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放吊桥!迎接客人…”吕护走下城楼,若有所思地跨上战马,当先出了乐陵仓,近百部属亲卫众星捧月一般跟上。
“…听说石大督护岁数比某还小。真有些等不及了,哈哈,好想早一刻见到这位少年英雄。”吕护兴致似乎很高,阴鸷的脸上却殊无笑容。
牛车两辆一排,车夫是两名没有装备的青壮。车队前首,一群步卒武士高举一杆大旗,大旗一面上书‘新义军’,另一面是个斗大的‘石’字,大旗之下,一个面孔黝黑刚毅,双眼精光四射的年轻人骑乘一匹纯黑战马,正向吕护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忽地一撞。
年轻人粲然一笑,刚毅的面孔顿时生动起来,透出出些微清秀。
不错!这小子我喜欢。
吕护无声地笑了,面容越发狰狞。
车队越来越近,吕护的目光从年轻人身上移到牛车上,仔细瞅瞅怪模怪样的车厢,吕护心头没来由地一跳,一皱双眉,他看向车轮…
突然,吕护双目一凝,死死地盯在车辙上。
雪融土软,车轮碾过,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拉车的牛似乎并不轻松,喷吐着薄薄的气雾。
几乎是一种直觉,忽然间,吕护感到不对,没有任何犹豫,马槊霍地一指,他扬声吼叫:“站住!不得向前。”
两者之间不到二十步。
年轻人无声地冲吕护颌首示意,低声对身边人吩咐着。牛车和坐骑依旧缓缓向前,没有丝毫停下的意图。
第二集 历史投机者 第七十七章 博浪(二)
石青一脸灿烂地冲吕护微笑,心头却充满阴霾;没料到吕护如此谨慎,稍有不对,立马阻拦,不容半点延误。
原定进入乐陵仓后发动的袭击,只有提前了。问题是,提前发动能够成功吗?新义军拖曳成五六里的纵队,没有建制,没时间集结,身处坚城之外…种种不利因素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不要理他,继续走!通知兄弟们准备…”
石青低声交代,仿佛没有听到吕护的喊声,缓咎徐行,人畜无害地笑对吕护,道:“这位将军如此威武,可是仓督吕将军,小将乃…”
“闭嘴!”吕护横眉怒目,眼见不对,回首下令:“走!退回去!收吊桥!关城门!”喝声中,他轻偏马头,横槊戒备,亲自断后。
此时,双方最前端相距不过十余步。
石青再不犹豫,蓦地大喝:“动手!”
喝声中,最前两辆牛车车厢轰然炸列,原来这些车厢没被钉死,被人一推就会散开。
车厢化作木片四处散开,两辆牛车上露出十名全副衣甲的天骑营军士。十名军士严阵以待,各自端着一把诸葛连弩,没有半刻迟疑,十支连弩对准吕护的方向,同时扣动了扳擎。
嘭——
清脆的爆响连绵不断,钢铁矢雨泼洒而出…
吕护全身一冷,从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生死关头,他一勒马缰,战马忽地扬蹄人立。
扑扑扑——
疾风骤雨般的爆响,夹杂着嘶声哀鸣,吕护战马连中几支箭矢,再也支持不住,摇摇欲倒。吕护翻身滚落,却听见身边哎哟惨叫不断,有不少守仓将士中了箭矢,他心中一寒,连续几个翻滚,拖着马槊躲进亲卫大队中。再不敢逞强断后了。
诸葛连弩射程短(最远三十步)、使用的纯铁短矢造价昂贵、损坏后维修费工费时、破甲性能较差…种种弊端不利于实战,因此已被淘汰,没有军队将之作为制式器械装备。但石青以为,这种武器用于天骑营特种作战,还是足够犀利的。于是请诸葛攸指点制作了二十付。
对于家传之器诸葛连弩,诸葛攸不是很精通,只知道大致制作方法;和几个匠人鼓捣几天,最后弄出了一种山寨版诸葛连弩——一发五矢。与原版一发十矢很有些差距。
“杀!”
