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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国内可有女子违背吾令到了猎场?”在狩猎大队中率先勒马折回的鲁公姬晞,未来得及下马,便在马背上急着问近臣。
近臣答话:“鲁公之妹荟姬未到此地来,应是在宫中陪伴太房。”
阿妹安全。姬晞忽然想起了另一人,又询问:“乐邑贵女叔碧今在何处?”
“主公——”那个曾被姬晞委派去和叔碧交涉的使臣疾步走来,得意地扬扬两撇小胡子,向姬晞跪下回话,“请主公安心。贵女叔碧因要找主公,被我带来,今是安全。”
姬晞下了马,朝使臣的马车走过去。他一手掀开帷幔,见叔碧在车内歪倒在一边,身上五花大绑,不由蹙眉,问:“此是为何?”
使臣诚惶诚恐道:“主公。半路听闻戎人袭击女子,贵女心神不安,非要亲自前去救人。吾实在不能让贵女一人涉及险境,只能如此做法。”
“行了。”姬晞一摆手,放下帷幔,“此事汝做得好。立马送人回京。”
“是。”使臣高兴地拱手作答。
姬晞走了几步,想到与叔碧一起的另两人,回头问:“可知乐芊夫人与贵女斓今是平安?”
使臣摇摇头,答:“贵女叔碧来找主公,据臣知是为了向主公请求救夫人之事。至于贵女斓,臣唯恐推测,贵女怕是已遭戎人伏击。”
“哦。”姬晞若有所悟的,眺望到公良和信申两匹快马的硝烟滚滚从天际线飞过。
话说,信申接到戎人来袭的快报时,真真是怔了会儿。戎人,怎么会是戎人突然参入到这事来呢?宋国内的纷争与戎人有关系吗?如果,非要有关系,只能说联手戎人的人,与宋国继承人的利害有关。他陷入沉思,一半自然为遭袭的子民忧心,一半则有点预料之中。
公良在他身边,耳闻消息时露出与他截然不同的神态。公良没有一时半会儿的犹豫,双目神色一变,即刻旋身上马。信申看公良要走,才急忙骑马跟上。但是,很快的他醒悟过来,朝公良喊道:“先生,需想对策再去救人。”
以他们两个,身边没有带足军力,怎么和戎人硬拼?其他的公侯,或许有和他们一样着急于被困的亲人,但都被身边的家臣给劝住不要鲁莽。
结果公良头也不回,背身答他:“吾只救一人。此人汝知是何人。”
是季愉。想到季愉,信申的眼皮子猛跳了两下。季愉不同于其她女子,说不定已先设计让自己脱险。所以,他们是得去找她。
与他们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人。在他们的去路上,从灌木丛里跃出了一匹白马。马背上坐的子墨着白虎玄衣,头顶肩上铺满了一层雪,神态无比严峻地向着公良。公良快鞭策马几步到达少年旁边。信申赶上去时只听见他对子墨言:“汝阿姊由吾去救。汝独自行事。”
子墨的脸颊因此话扭动,似为挣扎。他慎重地低下头,向公良说:“有劳先生了。”
见到子墨对于公良的顺从,信申不免心中不满。子墨是宋国未来的君主,怎么可以对其他国家的君主惟命是从。
然而,子墨抬起头,向他射过来一眼。目中并无乖巧的顺和之色,两道炯炯有神的犀利目光,足以与野兽媲美让人周身发抖。信申便是一怔,望子墨漠然的脸色随转头而消逝。少年一道马鞭狠下,白马飞速地在林子失去了踪迹。信申顿然失神了:自己记忆中那个年幼的六岁大的宋国君主呢?那个他一心想让其成为仁君的孩子呢?似乎早就不见了……
“信申侯,吾要一人独往。汝请自便。”公良并没有给信申喘息的机会,拱手道完这话,立马转了马头朝另一方向奔去。
信申急着要赶上他,因自己同样担心季愉的安危。然而,后面有追上来的平士喊话:“信申,主公有请。”原来,燕公姬舞本人自己没有事,荟姬在宫中向太房发难也没有事,然跟到猎场的落难女子中有燕国女子,其中包括了叔梨。
姬舞着急的是:担心袭击的戎人会认出上过战场的叔梨。而且,戎人性情暴躁,见到有杀过自己族人的周人,说不定眼红时立马将叔梨杀了报仇。
信申见姬舞与众公侯一样在营地里团团转,一面想亲自去救人,一面不得恐慌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信申这时不好去劝说姬舞做任何事情,相反,最好姬舞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他心里,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希望这个人,不负他的众望,能领会并走进他设计的局里。
司徒勋与众人反应皆不同,听到军报,既不发愣,也不愤怒。他像是充耳不闻,只管继续追逐那只梦幻中的千年雪狐。
百里追随他,一边忧色浮现于脸,道:“侯君,是否该返回与他人一同协商救人之计?固然,吾楚国内应无女子追随吾君进入猎场。然而,侯君认识之人不免有遭戎人袭击者。”
司徒勋瞥他一眼,说:“汝是要吾去救贵女斓?否。吾与贵女无名无分,若要吾去救贵女,也非贵女斓,而是天下皆知之贵女仲兰。”
听主人不合以往为人的答话,百里大大地诧异,不由在心里念道:莫非,司徒是遭到打击太大,生起恨意了?
