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有几处的喊杀声突然暴烈起来,氐人撞破土墙,顺着缺口杀进来了,联军毫不示弱,迎头抵住,双方在缺口内外展开激烈厮杀。
激战从黎明前开始,一直到午后还未结束。滠头、新义双方联军两部轮替着战了两个来回,蒲雄的一万人久攻无功后,换上了蒲箐‘蒲箐率部鏖战一个时辰,随即撤下来休整,再次换上蒲雄的一万人。
双方的阵线依旧围绕在土墙前后,此时营垒土墙已不复存在,化成了一堆堆的废墟。除了可以作为躲避弓箭的掩体,几乎没有其他防御优势。但是,联军还是让氐人吃足了苦头。
因为地势的逼仄,不利于大军铺展,氐人的人数优势不能得到发挥,与此相反,新义军志愿兵和姚益部禁军的优良素质却展现的淋漓尽致;双方受地势限制,只能分散成一队队、一股股,彼此对攻;这个时候,结成牢固阵势,攻守呼应的联军往往一个集群冲击就让对手松散的阵形崩溃,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不是溃散就是被围杀。
蒲健站在战场两百步外,木然观战。如果说,此战之前,让他用一个氐人的性命换取两个对手的性命他会觉得心痛,这时候,他恨不能用一个氐人的性命换取一个对手的性命。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手大多是禁军出身,单兵战力远远高于寻常募兵,结阵之后,跟不是寻常募兵可以比拟的。他希望,能用两个氐人换取一名对手的性命,最终耗死对方。
“鸣金收兵!今日到此为止!”一个声音在蒲健耳边响起,蒲健听后,勃然大怒,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的是耗尽对方,若是鸣金收兵,付出的代价,还有意义吗?
蒲健横眉怒目,回过头去,只见蒲洪和麻秋等一行人不知何时来了,正蹙紧眉头专注地眺望战场,却没人注意他的反应。
蒲健一泄气,扬扬手,无力地对左右人道:“鸣金吧——”
金锣鸣响,枋头军陆续撤了下来,对手紧追不舍,缠住枋头军尾部,杀出营垒一二十步,这才退回营垒。
看到对手趾高气扬的样子,蒲健钢牙几乎咬碎,暗自气恼之中,却听父亲问道:“我军伤亡几何?对手伤亡几何?”蒲健心头一暗,痛心地回答道:“我军伤亡七八千,对手伤亡估计不到四千。”
“嗬!攻击作战的伤亡比得上昨日阵战了…”蒲洪嘲弄地笑了一声,没有理会脸色通红的蒲健,转对麻秋道:“军师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此战怪不得世子。对方援军不弱,只怕是从邺城来的精锐禁军。”麻秋先为蒲健作了开脱,随后从容道:“氐王若心痛部众,宜用计取,不可力战。”
“哦?如何智取?”
“另开一道战线!对手人数有限,分则力弱。氐王若是另开一道战线,必能令对手顾此失彼。”
麻秋微微一笑,道:“敌军远道而来,粮草辎重必定有限,氐王若从正面予以围困,随后另遣一支军夺回东枋城以及河东渡口,断其后路;如此,不需半月,敌军粮草断绝,军心惶恐,可不战而胜矣。”
蒲洪微微颌首,意甚嘉许。麻秋瞅见,目光一闪,又道:“秋承氐王看重厚待,一直未能报答,愿请令领一支军,绕道渡河,夺下东枋城与河东渡口。”
“这个…”蒲洪沉吟了片刻,婉言拒绝道:“此是小事,勿须劳动军师将军大驾。再说本王也离不得军师将军,还是另遣他人为好。”
麻秋有些黯然,一低首,遮盖住神色,道:“麻秋唯氐王之命是从。”
蒲洪眼光闪烁,正在思虑让谁领军过河断敌归路时,一骑飞马疾驰而来。
来者是蒲健生母姜妃的大兄、驻守官渡的姜伯周遣来的。来使禀告道:“前大赵洛州刺史刘国大败于大魏豫州牧冉遇,率残部逃离阳城,意欲渡河北上与黎阳段勤会合。行至官渡,请求放行。姜伯周不敢作主,遣使前来请问氐王:放还是不放?”
“刘国想去和段勤会合后反魏?”蒲洪目光一凝,问道:“刘国还有多少人马?”
