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无声
眼见离着元旦也没多久了,一些日子过去,心口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只是恕己本就体寒,再加上如此闹腾,只得把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多,越披越厚。
天刚是蒙蒙亮,恕己便派了浩宇出门;如今既然已经查到些眉目,如果不顺着往下走,岂不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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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太子东宫:
恕己将火盆往自己旁边拉了拉,伸出冻得有些泛红的十指,一边烤火,一边对浩宇使了个眼色,浩宇虽是有些许木讷,倒也不算是一根筋通到底,正巧有一侍女准备着上前奉茶,他略微向窗侧移了小半步,果不其然,身后窗外传出些微没有隐藏好的呼吸声,以及浅浅的挪动脚步时,与周身树木摩擦而传出的声音都一丝不漏地传进室内两人的耳内。浩宇不由可惜道:还是资历不够所致,毛糙,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差不多了。
待浩宇遮好挡好,便假意摆弄着身边的一枝墨兰,却快速扯下一小片叶子,卷成一团,运足了内力,向奉茶侍女的膝盖弹去,一击即中,快到连身边的恕己都没有看清,只见眼前眉如墨画的侍女小腿一抖,身子便跟着歪斜了几分,一杯滚烫的茶水便流了她一手,她也顾不上惊叫,只能急忙双腿一曲,跪下请罪:“请太子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啪嗒啪嗒,豆大的泪珠子像断了线,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恐怕是因着那双白如葱根的芊芊玉手,如今一片红肿,况且,侍茶侍茶,说的难听,但靠着一双好手得到帝王青睐的,从古至今只怕多得数不完,可现在怕是再怎么样也要留下痕迹了,怎么能不着急,这泪越发流得厉害。
恕己听着烦躁,顺手将身边一青花白瓷的茶蛊往她身边一砸,带着一旁的几名侍女太监身子一震,扔茶杯子扔了十几年,这力道掌握的是刚刚好,落在身前,虽说崩不上几粒碎渣子,可是意到了,也足够吓得那侍女身子抖一抖,现下这泪中倒有几滴是真的了。
几个机灵的忙道:“太子息怒,奴婢这就下去为太子再泡杯好的。”
恕己紧皱眉头,将手一挥,几名宫人忙拉着奉茶丫头退下,一时间这东宫内殿里也只剩恕己和浩宇两人。
方才浩宇在一旁冷眼看着,是不是晃一晃身子,向窗外露出点屋内样子。
他料定这些人等不了多久。
果然,两人等了片刻,屋外的呼吸声渐渐减小,直到全无。
这时,恕己才放心,刚想伸手去拿杯子来饮,却发现手旁空无一物,不禁自嘲般笑笑。他自幼便不习惯别人侍奉,虽然房内还有人,但也不必避嫌,起身走到屏风后,自己换了衣服。
却不知浩宇正呆呆立在方才那侍女跪的地方,上面还留着一小摊水渍,他心中默念:真不愧是在这深宫大院里活了小半辈子的人,如今,这戏是越演越像,越演越真了,不知怎么,他有一点想那个十年前的恕己了,只是如今只能冷暖自知,自知,再自知。
等恕己收拾好再出来,只看见浩宇呆呆地立在那,不觉好笑,便随手拿了本书,坐在浩宇一旁的软榻上。他自是不必担心那些只为保命的奴才,还真能端杯茶来,就也算悠闲地翻开书,看了两刻,看罢,揉了揉稍许酸疼的眼睛,问道:“今个是几日了?”
浩宇掩了掩神情,“腊月十七。”
“嗯……”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给你十天,丞相府,奉大丞相也该驾鹤了。”说完,伸出一只手,攒着一小布袋药粉,闻着有些熟悉,“喏,给,拿去用吧,嗯……就用这个!”
