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真的,我从未爱上他,我只是自他身上看见了我自己,同样的沉溺挣扎,同样的恐惧无助。或许源自不同的人事因果但殊途同归,希望到绝望这条路行来太过艰辛,真正九死一生。我只是想帮他在重蹈我的覆辙之前找到出口,逃出生天。至于我自己,我早说过生命就是用来浪费的。
那之后傅庭炜不再每日纠缠我,生活的重心重又转向工作,只言片语里我得知“鑫源”上市进展顺利,不过方式已由在内地借壳变为直接在香港申请上市募股,路演初步定在今年年底。
然而他做不到完全不碰我,三不五时仍会向我求欢,纠缠不舍的眼神娴熟诚挚的手势依然让我欲拒无从,但我知道我赢了,他是在做最后的取舍思考,我的自由已在咫尺之间。
这件事以后他若能就此克服心结建立起独立坚强的情感人格当然最好,也不枉我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但若日后他仍是没能避免偏执成狂我也莫可奈何,我的力量已尽于此了。
但是最后这段等待的日子比我预想的难过,每一次经过他激情澎湃的缠绵以后我都会被榨尽精力数天缓不过劲来,生理上极度的兴奋因为缺乏情感的支撑令我的心神日益空虚。
专心工作的缘故,傅庭炜常常很晚才回来或索性夜不归宿,为了打发时间我请他买回许多音乐CD,大部分是单纯感性的古典主义作品,睡不着的夜晚我会静坐在黑暗里聆听海顿或是巴赫,在那些优美华丽的乐章陪伴下任由心中荒草丛生。
外形的憔悴消瘦已让我不太敢面对镜子,此刻若是顾影自怜我怕我会就此泄了这口真气,傅庭炜的破茧嬗变正在进行中,我可不想白白浪费了许久以来的心血忍耐。
与我持续性的低迷消沉相反,傅庭炜的状态起伏很大,有时激昂慷慨,有时郁闷烦躁。我的情绪哪怕是最微小的波动都会在他那里投映成轩然大波。常常是揽着我的时候前一分钟还在柔情蜜意难解难分,下一刻就变得怨气冲天横征暴敛,然后又会不住道歉,内疚不已,接着便是躲出去几天不露面。
我明白他的煎熬心情,但是无能为力,这一步他总得自己迈过去才成,我唯一可以帮到他的只是静待其变不给他施加任何压力。
进入夏季以后他的心情渐见开朗,周末也常常整天不见踪影,晚上回来时往往带了一身泥土汗水,若见我窝在沙发里看书听音乐他就会耍赖坐上我的腿嘻笑一番白天的运动趣闻,之后有时他会进一步口手并用求我做,有时仅仅是拥着我美美睡上一觉。他的觉越来越安稳,而我却越来越难以安眠。
7月的一天,他一早醒来便缠着我亲吻,我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这会儿被他搅醒显得有气无力,他没有象前一阵似的被我的情绪牵引,而是非常温柔地解释说他要出差两周,并且抱歉吵醒了我。我有些惊讶,所以不放心地与他多聊了几句,直到确定一切正常方才放他出门,眼见就要到结局,不由我不紧张节外生枝。
当爱已成往事
中部 一般年少 几许痴狂
29
两周以后傅庭炜如期归来,晒黑的肤色和一脸的阳光让我恍惚忆起初见他时的模样,只是少了那时的稚气羞怯,多了现在的成熟自信。
他显是饿了,见到我吃了几口搁在一边的晚餐立刻埋首其间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才抬起头说:“饿死我了,中午回来后一直马不停蹄忙到现在,飞机上的午餐简直是猫食。咦,家豪哥,你好象又瘦了。”
任他的手抚上脸颊,我淡淡地笑了,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黯淡,随即走过来挤进我坐的单人沙发:“陪我洗澡好吗?家豪哥,求你了。”说着便动手解我的衣纽。
他平和的气息让我感到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但还来不及细想,身体便被卷入了漫天狂潮。
自浴间出来我手瘫脚软地倒在床上,心头的空白令头脑有着丝丝缺血般的晕眩,便在这时屋中响起一支熟悉的旋律。
……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
就象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明日的渊源早谢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
林志炫嗓音特有的沉郁质感将这支歌的内涵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正唱这支歌,那会儿我就想,有一天我也要拥有象你那样的仿佛沧桑过尽的从容与安详。家豪哥,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是吗?本来我们可以做一生的朋友,是不是?”乐声里他趴在我的胸前,语意伤感。
“不要紧的,将来你还会遇到别的朋友,许多许多。”忍不住我轻轻摩挲他的发,然后转开话题,“对了,怎么从未听你弹过吉他?”
“你何曾见过有人将吉他托运的,对我来说那早已不是乐器了,留着它是因为它见证过姐姐姐夫曾经对我的宠爱。然而即便是他们也从没有象你这样对我百般容忍却又绝不放纵,你对我的好我不相信还有别人可以做得到。”他抬起头捉住我的手放在颊边轻蹭,“家豪哥,你将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我发誓绝不会辜负你!”
真是有趣,告别辞说得好象海誓山盟,我放松地闭上眼轻轻说:“那多好,记得太太要娶强壮些的,再多养几个孩子,然后好好地享受爱与被爱。”
“一定!”承诺般他用力点头,然后手重又开始在我身上轻捻慢挑无限依依,“请不要忘记我,家豪哥。我需要你永远的牵记与祝福。”
身体内外流窜的暖流让我禁不住睁开双眼,他神情间的虔诚与动作里的膜拜意味令我感觉自己仿佛祭坛上的牺牲,正为成长做着供奉。
……
不变的你 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 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 将心事化尽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 你是造物的恩宠
……
往返回旋的乐曲声里我被一次次扯上九重天,依稀恍惚中面上胸前点点濡湿从未干过。
醒来屋中已重归寂然,一切如同昨夜的一场梦。我费力地一截截撑起身体,腰间的锁链一去无踪,门是虚掩的。
穿戴整齐后我深深吸口气,虚浮着脚步走出这间幽闭了我近5个月的囚笼。
顺着阳光的味道,我走到户外,正是雨后初晴时,院中槐花满地,举目青白。在阶前坐下我微微仰起头,蓝天白云绿草如茵,久违了。
日光渐炽,我眯起眼享受着直至汗出如浆。
吃完庆叔精心烹制的早午膳,我满足地呷着茉莉香片,很久没有这样香甜的胃口了,真想接下来在院中支张床睡到地老天荒。
傅庭炜安排得不错,没有画蛇添足地同我上演一出泪眼惜别的戏码,他一早避了出去。
当日整理好的行李箱仍在原处,清洁完好,拎起同样完好如初的公事包我准备出门,庆叔在这时将一个信封交到我手上,内里是一张寥寥数语的字条和一张附了密码的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