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爆发的极其突然,极其的统一。沙场老将,听音辨行;石青一听之下,便知这是伏兵杀出的声音。
“有埋伏?谁在埋伏?暗算的是谁?…”心中念头电闪而过,转眼间,石青已是冷汗淋淋。短短一瞬,他就判断出,新义军大部遇伏了。新义军跟在张举身后埋头紧追,不可能设伏对方;因为追赶过快,斥候来不及探查回报,前方情形不明,从而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喊杀声刚起,紧跟着火光大作,无数干柴、火把燃了起来,照的西北方一带亮如白昼。火光之中,无数身影凭空出现,从沟渠里一跃而出,扑向一支因急行军而显得松乱的队伍。
“石帅?这是…”丁析猜出不妙;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韩彭、王龛遇伏了…”石青的声音很沉痛。对方既然能够设伏,也能摸清新义军的情况,兵力配给上定会占据上风;最主要的是——这是夜战。夜战最为注重心理优势;一方早有准备,一方猝不及防;敌人在心理层面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新义军很可能会在一击之下崩溃。
“怎么办?”丁析问道。看火光,新义军遇伏的地方距离他们三四里;对于大军来说,这个距离很短,若是白日,他们可以在此结阵而守,接应溃败的兄弟;可这是晚上,兄弟们不知道向这边退却;若是前去接应,锋锐营一千人太过单薄,无济于事。
“杀过去!只要我们杀过去,害怕的就是他们。我们身后是邺城,是武德王和总帅,是千千万万的族人;他们只是一群丧家之犬。没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石青声音一抬,高呼道:“兄弟们!不愿再当胡人奴仆的兄弟们!为了不让张举逃脱,不让这条狗转回头来咬我们的族人。大家随我杀过去,缠住他们!”
“杀过去!”锋锐营将士齐声高喊。
石青长枪一指,当头冲了过去。
丁析绰刀随在石青马后,跑了几步,他吩咐身边亲卫道:“大家一起喊: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
“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丁析亲卫一起大喊。
喊声一出,锋锐营将士一起跟着应和:“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
“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石青情不自禁随之大呼,怒马挺枪,向前冲去。
距离张贺度伏击之处两三里外,张举站在一道土埂上,遥遥观望战况。伏兵出击之初,新义军出现了一些慌乱,张贺度是沙场老将,瞅见空子,立即趁势斩杀,转眼间就将新义军搅成互不粘连的几团。
看到这里,张举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没多久,他的笑容便凝固了。新义军确实是被击散了,却没有彻底溃败。至此时刻,石青日常训导的勇气、荣誉产生了作用,乱成几团的新义军将士没人溃逃,他们在将领校佐的率领下,各自为战,拼命抵抗。
张举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正在考虑,是否增兵剿杀新义军时,夜风忽然送来一阵吼声:“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
这是…“羯胡走狗”四字入耳,张举猛然愣住了。这个评语无论真假,一旦在数万人面前喊出来,都会流传出去,南和张氏的清名…张举喉头一甜,一口热乎乎的东西涌了出来。他连忙伸袖捂住嘴巴。
咳嗽了一阵;张举淡淡地问道:“江屠。调查新义军石青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江屠听到风中的吼声后,一直心怀忐忑;见张举动问,连忙恭敬地上前答道:“去往青兖的探子过几日便会回转,最多十日,就会将新义军底细汇总出来,查究明白。”
