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的病房,沈默笼罩。
「你想起来了吗?」
恶魔先生不带丝毫感情盯著赵的脸庞许久,抬手走到床边,黑色气息凝聚手上形成锥子,他双手高举,锥尖对准赵铭彦的心脏位置。
「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锥子在半空中滞留,握著的双手从一开始的坚定转而轻微发抖。「沿尧,你是个可怜的家伙,但也是可恶的家伙,所以??该??死??」说著,声音逐渐收小。
一咬牙,锥子扎了下去,握紧的两手放到赵铭彦胸前,然而凶器在触碰到他的前一瞬早已化作烟雾消散,徒有握紧的手砸在他胸口,少年低下的头落下泪珠滴在自己的手上。
下不了手。
「混帐,你??」只能不争气的骂著。
沈眠的人似乎梦见什麽,喉头动著,吐出模糊的呓语,「银??」
恶魔先生抽回手,跳到离他遥远的地方,喘著粗气瞪著他。
赵又陷入沈默中,没再吐一个字,眼睑和嘴角稍稍动了动,额上沁出汗,难受的样子。
「哈、哈??」少年调整呼吸,往後退到靠到墙壁,视野始终盯著床上的人,他背靠著墙滑下,坐到地板上,蜷起身子抱起膝盖,脸埋进两膝间。
无助的感觉。什麽都做不了。
「??」少年改抱起自己肩膀,闷闷的胸口有空虚的感觉。
明明就知道该做些什麽,可是没办法啊。他很可恶,也很可怜,而且,如果??不想,不想变得跟他一样。
该怎麽办才好?
「布鲁斯??」唤著能让自己心安的名字,阖上眼,强吞回要夺出的眼泪。
安静的病房一片昏暗。
48。
我敲敲客房的门,「吃早餐了。」
没有动静。
我又敲了敲门。「你要睡到几点啊?」
没有动静。
「不吃就算了喔。」我把那盘火腿荷包蛋拿回餐桌,自己吃完了两份,胃饱饱心头爽爽,有点不爽的是自己的手艺竟然没人品尝。
不过,他倒是很不对劲啊,平常要吃东西的时间都是自己主动跑出来翻冰箱倒储藏柜的,昨晚是干了什麽睡到现在还没饿醒,如果是那种事的话也不叫醒我,我可以帮他啊——
唔,讨人嫌的脑袋瞬间就想歪了。
即使发生过这麽多事,恶魔先生还是执意睡他的客房,有够见外的,让我觉得很麻烦,不能随时——咳,据他的说法是,他才不要睡佣人房,如果跟下仆同床眠简直是毁了他高尚的品格。
总之,难得假日没人吵的清閒,我决定放他在家睡个够,自己拿了单眼相机骑单车去胡乱拍景。
寒风凛冽,然而街上满是温暖人的景象,布莱克先生跟一对子女在草坪上玩遥控车,角落架著充气游乐器材,塑胶雪人挂著大喇喇的笑脸看守著这父子女三人。
「早啊,戴维。」布莱克太太端著一盘冒热烟的马克杯从玄关内走出,「要不要喝热的?」
「不用了。」我笑笑说。
布莱克先生这才注意到我而抬起头,「唷,戴维,早安啊。」
「早,介意我摄一张吗?」我举起单眼。
「不会。」小安妮立刻跳过来面对镜头。
「没有人要拍你,甜心。」布莱克先生调侃她,和这家人说笑後我继续骑下去,到了未休假的超商停下到里头晃了一会,买大罐的番茄酱、披萨皮、火腿和杂七杂八的食料。
都买了些奇怪的东西,午餐就吃披萨吧。
我回家中厨房洗净了手拿出披萨皮,伊丽小步走来(因为瓷砖地板很冷所以它进厨房都惦著脚),用鼻头顶顶我的裤管,眼见有面皮屑掉落便低下头用舌头捡食。
我放下手边工作到储藏柜拿出一包小鱼饼乾,伊丽马上黏了过来,头仰得高高看著饼乾包像狗狗一样晃著尾巴,我拿了一块往它後头的方向丢得老远,伊丽迅速转身冲去用前掌压住小鱼饼乾,然後放开,充满玩性地压低上半身在它周围蹑步,右前掌按住它,挪开换左前掌,接著把它放在两掌间拨来拨去,最後好整以暇地把它吃下肚。
我一边看著它一边在披萨皮上加料,小鱼饼乾包搁在一头,伊丽又黏上来讨第二块,这时我已经把料多到看不出是披萨的东西放进烤箱,於是我蹲下来摸摸猫咪,用小鱼饼乾陪它玩。
「喵。」伊丽翻过身露出肚子,一副慵懒样,我知道猫只有在信任周遭的人时才会把脆弱的腹部露出来摊在阳光底下,莫名一阵窝心。
