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能以洞真修为,正面硬撼皇主攻
势而未死,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这与水鹰地藏那副真王本相骨架上的阵纹,有很大的关系。更与余北斗此刻体内蓬勃跃升的力量有关
呜呜鸣!风狂似哭
轰隆隆隆!雷响似警
璀璨电光在他身后密布了天穹,彻底点亮夜幕。如此光芒,甚至于将那条「血蜈蚣」、那只天穹鼓皮囊都掩住了。
天地元气迅速向他聚集,结成一朵朵有如实质的、色彩缤纷的花
虚空之中,浮现无数鬼神的虚影,个个痛哭流涕,奔走狂歌,或匍匐哀嚎。
道应现世,福泽长运。
天地交感,鬼哭神嚎
他在……冲击衍道
此一时,希阳、睿崇、仲熹,再无按捺,尽数跃出界来。
若说洞真境界的余北斗,横飞明月,他们尚可以冷眼旁观。余北斗有登临衍道的可能,他们就绝不能再坐视。
因为余北斗一旦衍道,就拥有了近距离干涉皋皆、轩辕朔之争的能力,影响的是整个迷界战局的最高胜负
曹皆、虞礼阳、彭崇简,当然也不会放任海族皇主们的手段,几乎是同时飞向明月,彼此征伐。
皋皆和轩辕朔现在想要单独解决问题,已是难能。因为这并不是仅仅关系到他们二者之生死的战斗。
未成超脱的他们,意志并不能贯彻一切。
但另有一种伟大的力量,比在场这些皇主、真君反应更快。
几乎是在余北斗开始跃升的同时,天穹之上,瞬间星辰密布,骤现一条璀璨星河。
那因余北斗跃升而起的、极其耀眼的电光,也根本不能掩盖这些星辰的辉煌。
繁复美丽的星图,就这样铺开在穹顶。
它显在天穹,不在天穹,表达在此时,而不在此时。
它是时空的镜像,命运的投影,是横贯当世的灿烂道途。
它当然不仅仅是美丽而已。
在这璀璨星图之中,一颗一颗的星辰亮起来
「谁?因循旧道!「
「谁?泥古不化!「
「谁在倒推历史?「
「谁在挑战新时代?!」
浩荡洪声,响彻命途。
替天行道,遂能以天名,绝此路
余北斗所修的命占之术在现世已绝途。
若非如此,他真君早已成就。他的师兄或许就不必研究血占,他也不必亲手杀死自己的师侄,自绝宗门血脉,以至孑然。
命占的穷途,到了今天也并未改变。
不是他不努力,不上进,不够天资,是前方已经没有路
当命占祖师卜廉潜伏于妖界命途的残念消失,他才看到了往前一步的希望。
但这也不是新的路,甚至不能说是路。只是补了一个尚未被天道填平的旧坑。因为前一个现在才彻底拔身,他才抓住机会顺势补进。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他的路,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此刻横陈于天穹的星图,那些星辰所代表的,正是星占一道的强者。完全是星占一道的自我防御,应激而来。来则必然要诛灭命占之现在,斩断命占之以后。
新任的血河真君,遥见余北斗跃升衍道,其后星图横空,一时摇头不语。
作为曾经的搬山第一,当世真人里数得着的强者,与杀力第一向风岐交过手的存在。彭崇简对余北斗这位算力第一,当然是十分熟悉。
在他看来。选择在种族战争的战场上跃升衍道,余北斗可以说是拿捏了种族大义。大有站在道德高地而免天下箭的势头。
但道途之争,从来你死我活。
对于许多修士来说,更在家国、种族之上。
彼此道途对立,就是修行世界最大的杀伐道理。任你镀上怎样的道德金身,加以何等名誉铠甲,也都不可能管用。
余北斗现在强行冲击衍道,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不过若叫他站在余北斗的立场上想象,也确实想不出来除此之外,余北斗还有什么成就衍道的可能
此时余北斗在无冤皇主的攻势之前,强势冲击衍道,但都不必等到占寿亲手将他打死,这星占一道的反击,恐怕就要先行将他终结。
命占一道再出真君,这是动摇星占根本的事情。
自然天诛之
作为当今命运占测的主流道路,星占一道的强者,并不局限于人族。
海族、妖族都有修行者。
甚至不仅仅局限于现世,诸天万界都有星占强者存在。
当然相对于此刻的战场,距离迷界最近的星占宗师,自然是坐镇南夏司玄地宫的阮泅,和坐镇长生海的海族皇主无支恙。
他们也天然肩负星占一道最大的责任,有诛杀余北斗这旧时代余孽的义务
这对无支恙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以道途见歧的名义出手,符合修行世界的正义,完全不必考虑战争烈度的加剧。
对阮泅来说,也无非是等余北斗死后,再与无支恙兑子,加入棋争。无支恙出手的过程,就是他窥敌根本的过程。这样一来,余北斗也算为他赢得先机。
但余北斗是何人也
于当世真人算力第一,往前数一千年一万年,亦如此
他既然选择于此时跃升,又岂会毫无准备
悬立巨鹰头骨之上他忽然开口:「阮泅!以祁笑性命,能不能换齐人支持?」
祁笑竟然未死
曹皆遽然动容
「能!」他作为齐人在现场的最高代表,果断回应。
代表阮泅的那颗星辰骤然亮堂起来,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撞向了距离余北斗最近的另一颗星辰,甚至于星光大炽,短暂地掩盖了天穹之星图
