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各有所长,在外的名声亦不分上下,只城东这家路程上略近些而城南许医仙是男子,为公子诊治或许便利些。”
看一眼床上的萧临云,我抬头在他们二人脸上扫视着。药理方面我想沈言楷已属当世之最,而这“金针一渡”听着就是个擅长针灸的,不若带萧临云去尝试下,没准能有什么特别的效用。“那……便先去拜访下这位医仙吧,能被称为‘医仙’恐怕多少也有些本事。你们带路,我不想再多人知道……”
手被极轻地握住,我忙低头喜道:“临云,你醒了。”见他神色间忽然焦急,知他觉出自己服了寒食散,忙用手指点了下他的唇,“别担心,没事的。今天天好,我也老躺着难受之极,和你一起出去逛逛、看看这外面的景色。”说罢、让乐颜、忘忧替他穿好鞋子,我扶了他起身慢慢朝外面走。
两个影卫同时出手、效率自然是极快的,一指点倒了门口的秀兰、一路绕到西北宫墙的偏僻之地,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和我弄出了宫、走上了城内大道。当然,能这么快速也是因为路熟、加上不用刻意避人。
在最近的地方雇了马车,唯恐萧临云的身体受不住颠簸,一路上走走停停、顺便四处看看风景。只是刚遭突变、整个都城都甚为萧条,路上的店铺不少关着门而行人也多是匆匆。萧临云坐在车内、神色并不开朗,我不开口、他也不说话,时常一会的功夫他就又神游到了车外路旁、神色间很是警惕。
尝试了几次开口与他说笑、效果甚微,只得握了他的手抬了眉媚笑:“临云……看着我么。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但出也出来了,你就莫再不高兴了……你看、我身边有你、还有影卫,没事的了。”嘟着嘴、就朝他脸畔偎了过去,顿时将他震得全身一松、眼神迷离,半天才道:“于兮……怎还这般孩子气……”
我轻笑出声,“临云,你这般的样子可真是好看极了……今天、我们别的不管,就顺着性子当回普通夫妻。”说罢手轻轻甩着,脸上略收了些笑容、嗓子一清,“萧郎,时已正午,可要与为妻一起先找家店吃些东西再行路?”
却见他视线紧紧锁了我、眼眶顿时红了。哎,其实、他也好哄的很,自己一贯为他做的的确太少。抬起手、拇指抚过他的脸颊,“萧郎,为妻饿了、一起用些饭再走可好?”
扶了他的手慢慢下车,城南这片本也不是都城繁华热闹之所,一条街巷便汇集了这个地区绝大部分的商家,加上战事一起,餐馆依旧开着门的便只剩了两家。没得怎么挑剔、前后看看,由他做主进了其中的一家面馆。
彼此彼此
餐馆里倒是人不算少,估计有些是周围的街坊邻居跑来一起交换时局消息的。找了个清静些的位置低调地坐下,想起如今萧临云只能吃凉的东西,这热汤热面条的怕是不合适了。可这就一面馆,除了几样配面的小炒,实在也没什么其他可吃的。眉头微皱,向小二要了碗不加汤的光面,将卤肉酱料分开盛了,再取来一大罐新打的井水,仔细将整碗的面抖散了开放进去隔水泡着,再取出时、已成了一份很不错的凉面。面冷却不糊、依旧有弹性嚼劲。倒上配菜酱料拌匀,我献宝一样地端到萧临云面前。
顺手挑了其中几条送到他嘴前,“萧郎,快尝尝为妻的手艺。哈哈……”笑看着这面慢慢进了他的嘴,不禁甚为得意,“如何?不赖吧!”他点着头,嘴角微微向上弯着,眼里的神情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不禁看呆了,整个人都似被他的这个眼神溺了进去,半晌才听到身后有人轻咳回过了神。哎!男色果然无边,如今出门在外他还略做了易容,自己却依旧被他的这双眼给迷了,是太久没见过他这样的平和快乐了吧。
握了他的手略尴尬地笑着调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那两个侍卫:“你们找地方坐下吃点,别老站着碍事。”说罢摆摆手,“小二!给他们来两份一样的。”将这两人打发去了隔壁的空桌。坐正了待要继续,却听店外街上齐整的脚步声一片,“官兵来了!”周围的人喊道,那掌柜的抬头一张望立时跑了出去。
官兵?应该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萧临云和我都已易容换装,一路上也极其低调,就算宫里发现我不在,也不会这么快就追到了城南。撇撇嘴,依旧端了碗夹了面条朝眼前这人嘴里喂去,手却被他扶了住,“我来,你也尝尝。”碗和筷很快就易了手。
