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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告知于我?”姬晞并不到此就全信了叔碧,对于眼前的两名女子再次端详。
“我以为是天命安排。”叔碧低头垂眉,在悄悄接到季愉提醒的眼色后,答道。
“天命?”姬晞对这个话感到了兴趣,当然没有省去两个女子之间互相交流的眼神。话说,一个是他国中乐邑女子,一个是隗静医师之女,怎何以如此亲密无间,倒似是认识许久之人?
“是。”叔碧心里焦急,心想这个姬晞怎么疑心病那么重,话都说到此了,还问东问西的,让她心慌不说,还让她搜肠刮肚想词儿,都快想破脑袋了。她接着按照季愉的计划边想边说:“祖母因此事伤心,但一直不知如何托人向天子进言。今让我遇见国君,是巧合,也是天命,让我为祖母代言此事。今一想,若天子之钟有缺陷,然国君不知情,怕届时也会被天子怪责。”
姬晞一表平和的脸色微微地变。没想到叔碧是直指到此事的最严重之处去了,令他醍醐灌醒。此事为天子直命于乐邑,但乐邑始终属于他姬晞所管,乐邑惹的祸事,天子不责怪于他才怪了。只因为天子周满的脾性,最喜欢拿诸侯的部下办坏的事来说话,让诸侯无言以对,借此削弱诸侯的势力。即是乐业讨了功劳,没他姬晞的份。但乐业一旦惹了祸,他姬晞还得背黑锅。也因此,叔碧即使话里有其它疑点,也被他不自觉地忽略去了,一心只想着这事的严重性质。
季愉见姬晞沉默下来,心里暗道:此事成了,也非成不可。如果乐业与吕姬为此遭殃,也是他们自己罪有应得。要怪,只能怪他们之前的阴谋诡计给了她和乐芊灵感。这事怎么说呢?应说到那次她随乐芊到乐天坊视察,发现曹钟有事隐瞒。后经仔细推敲,在拿下师况之后,方想到乐业与吕姬是这么一回事。
想当年,乐离大夫秉承天子之命开始造钟,兢兢业业,造好钟自己把关,势必将最好的钟送进镐京。即便自己病了,也不敢怠慢,不敢让世子送钟,而想遣派其他可信赖之人,其中人选固然有乐芊进言代替世子的乐康。乐业早就烦了父亲占着主公位置并且有意废掉他这个世子之位,因此在吕姬替他安排好与曹钟串通,制造出一模一样但有缺陷的九只编钟,替换掉了原本要进献的编钟。可是,乐离大夫这一病之重,出乎想象。外人却不能推想到,这也是乐芊的计谋。乐离大夫至今仍假意病重不能起身,不知人事,使得乐业能进镐京献钟。乐业自己献钟,自然要弃掉那替换的钟,重新运作那套完美编钟。至此,总算可以借机会彻底端掉乐业。
乐芊决心很大,而最终促使乐芊最终走这步棋子,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主公,天子传见。”侍奉姬晞的武士在外请示。
姬晞只好放下盘起的双腿站起来,起身时,对于两个女子又看了眼:“汝等是在公宫认识?”
叔碧一刹那迟疑未能答上话。担心姬晞起疑,季愉急忙叩拜道:“因是同一日进入公宫,同住一屋内,便是认识了。”
姬晞听完她的答案,背手,状似悲哀地叹口深长的气:“斓贵女,此乃我国内之事,让外人听见,未免不是笑话?”
“鲁公,我不明此意。”季愉按照之前想好的答案答,因姬晞问的这点也是她有考虑到的,“此事乃鲁国内家事,我自不会把它放进心里。”
“哈哈。”姬晞猛然大笑两声,细长的眉眼缩起对着她看,似笑非笑道,“医师大人与韩夫人培育贵女为淑德之人,我自是信得过。”
季愉与叔碧一同低着头,绝不会去正脸与他对视,免得被他瞧出哪怕是一丝的变化。只听他的笑,也知道他与姬舞爽快的笑声完全两个样,阴嗖嗖的,只让人相当的忐忑不安。
果然,姬舞没有着急离开,一边他是背手在门口等什么,一边他是吩咐人去做什么,自己是堵在了门口不让她们两人离开的样子。
叔碧在心里直接想骂起他来:这家伙究竟想搞什么鬼?还不赶紧去收拾乐业他们几个?
