉眼泪,怕泪水沾上围巾,林航直接把围巾扔在这里。毕竟他那么恶心,就算林航是双性恋,说不定也会因为他恐同。

但围巾把他裹得太严实了。他再怎么擦,终究还是一塌糊涂。他只得无助地蹲下去,一面机械性地做着无用功,一面绝望地盼着林航能够暂且离开,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收拾残局。

但就在这时,旖旎的雪松香气忽然靠过来。

“引舟……”

熟悉的温度。方引舟来不及去想那种熟悉来自哪里,只知道浑身的血液那一刻都有些茫然,不明白该往哪个方向走。

有人把额角抵在他的侧脸:“这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那个他深夜暗自肖想过的怀抱试探着从后背贴近了他:“这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方引舟怔忡片刻,血蓦然冲上大脑。

林航搂着他腰将他扶起,拨转过来,与他对视。方引舟在他的目光中头脑一昏,仰脸便吻上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引舟因为约翰逊的要挟所以频频独自飞美国,林航以为他调整好了身心准备开始忙事业,他说要一个人去林航就尊重他,没有死皮赖脸跟过去,结果他其实是去被轮、被拍网黄视频。

约翰逊为了搞钱,从他身上牟利,逼他去拍重口视频,发布在kink网站上,组织线下乱交,收门票让人操他。他痛苦到极点,但想到约翰逊说的向中国警方告发林航,他就不得不同意。

为了钱,约翰逊让他拍的一般都是那种其他美貌男优不愿意接的极度重口的视频,被几十个人轮奸内射都算轻的,基本都是堪称虐待的硬核sm和大规模轮奸,比如双拳交、鞭打阴茎、电击肠道、殴打虐腹。

有时候还用静电胶带把他全身都包裹起来,只留下后穴、嘴巴、鼻孔、乳头、阴茎在外,以便外观看上去更物化,让观众体验到更强的“人成为性玩具”的刺激感。淫趴也玩得花样百出,比如包下游艇出海三天,这三天里所有登船者可以肆无忌惮随时随地轮奸他。

为了尽可能捞钱,约翰逊做足了营销,打出标签亚洲甜心复出,以求吸引他以前的粉丝群。

他每次被轮完恍恍惚惚的时候都在想,要不还是自杀吧?反正约翰逊的目的是使用他,而不是害林航,所以他如果真的死了,约翰逊想必也不会告发林航,只会让一切回归原位,生活重归平静……

但然后他就又想到这些日子林航的温存,觉得万分不舍充满眷恋。

回国的时候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还每次都给林航带一些美国买回去的小礼物,领带手表巧克力钢笔之类。林航随手接过礼物,就把他勾过来亲吻。他想起自己在约翰逊那里被人玩得浑身都是精液尿液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局促,不愿被林航亲吻,下意识地躲藏。林航注意到,不动声色放松一点,抛给他别的话题,他便松一口气。

但林航多么细致入微的人,两次之后,就意识到那不是偶发事件,方引舟在美国或许有了需要隐瞒他的事。

是什么事?

林航第一反应是方引舟或许有其他真正喜欢的人了。不是他这样的虚有其表的空壳子,而是真正由内而外充满活力的那种人。方引舟会回避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的道德感,他正在煎熬,犹豫要不要明说。礼物也算一种补偿,是人在自觉亏欠的时候无意识的心理安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一点的林航很失落,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失落的,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希望方引舟做的吗——恢复健康,爱上一个正常的、真正的好人,而后和他一刀两断,与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一并永别。

这样才是最完美的。对方引舟而言是最完美的。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帮方引舟平稳地走完过渡期而已。

他甚至自我安慰地想,这样他和隋隐渔也不用再费心演什么戏去设计什么心动戏码了,很好,太好了。隋隐渔说的果然没错,哪有什么天生一对,过去方引舟对他死心塌地,只不过是被他PUA了而已。

果然晚上方引舟也没表现出想黏着他做爱的样子。

第二天,方引舟瞒着他去做体检,查完过了一周,检查结果都是阴性,他才敢约了林航上床。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林航一直在等着方引舟提分手。终于在两人复合后的第一个纪念日,方引舟提了分手。

但和林航想象得不太一样。

提分手之前,方引舟已经将近两周没和他做爱了。林航想,不喜欢了,这样也正常。但纪念日那天,他看见方引舟在浴缸里拼命洗刷身体,最后看见他的时候简直是崩溃地抽搐着哽咽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方引舟哭得说不出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上前准备把方引舟从浴缸里抱出来,却见方引舟拼命挣扎,遮掩着身体,不肯让他看。

他意识到好像方引舟没有他想象得恢复得那么好。他赶紧拽了条毛巾裹住方引舟,隔着毛巾把人抱起来,送回床上窝好。

“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

他说着去吻方引舟,方引舟扭头避开。

他便一顿:“引舟是不喜欢我了,还是发生别的事了?”