五十支钢矢倾泻而过,石青大喝,纵马冲向吕护。狭路相逢勇者胜,箭已在弦,引弓待发,哪还顾得许多。诸多不利因素通通抛开,石青只有一个念头,抢夺吊桥、抢夺城门,杀进去再说。
左敬亭和二十名贴身护卫、前面六辆牛车上的几十个敢死士卒呼喝一声跟上石青。
吕护一撑马槊,翻身而起,厉声大喝:“草寇流民,又有何惧!把他们给我杀退!”随他出城的亲卫将领俱是骁勇之辈。他们身披甲衣,防护周密,诸葛连弩让其中十余人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却不致命;渡过最初的慌乱,在吕护的指挥下,他们稳住心神,在吊桥前结成一团,迎战石青。
嘭——
城头下、吊桥前,两军精锐迎头撞上,没有人退缩,没有人防守;每个人、每一把兵刃,都毫不犹豫地指向前;只有抢先杀死对手,自己才能活下来。这就是残酷的战阵厮杀。
呐喊声、兵刃撞击声轰然爆发,血雨冲天喷洒,断肢四处飞溅。短短一瞬,平静、祥和的迎宾盛景化作修罗屠场。
“吹号!吹号!通令全军行动。衡水校尉和轻骑校尉即刻赶来接应。”王龛大声下令。这原本是石青的活,可石青急着抢吊桥、城门,已顾不得指挥,王龛及时接替了他的角色。
“呜——呜——呜——”
一声声号角由近及远,依次向西传递。
号角声响起,一千车厢瞬间被掀翻,隐藏在车厢里的五千新义军士卒稍稍懵懂一阵,随即飞跃而下,来不及建制,也不分队列,啸叫着冲向乐陵仓。
整个新义军形成一列长长的冲击队形,队伍之首的石青,已冲上吊桥,和吕护的部属交上了手;队伍末尾的赵不隶部,还在五里开外。
与预定计划相差太大,还能拿下乐陵仓么?王龛忧心忡忡,焦虑之间,突然感觉身周有异,拿眼一扫,只见一群身披羊皮之士正自瑟瑟发抖,原来是惶恐不安的江左世家子弟。
不知所谓!石帅为何将这群废物弄上战场?
王龛厌恶地瞟了一眼,指着江左子弟吩咐左右:“传令下去,这些人若敢逃跑退缩,勿须请命,立刻乱刀砍死。”
“扑——”未等刀枪加身,栖栖遑遑的江左子弟闻声已倒下小半。
“点狼烟!三道…”
鏖战间暇,吕护冲城头大声呼喊,喊声未完,一支大铁枪破空而来。吕护嘎然止声,匆忙低头,恰恰躲过石青急刺的一枪。
吕护并不认为,敌人会容他轻易躲过;和石青间隔交手好几招,吕护很清楚对手的厉害,若在马上,他还敢博上一搏,如今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拿着长大马槊与这种强敌交手。低头之后,没有半点犹豫,吕护猛一矮身,拖着马槊,钻进自己人堆里。
“啊!”挡在他身前的亲卫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吕护心中更寒,钻得越发快了。
“哪里走!”石青爆喝,蝎尾枪连挑,杀开一条血路。紧随其后的新义军士卒趁隙而进,哗地涌过吊桥。
乐陵仓西门内外乱成一团。
新义军未按预定计划行事,大部人马尚未到达就仓促发动,攻击显得混乱而且无序。
城头守军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没有心理准备,惊慌失措之下,稍一迟疑,吊桥已经收不起来;欲关城门,主将还在城外。并且,由于事发突然,仓里其他守军不清楚情由,也未接到军令,迟迟未过来增援。
这给了新义军一线机会,越来越多的新义军赶到城下,在城门和吊桥间狭窄地带,缠住吕护百十部属激烈厮杀。
“放箭!放箭…”城头上反应过来,开始向下放箭,弓箭手不多,为怕误伤,他们没有针对缠战地带,而是对准吊桥外沿进行阻断射击。箭雨稀稀疏疏,伤害不大,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