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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比起他的身形,沈令月更在意他方才所说之话,当下轻呀一声,笑盈盈道:“表哥,你这是终于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么?也对,若是驸马,那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外人的。”
“……不,我指的是我们的表兄妹关系。”
“那也差不了多少,总归我们两个是终究要成为夫妻的。”沈令月从方桌后绕出,几步上前在谢初跟前立定,笑意满满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之前我请你来时你死活不肯来,现在我好不容易从千秋宴上离了席,想回宫休息一下,你却又跑过来打搅我,表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了,你不是应该已经离宫了吗,怎么还在宫里?是又回来了?”
谢初失笑:“公主,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那还用想?”沈令月道,“当然是先回答好回答的那一个了。”
“……”谢初默然,“我没有离宫,陛下今日宣了一批武将在宣政殿内商议边关诸事,因为我们在一些事上有分歧,所以费了点时间,等商定好时已经过了午时正,陛下便干脆留我们在延英殿用了午膳,刚刚才散了席。”
“所以就立刻到我这边来了?”
“当然不是!”谢初睁大了眼,似乎沈令月问的这个问题非常不可思议,“我本来是想直接回谢府的,只是半路上听几个宫女讨论,说是刚才的千秋宴上一个什么公主的双面绣绣得很好,又是瑶池飞仙又是百蝶采蜜的,还提到了你的名字,说是也不知道你今晚的贺礼能不能压过她的风头,我觉得奇怪,就……过来你这里看看。”
只因为那几个宫女言谈之间提到了她的名字,所以他就专门来这里跑了一趟?
她这个表哥,可真是……
沈令月心下欢喜,但面上却是不显,故意道:“看不出来啊,表哥,没想到你好奇心这么浓,只是因为奇怪几个宫女所谈论的话,便专门来我这里跑了一趟。”
一听她这话,谢初就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再隐瞒,抿唇道:“好吧,我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我听她们描述,总觉得那什么百蝶采蜜图和你的十二花月图有些相似,又想到你的画被墨染了,心里就总是不大安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你这里一趟比较稳妥,就……过来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含糊,也很小声,似乎有些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沈令月闻言,心中不禁沉了一沉。
连谢初这个只听了一耳朵的人都觉得她们两的贺礼相像,那之前在千秋宴上见过绣品的命妇们就别说了。真是没想到,她的八妹竟在母后的生辰当天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还别说,我这里的确有一件棘手事。”从不好的情绪中脱出,沈令月精神一整,对着谢初笑道,“表哥既然来了,就帮我出出主意吧。”
第35章 化词
话毕; 沈令月就转身回到了方桌之后; 对着跟来的谢初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十二花月图。”又素手一指牡丹花上的污墨; 把刚才感到犯难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谢初本是随意扫了一眼画卷的; 却不防被那画布之上的所绘的花鸟图画惊艳到,不禁又多看了几眼,这才抬起头,看向沈令月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画工; 表妹; 真是看不出来,你于丹青一道这么精通,这么一幅画卷; 你若是在百官宴上呈现出去; 一定会惊艳四方的。”
沈令月双眼一亮:“好看吗?”
“好看。”谢初笑道,“之前你跟我描绘你这一幅十二花月图时; 我就在心中构想了一遍它的模样,和我想得差不离,但在细节上要繁杂精美许多。不过……”他顿了顿; 略微敛了笑意,道; “虽然我不曾见过另外一个公主上呈的贺礼,但听那几个宫女说; 似乎也是绣了一幅足有三丈来长的百花图?听着似乎和你这幅画卷挺像。”
听他这么说,沈令月原本因为被他夸奖而明快起来的心境又暗沉了下来,她睫毛一垂; 淡淡道:“其实也不怎么像,我的是花月图,她的是采蜜图,只不过因为都带了一个花字,所以听上去会有几分相似而已。”
“听上去像?”谢初道,“那就是看起来不像了?”