无支恙的声音怒吼于星河:「阮泅!你这是对道途的背叛!他日再渡星海,不怕溺死吗?!」
阮泅只平静地回应:「大齐钦天监,齐在钦天前。」
「但我必须要如实告知。」余北斗在巨鹰头骨上说道:「我虽救下祁笑,可她道躯已毁,超凡已绝,活不了多少年。」
言下之意,这个祁笑或许已经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而他的交易必须要公平公开,两相无怨。
「祁帅性命能全,足以戴德!今日你衍道,我全之!「曹皆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踏空直上,伸出独臂:「给我!」
他生恐余北斗等下保不住自身,拿祁笑自保,故而不顾与海族皇主的纠缠,要先登明月。
余北斗单手掐诀,剑指画咒,只道了声:「姜小友,接着!」
已经躲得极远的姜望还未有反应,身前陡然有一块空间凸起,方方正正如棺。空间陡然开裂,砸出一块破船板,船板上赫然躺着一个满面血污的女人
早就藏在这里吗?余北斗早有算计
在凭空出现的瞬间,那块破船板就已经风化为灰,而气若游丝的祁笑,身披残甲,就那么笔直跌落。姜望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
天穹之上,阮泅与无支恙的隔空交锋还在继续,他以星占宗师的身份,暂时阻止了星占一道对余北斗的绝杀。
但却叹息道:「余北斗,你何其不智!真人寿限一千两百九十六年,
你尚有大好年月可过活。但今日你成就真君,他们不会让你活过六天。」
他嘴里的「他们」,自然是星占一道的诸位强者。甚至于……也包括他阮泅。
命占真君不除,星占一道不宁,他们个个难前进
余北斗只冷笑一声:「不关你事。这只是个交易,别把自己当朋友。」
都说余北斗性情乖僻,颠三倒四,果不其然!倒不知他怎样和姜望处得到一起。
阮泅不再说话。他们两人的上一次接触,还是在临淄。彼时他出面将其逐走,斥之为「左道」,是天然立场敌对。这次若不是看在余北斗救了祁笑的份上,他根本不会劝这一句。
自己找死,怨的谁来
此人无亲无故,无师无徒,没有加入任何势力。纵然真君成就星占一道诸宗师要赶绝他,也不过旦夕之功。
在这样的时刻里,轩辕朔和皋皆僵持成了骑虎之势。天涯台海兽冲击未竭,碎尸不绝似雨。帝临与万瞳相峙,明月将升未升。谁若妄动,必然叫对方找到机会。
而阮泅阻隔星图,岳节拦着占寿。
月亮上方,巨鹰头骨之上,余北斗注视着占寿的眼睛。他的力量在不断跃升、跃升,而终于来到了某个临界点。
一时天地皆静了。
那些风吼,那些雷鸣,那些鬼哭神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位真君成就,周边的天地元气几乎被掳掠一空。以至于余北斗身周,有一种格外空荡的感觉。
而在这种空荡之中,又昭显出一种宏大,一种磅礴。
余北斗站在那里,仿佛世界的中心。
他如此寂寞,而又如此强大。
此刻他站在超凡之巅,代表了现世极限力量,代表当世命占一道最高成就。
此刻他即衍道。
命占一途今世唯一、也是最后的衍道
这位在洞真境界,就曾经带姜望飞跃命运长河的强者,证道真君之后,又有何等神通
他选择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证道,究竟有何目的?难道就只是为了向星占一道发起挑战吗
又或者说,他会不会以干涉轩辕朔与皋皆的战斗为条件,寻求轩辕朔的支持
这是很多聪明人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余北斗强行证道后,唯一有可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但余北斗的聪明,不与旁者同。
他仍然立足于彼,仍然目视无冤皇主占寿,那命格杀术,再也干扰不到他半点。命格杀术诚然恐怖,但要杀命占真君,就好比以水杀河伯,简直是笑话
而他并不对占寿出手,好像也不在意星穹。只似缓实疾地竖起他的食指,指尖悬着一滴红玛瑙般的血珠。
这滴鲜血生动活泼,蕴含着无比恐怖的气息,有慑杀人心的力量。
一滴血,演变出千百种形象。或龙或虎,或凤或龟,甚而贩夫走卒,狰狞海兽。变幻无穷,穷极至道。
而注视到这一幕的强者,无论人族海族,尽皆动容。
这是血王
血王的本源,血王之真
翼王水鹰地藏,血王鱼新周,竟然都是被余北斗所杀,在他尚只是真人的时候
杀血王、杀翼王、强证真君!这位当世命占第一的强者,低调了那么多年,向来游戏人间,而竟于迷界做下如此大事,所求究竟何其宏大
「鱼新周,汝当无憾……」余北斗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踏鹰骨而覆明月,食指指尖举着那滴血王真血,猛地按向自己的盲眼。那只眼罩隐去了,而眼眶深邃如血湖——
「以汝真血,点吾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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