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晓徽的家住在五台山怡景花园城24层楼顶,基本上靠在市区的中心位置,前有新街口,后有汉中门,左邻乌龙潭,右伴朝天宫,所谓南京城里的极富之地,高瞻远瞩一群楼了。
沿街的行人不是很多,一些商家的服务员倚靠在柜台上,一边照顾生意,一边无聊地观望着马路上的人来车往。不到半个钟头,紫流苏到了怡景花园城的楼下,径直上了电梯,按响了苏晓徽家的电子门铃。
在洞开的门扉前,苏晓徽的儿子成奇给紫流苏留了门。由于刚刚推着自行车爬了五台山的一个大陡坡,紫流苏还在喘着粗气,进门的时候,没有看见苏晓徽,便和成奇点了一个头,算是招呼,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座椅上。
“紫流苏,这么快就到啦?”苏晓徽穿着一件奶白色睡衣,从浴室里匆忙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还粘着点点水气,胡乱地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高耸的发髻,有一种成熟的女性魅力。
“五台山的坡子好大,有十几年没有爬过这样高的坡子了。”紫流苏张着嘴,还在眨巴着喘恶气。
“还好,我有金鸟助力车帮忙,天天也就习惯了。”
“成峰走多久了?”紫流苏拉过苏晓徽,悄悄地说。
“中秋节后去的,老总给了他比在南京更加优越的条件,所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还是做电脑软件编程工程师吗?”
“恩,这次是在北京分公司做副总,以前一直做的软件开发,在南京和北京之间两头跑。”
“苏晓徽,感觉你们很幸福的,一个副总,一个副科,想不通怎么会在婚姻上偏偏卡了壳?”
“我以为成峰会看在成奇的份上,和我延续一生的婚姻关系,没想到他坚持了一年,还是这个结果。”
“你哭过吗,就是当着成峰的面伤心痛哭的那种?”紫流苏忽然问苏晓徽。
“没有,从来没有过,就是想哭,也总是背着他的。”
“这样一直背着成峰十年?你太没有女人味道了,女人再强,在自己男人的面前也应该是一个情感的弱者。”
“我在局里上上下下面对着几千号员工,根本没有机会实施自己的软弱,这种性格已经形成了,永远也无法改变。”
紫流苏相信苏晓徽没有说错,在几人群组里,苏晓徽的机遇最好,在仕途的道路上也是一帆风顺的,一路狂飙晋升中,离自己的最终梦想越来越近。相比较而言,紫流苏这个在企业改制局势动荡中命运飘摇的秘书,境遇就显得寒碜得多了。
(二)
苏晓徽长的并不高挑,大概一米六零的样子,小巧玲珑的,皮肤保养的非常精致,齐肩的黑发自然垂直着,有一种很深重的女人味道,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成奇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房门虚虚掩掩的,透过门缝,紫流苏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少年背影,有一种成熟的少男的魅力。成奇和紫流苏的女儿匡梅一样大,看起来却比匡梅懂事多了。
“记得成奇八个月的时候,全身忽然起了很多出血的红点,成峰紧紧抱着孩子,和我打车到了儿童医院,在住院部整整守了孩子七天七夜,成峰是爱孩子的。”苏晓徽用手捋了捋脑后的发髻,随即一把将它们散了开来。
“孩子不一定是男人留在家里的唯一理由,尤其对于成峰这样一个事业型的男人。”紫流苏站了起来,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苏晓徽坐着没有动,紫流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经过大间卧室房门的时候,她看见了卧室四米床头上方成峰和苏晓徽的婚纱合影照。照片上的成峰生得方型大耳,看起来有一种老实的厚道,怎么也看不出是一个家庭的终极叛逆者。
“你是否觉得应该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在成峰的面前表现出一个小女人的无力和柔弱?”紫流苏一边看着合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这个问题我曾经也考虑过,在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我一把手,连家里卖掉水西门的老房子,贴了现金又买了怡景花园城的新套室,从头到尾也是我一个人操办的,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给他碰过。”
“天,你真强,多少给他一个男人在家里的尊严啊!换了我,也要跑的!”紫流苏回过头盯视着苏晓徽,想象着成峰在外面的豪爽和在家里的猥琐,南北两极对垒中,忽然可怜起那个拼命逃离婚姻的男人来。
“跑什么,幸福还来不及呢。现在的男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家里的大事有我做主,小事也由保姆料理,根本不用他来插手的,一心一意做他的副总就可以了,真让人看不懂他的所为。”
“男人是孩子,在外面是人,在家里是熊,女人要不断地宠着他才行。”
“你在家里是这样对待匡松的吗,每天不厌其烦地把他当作一个孩子经心地哄着?”
“……。”
紫流苏脸上的肌肉陡地跳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匡松是一个心结,死死地纠缠在她的心头,这个硬结一打就是十年,无论如何也难以解开。
当天夜里,紫流苏没有回她的二室一厅商品房去,在苏晓徽的竭力挽留下,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卧室很大,两个女人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一直说到将近黎明,才迷迷糊糊地各自睡去。
(三)
次日清晨,紫流苏被书记拨打的手机铃声一下子从酣梦中惊醒,匆匆地告别了苏晓徽后,紫流苏骑上自行车径直到了单位。
厂区内寂静无声,一片死气沉沉的,东工公司正常双休,办公区域没有一个人影,经过门房的时候,紫流苏和绰号“南京二胡”的门卫打了一个招呼,推着自行车拐进了楼道的一角。
楼道很脏,被一家个体私营老板占用着,临时散乱地放置着一些废弃不用的油桶,这些高大的油桶和大街上烤红薯的铁皮桶一个模样,厚实而笨重,一溜儿地排开着,看的人心里发紧。
走进办公室,书记已经到了,紫流苏按照惯例开始打扫卫生,扫帚刚拿到手,书记就招呼起来。
“紫流苏,今天不要搞卫生了,找你来是临时帮我搞个策划,我准备带五个员工做快餐,名单已经列好了,你给我做份计划书。”
“计划书?”紫流苏惊讶得张大了嘴。
“具体地说,就是一份协议书,和厂部签的。”
“好,我马上写。”
紫流苏的头脑一片空白,从抽屉里拿出公文纸后,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文字的感觉。书记就坐在对面,为了不引起怀疑,紫流苏胡乱地写下了一个标题。
“紫流苏……。”书记在对面喊。
“恩,什么事,书记?”
“我想好了一个店名,二胡快餐,感觉怎么样?”
“这个……,倒是满上口的,是否应该征求一下门卫二胡的意见。”
“犯得着吗,又不是御用商标。”
“……。”紫流苏无言以对。
“如果现在申请注册,就享受不到国家的税收减免政策,国家政策规定,只对下岗职工实施再就业政策优惠。”书记忧心忡忡。
“这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