不等沈令月回答,他又笑道:“也是,你的这幅画如此繁复精美,没有几年功底根本就仿不来,更别说刺绣了,看来只是撞了个名字,是我多心了。”
谢初对她的这幅画有这么高的评价是在沈令月意料之外的,她还以为像他这种脑子一根筋的武将都只会在意那些有关排兵布阵的事,对于这种风雅之事一窍不通,没想到是她想岔了。看来,她这个表哥虽然常年定居青州,但也和长安男儿一样冶六艺,不禁心中欢喜,冲他莞尔笑道:“是只撞了个名字,可今日那些命妇嫔妃都在场,嫔妃暂且不提,那些命妇们可都是要参加晚上的百官宴的。怕就怕她们看过了双面绣后觉得精美绝伦,口口相传,等到百官宴时,众人都知晓了我那好八妹送了母后一份双面绣品,绣的瑶池飞仙图和百蝶采蜜图栩栩如生美轮美奂,等我上呈这幅画卷时,众人都已经先入为主了。”
谢初挑眉:“那公主的绣品这么精美,竟比你的图还要美上几分?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表妹。”
“我自然是不怕的,”沈令月道,“就算她没有绣那一幅瑶池飞仙图,只绣了百花图,我也不怕。她的绣品是很好,但也不过尔尔,真要论起来,自然是我的更胜一筹。”
谢初很欣赏沈令月的这份自信:“那不就得了?看来,这一趟鸣轩殿我是白跑了。”
“呀,原来你是真的有在担心我啊,表哥?”
“……”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见谢初又一次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沈令月一笑,识趣地没有再继续挤兑下去,又把话题扯回了贺礼一事,“不管八妹的绣品如何,抢眼也好惊艳也罢,要和她一比高下,我总要能有东西跟她比不是?”
“你的十二花月图啊。”谢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解道,“难道你还想用别的东西来当作贺礼?”
“……”沈令月有些无奈,“表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有听进去?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和她之间的贺礼像不像,也不是我和她的贺礼谁更精美、更能夺人眼球,而是我这幅画卷根本就拿不出手。”
她边说边伸出葱削细指,悬空点着那几团污墨道:“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墨迹都是一团一团的,就算我在上面题诗,写出来的字也根本没办法盖住它们,只会变成一团团黑墨,跟原来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谢初闻言,就低下头仔细看了那几团污墨一眼,也皱起了眉:“听你之前的说法,我还以为这画卷上的墨迹只有零星几点,没想到居然这么大,怪不得你说像虫斑一样……”说到一半,他忽然轻咦一声,指着其中一点墨渍道,“这墨怎么还是湿的?”
沈令月有些尴尬地一笑:“这是……我刚才不小心手抖点上去的。”
“……”幸好这丫头在画这幅十二花月图的时候没有手抖,要不然他可能就见不到这幅画了。
谢初无奈地看了沈令月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牡丹花上的墨渍看,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沈令月道:“你选了哪首诗来当这一格的题诗?”
沈令月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他:“我求二哥给我作了几首诗,我看着都还行,就选了其中的第三首。”
谢初接过信纸,抖开来看了:“还行,挺符合这朵牡丹花的,诗意也不错,又喜庆又吉祥,不过……八句话?”
“八句不少了。”沈令月道,“律诗就是这么个规矩,而且一般在画中题诗就是题律诗的,总不能写首牡丹曲上去,喧宾夺主也不好。”
“我是嫌它多。”谢初道,“你准备写小楷吗?不过一个格子,就要写这么多字,大了显眼,小了又缩成一团,两头都不讨好。”
沈令月有些烦恼:“我也不想写这么多字,可这墨渍从整体上看是只集中在一处,但若是只看这一朵牡丹花,那就有点分散了,不写这么多句根本就不能把所有的墨渍都遮掩住。”
“你不会把字写大一点?”
“写大了它不好看!”
“你别冲我发火啊,”谢初有些恼了,“又不是我毁了你的画。”
沈令月一咬唇:“对不起,我……我有些急躁。”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其实她心里还是会在意的,沈卉的那幅双面绣不仅刺了沈莲的眼,也刺了她的,偏偏在宴会上还要对她笑脸以待,心里就难免积压了一点火气。“你别生气,这幅画我准备了很久,准备给母后一个惊喜,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个模样,我……”她伸手抚了抚额,将一缕发丝撩至耳后,“我实在是很生气……”
谢初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刚才我的语气也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