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看她真心高兴的样子,只是微笑,这个诙谐幽默的少年彷佛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涎皮笑脸地见人就说笑,遇事就插科打诨了,他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了,成长的过程原来是如此的轻易和必然。
刘玉霞也考了493分,按她的分数应该可以上一个中专,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原来没打算能考上什么学校。这下考了493,她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了,知道分数的第一时间她就飞奔到校门口给她老爸打了电话报告喜讯,她老爸已经慷慨许诺让她去趟深圳的姑姑家玩一玩。
邵勇对自己考出的分数极不满意,他已经联络了若干对自己分数也不满意的同学,准备一起去复读,期待明年再考个好学校。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朱莎又和其他同学聊了聊,直到夕阳西下,肚子里饿得咕咕响才踏上回家的路,她的心情已和来时完全不一样,充满了20多天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骄傲。
第8章
这不是意外
朱莎回到家,看到父亲和弟弟一脸的焦急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父亲还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朱莎连忙宣布:“爸,我考了625分!是全县文科第一名!”
父亲脸上顿时迸发出光彩,连声说:“好!好!”弟弟更是喜形于色:“太好了!姐,你真厉害!”
父亲高兴了一会儿又黯然了,朱莎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二十多天前骤然离世的母亲,果然父亲喃喃地说:“要是你妈还在,她该有多高兴啊!”正在高兴的三人瞬间沉默下来了,想起母亲,朱莎更是难过。
隔了一会儿,朱莎见父亲又要沉入自怨自艾的悲痛中,忙打断父亲的思绪,强笑道:“爸,我一志愿没有报北大。郭老师可遗憾了。”
朱虎听到这个,忙问:“姐,你报了哪里?”
朱莎想了想说:“我一志愿报的是北外,我估计十有八九会被它录取。专业我报了英语和日语,还不知道会分到那个系去。”
朱虎高兴地问:“姐,是不是到了北外将来就可以当外交官了?”
朱莎失笑:“傻弟弟,学外语只是可以当些翻译什么的,一般也就是给外交官帮帮忙吧,真正能当上外交官的还得上了外交学院才可以。”
朱虎想起什么又说:“姐,你是不是在镇上留了二婶家的电话号码?刚才隔壁二婶说,镇上的司法员来电话找你了,让你明天去趟镇上。”
朱莎忙问:“还说什么别的了吗?”
朱虎搔搔头说:“好像还说让你把准备的材料都一起带上,和爸爸一块去。”
朱莎想了想觉得不踏实,所有起诉的事一直是自己一手操办,还有什么事需要父亲一起去?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朱莎带着材料和父亲一起直奔镇政府大院内的司法所。朱莎所在的小镇地理位置靠近县城,交通十分便利,因此人口也较别的镇要多上一倍左右。镇政府下辖了18个村和2个居委会,因此县司法局下派了一个司法员和三个调节员到这里,镇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司法所,那个司法员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所长,就是现在朱莎见到的张所长。
到了所长办公室,朱莎一眼就看见王春生也在里面,正和张所长在说着什么。朱莎顿时心里一紧,他怎么也在这里?
张所长看到朱莎和父亲来了,马上堆起笑脸说:“朱老师和朱莎也来了?好!好!坐下吧,坐下吧!”
朱莎狐疑地和父亲找了个对面的位子坐下,不等朱莎问话,张所长就笑眯眯地说:“朱老师啊,你养了个好女儿啊!文科状元,有这样的女儿走到哪里人家都高看一眼啊!”
父亲只得和张所长客气地寒暄几句,末了张所长才切入正题:“朱老师啊,今天把你们当事双方都请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双方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出了意外,谁都不想的嘛!”
朱莎紧绷着脸,一言不发,父亲听到张所长的话很意外,一时没有思想准备,不知该如何作答。张所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给事情定了调子,把这件医疗事故轻描淡写地定成了意外,而且还要朱家和王春生通过协商来解决。
张所长看朱家父女都不作声,一时也感到有些棘手,忙又补充道:“朱莎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看,只要不是太离谱,我看还是能协商解决的嘛。能调解的咱们尽量调解,就不要麻烦法院了吧。”
朱莎反问道:“张所长,您一直认为我母亲的事是意外而不是一起医疗事故?”
张所长点着头:“当然是意外。谁都不想的嘛!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朱莎已经站起身来:“张所长,在这个根本问题上,我们的意见不一致,我认为没有调解的必要。作为一个经过培训获得镇卫生院认可的农村医生,王春生应该知道,给病人注射青霉素前首先要做皮试。但是他没有,他的玩忽职守直接造成了我母亲丧命的结果。这不是意外,而是严重的医疗事故,我母亲就惨死在他的手下,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朱莎斩钉截铁地说完,不顾张所长愕然的表情,拉起父亲说:“爸,我们走!”
朱莎的心里充满了悲愤,难道在农村要寻求法律途径的解决就那么困难吗?王春生只不过有个在县政府人事局当小科长的亲戚,镇政府和司法所就可以向着他说话?明明应该坐牢的案子却让他们说得协商就可以解决?
回家路上,父女俩心情都有些沉重。父亲在农村生活几十年,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原本没抱太大的希望,倒是很快便释然,见朱莎仍旧耿耿于怀便安慰她道:“大妹,在农村就是这样,天大的事也能给你说得没事。你刚出校门,哪里知道这么多。”
朱莎眼望着前方,一边走一边恨恨地说:“爸,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放弃。我一定要为妈妈讨回公道!”
父女俩边走边说,很快便回到家里。朱虎和二婶正坐在堂屋里说着什么。见他们回来,朱虎看便匆匆地迎上来,一脸的紧张。
朱莎忙问有什么事,朱虎哭丧着脸说:“姐,刚才镇上文教组来人通知,说国家来了最新文件精神,要取消代课教师,让爸九月一号开学就不用去上课了。”
一旁的二婶也插嘴说:“这一定是王春生干的好事。这个畜生,见说动不了大妹,就把主意打到朱老师头上来了!”
朱莎又问弟弟:“你问清楚了吗?真的是国家要取消代课教师?”
朱虎用力地点头,说不会有错,张干事刚刚通知的。二婶一听张干事的名字又说:“大妹,这事再没别人,一定是王春生捣的鬼,这张干事是他老婆娘家的一个远方亲戚,他们经常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王春生几次都跟人说镇上文教组的张XX干事是他的大舅哥,这事大家都知道。”
朱莎说:“那也不能就这样说是王春生使的坏呀?没有证据。”
二婶急得直跺脚:“我的傻姑娘,这还要什么证据啊?镇上说要清退代课教师都说了多少年了,哪回不是说说就算了,谁还认过真?你问问你爸,看我说的有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