方引舟只是哭,不说话。

他就隔着毯子把方引舟抱着,捂在怀里,一遍一遍顺毛捋。捋到五点钟,他打电话给酒店取消预约,方引舟顿时哭得更崩溃,知道他之前准备了周年纪念,现在因为自己都泡汤了,只能抽泣着重复:“对不起。”

他说不要紧,低头吻住方引舟鬓角,问:“吃点什么?再难过也得吃饭。不高兴吃饭的话吃点粥,皮蛋瘦肉,弄点虾仁和清炒芥兰,都好消化的。”

方引舟拼命擦眼泪:“对不起,你不用管我的,是我太作了,我自己会好的……”

林航没应他这句,一边叼着他后颈一边把外卖点了,过会儿又问:“夜点心要吗?哭这么久,我觉得你晚上会饿的。弄点紫薯流心酥饼,糖糕,酱鸭怎么样?酱鸭泡饭很香的。”

方引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航……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点,外卖来了,林航端到床上来喂方引舟吃。方引舟永远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别人,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坐起来乖乖地把饭吃了。

半夜两点,方引舟终于在林航的攻势下屈服,解开毛毯,以引颈就戮的心态向林航展示了大腿根部的刺青:whore。

他破罐子破摔:“林航……我真的……好像没办法变回正常人了……我跟你坦白,我这几个月去美国,是在拍gv,还有,卖淫。”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加重语气:“对,我卖淫。对不起。”

“我是不是很贱?在外面被人轮,回来还想被你爱,想瞒着你,一直瞒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终于瞒不下去了。人家给我纹个这种东西,我没办法了,我才坦白的。对不起,你要是想骂我,你骂我吧,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对不起你……”

林航大脑空白地顿了将近十秒钟,然后反应过来,无比冷静地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他没有说想起来什么,但神奇的是两个人彼此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方引舟不再作声,只是抽泣。林航凑近过去,他就躲。

林航替他把毯子再盖起来,把他掰向自己:“发生什么了?”

方引舟被他掰正,脸却依旧倔强地向着另一边,像是下定了决心打死不看他:“……如你所见。”

林航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是谁来找你说了什么吗?是谁拿过去的视频威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引舟不应,像是默认,又似乎是不置可否。

林航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名单,身在美国的,和方引舟有过现实交集的,并且——

在得知自己和方引舟复合之后给自己发消息提出过非分要求的……

“约翰逊找的你?”

方引舟遽然一颤。

他下意识张嘴准备否认,但林航已然了然。他没给方引舟开口的机会:“我去找他。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吃点心,吃饱了睡一觉。万事有我。”

他实在太懂怎么对付方引舟了。温柔里夹一点强硬,方引舟便会束手无策。

果然方引舟一下就被他钓出来:“可是他说他要告发你……”

说漏了嘴才猛然明白过来,当即住嘴。但林航已经果断揪住他那条慌张失措的小尾巴:“告发我什么?”

他盯方引舟:“你告诉我。我想办法。”

方引舟最终也没有供出来约翰逊的勒索内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航问,他就只是闷在林航怀里哭。

林航就不问了,抱着方引舟不停地顺毛。

凌晨两点,方引舟终于哭累了昏睡过去,林航看着那张惨白消瘦的脸,片刻无可奈何叹一口气,拿来热毛巾来给怀中人擦了脸,而后怔忡一阵,扭头望向床头柜一角静静躺着的手机。

那是方引舟的手机。苹果8,很早的版本了。当时方引舟刚跟他在一起不久,约会的时候他发了脾气,方引舟惶恐失措泫然欲泣,一路上小心翼翼看着他眼色。回家一看,手机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也许是在急着给他道歉的时候,又也许是在他毫不留恋转头就走的时候,彼时方引舟追得匆忙,掉了东西也很寻常。回到家对着空空的口袋和林航嘲讽的眼神,方引舟憋了一天的眼泪就下来了,一声不吭躲进厕所抱着卷筒纸开始哭。

他不是哭那个手机。几千块钱对他而言九牛一毛,洒洒水罢了。他是难过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他和林航那么多合照,发出来的没多少,他又不是每天备份的那种人,这下丢了,不知道能找回来多少。

林航站在厕所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无语地听了十分钟,推门进去把方引舟从地上拽起来:“就为了个手机?”

方引舟吓得一抖,手里的卷筒纸滚一地:“我……我不是……”

林航瞥他一眼,嫌弃地把卷筒纸踢开。方引舟不敢吱声,眼睛盯着卷筒纸,看纸滚出去。然后手腕一痛——林航握住他,一把拽到水兜边,拧开水龙头,扔了条毛巾进去:“洗脸,待会儿带你出去买手机。”

方引舟眼睛立刻亮起来,兴冲冲看向林航:“你不生气了吗?”

林航蹙眉盯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快洗!”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买了个苹果8,再也没有换过。

林航知道那肯定不是因为买不起。

此刻看着那台手机,林航有些恍惚:是不是也该给他换个新的了?

少顷,他翻身下床,摁亮了屏幕。

还是密码解锁。林航略一犹豫,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主页应声展开。

天光大亮。

方引舟睁开眼睛,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一个声音已然迎上前来,打断了他的神游:“你醒了。”

我醒了?

方引舟回味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隐渔?”

隋隐渔两指并在额边行了个礼:“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引舟下一个动作就是爬起来仓皇四顾。隋隐渔赶紧上前把人摁住:“你干什么啦,我是鬼啊?见我就跑?我不要面子的啊?”

