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勋未回到楚国时,便是再委派来使臣过来,可能是料到自己与隗诚联手的毒计会被人发现。楚国使臣除了面见子墨讲明来意,也在私下托人口信带给季愉。
司徒勋给女公子的口信是:不想求得谅解,因无法谅解公良。
他想杀的是公良的孩子,与她无关。
在他心里,国事与自尊重于爱情,无论他对于绿衣有多执着。
季愉抚摸渐渐隆起的小腹,明白未来这个孩子的路漫漫长远。哪怕是孩子平安出生了,也说不定会像她,像子墨那样历经艰难才能登位。在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回乐邑一趟。
“阿慧,里氏,收拾行装。”
“哎?”阿慧疑问。
“哎!”里氏低喊,自己好不容易因为季愉的关系得以进入王宫里做事。王宫里的人听说她舍身救过女公子的命,对她特别看待。结果,才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块宫中肥缺了吗?多么可惜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扭了□子,诺诺道:“女公子,你如今身子不同于常人。”
“去齐国之前,必是得去一个地方。”要去齐国了,去了齐国后,身份不同,以后想再回乐邑,恐不容易。那里,虽然有不好的回忆,但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有着深厚的情感。
一辆舒适的大马车,悄然离开了宋国王宫,前往鲁国的乐邑。护行的有一支暗潜的栾家武士,所以子墨并不怎么担心,再说,能在公良娶到佳人之前刁难一下,他乐不可支。
雪路漫漫,季愉与阿朱坐在被厚实帷幔围裹得严实的车内,脚边烤着火,不是很冷。赶车的人熟悉路况,有了命令一路慢行,车途并非所想那般坎坷。有医工随行,有武艺精湛的武士护驾,季愉心里踏实,心宽自然体胖。一路的颠簸却使得她身材日益丰腴。本来有些瘦削的身体,如今该圆的圆,该凸的凸,变得玲珑有致,更有女人风韵。
阿朱因为在宫外,话匣子打开后特别话多,每次说得口干舌燥时,回头一见,季愉已经躺在被子里合着眼梦周公了。
“阿斓。”阿朱推醒她,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要有人陪着说话,“你给我讲讲,乐邑是何地?”
季愉拿手捂嘴巴打个哈欠,眯眨眯眨眼睛说:“乐邑乃鲁国一个小邑,主人乃乐离大夫,曾为宫中乐师大人,承受今天子与先天子两代天子恩宠。”
“吾等如今是去见乐离大夫?”
“是。天子委派医师大人为乐离大夫治病,如今乐离大人恢复了健康,乐邑子民皆欣喜。”季愉脸上涌现出心里的快乐,“乐离大夫与乐芊夫人为我恩人,我此行是去谢恩。”
阿朱托起腮子,想的是:“与你在镐京一同贵女,也乃乐邑贵女?”
“王姬是言叔碧?”
“贵女叔碧。”阿朱口气里露出复杂的情绪,不想有人和自己抢闺蜜。
季愉一眼看穿她内心,安抚她手心:“王姬会喜欢上叔碧。”
“为何?”
“叔碧乃性情之人,况且能与我为友,为何不能与王姬为友?”
阿朱细想,在公宫时见到的叔碧,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说不定这一次互相了解久了,也能成为好朋友呢?
说到叔碧,她们踏进鲁国边境时听到了一则消息:鲁公今年欲迎娶乐邑贵女为妻。注意,是妻,非一般媵妾!
鲁公姬晞不是没有妻子,只是,前任妻子在他没有坐上鲁公的位置时因病去世了,并无留下世子。姬晞再娶妻室的事儿,臣子一直都有向他本人建议。他本人不是不想,只可惜名声一直不好。因着弑兄登位,因着前妻早逝,在女人们中间谣传他虐妻导致妻子身亡的新闻特别的多。在女人们的印象中,姬晞哪怕是鲁公,是英俊倜傥的王公贵族,也是个的变态。所以,好人家的闺女一般都会避着他。
然而,鲁公终究是鲁国的君主,无论看中了哪个女人,对方就是要成为鲁国夫人的人。鲁国夫人,意味着是鲁国身份最高贵的女子,享尽荣华富贵不说,普通人家女儿嫁了鲁公绝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况且鲁公一表人才,一般的女人看了不倾心才怪了。
于是民众都传颂着:乐邑贵女不知造了什么福分,才能被姬晞看中。
季愉听着这些传闻,一路畅笑:可以想象得到,叔碧肯定被气爆了。
122、佰贰贰。嫁事。。。
经过漫漫的长路进入乐邑,季愉没有立刻前往乐宅,而是下了马车,徒步在田埂上走了一段路。
阿朱坐在车上,看她不惜辛苦在田地里走动,深感奇怪。
季愉被里氏和阿慧两边扶着,一边遥望被银雪覆盖的广袤田地,一边询问她们两人:“宋国农事不大好。”
“是。”里氏喟叹,“若非农事不好,吾与夫君阿才,也不会苦命在外寻找生路。”
“是因天灾?”