使者答道:“大约万余人,其中骑兵千余。”
“嗯。汝告诉你家督护,让他善待刘刺史,本王稍后便到,亲自会一会刘刺史。”
蒲洪打发了姜伯周的使者后,唤来蒲健,命令蒲健不得轻易发动攻击,只在渡口营垒外挖壕筑垒,将敌军团团围困,小心敌军突围。
交代一番后,蒲洪带了麻秋等人,赶往官渡,去见刘国。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二十八章 各有算计
氐人退下去了,渡口和营垒一带恢复了平静。诸葛攸和尹刺带人上去,换下了韩彭和姚若。随同二人一起退下来的,还有一脸阴沉的姚苌。
姚苌麾下还有五六百死士。他们远远地离开联军大队,默默地倚靠着河堤咀嚼干粮,姚苌偶尔会抬起眼皮,迅疾地向河中心的船只扫上一眼。那些船只没有目的地飘来荡去,就是不向河西靠近。
姚苌一阵无奈,没有船只,即便知道五兄被拘押在不远的东枋城,他也无可奈何。那个新义军军帅太可恶了,告诉他这个消息,不是因为好心,纯粹是为了要挟。想到这里,他恨得牙根紧咬,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可原谅!哪怕是新义军的韩彭救过他的性命,他仍然认为,新义军罪大恶极。
石青不知道这些,姚苌咬牙切齿的时候,他正和姚益一同接见权翼遣来的士卒。
权翼率千余骑逃遁西北方,在大别山余脉的沟谷间摆脱追兵后,再次潜回到淇河附近,躲在渡口西北二十余里外的山谷中,随即派人前来向姚襄禀报近况。权翼差遣的士卒从河堤根下摸到渡口,不防滠头军发生内变,主事者不再是姚襄,而是姚益和石青了。好在姚益是姚弋仲长子,名正言顺,这个士卒想了一阵,最终决定改向姚益回禀军情。
“权翼?原来那个带兵断后的将军是略阳权翼。难怪!不过…权翼不是文士吗?”石青有些疑惑,他记得,历史记载上,权翼可是滠头最为出名的谋士,什么时候成了武将。
“哈哈。毒蝎兄弟。子良自小就文武双全,你可别把他当作文士了。”姚益哈哈大笑,看的出来,他对权翼很推崇。
石青哦了一声,转头问面前半跪的士卒:“子良麾下还有多少将士,多少战马?能战者还有几何?”
“战马有一千二百匹,将士尚有一千零七十八,能战者过千。只是,我们武器折损严重,若与战事,只怕战力有限。”
听到这个数字,石青认同地点点头,这支残部既然能长途逃遁,想来不会有太多伤残拖累。
“毒蝎兄弟。是否该将这支人马接应回来?”滠头军死伤惨重,姚益同样心痛,能多聚千余骑兵对他而言极其珍贵。
石青沉吟着,还未回答,姚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远远地便叫嚷道:“大哥!石帅!枋头人被打怕了,不敢进攻,开始挖壕固守了…”
挖壕固守?不会这么简单吧。枋头军即使攻击受挫,实力依然是河西联军的数倍,怎会轻易放弃?蒲洪、蒲健、蒲雄岂是易于之辈?石青惊咦一声,招呼姚益道:“姚大哥。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营垒向西一看,枋头人确实在挖壕。不过,他们挖得这道壕沟与其说用于坚守,不如说围困更恰当。枋头人挖的壕沟距离营垒约莫八十步,壕沟呈弧形,弧形内环不是向西,而是和新义军原来挖的壕沟一样,向东将渡口圈围起来,只是比新义军挖得更长、更宽而已。
诸葛攸看见石青,便踱了过来,沉思着说道:“枋头人似乎想把我们困住。如果是这样,他们肯定会打淇河水道或者对岸渡口的主意。”
石青点点头。却也没放在心上,东枋城有王猛一部近六千人,还有轻骑营一千五百人,对方人手少了不顶事,人手多了,这边的防守就会出现漏洞。除非,对手再补充三两万大军…枋头是否还能征集两三万新军呢?
望着对面忙忙碌碌的枋头军,石青陷入沉思,回想历史记载上关于枋头人力的描述。
思索了一阵,石青肯定,枋头再凑三两万人马还是有可能的,同时,这也是枋头的极限。据历史记载,枋头最盛之时,众至十余万。而今河东、河西两地集结了七万余,应该还有三万左右的人马分守在各地关隘。
如果从各地关隘抽调人马,攻击河东,那么。枋头腹心必定空虚无比…石青想到这里,心中一亮:好啊!老蒲洪,你想从河东着手断我后路,那我就不客气了,要拿你心腹开刀。哼!大不了河东给你,新义军偷偷乘船跑路,将滠头军留给你解决好了。
“哈哈哈…”想到得意处,石青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一阵,他看见姚益、姚若、诸葛攸都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于是止住笑声,一把抓住对姚益,肃然道:“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