方引舟呛咳一声,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看一眼这是谁房子,我记得昨天……”

他冲隋隐渔笑笑,视线慢慢地从窗边转到地面,然后墙面,然后电视,然后天花板。然后未说出口的便被搁置了,在寂静的空气里彻底消灭,荡然无存,只有映进眼睛里的景色,像冬天蔓延的冰花,一点一滴地侵略全世界。记忆随着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等视线将大半个房间收入眼底,方引舟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蓦地轻声一笑,继而一下佝偻起来,捂着胸腔蜷缩到床头一角。

他好像能想到一些什么。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但好的只一下就破碎了,只有坏的一想便疯狂生长起来,迅速淹没了他全部意识。那可能性毫无疑问是恶魔的种子。觉察到它存在的瞬间,世界就只剩下喷涌而出的不安,从骨髓深处长出来,霎时就将他的养分尽数抽空,只留下一具腐朽的空壳。

隋隐渔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方引舟大约是误会了,当即暗地里把林航痛骂八百遍。但他脸上不得不挤出一坨稀烂的笑容,坐到床头哄他的小囡:“宝贝怎么啦?我看你这面色是误会了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知道林航去哪啦?那你放心好了呀,这是他的房子,他总归要回来的咯。对不啦?”

方引舟勉强笑笑,点点头,颤栗着哼出一声:“嗯……”

隋隐渔被那副受伤小家猫的姿态戳得嗷嗷直叫,站起来急得团团转:“哎哟宝贝,你干嘛呀?你觉得他不要你啦?为什么呀?他怎么可能不要你呀,我看你不要他才比较合理吧?说真的哦,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才对,虽然我说一次你笑一次——就是这种淡淡地很高贵地笑——但是你看哦,你在黄浦区,有一套房,我在黄浦区,也有一套房,你在悉尼有套房,我在悉尼也有套房,你不用上班,我也不用上班,诶你看我们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吧?没事就坐下来吃吃茶,走动走动,你的花园养猫,我的花园养狗,你的阳台看看江景,我的阳台看看外滩,多般配呐。别人家上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人少,景点都没有人抢镜的,我们环游世界,看看极光,看看英国人大风天拿把伞被吹着走的戆样子,看看意大利人什么都不会就会个对着你笑……多好啊!你说对吧?人家加班,我们就坐在空中花园,看看他们加班给我们创造的夜景,不要太嗲……”

方引舟终于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一声,隋隐渔立马趁热打铁:“哟宝贝笑啦,宝贝早上吃什么呀?你们家这只戆卵呢,倒是给你订了早饭……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讲,你就开始emo了。现在好了,你好讲了,你吃什么呀?”

方引舟抹了一把眼睛:“我……”

隋隐渔忽然竖起食指:“嘘。你想想好哦,你猜猜看他会给你订什么?猜不对,你就不要吃他的了,吃我的吧。”

方引舟当场把话憋回去,肿着眼睛抿着薄唇,对着隋隐渔望了好片刻,才惴惴猜测道:“……柴爿馄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隋隐渔脸色由红转绿,由绿转青,半晌哼唧一声,啪啪跺着脚向客厅去了。

方引舟对着他背影微笑,未几,不由自主又一次垮下脸来。

是,这是林航的房子,他总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呢,他在哪里?

“你有病吧,这本来就是你马子的脸,你再换一遍他的脸干什么?二重羞辱?”

“别废话,换就是了。换完脸之后记得帮我换一下网站上的源,回头我包你十次旅游钱,南极北欧随你去。”

“靠,你说的哦?南极去一次十五万你也包哦?”

“废话,你快换。”

深圳出租屋,黯淡灯光下,一屋子东倒西歪的机箱和显示器,散热扇嗡嗡作响。两人坐在机箱之间,正同对着一个显示器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人正是林航。两人对望片刻,他掏出一沓从街边便利店换来的陈旧现金:“你先这两天对付对付。”

“去去去我差你这点钱?我就是不明白你要干啥。你那马子已经够惨了,你不会还要害他吧?我说林哥,我看片归看片,我良心还是有的,你压榨人压榨得差不多得了,别把人逼死了又……你知不知道前阵子有个日本的那啥演员自杀了啊?干这行你得多关怀人家心理。你包我十次旅游,哼哼,该不会都是你马子的血汗钱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航深吸一口气,“不是。是有人没良心,看完片要举报,妈的,用这个威胁我男朋友。”

某码农忖度一秒,匪夷所思道:“……所以你就要给他的视频再换一遍他的脸?不是,你有病吧?”

林航:“……是要让人知道这是AI换脸,这不是他本人!所以你跑烂一点,最好越看越假。”

“……”码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林航鬓发额角细细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戴特效面具,不由大为惊叹,“你这是……信佛了?得绝症了?想投个好胎?”

林航生生气笑:“云深哥哥,你话那么多呢?”

云深脑袋一缩,偏着头一面打代码一面做贼似地瞄林航:“我怎么瞅你都不对劲儿啊……这半年咋了?你真的是为了你马子?你该不会是要连你马子带我一起坑吧?这沓钱不会是为了让我被抓现行特意准备的赃款吧?卧槽,越看越像,你赶紧拿走——”

林航头疼欲裂,啪地一把接过,把钱收回包里。

云深立刻改口:“哎你什么态度,我是要你解释,不是让你白嫖……”他余光往包里露出的那叠纸币上瞟。

林航眼睛一挑:“那你叭叭个不停?”

