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谷灭门一事不久后便在修仙界内传得沸沸扬扬,紧接着齐佑接任谷主一事也掀起轩然大波,更有此次惨案中幸存的青松谷弟子逃去各处,传言四起,众说纷纭。
而当事人这边,情况却显得异常岁月静好。
先是李跃棠入魔后并无异样,在外看来与常人无异。他自己对此也无甚感受,毕竟平日里干的事也不算什么名门正派。只是他与齐佑如今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入魔和道侣一事若是暴露出去,难免让其他人有了讨伐的由头。因此,这两件事竟李跃棠权衡过后,都选择了暂时隐瞒。
青松谷不是什么大派,行事作风上也让人颇有微词,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灭了门,幸存弟子都已告到了天问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能坐视不理。天问宫找上门时,李跃棠正压着齐佑上药。这人明明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鞭鞭见骨,却还总是嘴硬自己身为药修,知道分寸。
“知道分寸那还死了两次?”入魔后或许当真影响了部分心智,李跃棠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和齐佑客套时的“分寸”,也没顾两人才结为道侣的暧昧,如今只想把这人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不是跟这张嘴一样硬。
“给你保命的那块石头碎了,又废了我一块‘姻缘石’才从鬼门关拽回来。你要真知道分寸,从今以后这条命就给我好好留着。”两只沾满药膏的手就这样把齐佑死死按住,带着灵力一遍遍抚过背上那片新鲜的伤痕,力道不小,弄得身下那人压不住痛哼。李跃棠听得真切,动作一顿,眉尾上挑,语气却变得生硬,“……忍着。”
平常穿着衣服只觉齐佑身形修长,因常常见他低头弯腰,不怎么正脸看人,李跃棠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人清瘦得可怜,却又比他还高一些。
难道是因为药修不打架缺少锻炼?
李跃棠皱眉想着,目光落去齐佑瘦削的后背。手上的药抹完了,伤口却还剩大半。他又沾了新的药膏团在掌心暖暖,低头抹上去。那双手缓缓沿着阔背肌抹到了脊椎尾部,仔仔细细地覆盖那数道伤痕,眼看着今日的药就要上完,外面结界却忽然传来响动。
两人一齐愣住,随后齐佑撑着手就要起身,又被李跃棠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结界术我学的还不够精湛,布的那几层恐怕撑不了多久,”草草给最后那片伤口上完药,李跃棠擦着指缝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不敢妄动的齐佑,“你继续躺好,等药干。我去会会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齐佑的确不动,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袖,复又放开,点点头道:“……好。”
半个时辰后,只见李跃棠原模原样地回来,周身无恙,只是肩上勾着的那缕发丝带了一丝凌冽的寒气。齐佑正在穿衣,见状仍忍不住问道:“来的什么人?”
那人带上门,低头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他,悠悠回道:“天问宫的几个长老。”
天问宫建派悠久,资历深厚,在修仙界中更是德高望重,凡大事皆有其出面主席。没料到此事竟然惊动了天问宫,齐佑心中一紧,“他们……”
“有青松谷的弟子跑去天问宫门下求公道,”李跃棠不紧不慢道,“我看那群老不死的也不是很想管这烂摊子,就把青松谷那群弟子全丢给他们拿回去交差了。”
“现在这谷中只剩你一个人了,”他坐到齐佑床边,看这人衣服穿好了,便又运灵探查起了体内的伤势,“没人也好,清净点,适合你养伤。就是可惜你才坐上这掌门之位,就成了个孤家寡人。”
齐佑对此不甚在意,反而欲言又止地朝他问道:“你为何……”
见齐佑吞吐犹豫,半天斟酌不出下半句,李跃棠便笑着为他补充:“为何要跟你结为道侣?还是为何要把青松谷掌门之位给你?”
齐佑听后兀的不言,李跃棠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方才,他在结界外与天问宫一行人对峙时,他们也问他:“李跃棠,你为何要杀?”
青松谷灭门一事倒没有外界所传的那么夸张,他只是将当时在场的青松谷长老和掌门杀了。彼时双方具起杀心,他是独入虎穴,他们是瓮中捉鳖,任谁都觉得自己不会输,自然拼的也就是个你死我活。只是恰好他当时突然入了魔,也许杀到后头的确有些恍惚,将之后闻讯前来支援的弟子也杀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路上总是有人问他为何,李跃棠却每次都答不上来,只能草率地回一句:“不为何。”
而此情此景下,面对才结为道侣的齐佑,他也只能笑着回一句:“不为何。”
这“不为何”倒不是敷衍,而是他在这“梦”中的几十年看似过得风生水起,事实上却尽是浑浑噩噩。他知道前路该怎么走,却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他看似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却连个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李跃棠兀自苦笑一声,收回了手,又在身上一通摸索,给齐佑塞了一堆法宝,“这些东西你拿去防身,还有这些药草,好好疗伤,好好修炼。”
齐佑怔怔地接住这堆让人眼花缭乱的物件,多得已兜不住,便只能先铺在床上,“你……”
“我要离开一阵,等不到你伤好了,”李跃棠仍旧低着头在身上翻找,“有人来找麻烦你就走,走不掉就杀了,事后算在我头上。青松谷无所谓,青松谷掌门之位更是无所谓,你别跟他们拖延,保命最要紧。”
他话一顿,忽的抬头看向齐佑,“我们现在是两人一命,你能明白吗?”
