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钱家九族三百六十八人,谢家九族二百七十六人,在塞满天牢的第三日,便随着一声令下,押向了上京城外的菜市场。赫赫两族,自此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雕楼画栋依旧在,却是朱颜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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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清让管家备了一桌酒席在花园,又要了一壶清风玉露,遗了香雅、红袖只带了翠竹两人静静的坐在花园里,就着一弯孤月,两相对酌。
“莲香、杏梅、玉珠、结霜。”梓清把手里琥珀色的酒杯高高举起,又一倾而下,杯中凉酒尽数洒下脚前,“谢家九族三日后问斩,我会求了二公子,亲上监斩台。黄泉路上,你们等得太久,安心去投胎吧。”
翠竹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站起,亦洒在脚下,“莲香姐,杏梅、玉珠、结霜,大仇终于得报了,你们先走一步,来生我们还做姐妹。”
有风吹起,吹落了一墙蔷薇,浅白的花瓣在霜冷的月光中,轻飘慢舞。那些垂得长长的柳条左右轻摆着,有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婉婉流转。
“夜深了,小姐去歇息吧。”翠竹轻声劝着梓清。
梓清挥了挥手,“翠竹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呆呆。”
翠竹点了点头,返身进屋去取了厚得披风。
梓清就着手里的杯子,浅浅的抿了口,酒味芳甜,口感极佳。梓清不由得一杯又一杯喝了起来。眼见月色渐浓,地上零零落落有着几抹残影,梓清仰头一笑。不由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吟罢,手中酒盏被她轻轻一抛,随之沉沉的扑在案几之上,闭了眼。
手里抱着披风的翠竹欲要上前,却是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挡下,“二公子。”
崔云骁接过她手里的披风,“我去,你去歇着。”
“是。”
翠竹终是不放心,远远的立在一处。
崔云骁上前,将梓清轻轻抱起,置于胸前,又将那厚重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便这般坐于月色之下。闻着梓清身上淡淡的酒香气息,崔云骁不由蹙眉道:“你当这是水呢?上好的清风玉露,便让你般似牛饮的喝光了。”
梓清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是在寻找舒适的位置。崔云骁也不动,任着她扭来扭去,最终安静下来。看着她眉宇紧蹙,不由得抬手去抚,“终于大仇得报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梦里的梓清忽的便笑了笑,崔云骁低首,将一个冰凉的吻,印在了梓清的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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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淑殿
惠妃忽的便抬手捂住了阵阵绞痛的腹部,“五月,五月……”
五月连忙随意的披了件衣衫,跑了出来,“娘娘,怎么了?”
“我肚子痛,好痛。”惠妃死死的按着腹部,却又不敢用力,但那一抽一抽,似是有东西向下滑的感觉,却是骇得她惊声尖叫了起来,“快,快请太医。”
五月连忙跑了出去,对着守在门外的侍卫,急声道:“娘娘不好了,快,快请林太医。”
守在门外的侍卫没好气的喝道:“深更半夜到哪去寻什么太医。”
五月不由气急,门内,惠妃的喊声越发的响,那个皇子,是她们现在唯一的希望,绝不能再出意外,五月不由历声道:“娘娘肚子里的是小皇子,若是出了意外,你们担待的起吗?”
侍卫们不由面面相嘘,未几,一年长的侍卫道:“快,快去跑一趟。”
五月又匆匆的返了回去,已经有几个惊醒的小宫女围了上来,一个小宫女壮着胆子上前,想要安抚下惠妃,却在看到睡榻之上那红得刺目的红时,惊声叫了起来。
“流血了,娘娘流血了。”
正痛得翻滚不休的惠妃,猛的听到这一声喊,立刻喊了宫人持烛上前,她忍痛直起身,待看到一身被血染成猩红的中衣时,捧着头,尖叫了起来,“啊……啊……”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历。
“娘娘,娘娘。”五月上前紧紧的抱着惠妃,“娘娘,冷静,冷静下来,太医马上就到了。”
“本宫的小皇子,本宫的小皇子要没了。”惠妃惊慌失措的抓向榻上的锦被,牢牢的捧在身前,“孩儿,我的孩儿啊。”
“娘娘,您换身衣衫。”五月上前紧紧的攥了惠妃的手,又对一侧愣住的宫女喝道:“还不备水侍候娘娘沐浴。”
却在这时,殿外响起小宫人的声音,“林太医来了。”
五月再顿不得许多,将惠妃一把按在了榻上,颤着声音道:“娘娘,您若想保住小皇子,便让林太医先给你诊脉。”
惠妃不动了,她抬看着五月,“林太医来了?”
“是的。”五月重重的点了头。
“他是保住本宫的小皇子的?”
五月再次重重的点了点头。
五月安排好惠妃,让人请要林太医进来。
林太医低了头,恭身上前,早有宫人在惠妃的手上垫了声帕子。林太医探手摸向惠妃的脉,未久松开,又喊了宫人将惠妃另一只手拿出,如此一番,半响收了手,对着五月拱手道:“五月,借一步说话。”
五月看了眼木榻之上的惠妃,不由皱了眉头,跟着林太医走到一侧,轻声道:“林太医,这是怎么了?”
“五月,娘娘可是服过什么不该服食的东西?”
五月摇了摇头,惠妃一日三餐,都是她用银针试过毒后,确认无事才入口的。
“可是从脉相上看,娘娘定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导致滑胎的。”
“滑胎?”五月睁大了眸子看向林太医,颤了声道:“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
林太医摇了摇头,“保不住了。”
林太医的话声才落,便听到内室之中,惠妃一声凄历的尖叫声响起。五月慌得连忙舍了林太医,朝内室跑去,林太医看了眼乱成一团的内室,迅速的收拾了医箱,偷偷的走了出去。
出了椒淑殿,暗处走过一抹身影,两人轻声交谈了一番,再次各自散去。
“来人,快来人。”五月对那些立在纬幔之外的宫人历声道:“进来服侍娘娘沐浴。”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在看到几近疯狂、满身是血的惠妃时,齐齐吓得捂了嘴不敢发出一声。
“都给我听着。”五月脸色阴鸷的看向众人,“今夜之事,谁敢说出去一个字,小心她的狗命。”
“奴婢不敢。”
“好了,将娘娘的衣裳换下,这些污了锦被都拿到小院里找个她方埋了。”
“是。”
便有宫人上前,撒换着榻上染了血污的垫被,五月又耐心的哄了惠妃换下身上的衣裳。就在众人忙着时,惠妃却是忽的痴痴笑了起来。
“娘娘。”五月小心的看向惠妃。
“是她,一定是她。”惠妃原本浑浊的眸忽的便亮了,“我知道,一定是她,她要我还债。”
“娘娘,我们先洗洗,换下这身衣裳。”五月使了个眼色给余下的宫人,便有胆子大的宫人上前,去执了惠妃的手,五月上前利索的剥了惠妃身上的衣裳,却在底裤之上,赫然发现一已成拳头大小的婴儿。裹在一团污渍不堪的血色之中,甚是骇人。五月甚至连婴儿的性别都不敢去看,只是手脚异常利索的将那婴儿,裹在一团乱衣之中,扔在一侧。众人半抬、半抱着将惠妃放在了浴桶之中。这时惠妃也不闹了,只是那样目光哀切的看着前方,喃喃的道:“报应,真的是报应。”
“林太医。”收拾妥当的五月蓦的想起,嘱咐林太医几句,却在掀开帘幔时,愣了愣,殿内何曾还有林太医的身影。五月不由得的皱了眉,暗道:许是林太医见这宫中乱成这般,早早的退下了。想来不用嘱托,林太医也该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