“我调查调查怎么了,你要真伤天害理那我钱拿着也亏心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航注意到他视线,也不动,就四平八稳地坐着,露着那个角让他看:“我要去美国找人了断一点事。能不能回来不好说,事情会不会闹大也不好说。我来找你,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

“——万一要是事有不谐,横生枝节,或者我发生点意外……日后岁月漫漫,我顾不到得时候,又生波澜变故,那时,至少他要有条退路,可以为自己辩护。”

话落,出租屋一时寂静。

少顷,云深满脸困惑,费解挠头:“我觉得你说得对!这句挺像人话的!但是吧,就是吧,我琢磨着呢,这踏马的怎么能是你说出来的话呢?”

“你当初给他拍的时候你就妹想过这个后果吗?”

是啊,他当时就没想过这个后果吗?

林航脸色未变,惟有喉头一丝苦涩。

他当然是想过的。他什么都想到了,并且正是意在于此。

他从最初开始就是为了报复才同意和方引舟交往的。他想毁掉方家,让方氏夫妻为儿子的堕落崩溃发狂,歇斯底里。他想要方家因不名誉的行事被整个圈子议论纷纷。他幻想那对夫妻看见儿子自甘委身于无数男人胯下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对至亲骨血说出最恶毒的言辞,那些言辞把方引舟片片剐碎,血流成河。然后方引舟可怜地看他,企图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安慰,他却正要在那时奉上致命一击。

他会说,你以为我爱过你吗?不,你只是个玩物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他会看到方引舟在一瞬间枯萎,迅速变成灰白的余烬,被风一吹,天涯海角,无影无踪。方引舟必须要为他从父母那里享受到的财产与社会地位上的荫庇付出代价,因为那些全都是他的父母从林家手里抢来的。他是既得利益者,他绝不是可以撇清关系说“看,我没有害过你”的无辜者。罪人的子女,就是罪人。

然后……然后他会看到那对夫妻后知后觉,转怒为悲,痛不欲生,一蹶不振。他想他会看到方氏王朝一朝衰败,就此潦倒。

毕竟,再不体面的独子,也是独子。

那对夫妻颜面尽失,口不择言让方引舟“去死”的时候,应该没有真的期待着一具儿子的尸体吧?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疼爱有加二十年,终日活活泼泼,承欢膝下的好孩子。

……

他没有想过会为方引舟引来恶果吗?

他当然想过,他只是不在乎。

他曾那样变态地幻想过方引舟的崩溃,想象方引舟最后知道真相时绝望的脸。后果?他只觉得那叫“报应”。

方引舟认识的那个邻家哥哥大概早就死掉了,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刻跟着离开,死得彻底。剩下的这个躯壳里,没有那个会在方引舟被欺凌时挺身而出的哥哥,只剩下某个夺舍重生的灵魂,来替含恨而终的他完成最后的遗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视频传得沸沸扬扬又怎样?他求之不得。

这场恋情就是陷阱。他把温柔涂抹在捕兽夹的每一个尖角上,只为了让猎物被咬得动弹不得死不瞑目。

他从开始就没想让方引舟能有一个好下场。

意外的不是后果,是他自己。

一瞬千念。

良久他回过神来,喉结一动:“人是会变的。”

云深啧啧称奇,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你踏马的说得那么好听该不会是为了你自己吧?”

他防备地看林航:“举报的大哥要是举报成功了,你制作传播那个那个,你这这你……你说的可能回不来该不会是去杀人灭口吧?美国?了断?”

他眼神暧昧,上下乱瞟,豁然顿悟。林航捏了捏拳头:“……你就当是好了。”

云深长吁短叹:“我说要不你直接坐牢算了,省得我麻烦。杀人灭口不值当啊,那得搭进去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到底做不做?”

云深一缩头:“做,做,不过你说可能回不来,那你钱是不是得先给……”

林航默默把拳头捏了半晌,蓦然松开:“行。就先结钱。”

上海滨江。

“宝贝,不要一起来就看手机呀,看看我呀。柴爿馄饨好吃不啦?”

隋隐渔笑眯眯搬了把椅子坐到方引舟身边,不动声色截住他的手机,一把拎走:“我们要跟现实生活多接轨,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比如我喏。”

方引舟勉力提起嘴角:“我只是想给林航……”

说到一半猝然闷住。林航如果想见他,就不会不告而别。

隋隐渔说得对,他的确不该看手机。因为手机那面的人在躲他。

昨天他提了分手,从今天起本来也该是一拍两散。他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怎么林航走了他还想着要留呢?自相矛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揪着衣角无意识地团成小球又松开,心烦意乱垂下头:“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

只一句就又哽咽起来,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

隋隐渔顿觉整颗心在胸腔里发出吱哇尖叫——他是不想在方引舟难过的时候爱意横生的,那听起来多少有点畜生,但是怎么办呢?这种时候的方引舟可怜漂亮得要人命。

那种不自觉带上哭相的神态便如小狗骤然沮丧倒伏的耳朵,毛茸茸温暖柔软,偏偏伤心得发颤,听见动静又竖起来,受到惊吓便复收缩贴起。

他恨不得双手双脚抱上去,嘬一口那只小狗的耳朵尖和湿漉漉的鼻头,让小狗不要哭:“他出差。”

方引舟纠结:“他没说过他要出差……”

隋隐渔一只手掌便掌握住方引舟整个后脑,用力揉了揉:“是这样的宝贝,这个事情呢说来话长,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这个出去呢确实要办一点事情,但是呢,也不会太久,如果没事的话呢,可能最多几个月,也就能回来了……”

此言一出,方引舟震惊顿时望向隋隐渔,虽然一言未发,但那双已经哭肿了的眼睛里赫然写着三个字——

几个月?!