齐佑点头,暗自攥拳,“我明白。”
嘱托之言难免唠叨,见齐佑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李跃棠却蓦地轻“呵”一声,话锋一转,问:“齐佑,跟我这种人绑一条船上,你后悔吗?”
“不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悔也没用了,”他将那块一分为二的石头摊在手心,把其中之一递给齐佑,轻轻按在掌心,“这是你的那块,收好吧。”
齐佑将那半块石头死死捏住,鼻尖依稀嗅到了那日的血味,他轻“嗯”一声,问道:“何时启程?”
“没事的话,现在就走了,”李跃棠利落起身,又把床上那堆东西清点一番,确认无误后拍了拍齐佑,长呼一口气,“那我走了。”
齐佑点点头,起身送他。两人一路无言,直走到了结界边缘,齐佑只得在结界中目送着李跃棠御剑离开,那背影潇洒,就连眼神也没留下半个,大有个一去不回的架势。
齐佑默默启唇,无声地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那句话:你要去哪儿?为何不能……带我一起?
李跃棠一剑直冲云霄,直到确信看不见人后才低头朝下望去,同样在心中默念着一句话。方才问齐佑的那句后悔,其实问的也是他自己。
他怕自己后悔。
回到先前闭关修炼的洞府之后,李跃棠重新设下结界,继而百无聊赖地躺在角落里,无心修炼,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自己昏睡过去的那一刻。
下一次的“梦”,会是什么时候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砰——”思绪像一团吹过头的气球一样轰然炸开,李跃棠急喘着从“梦”中惊醒,耳鸣阵阵,在漆黑的环境中茫然了几秒后,蹒跚地起身往外走去。
他终于“醒”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急切地醒来。这具修炼所致的轻盈躯体,在他稍显生疏的使用中逐渐回温、回力,虚浮的脚步在走出洞外后终于踏出了实地感。
李跃棠就这样独自在深林中攀壁而行,他缓缓抬头望天,看着头顶依然万里无云的天色,竟生出一丝恍如隔世之感。
他离开了很久吗?不,并没有,只是两天而已。
他只是由于临时有商单,导致时间安排不均,隔了一天才继续玩《仙途》。这对他乃至他的直播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可没有玩的那一晚,他没有做梦。
想来也是,每次的“梦”都会在他游玩时的最新进度戛然而止,既然他都没有更新游戏进度,又哪儿来的“梦”可做呢?
如果……
晃了晃头,甩掉脑中虚幻的不适感,李跃棠握紧手中剑,无声地念了一道诀,随后便御剑往外飞去。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他匆匆赶回了青松谷,见谷外结界安然无恙,入谷之后更见有人在其中穿梭劳作,俨然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这景象于他而言有些诡异,仿佛不久前这里血流成河的景象只是他的一场梦。而那群弟子见到他之后噤若寒蝉的模样,与之前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李跃棠来不及找人询问,只一头朝着祠堂走去,御剑越过那千道石阶,见到那座略显残败的建筑后才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梦。
“你回来了。”前一脚刚踏入正门,目光还来不及看清堂中唯一供奉着的那一块牌位,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跃棠转身对上齐佑的视线,抿抿嘴,轻“嗯”一声,随后两人竟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你……”
“我……”没料到双方会这样巧合地同时开口,又一齐顿住,李跃棠无声笑了笑,接上了自己的话,“我离开了多久?”
齐佑答道:“两月有余。”
“两个月啊……”他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抬头又问,“这期间有人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齐佑摇头,“你走后不久,天问宫便将此事归为你与青松谷掌门等人的私人恩怨,不再干涉。”
“那谷中的那些弟子?”
“是你之前丢给天问宫的那些,有的留在了天问宫,有的独自出走,有的回了这里。”
李跃棠听此点头“哦”了两声,又问:“你伤势如何?”