我搔搔它的肚子,烤箱发出响亮的叮声。
端出热腾的食物,我敲了敲客房的门,跟早上一样没有动静,我索性转开门进去,床上的人醒著,棉被掉在地上,恶魔先生用黑色外套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侧躺在床缘,两眼睁著,失焦地看著前方。
「吃午餐了。」我说。
「不想吃。」他翻过身,背对著我,肚子却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别这样说嘛。」我料到会遇上这种情况,手上拿了一盘披萨,上头洒满玉米,一定是他喜欢吃的口味。我走到床边坐下,散著香气的食物凑到他眼前,「不吃吗?」
「??」他沈默地拿起盘子里的东西啃了起来。
我安静地看著他吃完,收拾掉落的碎屑,他突然伸手抱住我,仍维持趴著的姿势而看不到表情,我揉乱他银金色的头发,食盘放去一边的床头柜上。
我有事情就要发生的预感,却也有著什麽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有些气恼,也只能期盼自己的预感失准,又即使发生什麽,也只能相信彼此能携手渡过。
我安分地坐在那里,被他抱著。
「教授,病患有情况了。」年轻的医师蓝斯库特走向发色灰白的主治医师。
「谁?」
「赵先生。」蓝斯拿出病患资料递给主治医师。
「情况如何?」主治医生问著拿出老花眼镜戴上。
「很奇怪,教授,他像在梦呓一样。」
主治医师翻阅资料,「梦呓??什麽?」
「不知道,似乎是中国语。」
「那家属知道他说什麽吗?」
蓝斯摇头,「他们说那是古语。」
「这就奇了??」主治医师横过走廊到特定病房,从半开的门望进,几个黑发的亚洲人围在病床前,病床上的人看上去仍未清醒,但似乎呢喃著什麽,手抽动著。
「银铃儿??」
身陷现实与遥远梦境拉拔战的人在意识里念著没有旁人理解的话语。
「唱歌给我听??」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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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虽然是猫头鹰,但是卡布挑食只吃老鼠。
尼克独自抱著花束走过长廊,他兼父职的母亲工作繁忙无法陪他探病。
赵铭彦已经清醒,院方检查无任何伤病,短期内就能够出院,作为害对方事业停摆的罪魁,这小男孩觉得有必要去道歉。这对他来说非常困难,没独自离开家门超过十分钟的他艰辛万苦地才鼓起勇气问路,艰辛万苦地才找到了医院,就连到柜台问房号也让他恐惧万分。
「赵铭彦先生。」好不容易走进病房,尼克全身缩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花束插在一旁花盆里,他抱起膝盖看向清醒躺著的人。
「你好。」赵铭彦微微地笑,不似以往亲和,尼克觉得他比上节目时严肃多了,带种难以亲近的气质。
「真是抱歉,让你昏了那麽久。」尼克不安地骚动手指脚趾,眼神漂移地说。
「不会,倒想谢谢你。」赵铭彦意有所指地悄声说,轻轻闭上眼。
尼克停下动作,「??你看到了?」
「嗯。」赵铭彦露出笑容,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不适。
「这样啊。」尼克想转移话题看向别处,眼神落在堆成小山的探病礼上。
「你可以吃,没关系。」赵突然开口,尼克被吓到又缩了一下。
「喔,好,谢谢。」他迟疑的伸手,拣了一包糖果。
「我想问你事情,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