隋隐渔咳嗽一声,摆手:“几个月么,洒洒水呀,很快的。何况可能不到几个月就回来了。我们先别想那么远,怜取眼前人嘛。小馄饨吃不啦?不喜欢吃的话我给你重新订,生煎馒头蟹粉小笼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隋隐渔轻描淡写,便想把话题扯开去。方引舟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依稀记得昨天林航问过他,是谁要“告发”,又是要“告发”什么。他没有答。但是后来他睡着了。睡着之前他并没有机会删除手机里的那些记录。

他的手机锁屏密码是林航的生日,如果林航想看,易如反掌。

那么,昨天他入睡前,手机放在哪里?今天早上他又是从哪里拿的手机?

一个荒谬得令他难以置信但在此时此刻隋隐渔的掩饰下显得格外合理的念头猛然窜了起来——林航该不会是要去杀了约翰逊吧?

“林航现在在哪里?中国还是美国?”方引舟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隋隐渔一听这问题心底已经开骂——戆卵林航,早说了小方心细如发瞒不过去,偷偷摸摸不如摊牌直说,这戆卵非说小方知道了这事就解决不了,必得先斩后奏……

但此刻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中国。”

确实应该还在中国。估计人还在深圳没起飞。

方引舟马上道:“我跟他打个电话行吗?我别的什么都不做,就打个视频电话,把手机给我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央求地看隋隐渔。隋隐渔脑袋发涨地看他数秒,忽然心平气和:“……这样,你不要急,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明摆着是想到了什么损招,但方引舟毫不犹豫:“我都答应。”

于是隋隐渔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记牢啊,你打完这个电话,什么都不许做。不许追着林航跑,也不许寻死觅活——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晓得吗?”

方引舟被他这句话将住,好片刻底气不足地试探:“一定要这样吗?”

隋隐渔眼神坚定得要入党:“不要怪我,引舟,你逼我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深圳,机场。

林航接到方引舟电话的时候,意外的没有什么波动。

他好像冥冥之中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刻。尽管他并不盼望这一刻的到来,但方引舟的性格摆在哪里:醒了一定是第一时间找他,找不到自然就会来电话。虽然安排了隋隐渔拦一拦他,但就以隋隐渔那种被方引舟吃得死死的性子,能拦得住才有鬼。

所以当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林航不用看,只手指摸一摸屏幕,就好像能摸到方引舟的温度。

稍微有点热。是因为上海今天天热吗?还是因为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他在登机口前站定,回头看一眼候机厅。早七的出差工薪族别着个颈枕在补觉,短袖的光头白人一手iPad一手咖啡,灰色的连排椅子上,每个人都疲惫,坐得东倒西歪。

他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看向那个视频通话的界面。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的方引舟在小小的圆框里冲他笑得见眉不见眼。

他点下了接通按钮。

对面的声音像一刹那破水而出缓过一口气的鲸鱼幼崽,带着从深海跃上水面的解放感:“林航!……你为什么要走!……”

压抑的委屈不可自抑地随着换气那一瞬的松懈释放出来,向林航娇鸣。

林航微微笑了笑:“小馄饨好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引舟那边泪水立刻掉下来:“……呜……”他口齿不清地发出两个音,大约就是“好吃”,接着卷起袖子擦掉眼泪,“你在哪里……”

林航举着镜头慢慢地转了一圈,让方引舟看得清楚:“宝安机场。”

很久以前他们一起来过,但那时的处境只能用“不堪回首”来形容,眼下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秒,不约而同选择了回避。

方引舟抹着眼角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走……”小鲸鱼回到水下,咕隆吐起一串细小的气泡。

林航面不改色:“出差。”

方引舟泪水又哗啦下来。隋隐渔在旁边殷勤地递热毛巾:“擦擦,敷下眼睛。”

据说人在打电话的时候,递什么他都会接。此刻方引舟一无所知地接住了热毛巾,下一秒才恍然反应过来,瞥毛巾一眼,随手往桌上一搁。

“林航……”

他看着屏幕对面好整以暇的林航,祈祷般虔诚、小声而痛苦地无意识重复着那个名字。

“林航……”然后以无比微小的音量,有生以来第一次道,“你在骗我,对吗?”

林航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是抱歉更多一点还是释然更多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边有人拖着行李箱经过,箱轮辘辘碾近复又远去。林航举着手机看着方引舟,霎时间仿佛六年的时光也猝然近而复远。无数日夜,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绝望的脸上。

这个问题实在来得太晚了。

六年,他一直时不时地在想,方引舟什么时候会忍无可忍,因为不堪承受凌辱而终究爆发出来,戳破他的伪饰,问他是不是在骗人。然后他说是,方引舟便彻底收回从前向他付出的所有温驯,转过头向他宣战。

这么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会是今天吗?会是明天吗?为什么不是昨天呢?