齐佑淡淡回道:“好得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李跃棠调笑一声,朝齐佑伸手,“手拿来,我看看。”
他本以为齐佑会直接回绝,亦或是推脱回避他这带些揶揄的话,却没想到齐佑竟然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上来。掌心炽烈地覆上来,语气仍旧平静,“好。”
李跃棠一愣,忍住想要收回手的念头,硬着头皮将齐佑体内灵脉潦草检查一番,目光朝旁瞥去,讪讪回道:“的确好得差不多了……”
齐佑点点头,并未收回手,“你给的那些灵草,随便一颗拿出去都能炒上天价,治我身上这些皮肉伤自然轻而易举。”
“嗯……”李跃棠放下手,有些心不在焉,“既然你这里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想到他玩游戏的最新进度信息量太多,什么抓灵宠、建门派,之后还要去捡一堆徒弟。李跃棠感到一阵头疼,而这个“梦”与现实的关联又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他玩过太多游戏了,非常清楚一个买断制单机游戏的寿命有多短。而这款单机修仙游戏的玩法几乎被他探索得差不多了,他还是个游戏主播。
如果他不再打开游戏,在这个世界里似乎就是趋近于“沉睡”的状态。虽然不清楚时间过久会不会有问题,但只要不会流失生命力,那姻缘石这个共享血条的机制,对齐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他在这个世界销声匿迹以后,齐佑依然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李跃棠顿感浑身轻松,可轻松之下又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晃了晃头,轻呼一声,正准备开口,向来沉默的齐佑却率先出了声:“你又要走么?”
“呃,”李跃棠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可能会……比较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齐佑轻“嗯”一声,垂眸一笑,那笑容十分轻浅,其中的苦涩更是让人难以察觉。
“万事小心。”
“……那我走了。”
“好。”
……
《仙途奇缘游记》作为一个买断制单机游戏,在李跃棠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游玩之下已经没了多少新鲜感。它成在高自由度,也败在高自由度。由于游戏并没有明确的主线,许多彩蛋都靠玩家自己探索,而作为游戏主播的李跃棠把几个大玩法都体验过后,就没什么可玩性了。
角色数值上去了,什么道侣、灵宠、门派玩法也都体验不少,养成类游戏的疲乏期来得太快,眼看着直播和视频的数据都在急速下滑,李跃棠不得不选择加入到更新的游戏热潮里。
而本来标注了待续的仙途视频,也就这样无疾而终地留在那里。偶尔会有一两个红点冒出来问它的后续,却只能得到其他人替他回复的:“糖糖已经不玩这个啦。”
真的不玩了吗?每晚凌晨才下播的李跃棠无数次点开自己的游戏库,在几百个游戏里翻出那个简约到堪称简陋的图标,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游玩时间已经到了一百出头个小时,忍不住笑了一声。
单从游玩时长来看的话,这个游戏在他这个游戏主播的游戏库里算不上前排,可他却总是午夜梦回似的想到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着这样不甘般的闷忿情绪,李跃棠再次点开了这个游戏,没想到一进去就是成堆的红点。随手点掉几个之后,他发现这堆红点清起来太麻烦,索性放着不管了。
上一次玩游戏时在干什么他已经忘了,这个游戏的自由度确实很高,哪怕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门派,也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四处乱跑。想到门派,李跃棠回去看了一眼。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每一间屋子都是他亲自修建。虽然只是点几下确认的事儿,但整个门派好几座山的装修累加起来也不简单。
逛完了门派,他又把灵珠里的宠物放出来看了看,然后打开地图扫了一眼,轻车熟路地往青松谷走去。
之前依稀记得青松谷已经被齐佑改名了,好像是叫朝雨。李跃棠撇了撇嘴,对这名字不置可否,好歹是自己道侣改的,就不吐槽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这名字改得太过柔情,一点也没有修仙之人的气概。
再次见到齐佑那个朴素的对话框,李跃棠忍不住笑了几声,看着对方依然简短高冷的聊天,而他自己的回复也只能从系统给出的那几个规规矩矩的选项里选择,他突然对自己感到一阵荒诞的好笑。
把包里最后的礼物全送给齐佑后,李跃棠转身离开,正准备再去其他地方逛逛,没想到他前脚刚踏出门槛,家里就停电了。
他在突然来临的黑暗里呆坐了半天,没去查看到底是没电费了还是跳闸,就这样顺势躺去床上。接着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又去浏览了最近一些新游戏的发行,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刷手机,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家里的电也来了。洗漱好的李跃棠一边叼着面包,一边打开电脑,看见昨天突然关机导致游戏的云存储出现问题,点了好几次更新也无济于事,也就没再去管。
反正最后一眼都看过了,那游戏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也许这样突然的断电,也是某种命中注定的分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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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低喃毫无征兆地闯入李跃棠耳中,他骤然睁开眼,瞳孔猛缩,胸腔起伏剧烈,就这样噩梦惊醒般的与面前的齐佑对上视线。
“齐佑……”
齐佑轻声回应,顺势低头把脉,只听眼前人默了半晌,忽然问他:“我睡了多久?”
“一天不到,”他回道,顿了顿,又问,“你梦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