因而,众人皆回头救人。唯独司徒勋与百里两匹快马一直往前奔跑,没有折回迹象,直进到了雪雾团绕的深山老林之中。
“侯君。”百里勒马,在见到树丛里露出的一团白色动物时,惊奇地叫道,“莫非真是雪狐?”
司徒勋已是取下背上负的箭,搭上弓,瞄准了白兽的尾部。倏地——箭放出去。白兽一动不动,像是在原地打哆嗦一样。然而,司徒勋的箭也射偏了,箭簇扎入了白兽身边的树杆子。
两人随之都下马。司徒勋有些心急,向那白兽走去的时候并未放慢脚步。百里握着匕首,四处观望,担心是陷阱。果然,两人离白兽尚有几步之遥时,忽然兽物身后发出一个女子的喊声:“扬侯,勿要靠近。此为戎人陷阱!”
这声音?!
司徒勋双目眯起,捏着弓的指头松开又抓紧。百里径直喊道:“可是贵女仲兰?”
“大人!”仲兰从丛木中站了起来,眼中似有泪痕,又含惊喜,直对着司徒勋,“不要过来!戎人,戎人乃为了引诱侯君,用雪狐——”
她此话未完,她身后便又立起一戎人,手拿匕首搁在她脖颈上,面目如兽向司徒二人咆哮道:“放下弓箭!”
那戎人操的周语却是流利。司徒与百里对望,明显有不解。
“侯君。”百里摸摸匕首的柄,迟疑该不该为了仲兰弃掉。
司徒勋果断地将背上弓箭全部扔到了雪地里,向戎人方向道:“吾知汝能听懂周语。吾今已放下弓箭,汝且放了人。”
戎人对向百里。百里咬牙,扔下了匕首,举高空空的双手:“吾与吾主人不会使诈。立马放人!”
那戎人一手抓着仲兰的脖子背后,推着仲兰往前走。仲兰一路只望着司徒勋,泪汪汪地说:“侯君,不用救我,快逃命。此地不止一个戎人。”
司徒道:“吾若弃你而走,会背天下大义,从此不能做人。”
仲兰一听,甚为感动的样子,喊着:“吾愿为侯君舍命。”说完,她脖子忽然一扭,主动在戎人匕首上抹去。见一抹嫣红飞出之后,她身体软下。那戎人大惊,因失去了人质退后数步。司徒勋与百里都急急忙忙捡起了雪地里的刀箭,跑上前,来到仲兰面前。百里伸手先探人质鼻息,见有,再察看其脖子伤痕。幸好,她力道小,又不懂刀剑如何伤人之要害,脖子的伤并未伤及脉搏,浅浅一道在脖子脉搏上面,只要止住表层的血,应是性命无碍。
百里将人质抱起,见戎人已是失去了踪影,便是急忙上马。
司徒勋眺望四周雪景,茫茫一片白皑皑之中,已不见白兽的影子。雪狐是幻景?还是真实?此事想必只有仲兰清楚吧。于是,他心头一动,向百里道:“吾等需送贵女回吕夫人身边。”
百里惊讶他的决定,却不能出声反驳。
两人骑上马后,一路打听吕夫人的动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