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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素忙唤来丫头小缇去请‘回春馆’的高医士来,自己则简单梳洗,将青丝绾成一个髻随意的用几只玉簪别在了脑后,随手套上件素静的雪青深衣。临出门时唤来丫头绾儿和子姜照顾还在酣睡的楚儿。
其实二夫人的院子和小素的院子隔得也不远,穿过小片梅林就到了。但是,她们平素却少有走动,主要是二夫人性格极其古怪,一年四季都困在她的小院子里,听说怕有二十几年没出来了。
二夫人叫辛蔚,二十几年前原本是这咸阳城里红极一时的舞姬,能歌善舞,长得也极秀美,惹得不少王孙贵胄垂青,可后来却不知怎的跟了地位远远不及的商人沙老爷。到了沙府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后来越来越孤僻。
沙老爷其实也蛮宝贝她的,每次来咸阳必先去她屋里瞧瞧,然后才去小素屋里看楚儿。只有这次除外,不过沙老爷走的时候倒是还记得嘱咐小素两句:这二夫人屋里的用置响头要多给些,这十夫人的花销要紧着点。
小素四年前刚落户咸阳的时候,还去二房坐过两次,毕竟自己小一些,按规矩理应去打个招呼,自己也想都在一个屋檐下,去亲近亲近也好。谁知去了两次都是剃头师傅的挑子一头热,热腾腾的小脸碰个冷腚……
起先小素还以为她是误会自己占了老爷的宠爱,遂就不再去了。过了几个月就知道了辛蔚夫人对谁都这样,连沙老爷都不例外。听说有一次沙老爷气得差点一把火将屋子给烧了,想把她给烧出院子,可她愣没挪窝。沙老爷无奈又亲自冲进去将已被烟子熏昏的辛蔚夫人给扛了出来……
小素于是又隔三差五的去唠唠嗑,觉得辛蔚夫人许是有什么伤心事才会变成这样的,她还经常亲手做些小菜和糕点之类的端过去……但这二夫人就像是用千年冰川雕出的美人,捂了几年都捂不热,好在她也没表现出嫌恶小素的模样。小素自己也觉着没意思,心道许是有人天性如此吧,像锦秀那丫头不也是这样吗,任你对她有多好,到头来还不是抛下自己走了,所以这两年就去得少了。这样想来,这次怕有一两个月都没去了吧。
进来辛蔚夫人的院子,在这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季节,这院子却和主人一样冷清,连一株花树也没有,只有一颗孤零零的老树,支愣着繁茂的枝叶,里面竟没什么鸟叫声传来,这鸟儿们竟象也知道主人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清静似的……
阴暗的房里,辛蔚夫人散着纠结的长发背后靠着两床褥子坐在榻上,双手用力撑着,闭着眼睛费力的喘息着,她面色苍白,嘴唇因为缺氧而呈暗紫色……
原来这辛蔚夫人也有哮喘病!小素轻轻叹息,她的前世就被哮喘病折磨了三十几年,对这哮喘病她实在太熟悉了。若是哮喘病发作了还好一点,起先听到冬儿说二夫人咳出了血,她立马就想到了林妹妹,林妹妹是得肺结核死的。在这个年代,得了肺痨就是绝症。若辛蔚夫人真是得了肺痨那就麻烦了,这里到哪去找链霉素雷米封这些特效药!不过看到辛蔚夫人是哮喘病发作了,小素就放松了一点,虽然还不能排除肺痨的可能,但哮喘病发作时若咳嗽咳厉害了,也会咳破气管里的小血管而引起少量出血。
听到房里进来了人,辛蔚夫人睁开了眼睛,原本细长妩媚的丹凤眼此刻却是黯淡无光。她疲倦的看了小素和冬儿一眼,又合上了。
小素让冬儿在外面候着,自己先和二夫人说几句话。冬儿乖乖的出去了,小素轻轻的坐到床栊边,看到辛蔚夫人憔悴的模样,不禁一阵心酸,将手合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背上,幽幽地说:“待会儿让医士好好看看吧。”
“出去”辛蔚夫人闭着眼睛冷冷地迸出两个字,只是因为中气不足没什么力道,反倒像是哀求。
小素叹了口气,摸了摸榻上的褥子,眉心拧在了一起:这褥子太薄了,哮喘病是热不得冷不得受不得一点寒凉的,再看看屋子里冷飕飕的,竹帘卷起,窗帘也大开,时不时有沁凉的晨风透过窗棂吹进来。
小素于是走到窗前放下竹帘,又拉上轻薄的碧紫色锦帘,从腰上拿出火镰点燃了屋里的十二童子灯。十二盏灯一起点燃,不但明亮而且还带来了些许暖意“这样就暖和多了吧!干嘛总是冷冷清清的呀,回头我让小缇拿个厚褥子来……”
辛蔚夫人也不搭理她,由着她自个在那说。
门外冬儿报:医士来了。小素忙将医士请进来。
辛蔚夫人睁开眼睛,用力喊道,有些歇斯底里
“出去——”因为太过用力而又引来一阵咳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薄薄的两片嘴唇更加乌紫。
“好,好,你不要激动,我们出去。”小素让冬儿拿盏热茶进去,自己和医士出了屋子,到了小厅。
高医士捋了捋银白的胡须,直摇头叹息:“其实二夫人患这喘证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是月内生出的病,老夫也无甚好法子,这病又需要自个好生养着,可是二夫人整日郁郁寡欢,长年累月恶气郁积,肺经虚散……”
小素听了暗自心惊,从没听老爷提过这二夫人生过孩子,那孩子呢?
