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记得那天早晨,他一睁眼就唤他爹,手也伸过去,可触碰到的却是冰冷僵硬的人身。那冷寒透了心底,直渗骨髓,像是要将人冻结了冰霜。
阿丑不知他爹没了,还跑去找总管,总管来告知他,他爹走了,陪他娘去了。他方知了他爹再不能醒来,也不能应他了。
阿丑看了看窗外,这天也开始冷寒了。
今日王爷回来甚早,阿丑也同样在门口迎他,一见王爷下了马车,阿丑就管不住自个儿的腿,往王爷身边去。
进了府中,殷子湮吩咐穆总管传饭,同阿丑回了苑子。
阿丑伺候着他净面洗手,拿来软和的衣物为他换上,只是手拉开他的衣襟时见着嫣色的痕迹,阿丑就转了眼。
殷子湮见他神色不对,正要话语,门外传来声音,晚饭端来了。
“在外头等候之久,定是饿了。”殷子湮轻声笑着,拉过阿丑一同坐了桌边。
桌上照例呈上那熟悉的汤,阿丑喝了许久,王爷说补身,他就一直喝着。现在他身子好得很,还要继续喝么?
阿丑没动那汤,没想那修长莹白的手来了他面前,手中端着一碗热汤。那人容上姿美,眼眸如星,亮丽华艳,瞧得阿丑一怔。
接着,默默端过那人手中的瓷碗,一饮而尽。幸而汤不滚烫,不然阿丑可有得受了。
夜里本要入睡了,可阿丑就不愿见着王爷颈子上的痕迹,也不知是为何了。从前王爷同楚大人在一处,两人数次在他眼前欢爱,他就守在门口,等着他们完事。
那时没有这般不快,昨夜一见此痕迹,就觉刺痛了眼。
阿丑吹熄了灯火,上塌挨近王爷,将头埋了王爷的脖颈里,如今能这么亲近王爷的不是只有他么?
阿丑忍不住亲吻了王爷的脖颈,嘴唇一直贴在温热的肤上,没打算离开。
“昨夜还不够?”殷子湮挑起了阿丑的下巴,黑暗中虽看不见阿丑的面目,但他知阿丑那漆黑的眼睛正盯着他。
“王爷颈上是何人所伤?”阿丑也瞧不清王爷的面色,正因了是黑暗里,不必顾忌王爷的神色,不用看王爷的眼光,阿丑才敢口出此言了。
“原是因了这个?”殷子湮摸着自己的颈子,那上面还有点痕迹,也不知要几日能消退。
“不是楚大人。”
“楚大人?”殷子湮低声笑了,在黑暗中寻着阿丑嘴唇,轻轻吮着。末了,再言道:“那你说是何人?”
阿丑喉咙里堵得慌,好一会儿才慢声道:“没人敢对王爷放肆。”
“你何时不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殷子湮轻声言说,这话在阿丑耳里是另一种意思了,阿丑一想到昨夜,胸口里的气势就消退了大半,说话也没那么大声了。
“所以…………这对本王放肆之人…………”殷子湮还没说完,阿丑就开口道:“太子可要坐帝位了?”
“如今…………太子自然是君王了。”过了好久,阿丑听得王爷回了他一句。
阿丑沉默了,再没话语,静静地不做声。
殷子湮柔语道:“那日太子早已设下陷阱,只等逼宫之人往里跳,没想真等到了一人。”
阿丑明白王爷说的那人是谁,那人不正是琛王么?
“本王与你说过老将军是琛王的外公,你可还记得?”殷子湮收紧了环在阿丑腰上的手臂,两人紧贴相拥着。
阿丑贴着温暖的人身,刚才的凉意消散了不少,心头热了些,也伸手拥住了殷子湮,紧接着言道:“老将军不会犯下此等大罪!”
“你怎知他不会?”殷子湮话一出口,阿丑就闭嘴了。
阿丑确实不知老将军会不会,只是在百姓心中老将军正直刚毅,为国效力多年,得百姓拥护。在朝中德高望重,没人不敬他,这样的人怎会犯下那谋朝篡位的大罪呢!