“是。”浩宇还是操着平淡的嗓音。
交代完毕,恕己也就不再说什么,让浩宇守在门外,自己还是抱着本书读得畅快。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抬眼,天已经大黑,恕己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半步难行,倒在软榻上,不消半会就睡过去了。
本来在门外巡视的浩宇透过自己贯出来的小洞一看,只见恕己已经侧卧在软榻之上,长已及腰的墨发一缕缕垂下来,本来周身略带压迫的气势,也跟着弱了几分,他轻轻叹了口气,推开门,轻手轻脚把恕己横着抱了起来,幸好恕己生得不胖,正准备向屏风走去,却闻到若有似无的一丝浓香,恕己平素不喜太过浓重的熏香,不由心中一阵疑惑,一转身,只觉身后有人正盯着,连忙转头,只见一丫鬟模样的女子,生的一般,过目即忘,看着面生,似乎是新来的,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哪宫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姑娘本身就是被同伴挤兑,今日又被通告,说来东宫,太子寻她,她虽自问无名,但毕竟是主子,还是过来看看好。谁成想到,这东宫不小,一路上有没见过一个宫女,再往里走,就寻到此处,被这么一瞪,瞬间就明白过来,恨不得刮自己两个耳光子,只能小心翼翼答道:“奴婢是钺婕妤宫内的,今日走错,还请恕罪。”
浩宇见他形色之间还算淡然,也不适追问,想挥挥手让其退出去,却忘了还抱着恕己,只能道:“出去吧。”
那丫头长舒一口气,忙两脚并四脚快步走了出去。
当浩宇放心地把恕己放到床上,他不知道的是,在其背后,一个身穿大红朝服的身影闪现在夜色下。
“唉……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脉脉含情过
那人一袭白色大氅软软披在身上,绣了青木翠竹、奇石猛虎。袖口处几丝天蚕丝线勾勒出或隐或现的祥云流纹,正端了一杯茶,手执书卷。
这便是恕己刚从内殿出去时所见的模样。
他不由一愣,用眼神询问着浩宇,他答道:“主子,今个丞相府公子前来,与主子共赏前朝名家书画,念着时辰还早,我便留了公子。”
恕己似是了悟,共赏前朝名家书画?这理由还真不是一般的偏,有这个心情赏画?他不由得心里暗暗讽了一句,还不如趁着这些时日好好侍奉侍奉令尊。开口却又道:“奉壹好雅兴,不知今日携了哪家名画,能入你眼。”
奉壹自他入室,便暗暗观察了一番,屋子陈设循规蹈矩,该添的虽说也添了,但却没有一个超了限制,只是看着这接引的人,手上却莫名套了个玉镯子,虽说宽大了些,但不免还是女子所配之物,便细心留意起来,如今还自称“我”,看来许是自家豢养的死士之类。
“傅博远。瞧,专修山水人物,如今这一副烟雨民生图,像这类的,可是少见,奉壹不才,前来探求指教一番。”
“前来指教?莫不是你摹的?”恕己似是有些惊奇,他到还没想到,奉壹对这类风花雪月之事深有研究。“若论这些,我倒还真没有过多研究,只是……”
“只是什么?”奉壹抓住了话茬,便跟着续上。
“都说民生民生,自然要亲自体会过,才叫民生。”
“哦?要论民生,像我这般每日游走商贩茶庄间,还不叫体味民生?”
恕己心中暗嘲,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游走商贩茶庄?还真以为如此就能遮住什么?整日游走其中的人,大多已灵气内滞,眼光都放低了的人,还能有张浊世公子的面皮?真真笑话!
“那何不趁着今日性质游历一番?褪去了朱缨宝饰,这才是真游历。”恕己端了身边的茶杯,浅饮一口,笑道:“恕己身子虚寒,怕是不能同游。”
奉壹长眉一挑,“这番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只是恕己可知今个什么时候?”
恕己正准备站起身来,忽听得这一句,的确,最近他是养的好,整日可以赶得上无聊透顶,每天抱着书看,最多和浩宇你来我往棋盘上杀上两把,要说什么日子,倒还真记不得了。奉壹见他如此神情,猜度半分,道:“已是腊月初一,恕己真是个混性子。”
恕己还正奇怪宫内怎么挂起红巾,原来如此,虽说皇家注重礼节至极,但还是偏向大节,腊月初一便慢慢有些磨灭了的意思,宫里上上下下都为腊月三十一夜除夕忙活,现在只能虚虚给点意思在里面。
正想着,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