季愉倒是耐心等着,心知姬晞到底是个办事慎密之人。但她不怕,因她与乐芊的计划应是天衣无缝的。乐芊这边决定了,对阿采说:“我会陪伴姜后出席射礼,但不会现身。之后会向姜后暂时辞别,依照先生之意与斓贵女一同继续秋猎事宜。因此,你回去后,向你家贵女转言我话,道是在我看来,我建议不宜让贵女叔碧出席射礼与秋猎。”
阿采接到命令后马上要回去。
乐芊又唤住她,加上一句:“你回去后,若遇上了司徒先生,告诉他,我与他之约定,希望他能谨守。”
阿采匆匆地一路跑回去。在看见屋子门口站立的人时,不由惊讶于乐芊的先见之明,那人正是司徒勋。
81、捌壹。定物
那时候,季愉和叔碧都没有想到姬晞会突然把司徒勋叫了过来。
叔碧弯起胳膊往季愉臂上撞撞,眼角往司徒勋脸上瞟,嘴巴缩圆:“嘘嘘。”
季愉赶紧把头低下。虽然司徒勋应是认不出她来。不是吗?上次已碰过一次面。不过,那时她也是低着头,在没有等他细看的情况下溜人了。毕竟和他碰面,不是件好事情。
“鲁公。”司徒勋被姬晞的人突然唤来,也深感蹊跷,“是有何事召我相见?”
“扬侯。”姬晞对司徒勋客气道,“天子召唤,我想与你一同觐见而已。”
姬晞邀请司徒勋同行,莫非是想在大射礼开始之前来一场非正式会谈?季愉与叔碧刚这么想,回廊里跑来一名寺人,先向姬晞和司徒勋行礼,然后对她们两人揖礼道:“贵女,是到时辰了。”
真是巧合了?季愉与叔碧面面相觑的,跪起来依照命令行事。
姬晞听到寺人的传话,与司徒勋又说:“与贵女同行,你看如何,扬侯?”
司徒勋出于礼节点头答应,与姬晞立于一边等两名女子从屋里现身。
叔碧兴冲冲走在前面。屋里有帷幔半遮半掩,里外的人都看不太清楚彼此。现出到了门外,日光耀眼。司徒勋站在朱色廊柱碧绿屋瓦下,衣袂飘飘。因着与天子同席的缘故,他今日总算是换下了平常的一身布衣草鞋,着了一袭得体的青衣袍,背绣的仙鹤展翅飘飘欲仙,鹿茸革履红金大带彰显贵族身份。叔碧定睛一看,他整个人像是焕然一新,竟感觉亮得扎眼,心里叹道:这土包子今日打扮起来,截然两样,一个天一个地,令人刮目相看。
司徒勋一个抬眼,马上先出来的女子是自己熟悉的贵女叔碧,眉毛不由往上挑拨,微微的惊奇于目中显露。
姬晞在旁一直注意他的言行举止,见此便侃笑而言:“扬侯,可是认得我乐邑贵女叔碧?”
“不——”司徒勋本想说不认得,但细一想转了口风,“我在曲阜有幸见过贵女一面。”
“哦?”姬晞嘴角扯开,摆出副愿听详细的神态。
“在曲阜的朝市里见过,当时听说贵女在寻找民间诗集欲做成乐谱,我手中刚好有几本诗集托友人出卖,便是与贵女叔碧相识了。”司徒勋半是撒谎半是坦诚地说,不知回想到什么而脸膛染上了一层微红。
叔碧听着他不流畅的话语,为他捏出了把冷汗:瞧瞧这只鸭子,是不是从没有说过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