“他不仅逼宫,还假造遗诏,妄想推琛王上位。”
阿丑一听王爷口中所说的遗诏,连忙起身去,点了灯油,在柜子里找出一张凌锦。那凌锦在等下光亮闪着,丝滑无比,上面也有血渍沾着,这是那日少年给他的。
“王爷说的可是这物?”阿丑将帘帐撩开,拿着凌锦和灯油入帐,再把凌锦递给了殷子湮,殷子湮撑起身子只扫了一眼,勾唇笑道:“老将军在狱中声称的遗诏就是此物?”
“这大印?”阿丑只诧异这大印从何而来,莫不是也是假造了,印上去的?“自然是真印。”上面的大印是真的,可上面的墨字确是一点也不真。
“老将军何得此物?”
“玉玺丢失看来不假,难怪太子不急着登基了。”殷子湮轻轻一笑,低了头去,抬起阿丑的下巴,“此物是从夏梓晏那儿得的?”
阿丑应了声,确实是少年给他的,那晚少年进宫莫不是送此物去的吧?
“你拦了他,老将军拿不出遗诏,逼宫不成。”殷子湮说罢,让阿丑将遗诏拿去烧了,此物已无用了。
阿丑照做了,回了床里,只听得王爷再说了一句,“先皇临终亲口传位于太子,百官听着,先皇去后,老将军就算拿得出那假造的遗诏也是无用了。”
后来阿丑还听王爷说老将军没将遗诏藏于身,以防不测,他怕若命送皇宫,遗诏不在。因而将遗诏藏于剑里,先行进宫,命昭武校尉后送宝剑进宫,只为护君王周全。
那遗诏会在昭武校尉手里,就不稀奇了,如若阿丑没拦了昭武校尉,昭武校尉许还是会送宝剑进宫,只是那剑中定没什么遗诏罢了!
老将军就等着昭武校尉送去宝剑,然而他被阿丑拦了,没能进宫。
在城外扎营的军队不止听昭武校尉之令,除他外自还有一人领军,昭武校尉失踪,他们也得听令行事,遵老将军之令,时辰一到就入城。
军队确实得入了城,那不过是太子放他们入城的,太子手中有老将军,只将老将军推到城楼上,不怕他们不放下手中的兵器。
众军没了主将,军心不稳,再者谋朝篡位之大罪,当诛九族,谁人愿被诛九族?
要说攻城,那也不是一时就能攻入城中的,就算耗些时日,城中也可支撑到援军到来。
先皇驾崩之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自然要登基,可玉玺丢失,下落不明,太子正寻找。当然这下落不明的还有琛王,琛王还没见踪影,城中还是只进不出。
第九十一章
临近冬日,天气凉寒,苑子里飘落了残叶,花儿也凋谢不少。有风吹来,卷起残花落叶,飘飘落落,又坠了地上。
今日王爷上朝甚早,阿丑起身时已发现天变了,清晨的天没了金黄的暖光。倒是多些雾气,窗上也有些冷霜,天冷了,该是为王爷准备好东衣了。
王爷走后,阿丑忙将秋衣收进柜子里,/炫/书/网/整理好放着,而后拿出冬衣备好。靴子也得备了,羊绒的靴子该是暖和的。暖手的炉子也得拿出来,阿丑极喜爱看王爷将那莹白清俊的长指抚在手炉上的姿态,带点优雅,带点贵气,那指尖的魅惑令人沉溺。
阿丑想着想着心头就热了,定了定神,收回了思绪,又忙着干活了。
干完活,时辰还早,阿丑就到后院练练武艺。纵然他没天资,练武又晚,可有好师傅教着,进步算是很大了。
从前王爷命邢风教导他武艺,后来邢风出府办事,没空教导他,多半是王爷在指点他。现在就算与邢风交手,也能接过十几招,以前总是几招就败下。
他十几岁才开始练武,实在是晚了点,当初也不过是练练强身,没想有多高的武艺。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也有想护着的人,并不想日夜让人担忧他。所以,更勤于练武,每每空闲下来必会来后院练练。
阿丑算着时辰,王爷已快回来了,打算再练一会儿就回去洗身换衣,等候着王爷回府。
如今太子已登基,成了新皇,阿丑记得王爷说过,玉玺丢了,太子迟迟没有登基。可国不能一日无君,不能大乱,太子推迟了好几日才登上帝位。
不知是不是玉玺找到了,若是没找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