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到了中空,清波潋滟,犹如水光一样。我看到他长长的身影,他的发丝在轻轻地飘动,静谧的气氛之中,我忽然有种感觉,身后这个无情的多变的男子,他的心其实是孤独的。
在我还没来得及多想的时候,他的头发倏地散开,凌乱而舞,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双手捧起了我的脸,唇落在了我泪痕未干的脸颊,轻轻地,吻去了所有的泪珠,然后循着眼角,滑动到了耳垂上。
他的发披散在我的身上,他的衣袍把我整个人卷了起来,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他纠结的眉,忍不住伸出手去为他抚平眉端。他注视着我,眼里就只有我,那深情款款的目光让我全身酥麻,骨子里有什么在怂恿着。他张了张唇,说了句字词不轻的话,就像施了魔一样,让我又一次彻彻底底地沉醉。
皮肤紧贴着地面,冷飕飕地,让人在迷醉中保留最后的清醒,而他的吻是落入密林的星火,一点一点,把我点燃。
“悠琴,不要让我……不要让我……再一次……被抛弃。”说出这一句,这么妥协的语气,这么无力地请求,这么卑微的念想。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抚摸了我的面庞,吻了吻我的鼻尖,在本该旖旎温存的时刻,悠然地提起一件毫不相关的事:“璐璐,过几日是我生辰,琴心阁会来很多客人,你为我舞一曲,就在这儿,好不好?”
他的吻在我的颈侧,轻盈如蝶。我嘤咛了一下,想都没想,应了一声:“好。”
之后几日,我便在无比的欢悦之中度过。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房间的时候,他就会恰好地出现在我的门前,叩响房门:“璐璐。”
然后领着我去他的琴房,让我一个人,在属于我的舞台上,兀自起舞。
舞的就是那曲,素月流光。
他为我编排舞蹈,为我打磨细节,为我谆谆讲解。
这首曲子,这支舞蹈,他仿佛早已烂熟于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影像,他都能用最恰当的方式讲述出来,又让我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没来由地,我想起在人间的某个夜晚,我忘情地跳起这只我本该生疏却仿佛植生于心的舞蹈,一旁有人扬声赞美。
“我是第一个看到这个舞蹈的人么?”
“不如就叫它,素月流光。”
那么恰好地,就是这个名字。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个人说的话还那么清晰?为什么他说话的神态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为什么他能够一字不差地念出这个名字,就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仿佛早已熟稔于心?
还有他的师父,他口中把他抚育成人的师父,为何又和悠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呼唤着我,有迷障把我的视野遮蔽,有太多,我以为理所当然,却过于巧合的场景。
一支舞跳罢,长长的绸缎在我的身后缓缓垂下,洁白的缎面,映着阳光,未免太过于耀眼刺目。我下意识抬起头来遮挡住眼,手刚举起,就看到了他拾步走来。
我屏气凝神,意识里念想万千,最终鼓起勇气,问他:“悠琴,你……”
谁知他已经截断我的话,像是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毅然决然,和我眼中渴求解惑的目光,他挽起了我的手,笑容犹如落花,坠入我的眸:“璐璐,我期待你明日的表现。”
68
宴千杯 。。。
悠琴的生辰是十月初八。按着时候算,他的生辰当属阳极之势,可我觉着这个判词和悠琴给人的感觉,真是相差万里。
这一日我和楹初都起得很早,把琴心阁里里外外打扫个遍,而后楹初去厨房安排堂食,而我则被派遣去干起了老行当,那就是端茶送水。
说是寿宴,其实来的人也不多。也就只东天国的另外四个皇子,三个公主,以及国舅榛尧。
关于东天国众位皇子之间的关系,我也曾经问过楹初,楹初只回答我说大家相当融洽,又再三叮嘱我了一番不可造次,然后闭口再不提及。
这样神秘的样子让人多有好奇,可是看她态度坚决,我也就没动过深入挖掘的心思。我只想好好地尽到自己的职责,沏茶倒酒,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听从他的吩咐,为众位宾客献上那曲“素月流光”。
宾客们在会客厅安然就绪,隔着重重帘幕,我瞅见了在人间曾经助我一臂之力的楠宇。他坐在右侧的最上位,正与悠琴有说有笑。藏青色的华胄,庄重却又不失平和的笑容,都让人心生亲近。
既然是东天国的代国主,身份尊贵自然在他人之上。我想都没想,捧起手中的琼花酿,垂着头,缓缓向他走了过去。穿过众人分座的大堂,我感觉到了在场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头垂得更下去了,径直到了楠宇跟前,跪下,在他的酒卮里斟满琼花酿,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准备告退,却听他唤住了我:“七公主。”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么……我的手扣紧了酒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扬起了脸:“凰璐见过大皇子。”
“人界一别,没想到公主来了四弟这里。”他淡淡笑,伸出手来,就要扶起我,“公主金贵,委屈公主在这里侍奉,楠宇愧不敢当。”
“凰璐现下不过一个小仙,做这些寻常琐事,也是当然。”我谨记楹初的教诲,回了他这一句。
“公主言重,”楠宇摇头,又看了看悠琴,问道,“今日乃四弟生辰,不知四弟可否让我这大哥做一次主,允许公主也入席与大家共饮?”
他的一番话盛气凌人,有理有凭,不容置疑。
悠琴拈起一只酒盏,似是不经意地向我这边瞟了瞟:“大哥所说,舜华怎敢不从?”他朝我走了过来,带着一脸的笑,漫不经心,“公主,之前多般,请受舜华一拜……请多海涵。”
一杯酒递到了我的面前,小小的杯口,倒映着他的笑容。
我伸出了手,缓缓接过。
悠琴又对我笑了笑,然后抬起了眼,看向众位宾客:“难得我们兄弟姐妹共聚一堂,舜华这儿有一首曲子,想请大家评价评价。不知众位是否赏脸?”
“四哥,你又做了什么曲子?”对面一个男子笑得一脸灿烂,若只看他的模样,肯定会认为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这首曲子,我做了许久,可惜,一直都没人能将它跳出来,但现在,我找到了这个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虚得低下头捧着那杯还没有饮尽的酒酿,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就在我期待着他牵起我的手,把我介绍出来的时候,他开了口:“我想,大家也一定很期待看到络晖仙子的舞蹈吧?”
络晖?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心碎的声音。我绝望地抬头,却只看到悠琴戛然转身的背影。手一个颤抖,那酒杯就没握住,直直地落在地面,随着一声脆响,瞬间四分五裂。
悠琴的身形顿了一顿,我几乎可以想见他回过头来发怒的样子。我慌忙蹲□,用手胡乱在地面上抹,那碎片锋利的边缘割裂了手指,刺穿了掌心,我却感觉不到痛——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楠宇叫了出来:“七公主,你的手……”
我这才低下头去看我的手,殷红的血,就像一条永不绝断的小溪,在掌纹上流淌。我听到自己慌乱的声音:“抱歉,抱歉,我马上收拾好……”
不等楠宇朝我伸出手来,我一把捧起地上的碎片,揣在怀中,头也不回地跑出会客厅。
身后,传来的是清泠的琴音,一声声,把我最后的希望,碾做齑粉。
后院空无一人,长廊尽头的凝风荷开得正好,我一个人在这里,站了一个上午。
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心还在痛。我知道,那个人的一句话,已经把我整颗心都掏空。
我笑自己痴,笑自己傻,可我无可奈何。
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还是不甘心……为什么?
他果然是我的魔障,不能逃离,只能越陷越深。
“我听说了。”楹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凰璐,当时我跟你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知道我早该相信她,可是现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