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震动!中原震动!江东震动!天下为之震动…
伴随着这些消息的传播,新义军和石青,这两个名不传经不传的名字,忽然之间闯入人们的视野,在话语里被翻来覆去地提及,一张张文书谍报上到处显现。
新义军打哪冒出来的?石青是谁家子弟?他们有多少人马?为什么和枋头蒲洪打起来?……。
人们相互询问着这一个个问题,看见对方懵懂的神情,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和自己一样,对此茫然不知。
新义军!石青!
在很多人眼中,竟是谜一样的存在。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无知。在邺城,在江左大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两个名字的,不过,知道新义军和石青的人,听到这些消息后,受到的震惊丝毫不下于那些茫然不知的。
怎么可能!新义军和石青怎么可能打败枋头?怎么可能打败蒲洪?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如此厉害了?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其中有些人在意的不是谜底,而是如何让制造这个谜的新义军以及他们的统帅石青倒下来。
反应最快的,是距离白马渡最近的豫州军屯驻地陈留国尉氏。两天之前,这里已经作出了反应。
二月二十五黄昏,当蒲健正在召开军议,商讨大军后撤事宜之时,张焕肥胖的身影就出现在陈留国段龛占据的孙家坞前。
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落后几个马身,身子挺得笔直如枪,正是南和张氏第一杀手江屠。
另一人与张焕并倃同行;身子同样直挺着,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像江屠那般锐利,沉稳之中增了许多威势;赫然正是冉遇。
三人三骑,在距离孙家坞西边一两里的一道高坎上驻足歇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毒蝎这一手玩的极为漂亮,枋头大败已成定局;呵呵,大兄,你说毒蝎会不会得意忘形?”张焕笑呵呵地,胖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一抖一抖地将双眼彻底淹没了。
“说不好。”
提到石青,冉遇严整的面容上,现出几分踌躇神色;冉遇很在意仪容,成为豫州牧后,更是刻意修炼养气镇静功夫,能让他动容,实在难得。
目光闪动着,冉遇缓缓说道:“初始我本以为很了解毒蝎此人,谁知时间长了,却觉得越难看透此人。他看似莽撞粗野,实则心思颇为灵透…不,不是灵透,应该是…”
冉遇想了一阵,发觉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字眼能形容石青的心思,遂蹙眉说道:“此人很是古怪,芝华(张焕字),你不可大意。”
“多谢大兄提醒,弟弟定会小心。”张焕乖服地答应下来,随后小眼一咪,笑道:“大兄。段龛来了。”
冉遇点点头,向东瞧去,只见孙家坞寨门大开,两骑快马飞奔而出,径直驶了过来。两骑来势迅速,不一刻便到了近处;当先一人年龄较长,约莫三十四五的样子;壮硕富态,配着狐裘皮帽很有些贵气;他知道,这必是段龛。
随后之人浓眉大眼,额骨高耸,面容粗犷,年龄比段龛小些,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人手提长槊,身披铁甲,身高体宽,十分剽悍;眼光扫过来的时候,冉遇忽然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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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使君陈兵浪荡渠,既然与段某兵戎相见,此番前来,又是为何?”距离高坎十几步时,段龛勒住战马,扬声喝问。
冉遇回转豫州,即禀遵冉闵旨意,率领豫州军先西击阳城,撵走刘国;之后越境突进到陈留国西部的尉氏,一边休整;一边对孙家坞的段氏鲜卑保持压力。段龛对此非常恼火,却也无可奈何。一万多豫州军不是他能轻易打败的。令他意外地是,随着枋头军与新义军在白马渡展开激战,气势汹汹的豫州军忽然间偃旗息鼓,冉遇更提出要和段氏会商议和。
冉遇、张焕没有下去迎接段氏兄弟,依旧立于高坎之上。听到段龛喝问,冉遇傲然道:“本牧守今日前来,是要为段氏鲜卑指点一条生路。”
段龛嘿然一乐,讥笑道:“段氏是死是活,有手中的刀子决定;勿须冉使君费心。”
“呵呵…单于何妨听听呢?”张焕在旁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段龛目光一转,盯着他责问道:“汝是何人,段某与冉使君说话,岂容汝随意搅和。”
张焕呵呵一笑,悠然道:“某乃南和张氏子弟张焕是也。”
“南和张氏?你是张太尉的…”段龛惊诧一声。他知道南和张氏与大魏敌对,却不知道冉遇出自南和张氏;对于他来说,南和张氏的分量显然比豫州牧重的多,因为他尊奉的是襄国石祗,而石祗之所以能够延续后赵,全赖南和张氏支撑。
段龛有些困惑,他瞅瞅张焕,随后求证似地望着冉遇。
冉遇淡然地点头,默认了张焕的身份,随后说道:“单于。实话说罢,本牧守指得活路,单于愿意走更好,若不愿意,那就留在陈留等死吧。”
“等死?冉使君好大的魄力,段某倒要看看,豫州军是否有这个本事!”段龛冷哼一声,不准备和冉遇说下去了,对张焕略一示意,拨马欲回。
“单凭豫州军也许没这个本事,加上新义军呢?”
冉遇轻轻一句话,让段龛正在扭转的身子停滞下来。
其实,一个月前段龛对新义军还没有半点了解,换作那时,他听到冉遇用新义军作威胁必定会嗤之以鼻。这时候他不敢了。他是知道枋头军的厉害,而他不了解的新义军此时正在不远的白马渡独抗枋头军,双方鏖战两旬,新义军似乎还占了不少便宜。就凭这一点,新义军就不是段氏部落能够招惹的,何况还有豫州军呢。
“冉使君危言耸听了。新义军与段氏无冤无仇,他们岂会任冉使君摆布,夹攻陈留?”段龛没有离开,也没有回转身子,却向脑后的冉遇抛出自己的疑问。
冉遇嘿然冷笑道:“因为新义军与本牧同是大魏之臣,只要本牧呈上一纸奏书,邺城便会下令新义军配合本牧夹攻陈留。”
段龛猛然一惊,恍然记起这段时间斥候探报,说新义军尊奉的是大魏朝廷一事。冉遇若如此做,倒真的能置段氏部落于死地。
冉遇既然明说,必定是有其他想法,且听他到底如何,再作定论。段龛心念一闪,转过身来,沉声问道:“冉使君到底意欲何为?请直接明言。”
冉遇哼了一声,两眼一咪,狠声道:“本牧守要段氏集结全族所有人马,杀入青兖腹地,夺下新义军根基,如此,单于可还满意?”
段龛头皮一炸,浑身上下冷汗淋漓。段氏部落老弱妇孺在内不过三万余人,就凭这点人马想杀入青兖腹地不是找死么?
略一盘算,段龛心中已经了然:豫州军和新义军可能有隙,十之八九是同僚相妒,冉遇想借段氏部落损耗新义军,趁机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