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地漂泊流离…想着想着,他不由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石青诧异地看着权翼。他没想到,这个在沙场上舍生忘死,日常时平静从容的男子会突然地伤心流泪。这等思乡愁绪可真个浓烈。
“子良兄。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心之安处是故乡!子良兄还请安心开怀,只要亲人平安,妻儿在侧,合家上下康乐安键。何处不是故乡呢?”石青温和地说着,试图劝慰伤心人。他不知道,权翼忧心的恰恰是妻儿家人的康乐安健。
“心之安处是故乡…”权翼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许久之后,他喃喃道:“心安!心安?如何心安?怎能心安?”
“和新义军同仇敌忾,打退枋头氐人之后,将家人妻儿接到乐陵来,新义军会保护下辖的民众。那时,子良兄就可心安了。”石青及时地表露出招揽之意。
权翼闻言,没有任何欣然之色,萧索地说道:“打退氐人再说吧,大战将起,谁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说完,他向石青行了一礼,径直告退;也没有擦一擦眼泪,仍由河风将其吹干。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石青摇头叹息不已,蹙眉想了一阵之后,他派人唤来伍慈。就在河岸边,对伍慈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怎么样,能办成吗?”石青审视着伍慈。
伍慈一挺胸,傲然道:“多日不见,石帅忘了伍慈的手断;不就是几个丧家之犬吗?石帅放心,包在伍慈身上,一个月内,定让他们乖乖投到石帅麾下。”
石青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快去办吧。你伍行云也就能干这些歪门邪道之事。”
赶走伍慈后,石青找到王猛,两人一道上了水寨望楼。
对岸的枋头军已经全部渡过淇河,在夕阳的余晖下忙忙碌碌地安营扎寨。王猛看了一阵,和石青一样皱起了眉。“对方有诈。”他极其肯定地说。
“怎么应对?”石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王猛怀疑对方在此大张旗鼓是虚,借机东下,偷渡黄河,断我白马渡后路是实,先前东去的五千精骑是为前部先驱。只是…”
王猛眉头蹙起老高,忧虑道:“不知他们会在何处渡河?新义军后方人手不足,稍有分散,便会被这两万人强行渡过。若是那样,可就…”
石青心头一沉,王猛的分析和他一致,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可能。
“来人!立即快马赶往徐州东海郡,督请魏将军连夜北上。就说石某将令,请他务必于明日黄昏之前,赶到东阿。否则,军法无情!”石青没下望楼,就大声传令。
魏统的五千精骑是他麾下目前唯一可以机动的力量。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四十章 旱鸭子的无奈
二月初四凌晨,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点灰白色。和王猛计议了大半夜的石青才合上眼,就被诸葛羽急促的呼喊声惊醒。
石青披上袍子,赤脚走到前帐,刚说了声进来,诸葛羽就领着一个头发披散、衣甲泥一团、灰一团的士卒匆匆而入。
“石帅!蒲雄行动了,昨晚他连夜率部赶至范县,意欲从范县强渡黄河。”诸葛羽先简略地介绍了情况,随即一指那个士卒:“这是禀丘军帅府遣来求援的。”
蒲雄没动手之前,石青一直为此揣揣不安,一听到蒲雄真的动手了,他反而完全镇定下来。尽管蒲雄的行动是如此迅疾,没给他留下丝毫的时间。
石青打量一眼报信的士卒,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狼狈了,敢情他是摸黑骑马赶来的,不用说,路上肯定落过马,以至于兜鍪都甩掉了。点了点头,石青温和地说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诸葛羽,去倒碗热水来。”
报信士卒很精明,禀报时慢调慢理,说得很详细:“启禀石帅,事情是这样的。属下昨夜在军帅府当值,大约子时刚过,孙叔来到当值房,命属下快马赶赴白马渡救援,孙叔交代说:蒲雄、蒲箐两军正在会合,集结后将有两万五千人马,计划从范县偷渡黄河,军帅府已连夜调集了两千五百义务兵赶赴范县河段,只是人数太少,估计守不了多久,请石帅即刻派兵支援。”
一口气说完,报信士卒才接过诸葛羽递上的水碗,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石青一边听,一边静心思索,待士卒说完,他感觉有些蹊跷。
范县距离对面蒲雄大营至少五六十里,就算蒲雄天一擦黑就出发,最快也要子时以后才能抵达;禀丘在范县下游二十多里外,中间隔着一道黄河,军帅府怎么可能这么早发现敌情,这么快作出反应?要知道,白马渡与对面的蒲雄大营彼此可见,这么短的距离,天骑营和陆战营的探报还未能回来呢。
“军帅府是怎么打探到对方军情的?”石青眯缝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报信士卒双眼,一旦发现对方异常,他会立即出手拿下,严加拷问。
报信士卒没有感受到石青的冷意,他伸手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水渍,带着回亿的神情说道:“昨夜,军帅府开始很平静,没见有斥候回报异常军情;子时左右,石帅亲卫营的左校尉左敬亭突然来了,左校尉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很着急,属下拿了一套干衣喊着给他换,他也没听见,匆匆忙忙地进去找孙叔说话。过了一会儿,孙叔就吩咐属下骑马赶来报信;以属下想,应该是左校尉对孙叔说了什么吧。”
“左敬亭?他怎么跑到禀丘去了?”石青咕哝了一声,对报信士卒倒是完全相信了,毕竟,一般人不会知道左敬亭不在他身边的。令石青困惑地是,左敬亭怎么跑到禀丘向军帅府回报军情去了?
左敬亭为何出现在禀丘,说来一点也不奇怪。
左敬亭闰一月二十八离开邺城,二十九回到东枋城;他不知道,新义军已经撤走了。等他来到东枋城,一看之下立即傻眼了。
东枋城寨墙上飘扬的是黎阳段勤和司州刘国的旗帜;淇河渡口,一座浮桥横架东西,不时可见枋头军士卒巡视的身影,就是没有新义军的踪影。
左敬亭心惶惶之余,直以为新义军战败逃回青兖了,于是率部绕道向东,避开枋头军和段勤、刘国,从东枋城、黎阳之间偷偷穿过,继续南下。
一行十一人,都是新义军老人,新义军老人除了有三个营例外,其他营士卒有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不识水性;新义军老人识得水性的,早被天骑营、陆战营、衡水营先挑走了。十一个旱鸭子来到卫河北岸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最后编制出一个又宽又大、无比牢实的木筏这才乘坐着渡过河。
等他们渡过卫河,来到黄河岸边时,已是二月初二。随即,他们注意到对面白马渡的新义军大营,就在他们商量着怎么渡过黄河回返大营之时,枋头军精骑出现了。这些精骑向梳篦子一般,自西向东一点点地梳理,仔细搜索黄河北岸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沟坡,以至于他们根本藏不住身形。
左敬亭一见不对,立即带亲卫向东走,枋头精骑则跟在他们身后向东梳理,直到被撵到范县,天黑了下来,他们才在夜色的掩护下,避开枋头军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