“十日么。好吧,某记住了。查究明白后,将新义军的底细告诉大公子知道。”张举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是!”江屠知道‘大公子’指得就是张遇,躬身退下后,他暗暗抹了把汗,偷眼向张举瞧去,只见张举铁色铁灰,干瘦的双颊一下一下地抽动。
第三集 规则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 夜战
“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震耳欲聋的吼声不仅是一句口号,此时,更是一件直透人心的犀利钢刀。
吼声愈来愈大,快速逼近,张贺度麾下士卒胆气一丧,吼声从黑暗深处发出,他们弄不清有多少敌军,直以为城中禁军杀到了;这里离邺城太近,大半个时辰可到,城中有十万余禁军,谁知此次会来多少。
张贺度也有些着慌,连忙下令:“江安,率你庄上的一千五百人沿渠布阵,挡住对手。”一个面色苍白的年青人站出来答应,接令之后慌慌张张地招呼手下庄丁望东南去,准备抵挡敌军。
张贺度看得暗自摇头,江安是江屠的嫡亲弟弟,连江屠一成都没学到,用起来真不放心;可是他没办法,矮子里边拨将军,这个江安懂些文墨,在他的新军中已算不错的呢。他的嫡系部队损失殆尽,这次将张氏所有农庄、作坊的青壮集结起来,又拉起了一支一万多人的新军;连日来,金鼓旗号、兵刃盔甲配发完备,建制建立齐全;已经有了军队的样子,但是张贺度清楚,新军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军队;打顺风仗还可能勉强一用,一旦遇到攻坚,立马抵受不住。
“随我来!杀散新义军。”张贺度大喝一声,率领四五百护卫亲上杀场。
与张贺度的新军相反,苦苦支撑着的新义军听到吼声,精神大振。“杀——”四散分开的新义军同声大呼,奋力冲杀。
王龛率领几十亲卫正自勉力抵挡一屯敌军围攻,听闻吼声,他大声疾呼:“石帅来了!兄弟们,男儿建功立业便在此时,杀张举,诛尽羯胡走狗!”
大吼声中,王龛奋力杀出重围,不防迎头撞上张贺度;面对张贺度的四五百人马,王龛未有丝毫犹豫。“杀!”环刀一舞,径直冲了上去。王龛身后还剩三十一名亲卫;三十一名亲卫同样没有犹豫,呐喊声中,紧随王龛,冲向张贺度。
杀场上最为冷静之人当属韩彭。他清楚石青的意图:缠住对方,等到邺城作出反应,即为胜利。遇伏之后,韩彭带着亲卫左冲右突,一边收拢散兵,一边小心地和对手保持着接触——既要保证新义军不会溃逃,还要防止对方脱离退走。
保持接触付出的代价是麾下士卒的生命,但韩彭在所不惜。三千余人开战之初便伤损两成,他毫不动容,只是不断地收拢人手,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展开小规模的反击,他要把战场打乱,和对手纠缠到一处。在他的调度指挥下,新义军撑过最危险的一刻,没有发生溃逃。
听到锋锐营传来的吼声,韩彭清楚,援军只有千余人,这点人手未必能扭转颓势;他需要在对方没明白过来之前,收拢士兵,结成阵势;彻底粘上对手。
眼光一闪,韩彭看到王龛率孤军冲击张贺度,他心中一动,右手矛指着张贺度,命令施单道:“施单!带你的人冲上去,接应你家校尉。”
施单是代陂之战的幸存者,在王龛麾下任军司马,队伍冲散后,他被韩彭收拢到身边;接到命令,施单回了声“遵命”,随后长枪一挥,扬声叫道:“兄弟们。随某去接应校尉。”二十八个跳荡营士卒齐声应是,随着施单杀向张贺度。
此时的战事,事实上远不是韩彭想得那么凶险。
张举一介文人,对于武事的理解大多是想当然;他以为五千兵出其不意之下,应该可以轻易击溃四千余人的新义军,却不知道决定战事胜败的是士兵的素质而非数量。张贺度的新军一击之下,未能击溃新义军,反而遭到新义军顽强抵抗后,新军就开始显露疲态了。石青来援的吼声响起后,新军更是心惊胆战,畏缩之间,发起的进攻已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韩彭身处局中,反应稍微慢了一点,没有看出这些;身在局外的石青却是一目了然。看到新义军没有溃散,而且有几处还发起了小规模的反冲击后,他对敌军的战力已有了一些了解;当一千五百敌军迟钝地结出一个松散阵形,试图挡住锋锐营去路后,他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