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她这般的反应让我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你族中的秘密,不能说?”
“倒不是……”将晓仍旧别扭着,衣袖都快被她拧成了一个死结,她方才皱眉道,“我猜,你不能接受。”
“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听她的口气,似乎,这件事背后还有隐情?而且,似乎还是……很可怕的?可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我无路可退。
于是我大义凛然状说道:“你且说吧,我能稳住。”
“不是你想的那般。”将晓摇头,语气幽幽地开口,“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么……曾经有一对男女,他们在这里种了些种子,后来,男子不知怎地离开了,只留下这一地的刚刚出芽的木头。”
“你第一次见到曼珠沙华的时候,曾经说,好希望这里种的都是凤凰花。这句话,那个女孩也曾讲过,所以我一听到你讲,就想起了她,于是就跟你讲了这个故事。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以为,你们只是碰巧都那么喜欢凤凰花……”
“可是后来我发现,也许没有那么多的偶然。”将晓的声音愈发地飘渺,失了她一直以来的欢快,“当我看到忘川水里显露的影像之时,我就已经猜到,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女子,就是曾经的你。”
“我?怎么会是我?不可能!”我几乎跳了起来,嚷嚷,“我之前从没来过这里!你知道的啊!”
“在你的记忆里,你的确从来没有来过这。”将晓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忘川河边。她伸出手,在河面上轻轻一拨,安静流淌的河水中,忽然就溅起了一弯水花,像一柄刀,破空而出,抛出一道透明的弧线。水花散开,成了粒粒水珠,飘飞而起,随着她指尖的指引,跳跃起舞,想一颗颗散碎的珍珠。
“这就是忘川水,每一个进入轮回井转世的鬼魂,都会饮一碗忘川水,忘记前尘往事,进入下一个轮回。”水珠在她的指尖停留,折射出黯淡的光,不可言喻的压抑和哀伤在空气里渗透弥漫。
“男人走了,而女子却没有跟过去。她在这里守着还没发芽的种子,但没有等到它们破土而出,她就喝下了这忘川水,离开了黄泉路,再也没有回来。”
“你也许是忘了。”将晓深深地看入我的眼,眸子里有难以抵抗的魔障,“你不记得这里了,但我确定,那个人就是你。你看到的模模糊糊的影子,是那个男人。你喝了忘川水,不再记得清楚他的模样……也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往事从她的口中缓缓道来,而我已经呆若木鸡。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难道我真的,真的曾经来过这里?在这里遇见过一个人,在这里和他快乐地生活过一段时间,然后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你认真地想,你是不是总是会对一些人,或者事,有莫名的熟悉感?”将晓开始启发我,“也许,你在那之前接触过它们,但是后来你都忘了。忘了和它们相处的细节,只剩下了时有时无的熟悉感。”
她的话犹如针芒,一点点地刺痛了我的意识。我难以接受,难以想象,也难以相信,在我这段回忆之前,我还曾经有过另外的……回忆,还曾经……等待过一个人?
我多么、多么想对她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一定是记错人了。
可是我知道,我心里明白,她说的,也许真的是对的。
从离开故乡,第一次踏入仙界的土地,我就感觉到了。那个时候我跟在七七的身后,去寻找她的朋友,百草涧的花神。我从未去过百草涧,却能够清楚地在万花丛中辨认出正确的方向,仿佛偌大的园子,早已经清晰地印在了心里头。
那个时候我为我自己的直觉感到兴奋,在百草涧中乱转乱晃,凭着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就找寻到了琴心崖,看到了那一座琴,也看到了那一张冰块脸。
原来我竟是知道的。原来我曾经是知道的。
原来,原来这一切不是巧合。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我捂住了头,慢慢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绵延的曼珠沙华之中,身旁时汩汩流淌的忘川河。将晓说过的往事,我努力地去回想,却捕捉不到一丝影子。可是心里头的那股蠢蠢欲动在怂恿着我,让我相信,我真的来过这里,忘川之于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这里遇见的种种,曼珠沙华,忘川梨,还有风琳琅和灰叨欲言又止的神秘,渐渐地重合,梳理成了最合理的解释……原来我是来过这里的。
意识中无数的感觉和无数的情绪在碰撞翻转,我只能够抱头,把自己箍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将晓也跟着我蹲下来,在我的旁边,我看到了她长得拖地的妃色袍子的下摆,视野里是一片灿烂冶艳的红。
“他是谁?”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没有经过思索。
将晓无声地摇头,从地上掰了一截褐色的木头,递到我的跟前:“这也许是唯一的线索。如果你真想知道,你可以去打听……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朋友很熟悉这些植物?”
