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挥手示意施单免礼,眼光在他引来的身子修长的中年人身上扫过之后暗自心许。中年人并无出众之处,只是那双眼睛异常澄澈,坦荡的让人生不出半点奸细的印象。
这就是他和王猛一直议论提防、半信半疑的孙昱了,接触到对方的眼光,石青没来由地有些羞愧,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实在不应该怀疑啊充满信任。
“孙家坞孙昱,见过石帅!”孙昱上前报名行礼。
石青急忙搀起道:“孙坞主免礼。自今以后,你我分属兄弟,勿须客气。”
尽管孙昱值得信任,石青依然未准备改变原定的作战方略。新义军攻占东寨墙后,没有趁胜突击,而是在东寨墙上下忙着建立堡垒,立定脚跟。
天亮以后,另外三面的进攻相继停了下来,锋锐营、陆战营等陆续移至寨东,从新义军固守的寨墙攀越而上,准备进寨清剿对手。他们原来的防卫交给了一万骑兵。
段罴的死对鲜卑人有很大的刺激。
初始鲜卑人想为段罴报仇,段龛、段钦拼了命地指挥部落人马攻击东寨墙;可惜未能得逞,在新义军坚决的阻击下,鲜卑人的怒气和斗志渐渐消磨殆尽,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退缩到北边正门和西边角门一带,瞅瞅不断有新义军士卒进入的东寨墙,再瞅瞅寨外纵横驰骋的新义军骑兵,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被恐惧笼罩住了。
三月二十六,辰时。
新义军开始进攻。石青命令全军,段龛投降之前,新义军不必收容俘虏,但遇敌军,无论老幼男女,一律斩杀。
跳荡营、锋锐营、陷阵营、陆战营各为一路,亲卫步兵营、各部义务兵为后备,紧随而上;一万三千步卒分作四路,沿寨墙、巷道汹涌向前推进,目标直指寨中心、寨北、寨西三地,一路之上,如篦子一般,将孙家坞每一个旮旯梳理的干干净净。
五六千鲜卑人被新义军斩杀后,段龛再顾不得为兄弟段罴报仇;午时初,派遣段钦前来向石青请降。
石青告诉段钦:“段龛自缚前来,本帅也许会考虑一二。除此之外,再无他途。”随即撵走段钦,命令新义军继续攻击。
段龛对于自缚请降一直犹豫不决。
申正时分,新义军廓清孙家坞大部分地区,五千多鲜卑青壮和四千多壮妇逃到北寨门一带,依托寨墙和匆忙修筑的街垒固守。
石青担心新义军伤亡过大,命人搜集柴草,准备火油、火箭,打算火烧北寨门。段龛见势不对,命令鲜卑人丢下兵刃,放弃抵抗,自己五花大绑,独自来向石青请罪投诚。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六十八章 根绝仇恨
“诚心请罪归降?”
石青瞧着脚下的段龛,眯缝的眼中流露出揶揄的笑,吐出的话语如冰一般寒冷:“汝之兄弟段罴被本帅亲手穿喉,汝万余族人被新义军斩杀,汝不会记恨?能够诚心归降?”
段龛俯身叩首,谦卑地说道:“小王不识石帅虎威,鲁莽冒犯;上天因此降下惩罚;罴弟之死与族人损折,俱归罪与小王,与石帅无干。”
“真的么?”石青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
段龛再叩首,道:“小王所言,发自肺腑。千真万确,断不敢有假!”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石青轻笑一声,招过丁析、王龛、诸葛攸,吩咐道:“汝三人率部随段龛一道,缴了鲜卑人的兵甲,将他们押到西北小营拘押。事情了结后,再带段龛回寨。”
三人应诺之后,石青笑对段龛道:“单于若有诚心,还请协助新义军行事。”
“小王愿效犬马之劳。”段龛不敢迟疑,一口应承下来;他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孙家坞战事至此算是完结了。
二十六的黄昏,男女老幼合计万余鲜卑人被拘押到新义军西北小营,段龛、段钦十几个部落贵人被押进寨内。
孙家坞原住民被孙昱带回坞堡重新安家,鲜卑人南下途中裹挟的四五千流民在惠济河边的两个寨子里安下身。
战后的这一夜,大多数人都忙碌到很晚才歇息,以至于错过了第二天拂晓时分的杀戮场景。
二十七拂晓时分。
新义军马步齐出,包围了被拘押的鲜卑人。在新义军帅旗的指挥下,步卒在小寨里点起了无数火头,骑兵铁蹄纵横,将火场里逃出来的鲜卑人一一杀死。半个时辰不到,残余的万余段氏鲜卑尽被诛杀。
段龛、段钦等鲜卑贵人被新义军士卒五花大绑后,按跪在寨墙上。望着西北方的杀戮现场,段龛的眼神很空洞,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悲哀,如果说还有一点点情绪,流露出来的也只是困惑和不解。
“为什么?石青,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段龛淡淡地问石青。语气里透着绝望的死寂。
石青眯眼望着远方冲天的火光,语气比段龛更为淡然。“世间只有两个办法消灭仇恨。一个是不让仇恨产生,一个是仇恨的一方彻底消失。石某不愿养虎遗患,既然不能控制仇恨的产生,只好用第二种方法了。”
听了石青的解释,段龛迷惑之意更浓了,他思索着说道:“某虽是偏僻野人,也曾闻中原有言曰:仁者无敌。又有言曰:君子待人以宽。石青你没有听说过吗?”
“石某听说过。”
石青不自觉地露出些讥讽,道:“汝确是偏僻野人,不解中原贤人言中深意;汝需知道,无论是仁者或是君子,所施之仁、待之以宽的是我黎民百姓、父老乡亲,不是野兽强盗;若是对野兽强盗施仁、从宽,那就不是贤人而是蠢人了。”
“你……”段龛被石青的话语激得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挣扎着,扭着脖子高叫道:“石青!士可杀不可辱——”
“士?如你这等士,石某想杀便杀,想辱便辱。汝又能如何?”石青嗤笑一声,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说道:“都拖下去,砍了!本帅不想浪费时间。”
段龛、段钦人头落地的时候,石青已下了寨墙,在孙家坞中随意漫步。
新义军胜了,孙家坞的民众却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孙家坞青壮本来不多,经历禀丘和昨夜两次战事,六七百青壮折损一半,坞堡中小半的家庭只剩下老幼妇孺,再没有顶梁的男人了。面对破败倒塌的房屋,孩童们目光呆滞,妇孺们嘤嘤缀泣。
转了半日,石青感觉心里堵得难受。挨到午后,他喊上陈然,戴洛,一道去找孙昱。
孙昱和孙颢领着一帮青壮在堡内四处修补房屋;见到石青,他连忙跑过来行礼。石青开门见山地问道:“孙坞主。你是否诚心归入新义军麾下?”
孙昱被这个问题唬得一怔,稍倾,答道:“能投入新义军麾下,受石帅庇护,乃孙昱之福,亦是孙家坞数千生民之福。孙昱诚心相投,绝不敢虚言欺诈。”
石青点点头,截然道:“不瞒孙坞主,新义军下辖坞堡农庄尽皆由军帅府统一打理,孩童治学、农时耕作、工坊制作、治安护卫各有专人负责。孙坞主若是诚心加入新义军,孙家坞也须如此办理。”
孙昱没有犹豫,连口应承道:“石帅。没问题,孙家坞愿意遵从新义军的规矩。”
“如此甚好。孙坞主帮助新义军剿灭段氏鲜卑,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