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惊觉:两年了!这两年她过的非凡生活,已将她与曾经的现实做了精确的划分。她拥有了很多,但同时,也失去了一切。现在她用以前的普通身份来到这里,却发现,这个环境已不再接纳她了。也就是说,她已经不属于这里。
无处可去。
直到傍晚,她才在一个小酒店里找到一处房间住下。
除去买机票的钱,她目前能掌握的经济基础只有两万块。而这个小酒店,要价虽然200多块,但她一向就不善于与人讨价还价,只能接受。同时也因为身怀现金巨款而惴惴不安。也难怪,大家的眼光再不济,也能看出这个气质非凡、衣着光鲜的女人,有很多的与众不同之处。她一入住,旅馆的老板和住客的目光是好奇而探询的。然而,不管那些目光如何令她不安,她已不停地走了一天,必须要休息了。
虽然号称酒店,但房间里设施的破旧依然让她有些不适应。而长久以来,一直锦衣玉食的生活,已养成了她有品位的生活习惯。房间里成年积垢的浴室让她不敢淋浴,而床单上斑斑的污渍,更让她有说不出的厌恶。在柜子里搜寻半天,才发现了几床有异味的毯子,她靠向床头想休息一下,却明显感觉到厚实、由不明填充物的枕头带来的异样感觉。
她自己都不曾想到,她此刻面对的环境,竟然是自己不喜欢且无法接受的。明天,明天一定不能住在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与他的那个温馨舒适、整洁的卧室,质地精良、令她每夜好梦的床上用品,想起了他温暖的怀抱,象天使一般可爱的儿子。
不能啊,不能再想了。已经走出这步,将不能再回头。
明天,明天一定要租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不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她心里打定主意,也实在熬不过一路奔波的辛苦。即使异味弥漫,但还是酣然入睡。
而这个晚上,弗龙迪在英国,心里被反复交织的爱与恨斗争着,辗转不能成眠。直到清晨才朦胧睡去。但没睡多久,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唤醒。
他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但刚听到几个词,就一跃而起。
他昨天刚指定负责家族安全事务的苏兰费,全权负责找寻写琳的下落。而此刻,苏兰费带来了一些消息。
但很快,他的眉头打结,语气十分不满,“这么说,她变成空气消失了?”
苏兰费报告,机场、海关、地铁、几乎所有的可能的公共场所,他与手下都找寻过了,但都没有发现她的下落。弗龙迪仔细回想她是否有巴黎的同学,但显然,没有什么印象。
他们的婚礼,能邀请到的她所有的朋友和同学,都已在场。并没有特别的,来自巴黎的人。
他并不知道,特雷沙为了避免让他查到写琳去向,通过朋友给她办理了另外的护照和身份证件。那么,在出境记录上,根本不会有Sillin…MEI这个名字。那么,他通过正常途径根本查不到她的去向。
只能再指令苏兰费带着他的人留在巴黎,最大的可能是:她一定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那么,他有的是耐心等下去。他手下的人比猎狗还要优秀,有的不仅是敏锐的嗅觉。
“你尽管躲着,只要你一出现,就难逃我掌心!”
第二十章 乡村绘画老师
第二十章乡村绘画老师
写琳决定开始了平凡人的生活。
前往巴黎的画展,她没有任何借口去得到中国公民的身份证明。
而她现在所持有的英国身份证明,将注定:她不可能在平常的小企业里去找工作。
而进入那些大型公司,她这样的身份背景又极为招摇。即使她万般不愿,也不可能避免所有人对她的猜测揣摩——这个英籍的中国女人,为何要到中国的企业里来工作,而我们,又该给她怎样的待遇才合适?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极易被弗龙迪的手下发现。曾经两次都被毫无障碍地自中国远渡重洋,轻易地被带至瑞士和英国。她实在无法想像他在这里的势力有多强大。
现实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惊:即使她已逃离,在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里,竟也要如此谨小慎微。象是离开故乡的逃犯,虽已到达天涯海角,但依然提心吊胆、战战噤噤地过日子。
事实上,她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但是,她甚至不敢办离婚手续。那么,她现在的婚姻状况是什么?
她拥有的证件,是英国的公民身份。在中国,她如果拿出那个身份证明,所有的人都会把她当疯子看的。她从哪里办的假证?而且还装得象那么回事?