他莫名其妙地以一种几乎是看热闹的心态等待着自己的甜言蜜语被拆穿,似乎对那一天的到来并不觉抵触。

然而方引舟到自杀为止问出来的最重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说,是。方引舟就哭着跑了。没有打他。甚至都没有骂他。

当时的他不想去理解方引舟那种可笑的自欺欺人和乖巧温顺的软弱。

后来他想,他其实早就知晓一切果实下的根由。正因明了,才不敢去看。

“你……骗我。”

方引舟手指剧烈颤栗,以至于林航看见的画面也开始颤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航和煦地向他弯弯眼睛:“傻子。骗你那么久了……事到如今才发觉吗?”

我畏惧自己忘却家仇,却无法割舍你不求回报的爱。我害怕沉溺于你的温柔,却不愿放弃你对我没有止境的付出。于是我干脆将家仇当作筹码,明示你要多加弥补,利用你的卑微,对你忽冷忽热。

我绝口不提你的优点,只说我容忍你的缺点。我将你所缺失的安全感也都称为贪婪的索取,指责你过于敏感。于是你一日日患得患失,不知所措,越来越小心翼翼,绞尽脑汁讨好献媚。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却在你身上把道德高地和爱里的蜜糖都占住了。最后好处皆由我享,恶果尽与你背——我是没有主动陷害过人的绅士,你是自甘堕落的愚人;我没有对你采取任何强制措施,是你自愿为取悦我脱尽衣衫,赤裸示人,是你自愿交出最私密的底牌,迫切地向我证实你的忠诚。

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是你咎由自取。

尊严涂地是自愿,百口莫辩是自愿,被凌辱到奄奄一息是自愿,哪怕在片场失声痛哭,惊悸抽搐,也是你自愿的。

我是干干净净的君子,从未逼迫过谁。

我是谁?

我是世上最自私无耻的人。

把你吃干抹净,敲骨吸髓,还装作是你欠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那么聪明,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问出这句话?

“我一直都是骗子。”林航轻声道,“重新认识你之后,不也没告诉你真相吗?”

方引舟那边的画面抖得已经完全看不清神色,但林航知道方引舟一定是蜷成一团在哭。他哭起来就是那副样子,像暴雨天无依无靠的小流浪狗,找不到庇护所,就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瑟瑟发抖地获取一点暖意。

“不要哭。”林航伸出手,似乎是想隔着屏幕摸一摸方引舟,但手探出去,落处终究空无一人。

听筒里传来隋隐渔气急败坏的斥骂:“册那林航你有毛病啊,讲两句好听的会不会啊?你已经是骗子了我求求你有点职业道德你骗到底行吗?你现在这不叫良心发现,你叫死人不管,你人出去了,你手一摊竹筒倒豆子,麻批的小方哭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来,小方,手机给我,我们不跟他讲了……”

林航顿了数秒,道:“对不起。”

隋隐渔还要在骂,下一秒却听方引舟抓着手机低声下气地乞求:“……你可以继续骗我,但你不要去找约翰逊,好不好?”

“你回来和我商量,好不好?”

“你先回来,你不要去找约翰逊。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什么都可以……你不要去。”

随后那一刻短暂的沉默对双方来说都恍如几世纪般漫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远处机影起降,云霞散漫。候机厅倒映在落地玻璃中。

屏幕上的画面渐渐稳定下来。

林航看着那张带有病态潮红的虚弱面孔,冷静地微笑了一下:“我的飞机还有五十分钟起飞。再有十分钟就要登机了。在我有消息之前,你要按时吃饭睡觉,有困难就找隋隐渔。”

方引舟泣不成声:“你不能再抛下我一次……”

林航目光微黯,却终究不为所动:“我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地等我回来。”

方引舟这一次却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满脸泪痕却死死地盯住他:“你准备怎么对约翰逊?你看了我的手机对不对?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别无他法。”

他那个考名校的脑子好像第一次在林航面前起了作用。林航分明只字不提,他却显然洞若观火。

林航惟有无奈相对,笑而不语。

“你不能去……你回来,我们慢慢商量,我们一起想,总有更好的方法……”

林航截住他话头:“那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引舟被他逼停。

“你瞒了我多久?”

“——为什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呢?”

方引舟顿住,流露出可怜的歉意与窘迫。

林航恰到好处地停在这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亲吻镜头,向方引舟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便挂断电话,转身走向登机口。

晨光下的影子拖在身后,影子前的那个人再未回头。

他想他还是混蛋。

最擅长把错都推到方引舟身上。

上海。

方引舟被挂了电话,愣愣呆坐良久。隋隐渔看得不忍,将柴爿馄饨的调羹硬是递到他手中,劝他:“先吃两口吧。有事吃饱了再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引舟如被触及按钮,猛地回神,扭头看向隋隐渔:“隐渔,我可不可以……”

他眼带哀求,楚楚可怜。隋隐渔赶紧把手一摆:“不可以!”

