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箫音犹在颤颤收尾。
我垂首而立,只听得耳边传来轰然的叫好声。更有几个自诩风流的贵公子在公然的讨论到底是玉筝的舞跳的好,还是锦瑟的歌唱的好,毫不掩饰的狎玩之意,令我止不住地厌烦。真想抽身而去,去追逐窗外的飘雪和淡月。
众人嗡嗡地议论声中,一声温柔的嗓音响起:“皇上,没想到这玉筝、锦瑟两位姑娘歌舞如此动人,更难得的是词曲新颖,不落俗套。早知如此,当初留她们在宫里就好了。”说话的是皇上左边的妃子。
“哟,德妃姐姐,当初是谁说皇上勤俭治国,反对奢靡,非要把这些舞姬乐人放出宫的?”杨妃娇声反驳。
“皇上,这件事确实是臣妾思虑不周。当时只是遵皇上的旨,放归宫女,没有更详尽地了解,以致错失两位佳人。”德妃观察着皇上的神色,思度着开口。
两位宠妃在那里明枪暗箭的互有往来,中间的皇上却只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其实我还蛮担心他一时高兴,要我们进宫的。所以,眼光扫到一旁的颍王起身要说话,一时也顾不上合不合宜,忙行礼开口。
“皇上,两位娘娘,请听锦瑟一言。”见皇上眼光定在我身上,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接着说,
“锦瑟在宫外,曾听到臣民们谈议,称颂皇上乃英明圣主,不仅倡导节俭,革除奢靡之风,更可贵的是能够以天子之尊,身体力行,‘恭俭儒雅,出于自然’。其中放归宫女也是他们赞颂的功德呢。如我们留于宫中,无异于授人以柄,实在有损皇上的英名。所以皇上和娘娘当初放奴婢们出宫,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瞻远瞩功在社稷的英明之举。”马屁拍到最后,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只管把褒义词往上堆积。
皇上先还淡淡听着,到后来竟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嘴角也扬了起来。“行了,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说朕放你出宫是对的,恩?”
“皇上圣明。”呵呵,所以现在千万不要再把我们招回来呀,我可不想上演后宫争风吃醋众女掐架的肥皂剧,就连观众也没兴趣当。
皇上默了一下,接着才说:“难为你能体察朕的苦心。你二人要记住,好好侍候安康公主。”
“是。”我和玉筝赶紧伏身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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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暧昧
倾城牡丹已凋零,傲雪寒梅初绽放。
冬日的皇家御花园,虽然清冷,却仍掩不了其华贵之美。然而这种美并不是我所喜欢的,只因它被困于围墙之内,即使这围墙是用黄金筑成,也会因失去自由而黯淡了生命的活力。
与玉筝并肩站在梅树下,她在回忆过去,我在烦恼眼下。
安康公主被皇上留宿于宫中,我们自然随着住下。公主一早就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玉筝于是拉我来逛御花园。
“玉筝,公主不会在宫中长住的,是吧?”
“恩?”玉筝转头看我,“公主离宫已好几年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难免想念,就是皇上也会希望她住一段时间。怎么了?锦瑟,你不高兴回宫吗?”
“其实,住在华阳观也可以经常进宫来请安呀。”“
“说的也是。这次不知为何,皇上一定要公主留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回视着她,觉得她的眼光有些难懂。
“对了,玉筝,当年我们只在宫中呆了不长的时间,应该不会认识很多人吧?”我试探着问。
“你真的全都不记得了?”她也试探着我。
“我骗你干嘛?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嗔道。
她抿嘴一笑,复又幽幽一叹:“其实忘了也好,至少不会像我……”她蓦地住口。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那个内枢密使王大人是什么人?”
“王大人?就是王守澄,是宫里所有宦官的头子。”她压低了声音,“他与内枢密使杨承,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魏从简、梁守谦这四大宦官是当今‘四贵’,权力大着呢,听说是实际上的宰相。”
哦,太监也能当宰相?我很惊讶。
“那他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确切地说,是与你有关系。他是你的义父。”
“什么?一个太监当我的义父?”我惊叫起来。
“嘘,你小声点!”玉筝一把捂住我的嘴,“在宫里,说话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到处是他的耳目,你不想要小命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连忙点头应诺。
“说起来,应该是五年前了。当时我们刚进宫,以一曲凌波舞轰动整个皇宫,当然招致后宫嫔妃的嫉妒,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被下进宫中大狱,……是王守澄救了我们,后来他就收了你做义女。”不知为何,总觉得玉筝的言辞有些闪烁,也许她不愿多说当时的事。
“既然救了我们两个,而我们又是好姐妹,为何他只收我做义女?”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他喜欢你,不喜欢我吧。”
我心里疑惑,还想再问一些宫中的事,一名小太监却匆匆跑来,说是公主要找从灵都观带回来的玉符,叫玉筝速速送去太皇太后住的兴庆宫。
玉筝赶紧随他去了。我左右无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汪小湖,于是慢慢走过去。
湖水还未结冰,袅袅地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烟气。湖中一处别致的小亭引起我的注意。顺着建在水面的廊道,走到近处一看,原来这亭叫“莲亭”,是整块巨石雕成的莲花形状,在烟波渺渺的湖中,真的很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原来你并没忘记。”我正左右欣赏,冷不妨身后有人说话。真是,最近怎么老是被人吓?我恼怒地转身瞪去,却是身着赤黄镶黑貂边锦袍的皇上。
赶紧屈身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你什么时候变得懂规矩了?”他的声音不大,听不出喜怒。
片刻,他又问:“明知玉佩是给你的,为什么不要?”
啊?我不知道啊。或者是刻意当作不知道吧。无话可答,只好默默地又行了个礼。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起来吧,不是说过私下里不用如此多礼。”
我站起身,才发现皇上一个人都没带。我暗猜,方圆几百米内恐怕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皇上背对着我站着,微低着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石雕的亭栏。
“还记得吗?当初你就爬在这个栏杆上跳舞。见了我一惊,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我当时是想抓住你的,没想到反被你使坏拽进了湖里。结果你没受凉,我反倒生了一场病。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害你落水,你害我生病,也算互相扯平了。呵——”他的声音温雅,略显低沉,说到后来,薄薄地唇角轻轻扬起。
“呵呵,锦瑟当时年少无礼,皇上不要怪罪。”低姿态总不会错吧。
他静了一下,蓦地转过身,狭长的瞳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黑。
“锦儿,你现在还是那样想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啊?”我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皇上偏又在这里灼灼地盯着,不回答都不行。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选‘玉全’,呵呵。”我赶紧绽开最天真无害的笑容。
他一怔,复又低声笑了起来。“锦儿,几年不见,你好像变了。”
“那当然,人都是会变的。我只是长大了一些而已。”看到他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害怕他了。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我身上掠过,停在我的脸上,唇边含着一丝笑:“是长大了。”
这目光,这语调,这笑,怎么感觉有点儿暧昧?我的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忙调转视线假装欣赏风景。
感觉他慢慢地靠过来,手指轻挑起我颊边的发丝,热热的呼吸喷在了我的耳际。
我心跳得发慌,全身却一动未动。心知这时只要一点儿哪怕最细微的动作,也可能引来烧身之火。我一边命令自己要镇静,一边在心里感谢以前的那些狂蜂浪蝶,他们或明或暗的挑逗,让我有机会经常练习这种剧情,明白到这样的男女对峙,千万不能乱了阵脚,谁先乱了,谁就输了。
我继续若无其事的欣赏风景,感觉他研判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
“锦儿,你还是不愿进宫?”皇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