无法去找正式的工作,甚至居住的地方都不敢去正规的酒店。她不知道到了那富丽堂皇的地方,她该怎么登记。至少,在小旅馆里,她可以谎称未带证件,而不会被住宿的规定拒之门外。
第二天,她就去买了普通的衣饰,将从法国带来的随身衣物扔进了垃圾桶里。实在不能埋怨她暴殄天物,不这样做,那么她该怎么处理?
在街头逡巡许久,除了痛快地去饭馆吃了一顿正宗的川菜。她还是没有思绪接下来应该去哪里。这座城市不可久留。一旦得知她失踪,弗龙迪一定会想到她的父亲和奶奶,也许已在他们身边打探多日了。而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
而那脏乱的小旅馆,的确无法购起她更多的居住兴趣。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离开。
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直至脚痛。夕阳西下,路过汽车站,看到许多班次的长途汽车。有些是去四川其他的山区的。
她犹豫好久,看天色渐晚,再犹豫下去,今晚将露宿街头。索性下定决心,随便地坐上一辆,对她来说,只要现在能离开成都,去哪里都无所谓。
那车是去自贡的。
四川多山。自小写琳印象中就知道。
经过一座座山峦后,黑夜已经来临。汽车在山间羊肠小道穿行。她被长途汽车弄得昏昏欲睡。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一直有个年轻的男人在时常地打量她。
傅峥,是自贡县普里村村小学的老师。在这个学校已任教7年。
大学师范专业一毕业,他就申请来到普里村小学当数学老师。年轻的心充满了对教育事业的奉献热情。他不象他那些一同毕业的同学们,毕业后纷纷前往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山村小学简陋的教学设施,菲薄的工资收入,都无法消除他对孩子们一双双渴望知识眼睛的同情和爱惜。
今天,他去成都,是为了给他执教的那个班级,在近期的数学考试获得优异成绩的孩子买奖品。
说是奖品,其实惭愧。因为经费有限,他手里拿到的是4双劣质的旱冰鞋。村里的孩子没听说过极限运动,但至少电视里看到过溜旱冰。拥有旱冰鞋,在满是尘土的操场上飞翔,是这些孩子的一个很大的梦想。而他,很早就曾向孩子们许诺:如果期末考试,数学考试获得前四名,他就给每人奖励一双旱冰鞋。
为什么是前四名?因为一双这样的鞋至少要60块,而他手里的钱,最多能买四双。而且,还必须要坐车,到成都这样大点的城市来买。
那个女人,也许是女孩,写琳的面容因为保养和气质出众的缘故,即使28岁了,依然看上去象20多岁刚出头。从她一上车,傅峥就注意她了。
简单的牛仔裤、棉织上衣,朴素得没有一丝修饰。但不知为何,从那出众容颜里透露出的独特意韵,很耐人寻味。她一上车就静静地坐下,典雅、文静的气质在一众来自山村、行为粗旷的男人、女人之间,无言地展示着格格不入。
上车返回山村的人们都叽叽喳喳地互相聊天,说着四川的方言。但显然这个女人听不懂。她对周围吵嚷的人群、纷杂的话语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曾跟任何人说过话。但看上去很累,她上车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始昏昏欲睡。傅峥坐在她后排的位置,目光忍不住时常地瞥向她。
她是谁?他的心里生出了好奇和兴趣。素昧平生,以他内敛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搭讪。
开往山村的长途车上少不了一类人——扒手。而此时夜色渐浓,也是他们开始肆无忌惮的活动时间。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渐渐地从后排站起身,随着汽车的颠簸节奏,摇摇晃晃,似乎不经意地开始往车头走。也许他早已锁定了目标,毕竟那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是那么与众不同。而现在,她居然睡着了。
傅峥警觉地发现这个男人逼近他感兴趣的对象。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有很强的责任感,他不能让这个人得逞。
在那男人将手伸向写琳的一瞬间,他猛然站起身,将那人的手紧紧擒住。同时大叫,“你干什么!”
写琳也醒了,看到身边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后排座位上又站起一个家伙,看来是那人的同伙。他恶狠狠地逼上前来,对着傅峥就开始动拳脚,“我叫你多管闲事!”
傅峥急忙躲闪。此刻写琳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内其他的人居然都冷漠地噤声。写琳还没有仔细琢磨这些人的举动,发现这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居然在围攻她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