方引舟便如泄气皮球蔫下去,垂首抱膝,缩在椅子上像一只娃娃,不再动弹,也不出声。

隋隐渔看着便不免又心软:“引舟,这馄饨好歹也是林航给你叫的……他叫的,你也不吃两口?他下回给你叫外卖说不定得几个月之后了呢……”

方引舟闻言颈项微微一转,少顷,果然抬起脸来,茫然望住眼前那一碗清汤寡水的馄饨。

柴爿馄饨是那种皮薄馅也小的馄饨,馄饨皮子拖出来的裙边能有肉馅三倍长,烧开在汤里眼睛倒是热闹,实际吃了就知道一口一个。方引舟幼年时,父母刚到上海打拼,还没立稳脚跟,住的是浦东荒地里的工人宿舍,吃的是烂糊面咸菜汤,偶尔带着小方引舟出去,会开开荤吃点柴爿馄饨,再买一个小糖糕。

后来家里发达了,一夜摩托换大奔,汤臣一品的房子买下来,请了保姆,有了营养师,天天给买银鳕鱼和西蓝花,再也不允许方引舟吃路边街头那些“地沟油煮的东西”。方引舟年纪小,不懂得父母的担忧,虽然无可奈何地管着嘴巴,却始终对重油盐的街头小吃满怀思念,每每奔驰开过地摊边,他的眼睛就牢牢黏死在那些简直肉眼可见袅袅飘起的香气上。

那怎么是不健康的东西呢?那么多人都在吃,那么好吃。

——再次吃到就是小学两年级。他被人欺负了,哭得一塌糊涂。林航把他从那群趾高气昂的小屁孩手下解救出来,看他哭得天昏地暗,就问他爱吃什么。他说,肯德基,里脊肉,方便面,小馄饨。

林航掐指一算:“走,我带你去吃馄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候林航比他没大多少,举手投足却已经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有可支配的零花钱。肯德基对于他十块钱的零花钱有些过于昂贵了,但馄饨刚刚好。

于是那天的方引舟就稀里哗啦地把眼泪全倒在了馄饨碗里。腾腾热气熏得他涕泗横流。

那之后林航带他吃过上海无数个大街小巷。他和林航一起写作业的周末,都有林航家司机从上海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买来的零食。

他喜欢那些小东西。偶尔闹别扭了,哄起来也很简单,买吃的就行。

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比起零食,他似乎更着迷于林航微笑看他吃零食时的温柔神情。

林航很漂亮。

他比方引舟更早开始拔个儿,褪去婴儿肥,出落出少年的轮廓。白皙的皮肤,瘦高的身条,秀气的瓜子脸,往学校的树影下一站,完全就是一个玉树临风小少爷,放言情里就是标准的校草。

方引舟见了他就像连奶都没断的小公猫见了全小区最漂亮的三花小母猫,被勾得魂牵梦萦,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

林航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看见他从初一的队伍里跑过来,就招招手让他跟到自己身后。他总是贴过去的那一刻就开始骨头轻,偷偷观察着林航的脸色,但凡林航没注意,他就揩油一样牢牢握着林航的手腕。

林航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瘦削的手腕往往被捏得生疼,回头一看,红了,还以为是方引舟太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怕出错?”初中元旦晚会,四个主持人,男生是他和方引舟。方引舟照旧把他手腕掐得到通红,他把方引舟一揽,安抚地拍拍背:“不怕,台下的说不定也都在开小差,念错一个字哪里听得出来……”

方引舟拿着主持稿,喉结一动。

他不和林航对视,林航就不知道他那张青涩的脸上头一双不老实的眼睛,趁着人靠近,半点没把话听进去,只是浑身上下地乱看。

看林航的嘴唇,喉结,脖子上的血管。看林航的锁骨,小臂,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林航的手指点在稿纸上,修长洁白的一节,上下一划,方引舟的血就开始骚动。

他喜欢跟着林航。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跟着。

那时候根本连什么是暗恋都不懂的。也不懂同性恋。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只剩下无尽的蓝天和令人眩晕的日光。

日光里少年跟在另一个少年身后,佯装活泼地说着天南地北,另一个少年不急不抢,微笑倾听,偶尔低声应和。

天空划过飞机云。蝉声震耳欲聋。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雨后潮湿的空气。少年偷偷看风吹起眼前人洁白的衬衫,又迅速心虚地转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夏天的树影摇曳,一晃倏忽十五年。

“——有没有可能考虑一下移情别恋?我说真的。”

方引舟的注意力猝然被拉回眼前,随即被吓了一跳——隋隐渔不知何时搬了条椅子过来,此刻与他并排而坐,几乎是贴脸注视着他:“不开玩笑,引舟。我真的就没可能吗?”

方引舟下意识就想客气地笑,说你是好人你值得更好的。但隋隐渔不等他开腔,便抢先争辩道:“我喜欢你。我不值得吗?”

“林航怎么哄你的?我也可以学。”

他收起了一贯的玩笑语气,声音莫名哀伤。

方引舟不自觉地便视线躲闪,不敢和他对视:“我都被玩成这样了……有什么好的……你没必要学林航,林航他……”

他说着就卡住,不知道该说林航什么。

这个语境下他该说林航一点坏话,可他说不出来。想说几句好话,又觉得那好像是不合时宜的炫耀,惹人发笑的敝帚自珍。犹豫不决间,惟有惶恐。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被隋隐渔这样的人情有独钟。对方明明家世外貌能力都远胜于他,也没有他这样早就稀烂的名声,看上他图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心思解,只能强笑着避开,视线往地上走:“反正你不用为了我……你那么完美……”

隋隐渔换了个位置,把椅子拖到方引舟另一边:“我不完美一点,你会喜欢我吗?”