说到天灾,阿慧插言:“天灾在鲁国境内今年也多。鲁国收成不大好。”
“当时在曲阜,见谷物收成,不是不好。”季愉一边小心看脚下的路,一边思摸着。
自己此次离开商丘之前,曾告诉过子墨,需要留意农事。天下之民皆为食而存亡。农事不稳,国内民情也不会稳,并举了当时自己在路室见到的例子。民不聊生时,暴动会起,国内不安,君主的王位怎能继续安稳。子墨答好,会与上卿羸牧与庞太师仔细商量。但是在她看来,如果子墨不能拿出自己的方针策略,一面倒地询问他人意见,恐怕会受制于人。所以,调查研究是十分必要的。幸好,乐邑的收成在鲁国境内一直属于中上。她此次回乐邑也带了借经取道的目的。
乐邑准备农事,一般从冬季便开始了。一路望过去,不时有农人出来,蹲在田地中视察,偶尔用手扒雪察看泥土的情况。季愉想了想,不如与乐芊夫人借几个农事了得的人回宋国,给子墨参考意见。若真要做这个事,必须谨慎地暗地里进行,免得得罪了宋国的大臣们。
在她们要重新上马车的时候,前面远远的有人喊:
“贵女,贵女——”
不知是在喊谁呢?
担心有变数,在旁护卫的葵士从暗中现身,在来人到达之前拔出剑质问:“来者为何人?!”
那一前一后跑过来的女子,革履与下裳都沾满了融水的雪片,胫衣皆湿,有些狼狈。把头戴遮雪的斗笠摘下来,先是露出一张丰润的圆圆脸,睁着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珠对着季愉和阿慧看。
阿慧“呀”的一声惊颤,紧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眼泪也随之颗颗落下:“主人,吾回来见着主人了!”
“哎。不要哭!”叔碧被她一哭,惹得自己眼眶有些红了。想到那时在公宫,都是由于自己阿慧才会落难,心里本来就很愧疚。如今能寻回阿慧,她心头酸涩得很呢。抹抹干涩的眼睛,她一个箭步过去扶起阿慧:“起来!汝哭乃要吾哭,是不?”
“吾,吾岂敢?”阿慧急忙收了泪花儿,战战兢兢地说。
在这对主仆相认的会儿,季愉与自己家的阿采,也是喜于重逢呢。固然不像叔碧与阿慧那般表露于颜色,然阿采仍跪下向主人行大礼,语声噎泣道:“听闻主人如今已是宋国女公子,吾欣喜之余,恐不能再服侍主人。”
“若汝是因嫁人而不能再服侍吾,吾想,不如汝与阿仁一同与吾前往齐国。”季愉在扶起她时,言简意赅地说。
“阿——阿仁——”阿采边惊诧地说,边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她心想:自家主人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一眼好像能望进自己的心眼里去了。毕竟,她和阿仁这个事儿,还是不久之前同乐芊夫人回到乐邑之后,阿仁同乐芊夫人提起,乐芊夫人言要季愉回来才能做决定,并未马上答应阿仁。今听来,却好像季愉从很久之前便知道必定有这回事一样,才能如此胸有成竹地回答她。
季愉确实早在几个月之前,见阿仁悉心照料负伤的阿采时,便洞知了这个小伙子的心事。对此,她在心里是极赞成这桩喜事的。一是因阿仁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同时为人尚可,不会做坏事连累家人。把阿采交给这样的男人,她放心。二是,她不想让阿采结婚生子后完全离开自己,所以阿仁是合适的人选,能和阿采一同留在她身边。
让阿采起身,季愉笑吟吟地说:“此事,等会儿我便可回阿仁话。”
似乎可以猜到季愉会对阿仁的答复,阿采蓦地脸红了,小脸蛋儿在冬日的阳光下变成鲜艳夺目的荔枝,宛如快溢出甜甜的蜜汁来。
季愉转身,侃笑着对叔碧说:“听闻你喜事将近。”
叔碧叉腰,嘴巴撇成一直线型:“呸!会有何人愿意嫁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