“大家听着!”门外有人中气十足地喊着,“近日各处多有人犯劫财越货,为保各家平安,但凡有可疑人等路经各位店铺的,一律速速报官,以免自误!尤其是身上带刀箭枪等等外伤的,一概不得私下收治、收住!听清了吗?!”门外有几人轻声地应着,想来是这街上各家的店主。
这战乱一起,治安的确不容易维持,官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身上带伤的一概不得私下收治这条岂不是阻了萧临云求医?正沉吟着,却听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几个呼吸间已到了门外,勒马驻足、飞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声音,分明是个高手。坐着的乐颜忘忧顿时起身站回到我们身后,暗器入手、神情戒备。
却见门口一暗,一条人影踏着光走了进来,周身并不刻意的气势直压得整个面馆一片沉寂,再没人说话也不敢随意动作,只呆呆地瞧着他一步步地迈了过来。
火红的战袍、银镜般的盔甲,头上的红缨在进门的那刻卸下,被一手捧在了胸侧。我不得不闭下眼,罢了,既然自己出宫也治不成,那只有悄悄请了人回去了。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乐颜忘忧忙弯腰低头凑了耳过来。“我们先回,晚上、你们把人小心些带过来。”我轻声地吩咐,他们干脆地点头应了声“明白”。再挥手,二人坐回了原处。
“秦无伤见过妻主!” 单膝着地、双手抱拳,他就这样直接明了地在众人面前揭了我的真面目、毫不留情,让我根本就不用再去考虑是不是要和他演场戏之类的。一阵的呼吸不畅,瞪了他两秒终于出声,“……咳……起来吧……”
利落地起身、他直接坐到了我的另一边,“今日怎兴致这般地高、跑来城南吃面?”又看一眼萧临云手上的那碗,他向后招手,“小二,来份同样的!爷今天忙了一上午,也没来得及吃东西。”
那店小二早已呆立一边没了反应,还是边上一个年长的终挤了声“是”出来,脚下踉跄着去招呼了。我嘴角抽动,实在不知道该和这个突然跑了来的人说什么,好在他象是一气跑了远路口渴的不行,也未再说话,只端起了桌上剩着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直灌。呃,在这里遇到他,绝对不是巧合,他先前回宫知道我不在又赶了出来的?那他怎么能一下子就知道我在这里呢?手指在碗沿上轻划着圈,琢磨着是不是他一早就在这城里名医附近给安排了人,专等着哪日我带了人出来……不过、不论如何以后出门连车马都得自备。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持续多久,秦无伤飞快地吃完了那碗面。“无伤还有公务,先退下了,外面的那队人便暂时留下随于兮四处逛逛吧。”说完也不用我点头、他又同来时一般走了出去。直等马蹄声远去,店里的人才略见了些松动却也依旧不敢随意。
“唉,走吧。那就、四处逛逛再回去吧。”我站起身,拖着萧临云的手出门,顿时外间跪了一地,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我头痛不已,彻底断了要去做些什么的念头,直接上了马车回宫,安份地等影卫动手。
坐上马车,心里对今天的遭遇万分地不甘。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就一个一直圈养着的小宠物?我要上哪、做什么,一个个比我自己都能先了解了!这点上做的好的当然不止我那“伟大”的母皇陛下、声势夺人的秦无伤“夫郎”,那养伤中的沈言楷更是其中楚翘。平时没大事的时候都不说、不做,逢到他们觉得的大事了,就一个个跑了出来现眼!那说到底,既然个个都那么清楚我的想法,那到底是我在哄他们还是他们在哄我?!比如这会儿,沈言楷多半醒了,也知道了今日我出宫去逛逛的活动内容了,我这一回去难道又得掉转头继续去哄他吗?……天,谁能告诉我这个时代的妻子都做的如我这般吗?!这样哄来哄去的日子哪一天才是个头。
……
夜里,虽然身上都受了些伤,乐颜他们还是很准时地用黑布裹了个男人进来。从布里滚出的这个男人一头白色长发让我以为他已很老,待他们抬起他的脸来时却发现还很年轻,虽相貌普通但面皮白净无皱,倒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有多大年纪。鹤发童颜,我只希望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