“那么仙翁的意思是说二夫人是生孩子之后落下的病根,很难医治是吧。”
“是,那一年二夫人产下了一个女娃,那女娃娃刚生下来不知何故就个下人盗走了。二夫人没见着孩子就四处去寻,染了风寒,回来就病倒了,那次被老夫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但是从此就落下了这个病根。”
原来如此,没想到辛蔚夫人竟有如此伤心往事,还真是个可怜人啊,不过之前还以为那沙老爷有不育症,现在看来不是。
小素又问“那仙翁看她这次会不会是肺痨啊。”
小素说完遂唤冬儿上来问了问辛蔚夫人平日夜里的情况,高医士也问了几句,之后果然推断不是肺痨,小素放心了些。
高医士一听说是二夫人病了,之前就将药抓好带来了。小素忙让二房里的丫头将药煎好。
丫头们默不作声,也不动。
问,
就都说二夫人是不会吃药的,每次都摔了。
高医士摇头叹气,直道心病不除难医啊……
门外又有丫头来报,说马夫回了,随行的还有将军府的人要向九夫人请安。
小素还是吩咐冬儿将药煎好,煎好了再去叫自己,由她来给二夫人送药。
小素正好送高医士出门也顺便去见将军府的人。
朝阳已从远处横亘天空的淡蓝色山峰线上升起,万道金光洒落在前面的林荫小道上,洒下一地碎金,踩着斑驳的树荫花影,迎面走来个婷婷袅袅的身影……
原来是这丫头,是找着机会来试探的吧。
小素忙挂上客气的盈盈笑脸,突然听见旁边的高医士好似在喃喃自语:“真像啊,真像……”
小素心念一动,忙站住,问:“仙翁是说她像谁啊?”
高医士盯着迎面走来的锦秀蹙起了眉头“这身形,这模样,除了脸上这疤,和当年的二夫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她就是二夫人落下的娃?……”
锦秀已经走近了,为了试探小素,她今个故意没带面纱,存心要看看小素见到她脸上的疤会不会吃惊……
第三卷 沧海桑田 第十章 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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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素看到锦秀的脸时微怔了一下,貌似暗自吃惊状,随即又继续客套的微笑,没露出任何破绽“还劳烦锦秀姑娘亲自送回来,老夫人太客气了,请锦秀姑娘稍等片刻,我送过仙翁就回。”遂让小缇引锦秀去小厅奉茶。
锦秀垂着头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边走边思忖,心下很是不解:
昨儿个明明见她对小少爷一副乱了方寸的模样,应该不会看错啊,现在却又似与初见自己脸的生人并无二般……
小素与高医士边走边讨论辛蔚夫人的治疗方案。又没有西药,自己后来用的瑞典产的喷剂效果就很好,可现在这里只有中草药。
小素叹了口气,小心地询问高医士,是不是可以用麻黄镇喘,再辅以黄芩、甘草、百合益气、再加少量决明子、牵牛子清热顺肠经。
高医士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老夫一直在想可不可以用麻黄,又怕乱了心经,故一直未敢用,加决明子和牵牛子也甚好,老夫怎的未想到呢?!九夫人这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啊?看来九夫人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小素腼腆的笑了笑:“奴家哪是什么高人,这是我义父留下的方子,他才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惜——”想到傅伯她的眼圈一红,神色黯然“可惜他已经不在了。那麻黄只要控制好用量,完全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