方引舟噎住。隋隐渔似乎也上了头,难得不肯放过他,见他躲闪,干脆再逼近几寸,几乎贴住方引舟的脸:“我也像他那样笨一点,不识好歹一点,你能放下他来喜欢我吗?”

方引舟窘促难言,面孔迅速涨红,糊弄支吾了两声,伸腿下地就想开溜。结果被隋隐渔一把捉住。

“引舟,我那么讨厌吗?”他拽着方引舟的衣摆,微微发颤,想去搂方引舟,事到临头反而又不敢,“上次他把你送给我,你哭了三天,自杀了事。这次你又准备怎么样?我就那么不堪,不配和林航相提并论吗?”

方引舟的脚步顿住,旋即迫不得已收回,转向隋隐渔:“不是的,隐渔,上次是我不好……”

隋隐渔不为所动,拖着他的衣摆,负气撒娇:“那你答应我,我在的时候,你不能再为林航哭。”

“我……”

“我不配吗?”

“……”方引舟脑袋险些冒出烟,好半天才转过弯,“我不懂,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隋隐渔没有立刻回答。他把方引舟的衣摆抓得更紧一点,方引舟不得不顺着他靠过去一些。他才终于出声:“那你又为什么喜欢林航?”

方引舟一下屏气凝神,安静如僵直的仓鼠。

“他害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你还是只认他。”隋隐渔叹息,已然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抱怨还是列述罪状,“他对你做的那些有为你想过一分一毫吗?他就算真的进去,也一点不冤枉。你为什么要为他再去吃那些苦?”

方引舟终究忍不住小声辩驳:“他没有……”

隋隐渔堵住他话头:“哪里没有?是他没有仗着你喜欢他就逼你逼到崩溃,还是没有花言巧语哄骗你为他毁了自己身体?”

“其实——”

隋隐渔恶狠狠咬了个重音:“你明明想起来了,你明明知道是他把你搞成这样,你还是认他。你说你又是图什么?图他背房贷,还是图他谎话连篇,敢做不敢当?”

“不是他的错……”方引舟可怜巴巴搭上隋隐渔的小臂,求饶似地摇他,“我是咎由自取。我都是自愿的,你别说他……”

隋隐渔简直要心梗:“方引舟,你……你讲讲看,什么咎?你们爸妈那点事?爸妈的事和你何干?就算有咎,也是阿伯阿姨的咎。林航但凡有点底线,就不该迁怒于你,我说的不对吗?”

方引舟只得沉默下去,良久,方才说给自己听般低声喃喃道:“可是没办法,是我喜欢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我先动心,是我追的他。所以代价是我该受的,没有办法。毕竟是我有求于他,是我委屈了他。”

“……”隋隐渔深呼吸数次,艰难忍住一句“你再说一遍看看呢究竟谁委屈谁”,腾地站起来在方引舟背后来回踱步,疯狂揉按太阳穴。

方引舟见状便觉抱歉。再想要补救两句,搜尽枯肠,却无话可说。

——林航不喜欢男人,也不想再见他,他们本该一别两宽,此生不见,是他非放不下,强求林航,当然是他委屈了林航。委屈了林航,补偿他就是天经地义,即使代价高昂,也是报应不爽。

但他显然没法对隋隐渔陈述这种无异于火上浇油的可悲逻辑,因此张了张嘴,最终颓然沉默,一言不发。

而隋隐渔看着他一点一点再度消沉下去的背影,脑中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个念头:

林航……你最好别把自己搭进去,不然别说我跳楼,天王老子来了恐怕都留不住方引舟。

新泽西。

射击场。

清晨的薄云勾丝般自天际掠过,奶油一样轻飘飘不着力。场内地广人稀,几名学员戴着耳罩练习射击,枪声稀落脆亮,回荡在射击场上空。场地边缘野草疏黄,随风飘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练抱臂靠在一边的遮阳棚下,无所事事咬着草茎,胡乱想着今天烤肉要加点薄荷,共和党最近可真是一锅粥,如果maga派上台,希望能在全联邦范围内禁止提供lgbt教材,别让自己再看见自己的傻逼儿子对着男人撸管了,那可真是恶心透顶,前两天可真气得他上头,险些要掏枪让儿子重开……

这时场外唯一一条公路尽头突然泛起尘烟,教练猛然回神,抬眼望去——退役士兵的警觉让他本能地关注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哪怕眼下早已远离战场多年,那种条件反射还是近乎心理阴影般刻入了他骨髓——只见一辆最新款的牧马人远远呼啸而来,八缸发动机马力惊人,一路如野兽咆哮,一脚油门下去,倏忽就到眼前。

教练回忆了一下预约名单,想起某位亚裔客人说他在等人,回头望去,果然对方已经平静地放下了枪,向他点点头,示意不用在意,自己解下耳罩迎了过去。

教练便摸着鼻子转移视线。反正他也不喜欢亚洲人。亚洲人懂枪的少,还总喜欢报团,一群像是一辈子没摸过枪一样的人在这儿一惊一乍,围成一团说些他听不懂的鸟语,好像参观动物园,他和他的枪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被人用听不懂的语言指指点点……

念头戛然而止。

牧马人车门打开,一名意气风发的黑人跳下来,向那个亚裔招手:“嗨,林。好久不见。”

亚裔微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约翰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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