她一语道破,终于惊醒了我。
我伸出手去,接过她手中的木头,湿软的泥沙包裹了我的指节,粗糙的质感砥砺指间的皮肤。
唯一的线索么……
【炫|书|网】:同时做四件事情的感觉真不好……大家保佑我能够熬过去吧!这样我才能五一双更呀!^^
41
故人逢 。。。
再次回到北京城,已是大半个月后。北京的春很灿烂,可是似乎很短,回来的时候,山野之中,已经没有了丛丛繁花,取而代之的是葱茏的树,浓郁的绿在盛夏的阳光下熠熠发亮。
我混在清晨第一批菜农之中,涌入了北京城。此刻晨光正好,执勤守夜的御林军刚刚换班,新的队伍正在城头集结,整个长安街上空荡荡的,恢弘大气。我由建国门向北,走了快两个时辰,在辰时的时候,才到了西直门。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我站在城门附近,远远眺望,胡同星盘罗布,像是一条条灰色的蛇,在北京城里互相簇拥着蛰伏。
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来这里了,热闹如旧,繁华如旧,只是心情变了。
思绪还在游离,双脚却带着我,在这熟悉的城市里穿行。不知不觉地,我停在了一座宅子面前,抬头一看,正是我曾经的那个家。
它安静地坐落在巷子的尽头,两扇门紧闭,门上的铜环都还是我离开时的那副模样。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双手抚上了铜铃,正想要往外一拉,却发现它并没有上锁。
心头忽然就有了警觉,我迅速地轻身,一跃跳到了自家围墙的上头,攀在屋檐顶上。刚刚安顿好,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两个人的对话。
一人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声音?”
另一人似乎睡意朦胧:“没有啊,你听错了吧。看,门外面什么都没有。”
“我的确听到声音了。”
“你别装神弄鬼吓自己了。你说,那个叫什么凰璐的,她还会回来?肯定早丧胆跑了!不知道刘大人怎么还要我们在这里守着……这个破烂房子,还有这么多机关,害得我每晚都睡不安稳,怕什么东西又长出来咬我一口,两个多月了,别说人了,连老鼠都见不到一个……你说这不是守株待兔么……”
说完他连连打了两个哈欠:“我继续睡去了,你要想继续看,我可不陪着了。”
“你昨儿是不是多喝了几坛子酒,怎么这个时候都还没醒!”那人话里已有调侃的语气,“还是翠红坊的姑娘太带劲了,你来不起了?”
“你才来不起,哥我有得还是劲儿,不信我们来比比?”另一人仿佛被他激起了,嚷嚷道,“来,来比一比,我今天肯定还胜得过你!”
两人合上了门,就这样说笑着往院子里走去。我缓缓地落回到了地面,背脊上早已冷汗涔涔。
原来我的这间宅子已经不再安全,原来朝廷那边早就已经盯上了。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桑陌和我与徐孟青走得近,更何况,那日救徐孟青时,我们还和对方打了个照面,也不难寻到这里。
只是——
叶久扬呢?他现在是不是安好?他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们约好了叶府不见不散,如今我迟了这么久,他是否还会在那里等我?
我又一次地跳上了墙头,凭着后院繁茂树枝的掩护,从后门小心地潜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两个人好像正在堂屋里扳手劲,旁边摆着几大坛子酒,他们正在兴头上,注意全然在彼此的较量上。借着这个大好机会,我钻进了我的房间,把我丢在这里的最重要的东西——明光镜——收了起来,赶紧地原路返回了。
我抱着明光镜,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安全地潜入叶府而不让人察觉,一边往叶府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路上我提高了警惕,与所有的路人都保持了一定距离,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