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着神庙跑了大半个圈,绝望地发现这个夹层四周都是绝壁,若我想要离开,只有两条路,或者从屋檐边跳下去,或者从房梁的缝隙里钻入神庙之中。无论哪一种选择,我都必须要面对这些已经扭打成一团的东天国族民们,两两相见势必尴尬……
我灰心丧气,十指交叉握紧,只觉得自己有如瓮中之鳖,进退维谷,横竖都是死。
心一横,当下准备破罐子破摔,迎着风雨从楼上纵身一跃,却不想刚迈出一步,整个建筑就开始抖动起来,木制的房梁颤巍巍地摇晃,无数木屑倾洒如雨。我的重心不稳,在夹层上东倒西歪,无法迈开步子。
就在我努力稳住身形的时候,脚下的木板倏地断裂,我感觉我全身一轻,整个人就随着破碎的木块,一起落入神庙宽阔的大堂。
天旋地转,惊慌失措,我无助地看着神庙的屋顶离我越来越远,而底下簇拥的人群都抬起头来用异样的目光注视我。
悠琴的目光没有转向我,他还在看着别处。碧落与玄衣男子似乎已经分出胜负,此刻她立于中堂,风骨嶙峋,宛若亭亭的荷。而那个看似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男子却抬起了头,眸光如隼,直直地盯着我。
下一刻,他便踱步而上,腾空而起。他的目标是我,他的目光是不甘,是绝境反击,所以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头猎物,势必要夺到手的猎物。
我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我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楠宇离我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恐惧,越来越绝望。我瞪着他,只能瞪着他,却无能为力。
我在心底祈祷,我希望他的身形不要那么快,我希望有谁能够拦住他,我宁肯自己摔到地上,也不想再落到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手里。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我衣衫的一刹那,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他飞快地掠了过来,毫无征兆地,阻拦在了楠宇与我之间。我看到他的背影,疏落俊朗,清远柔和,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我瞅见楠宇的身形顿了一顿,就这么眨眼的工夫,来人已经回转身,揽住我的腰,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落地的刹那,我这才发现我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子,慌忙之中收回了手。我的这个惊惶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过头来看我,他的面容毫无保留地曝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我和叶久扬会不会再见面,我们再见面会是在哪里,他那个时候会不会已经儿女成群,会不会早已白发苍苍,他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抑或者,等我有时间返回人间去探望他的时候,他早已故去,化作一抷黄土……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会在这里见到他。
我呆呆地看着他,而他对我暖暖一笑,手上的力道没有收回,反而更加妥帖地把我稳住,小心地扶着我,让我踏踏实实地重新站立在地上。
在我的瞠目结舌中,他向前一步,走到束手无策的三位长老跟前,跪了下去,语音虔诚而温和:“罪臣扶疏,见过三位长老。”
没有等到三位长老发话,他已经端端正正地呈上了一株植物。它们生长在他的掌心,端庄典雅,散发出安宁祥和的微绿光芒。
而悠琴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植物的枝干上,只是一瞬间,那枝木就开始抽枝生芽,无数细嫩的枝条儿盘旋而上,彼此缠绕,不一会,便是树干虬结,枝叶繁密。枯木逢春,长势十足,这一截神奇的木头,似是要在片刻之间,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梵、梵香青木……!”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出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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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再一次出场……又一次英雄救美……只是惊鸿一瞥哈,下一章继续!
73
骤雨歇 。。。
那一日后来的记忆都是模糊的。自从他出现之后,我的目光就不曾从他的身上挪开。
他自称为扶疏,他似乎是一个仙人,仙风道骨,洒脱悠然,怎么看,怎么都不是那个喜欢抹着鼻子揶揄我的园艺师。
可是他们有着一样的脸,有着一样的眉,有着一样的眼神。
他手中捧着的,被周围人恭敬地称为“梵香青木”的神物,最初的模样,与我当初同他种下的褐色木头,何其相似!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仙人?
他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和悠琴有着难以言明的默契?
我看着这熟悉的容颜,只觉得无比地陌生。
我麻木地看着东天国的族民跪了一地,齐声叩拜悠琴。我听见青晟当众宣布了三长老的决定,这一株成熟的梵香青木,是悠琴正统君主的佐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当所有的人都已经散去,我这个局外之人,就像一尊石像一样,愣愣地杵在神庙之中。
新一任的君主已经走出了神庙,去接受更多的子民的膜拜,去施展他的抱负,去管理他的国家。最后关头的失败者忽然变了一副模样,温文儒雅的气质不复存在,双目涣散,神识不清,竟像处于疯癫状态,碧落与几位司法之人一同将他押解离开,听候审判。
只留下了那个人,他走到了我的跟前,尊敬地唤我:“七公主。”
“叶久扬。”我按住他的肩,“叶久扬,是你,对不对?”
他低了低眸,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我现在是扶疏。”
而后无言。
我俩就这样看着对方。
我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也像打了结一样不太灵光。
我只能注视他。
他的眸里有淡淡的光彩,修眉舒展如柳叶,有种不真实感,而那神情,冲淡飘渺,遥远得像是从画中走来。
最终他无声地笑了,笑容干净,美好,让人有伏在他胸膛大哭一场的冲动。
可我没有哭。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只化作喉间的一声哽咽:“你……”
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
踌躇的刹那,门外的天光却忽然掩去。来人一挥衣袖,冷峻之息扑面而来。
只是眨眼,他已经走到我们跟前。邪魅的笑从嘴角蔓延,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姿态,不可一世,而又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