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又问道,“不知小姐芳名?”
第75章 番外—白面吴常
店家一只眼大; 一只眼小,嘴上的一字的胡须,被他嘟着的嘴拧成一道弧线。店家举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打量了一番门口的走马人; 转了一张谄媚的脸道,“塞外风沙大啊; 客官入了关口,就好生在小店休息吧。”
他拴好马; 将货物卸了下来; 扛在肩上; 跟着店家走进了客栈。
他确是从塞外走来,生来一副白色脸庞,任由风沙再大; 日头再列,也黑不起来。只是塞外干燥,脸颊上已经裂了几道口子,他问店家道; “有马油么?”
店家回头过来,就着微弱的烛火,看了看他脸上裂开的口子; 连连点头示意,“有有有,一会儿安顿好了客官的厢房,我给客官送来。”
客房并不大; 在客栈楼上,仅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椅。
货放在床下,是走马客的规矩。
店家推门进来,递上一瓶马油,“客官,你要的马油。”
他的手也常年经历风霜,手背粗糙,搬运货物,手心全是老茧。从店家手中,接过那瓶马油,问道,“多谢。”
“客官可要吃些,喝些什么?”店家忙问道。
他盘缠拮据,客栈的房钱,已经让他囊中羞涩,“不必了,我吃过了。”
店家的面色有几分难看,转身出了门口去。
身上的衣衫,已经多日没有换过,从茶马道来,已经沾染了多日的风沙,他退去上衣,微暗的烛火下抖了抖,一层黄土,散落在空气中,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他背后有一道长疤,从脖子根一直延伸到腰上,是两年前走马时候,遇见的山匪砍的,他虽然死里逃生,却丢了货物。东家的货款,走马人丢了,得陪上。因此自那后的两年,日子过得更加拮据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痕,原来下雨冬雪都会隐隐作痛,这些日子,却是没了知觉了。
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
打开包袱,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衫来,披回到身上。
那件蘸着黄土的脏衣,被他拿着出来,打了盆水,洗了干净,不然下一站停下来的时候,就没有衣衫能穿了。
晾好了衣衫,他回了房间,店家端上一壶清水,“客官,干净的水。”
一路走来,塞外多有几处绿洲,或是几口快要干涸的水井,住店了,有壶干净的水也不错。
店家出了门去,他喝下两口清水。
多日来,与马为伴,露营安身,睡得并不安稳,今夜,终是能好生睡一觉了。
吹灭烛火,贴到床板,便睡得熟了。
咚!咚!咚!
睡梦中似是听到些许的敲门声,他浑身倦累,半晌也没睁开眼来。
“醒醒喂!”声音好是熟悉。
他缓缓睁开眼来,屋子里亮堂得很。可睡前他明明灭了灯的。店家眼睛一大一小正看着自己,他清醒了些,自己却不是躺着的。
手脚什么时候被绑在了柱子上,他顿时反应了过来,看回了店家,“你?!”
“我什么呀我,我开的是家黑店!”店家倒也直白。
他尝试着挣扎,可这绳子捆得甚紧。
“哎,你就办了这些货?”
他抬眼见着店家已将他两个货箱拆开,里面的羊皮肉干散落了一地。他紧张,这货物是他用两年攒下来的钱入的,如若这马货都丢了,这苦难的两年,便就要再过一遍,“放开我!”他话音低沉,十分生气。
“我傻呀?”店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蚊子也是肉啊!”
说着眼前一黑,三盏烛火同时被灭了去。
好气功,他心道。
黑暗中店家的声音道,“早点睡,啊!”
出来走马,总要留着后路,袖口上逢着的刀片,被他摸着出来。绳子割断了,他急忙来收拾他的货物。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马厩不远,绕过去屋后便是。
“这么快就想走了?”店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大道不好。
可不知何时,店家已经嗖的,出现在他眼前,手中一把一尺长的弯刀,“人可以走,货留下。”
一场大战,他自知不敌,身手上多了两道刀疤,货丢了,可命还在。
走了三日,全无人烟,一路他只喝了几口溪水。
眼前一个小镇,人烟熙攘,他踉跄着进了镇子来。
他大概忘了身上的血渍,被镇上的人看了,人人都躲着他。
一路走来镇尾,却也没人敢跟他说一句话。
映入眼帘一颗偌大的黄花树,一袭麻布的斗篷,立在树下,对他伸出一只手来,“跟我来。”
他伸出手去,眼神却开始落到了地上,顿时黑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盏烛火,四周温软,是床,好舒服的床,被子上有淡淡的香气,不想醒来。
手上有几丝凉意,又有几丝疼辣,他顺着那感觉看了过来。
披着斗篷的人,正拿着手帕,帮他清洗着伤口,见他醒来,听她声音如泉水,“你的伤口都化了脓了,再晚些处理,手都废了。”
他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哽咽,七岁之时母亲病逝,留下他一人,独自承受人间苦难,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关怀过自己。
却听她接着问道,“身上还有伤么?”
烛火微暗,她侧着的面庞,被斗篷挡着看不清楚。他指了指肩上,那道辣辣的新伤。
“把上衣脱了吧,我帮你清洗清洗。”
他坐起身来,宽下上衣。
背后的人,拿着手帕,轻轻抚上那道新伤。
悉悉索索间,她的手指往下,划到了他那背后那道长疤上,她道,“你是受过苦的人。”
他微微点头,也不知她看到没有。
“好了。”
他穿回衣物,转身过来,对她道,“谢谢。”烛火忽地明亮了些,他看到她的脸,全是烧伤,“你的脸?”
她连忙回头去躲,“你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做了饭。”
“多谢。”
“跟我来吧。”
三两道小菜,他吃了好几碗饭,打着饱嗝,却越发地不好意思,“我…走马…货物丢了,没钱了。姑娘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低下头来,摇了摇,“看你可怜,跟我一样,不用客气。”
她起身收拾碗筷,被他抢了过去,“一饭之恩,无以为报,我来。”
一住下,便是一个月,母亲去后,他从未有过如此安定的感觉。
一个念头,在心间渐渐萌生了出来,像是雨后的小芽,时时作痒,慢慢长大。
他想留下来,陪在她身边,他甚至想和她亲热,想拥有她,尽管她有张神鬼皆畏的脸。
这夜,下起了小雪。她从外面回来,提着三瓶烧酒,做了一只鸡。
她喝醉了,面上看不见红晕。
抱着她回了屋子,轻声在她耳边道,“阿花,我,想娶你。”
怀中人眼神流转,微微答道,“嗯。”
雪渐渐下大了,可她的身子好暖,比母亲的,还要暖。
这一个月,仿佛就是一个美梦,醒来的时候,空气里萦绕着熟悉的血腥气味。
男人狰狞着躺在房里,身上手上都是血。他手里拿着刀,被进来送茶水的丫鬟看见。
“杀…杀人了!”茶碗茶壶碎了一地,“少…少爷死了!”
他不敢信,明明是睡熟在她的身边,为何睁眼便是命案?
死的人,是镇长之子。
镇上的壮汉,各个扑了过来,要将他擒住。
他不知所措,他只有反抗。常年只干农活的壮汉,只有一股蛮力,定不是他的对手。